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


    厕所门被关上的时候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缇诺从洗手池抬起了头,看过去一个接近一米九的高大身躯挡在了门上,那人头戴着棒球帽遮住了半张脸,手交叉在身前一动不动。


    “借过一下,我要出去。”缇诺皱着眉头对挡住他出路的人说,他们的距离也不过半米远,在这小小的空间里站了两个高个子显得更为逼仄。


    那人还是纹丝不动。


    “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吗?”大高个子朗声说,“未来的大球星。”


    他特意强调了一下“大球星”,其中的恨意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让开!”缇诺面对洛夫更没有好脸色了,“今天我不是很想揍你。”


    “你....”洛夫记起了些不好的事情,脸色一沉,“你以为我还会被你拿捏吗?”


    “显而易见。”


    缇诺漫不经心的话激怒了洛夫。


    他一把抓起缇诺的领带,大吼着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毁了我的足球生涯你知不知道?现在没有俱乐部愿意要我,连业余联赛也不愿意接收我。”


    缇诺将他的手重重的从他的领带上甩开,揉了揉鼻子,只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难闻,跟刚刚在烟味里夹杂的味道一致,只不过洛夫身上更浓。


    “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却成名了。”他咬牙切齿地说,“这一切本该是我的!”


    “关我什么事。”缇诺想这一切不是他自作自受的吗?


    洛夫越说越激动,“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会被开除吗?都是你,我不就是把视频发给队里的每一个人吗,可那些都是事实!”


    原来是这个蠢货干的,他现在倒是知道了。


    缇诺正视他说,“我什么也没有做,再说一遍是你自己毁了你的运动生涯。”


    不想再跟他废话,缇诺用左手直接将无能狂怒、没有防备的洛夫推到地上,把门给重重合上。


    “哈哈哈哈...”


    关掉门都能听到洛夫的笑声,缇诺觉得有点想吐。


    “真是倒霉,宁可听无数遍周女士的念叨也不想再来这种地方,还遇到这种疯子。”缇诺一边嘀咕一边将自己的领带解下来,扔到了垃圾桶,“真是晦气。”


    他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回家了。


    周穗觉得他回来得太早了,孩子衣服的领带都不见了,衬衫也皱巴巴的,让她不住脑补缇诺不会跟人打架了吧。正要去打听一下,缇诺将门关上杜绝了她的探听。


    因为很不爽,缇诺在梦中把洛夫给揍了一遍才解气,第二天才把那家伙的疯言疯语抛之脑后了。


    “你昨天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缇诺吃着特蕾莎做的早餐,冷不丁听到周穗这么问。


    “没有啊,”他放下叉子,露出无辜的表情,“我怎么会打架呢?”


    “真的吗?”周女士将信将疑。


    “真的。”


    如果把洛夫推到地上算打架的话,缇诺也无话可说。


    周女士起了疑心就很难打消,吃饭过程中动不动就盯着缇诺看,一副我就是在怀疑你的样子。


    缇诺已经习惯了她的目光,神色自若地吃完这一顿不怎么好吃的早餐,“我吃饱了。”


    吃完早餐后缇诺来到清理好的后院消食了一会,一个人自娱自乐地玩起了脚下的足球。


    这个后院还是他之前清理了一半,后面被从英国回来的周穗看不过眼去请了专业的人工来打理过的。护理过的草皮很松软,在上面踢球很舒服。


    果然有些钱还是该让别人来挣,这一下子后院的美观度也直线上升了。


    他轻轻地将皮球挑起,心不在焉地导致力量重了不少直接飞了出去,飞出了他家的低矮的围栏。


    “你这孩子在家里怎么跑那么快?”周穗看到跑出去的缇诺,在身后叫他。


    “我去捡球。”缇诺一边说却没停下来。


    他循着球飞出的路线,来到了梅尔家后院围栏上,那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泳池上漂浮着的异物正是他刚刚踢飞的足球。


    邻居家的大门紧闭着,缇诺才想起昨天梅尔说自己去柏林报道了。虽然是两场国家队的友谊,但好像每个相熟的人都有了去处,佩德罗他们更不用说,菲尔也被德国的U21征召了。


    他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没有再捡球,而是直接走回了自己家里。


    连周穗喊他都没有听到。


    “缇诺!”周女士看他捡个球之后就变得失魂落魄了,球也没影子,起身摇了摇他,“我刚刚跟你说话呢。”


    “什么?”缇诺回过神来,“妈?”


