第43章 等太久了
作品:《半壁江山》 “晋旼王妃。”
“王妃……”
万秋影连唤了杨灵君几声,她却直望着案上的茶发愣,遂紫苏赶忙低声喊她。杨灵君回过神来,看见满堂命妇正盯着她,故忙起身向万秋影赔罪。万秋影常以仁慈娴熟自居,当然不会因儿媳妇一时走神而生气,便是嫣然一笑让她坐下,询问可是不适。
杨灵君摇头,只道昨日未睡好,故有些头疼。此番话只能糊弄外人,紫苏清楚得很,她是在思虑如何弄死边上笑得前俯后仰的郑丽清。
李宁月下葬后,李轩悲痛不已,罢朝五日之久,直至入夏后心情方有所好转。此三月内,李瑛华亦未敢有动作,整日于李轩身旁晃悠,俨然一副“可为君分忧”之态。而郑丽清见晋旼王府在连番打击下危如累卵,便暂时收手,转而与曲千叶争风吃醋。
“妾身携宏儿拜见母后。”
紫苏刚想着,曲千叶便牵着李祺宏走进凤仪殿。好些日子不见,她对李祺宏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岁之时,转眼他亦五岁了,不免感慨光阴似箭。
郑丽清眼见李祺宏跑向万秋影,气得闷头连喝两杯茶。当年李瑛华为得到太子之位而娶她入府,心中对被迫为妾的曲千叶本就有所亏欠,加之李祺宏聪颖,遂常留宿于曲氏殿中。她一直苦于嫁入东宫两年仍未有身孕,目睹通房婢女接连给李瑛华添了一男一女,心中不甚痛快。曲氏近日常带着儿子于李瑛华面前走动,总有意无意地提起当年之事,又是让李瑛华内疚一番。故这些不与晋旼王较量的日子里,她亦没闲着,转而于曲氏斗法。
“宏儿如今还会写字了?”万秋影抱着李祺宏坐在腿上,忙着含饴弄孙,遂眉开眼笑道,“你们便退下……那『家』字可懂得写了?”
众人假意夸赞李祺宏几句,便讪讪退去,倒是郑丽清,礼亦不行地冲出殿外。
不知因着李宁月的薨逝,还是夏日炎热,近来宫中人人皆懒洋洋,倒是难得的安宁。近来李轩下令修书,故李宸昊与李舒文近日大多在弘文馆办公。林婉莹与杨灵君走出凤仪殿,眼见日将落,遂一同往弘文馆走去。
“你可不知,益诚昨日还言府中闷得慌,想寻你玩呢!”林婉莹笑着摇头,握着杨灵君的手调笑道,“我呀,可就等着你给他生个弟弟陪他玩闹,妹妹也好!”
杨灵君微微一愣,继而若无其事地笑着。
彩丹跟在杨灵君身后,自她的侧脸瞧出了一丝为难,遂望着紫苏眨眼,终换来紫苏朝她点头。彩丹目瞪口呆地与紫苏相望,不禁于心中暗忖晋旼王真真宠爱王妃矣。
“王妃。”
刚走至两仪门,紫苏便停下脚呼唤杨灵君。
不远处的树下站在一位身披盔甲的男子,是袁广齐。
林婉莹亦瞧见了袁广齐,遂知趣地离去。杨灵君并未上前,反是转身往回走,紫苏朝她微微一躬,转而向袁广齐走去。
鸥鸟于西海上空翱翔,发出嘘嘘啼叫声。橙黄的水色起伏不定,渐渐化为白浪卷至岸边,将亭下的青苔淹没。
“灵君。”
袁广齐走进亭子,望着残阳无语。俄顷,他开口道出藏在心中已久的话。她拒绝,欲转身离去,他却握住她的手腕。
“你只需今夜替我牵制住李宸昊便可。”
“那李轩呢?”
“自有人替我把守,且他近日沉迷于炼丹寻仙,应当不成事。”
杨灵君虽有所动摇,却依然不同意,故袁广齐又苦苦哀求她许久。李宁月的死对他打击甚大,现下他难得珍贵地打起精神来,她本不愿阻扰,唯此事凶险万分,她断不会答应。
“万事具备,只欠你的相助了。”
末了,她还是答应他了。以她对他的了解,即使今日她弃他而去,今夜他亦会冒险而为。
杨灵君与袁广齐分手后,未再去弘文馆等李宸昊,带着紫苏与彩丹便回了府。她心中乱得很,既担心袁广齐铤而走险,又想不出如何拖住李宸昊。也许今夜袁广齐可为李宁月报仇雪恨,若是如此,定不能让任何消息走漏至李宸昊耳中。
“紫苏,伺候我沐浴吧。”
青烟缭绕,红粉紫薇花倏然落下,于清澈见底的水面翩翩起舞。玉足点水,随之一樽美玉入水。乌丝舒散,红粉缠之,似孔鸟开屏,何其妖娆旖旎。蓦地,红粉倾覆,不复玉影。未几,玉化芙蓉而出,白里透红。
“王妃,王爷已回府。”
“知道了。”
玉臂穿过白纱,殷红的衣带打成蝶状束于胸前。
亭亭玉立,白裙飘扬。杨灵君于浴池门外站了片刻,待发丝干了方回朱丹楼。紫苏与彩丹默默跟在她身后,虽已料想到今夜注定不平凡,却不敢多言。她们跟在杨灵君身边有些时日了,她素日待下人良善,唯独今夜与众不同。她虽未着礼服,却清丽得不可方物,许是如此,故而冷若寒霜。
“灵君。”
沉香浅浅,李宸昊手握锦盒走进朱丹楼,紫苏与彩丹随即退出。
已是戌时,月朗星稀。他原以为她已睡下,见灯还亮着便进来瞧瞧。她放下手中的书,把玩起他带来的锦盒,一开,却见一颗鸽卵般大的药丸。“这是给父皇的丹药,”他笑着将药盒盖上,捏了捏她的脸道,“王妃可是有想要的首饰?”她摇摇头,斟了杯茶予他,却被他退回。他见夜已深,说是要进宫了,否则该夜归。
猝不及防,她从后抱住他。
“怎么了?”