    “我说你要不要回中国玩几天,都一年没回去了,你姥姥姥爷前两天还跟我提起你,要是没事情做回去见见他们也好。”


    “嗯。”缇诺一口便答应了。


    “你呢?”


    “我也陪你一起回去啊。”周穗揉了揉他的头,“都多大了还要妈妈陪着。”


    缇诺:“....”


    不是,他只是习惯性地问一下她会不会回去,毕竟她的工作实在太忙了。


    第二天他们就去法兰克福搭上了最近一辆回广州的飞机。


    缇诺踏上他待了将近十年的地方,出了白云山机场后,下午广州暑气正浓,热得像个大火炉,他终于有了一点实感。


    周穗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带着他找来接他们的人。


    “我们不能打个车吗?”缇诺看着那一排排等候的出租车,拖着两个人的行李问她。


    “我都让她别来接我了。”周穗也拿出纸巾给自己擦了擦脸,“直接走了,等会她怕不是会说我。她说在这里附近的,怎么还不见人呢?”


    “姐!这里这里!”停在路边的黑色梅奔里探出一个头,向他们招手。


    “那边。”眼尖的缇诺腾出一只手来给他两手空空的母亲指了指方向,“是小姨。”


    车里的空调冷气与外面的天气形成了极大的对比。


    “终于回来了,真是折腾啊。”周穗坐到后座上说,“前前后后都差不多一天了,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坐在副驾驶的周宜回头说,“姐,别这么说,你还年轻呢。”


    “这次回来待几天呢?”


    “三天。”


    周穗的话一出口,周宜马上说,“怎么这么急啊?过年也没空回来,二姐你现在真是太厉害了,在国外挣了那么多钱。”


    缇诺也问她,“我怎么不知道你只待三天啊?”


    搭了这么远的飞机,休息都不够的。


    “工作事情太多了,过几天我还要去日本谈一个项目。”


    周宜说,“真是大忙人了。”


    缇诺想感情周女士只是顺路回个家而已的,说什么陪他都是假的,旅途中还带上了自己这个拎包工具人,然后还要把他丢下。


    周宜把他们送到了缇诺的外公外婆家,一路上塞塞停停回到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们回国还是跟周穗的父母住在一起,这样也更方便一些。缇诺的外公外婆都是知识分子,老两口住在越秀区的小洋楼里享受退休后的快乐日子。


    缇诺跟他们打过招呼回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里,房间里有人定时打扫,床铺也知道他要回来提前铺好了,跟他离开的时候区别不大。


    他洗完澡后在铺好的床上小眯了一会,却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梦境中。梦到了他6岁的时候,那时候他来到广州已经有半年了。


    “我不想去上学!”缇诺固执地不想说中文,他瞪着圆圆的双眼对周穗用意大利语说,“我什么也听不懂!他们都很讨厌。”


    他从小就是在周穗的中文熏陶下长大,中文其实说得很好,比意大利语还要好。


    “不上学怎么能行呢!赶紧穿衣服。”周穗的声音。


    “我不要!”他跑到餐厅躲到餐桌底下,这样周穗就抓不到他了,他也不用去上学了。他想为什么一定要去上学呢?为什么只有他要去上学呢?为什么爸爸每天都可以在家里呢?


    “路奇奥!”周穗很生气,蹲下来要去捞他。


    应声的是大的那个,“怎么了,穗穗?”


    男人的身材很高大,有着一双蓝灰色的眼睛和精心雕刻的立体五官,一头到肩膀的浓黑茂密的鬈发,古典俊美的脸笑起来很迷人。


    “你管一管你这破儿子,每天都不愿意去上学,今天你带他去上学。”周穗站起来埋怨地说,“我去上班了。”


    “好的,没问题。”男人笑着把周穗送出了门口。


    缇诺小心翼翼地从餐桌下探出了头,对蹲下来的男人说:“我不要去上学!”


    “出来吧,妈妈走了。”男人把挣扎着的缇诺抱了出来,给他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看看你的鼻子,像只小脏熊一样!”


    “我才不脏!”缇诺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我不去上学!”他倔强地重复了一遍。


    “放心,今天我帮你跟老师请假。”


    “好耶!”得寸进尺地说,“明天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去学校!我想跟爸爸在家里。”


    男人温柔地笑了笑,“那不行,今天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别告诉妈妈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