“没有。”
李宸昊低眸微笑,他了解他的王妃,莫名的搂抱却言不为何,那便是有所为之意,遂转身揽住她的腰。
“可是谁让本王的王妃委屈了?”李宸昊轻刮她的鼻头,继而牢牢地将她圈住。“宸昊,”杨灵君突然踮脚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道,“等太久了,你便要了我吧。”
喉结滑动,李宸昊悬在半空的手一时不知置于何处好。他从未遭雷电劈过,却亦常于冬日感受到指尖突如其来的刺痛,想来被雷击中便是那般楚苦的万倍了。偶然耳闻被雷击中者多会心跳骤停,继而僵在原地。如此说来,他适才必定是被雷劈了。
“宸昊。”
杨灵君从他耳后退出,转而吻上他。他的唇她从前亦是吻过的,却从未有过今日的感觉,害怕,紧张,以及盼望。他既无异议,她便越发放肆,搂着他便往榻上退去,一个转身,将他按在床上。
自额头始,睫毛,鼻梁,嘴唇,无一幸免。
往下退去,喉间一阵温热,玉指若蛇地爬满他的全身。往日那双手如何温柔地替他穿上那些衣物,今日便如何娇婉地将它们逐一解下。
突然,他翻身将她置于身下。他必须趁着里衣还挂在身上之时同她说明白,否则日后她若后悔了,他岂非百口莫辩。
“灵君……”
她搂住他的颈,骄横地吻上他,不许他多说一句话。
既是如此,今夜便谁也别放过谁。
礼尚往来乃华夏美德,适才她吻过的地方,他一一还给她,绝不占她便宜。纤长的手指随之缠上红带,阒然扯下,带解而衣宽。
皓齿轻咬耳珠,转而顺着颀秀的玉颈而下,香肩亦沦陷──
紫苏轻脚立在门前,朝杨灵君微微颔首,随即将门拉上。
“宸昊……我要当皇后……”
“好……”
“这天下……杨家要占一半……”
“好……”
她说什么他都言好,从前便如此,现在自如是。
猛然,花枝战栗,良久,甘霖骤降。
风卷残云,星月退却,东方一道璀璨。
白皙的指背贴着杨灵君的额而下,停在那张软糯的唇上,卷翘的睫毛微微抖动,又静止。显然,她在装睡。
“灵君,那日你同月儿说有个秘密是我与袁广齐皆不知的,是什么?”
杨灵君闻言睁眼,撞见李宸昊正□□地撑头看她,脸上忽地闪过一抹潮红,急忙躲进被中。李宸昊思来想去,总是想不明白她有何秘密竟能藏得如此深。“灵君,究竟是什么?”他将被子往下拉,望着她问。杨灵君皱眉鼓腮,缓缓挪上枕,唯唯诺诺道南巡前紫苏塞了包药给她──以及她说他不行。
“什么!”李宸昊急得脸红耳赤,连忙瞪了她一眼,转而戏谑道,“那昨夜王妃亲阅后,可觉得还行?”
杨灵君点点头,悄然将被子覆在头上,又躲进他怀里。
李宸昊无奈地摇头,宠溺地摸着被下的头,直道只要她往后不赖皮落泪便可。此话杨灵君倒听不明白了,故猛地扯下被子,愣愣地望着他,坚决否认她曾以泪水耍赖。他忘了她酒后失忆,险些说多了,遂讪笑言是。她自信地点头,抓起他伤痕累累的左手,顺着上方的疤痕而画。
李宸昊,左手,伤疤……她想起来了。
那日她饮了酒便睡了,于梦中爬上承天门,而安瑶与紫苏跪在地上哭,而后他便来了。他抱着她回了朱丹楼,她不让他走,还拿出枕下的玉珮予他。末了,她哭着吻他,强行将他留下。
原来那不是梦,乃现实。
那么,其实他许久前便洞悉了她的心意,故不是她一步步让他就范,而是他一点一点卸下她的防备……他胆敢联合安瑶与紫苏算计她!
“灵君……”李宸昊见她似是忆起那日之事,急忙拾起床尾的衣物穿上,“该早朝了……”
紫苏与彩丹正好领着侍女进殿,见杨灵君背对着门,李宸昊却神色慌张,遂连忙命人上前替王爷换上朝服。
“灵君……”李宸昊换好衣帽,朝紫苏挤眉弄眼,木讷地在榻边坐下,“不要胡思乱想……乖乖在府里,我便先上朝了。”
杨灵君无言,仍沉浸于回想当日之事,忽地,李宸昊俯身在她脸颊一吻。
这一年多里,早晨她若替他更衣,他必吻了她方离府;那日若不是她替他换的朝服,他也必于睡前来趟朱丹楼,趁她熟睡而将吻补上。
此乃晋旼王府的习惯,不知因何而起,亦不知为何而持,唯从不曾变。
相爱之人,何来算计,左不过换个方式爱之,珍之,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