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见苏合

作品:《徐洲本纪

    “陆公子,您别走啊,您教教我。”


    初尧追着陆费不依不饶,徐偃和江月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慕容衣在一旁乐得看好戏。


    “初尧,我以前没见你如此好学啊!”


    “陆公子,您刚才与世子比试完,我才觉得您的武艺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我想偷师学艺一把,您就教教我吧。”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怎么才发现?没眼光”陆费双手抱臂,一脸无奈,“不过我觉得你实在没有慧根,趁早放弃才是上上策。”


    “别啊,陆公子,你帮帮我。”初尧紧紧地抓住陆费的胳膊,死活不让他走。


    原来初尧缠起人来,简直是阴魂不散。


    一个人绕着习武场跑,另一个人在后面追,周围的将士们看这场面实在是觉得滑稽,这陆公子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自讨苦吃。


    直到初尧远远看见江月从世子的营帐中走了出来,他才肯放过陆费。


    “世子,如何了?”初尧一脸气喘吁吁,心里却觉得自己一定立下大功了。


    “什么如何?”


    “世子,您不是假装受伤,然后博取江月姑娘同情我觉得这招实在是不错,世子您果然是学得快。”


    “住嘴!”


    初尧只能委屈地闭上了嘴。


    徐偃看着他此时傻头傻脑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刚才实在是脑筋不清楚,竟然会想着听从他的建议。“你看看,我这像是装的吗?”


    初尧看着徐偃腰上新包扎好的伤口,又看了看徐偃此时有点发白的唇色,原来这伤不是装的,“世子,初尧实在是该死,竟没发现您真的旧伤复发了。”


    徐偃下了床,穿好外套和护甲,不在意地说道,“这点伤不足为怪,慢慢养着就行。”


    耐不住好奇,初尧还是问道,“世子,那您到底说了没有?”


    徐偃抿了抿嘴,微微叹了口气,说:“没有!”


    “世子,你怎么还这么死要面子呢。”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


    想着往下说,看着徐偃发冷的眼神,初尧识趣地闭嘴了。


    想了想,徐偃主动开口说道,“不过也算是说出口了吧,我刚才问她了,但是她拒绝了。”


    “什么?初月姑娘怎么会拒绝呢?”初尧一脸地难以置信,“世子,您是怎么问的?”


    “我就问她,要不要我教她武功,然后她说,不用,她还说,她不用练这么好的功夫。”


    “就这样?”


    “就这样。”


    初尧简直觉得不可想象,平时敏锐、多谋的世子竟然在感□□上这般愚钝。


    “世子!哪有女儿家喜欢天天练武功的。”


    “江月就喜欢啊,她与一般女子不同,她还喜欢看兵书、武学心法、权谋术你说会不会她其实想要一些武功的书籍,我从理论开始教会比较好?”


    世子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世子,您应该和江月姑娘去约会。约会!您明白吗!就是话本子里常常写的,桑间濮上,男女互诉衷肠,永相依靠。”


    徐偃听了,表情却变得严肃,沉默了半响,才说道,“再等等吧,这里是兵营,不是谈儿女之情的地方。”


    “世子,都城内礼教森严,况且有许多人暗中在盯着世子的一举一动,世子尚且觉得束手束脚,更何况是江月姑娘呢,世子,您莫忘了,你们俩的身份天差地别,被别人知道了传出闲言碎语,破坏了江月姑娘的名声。”


    “可我不在乎她什么身份!”


    “世子是不在乎,可江月姑娘能承受这些吗?承雀山路远偏僻,都城中人鞭长莫及,世子可趁此机会,敞开心扉与江月姑娘聊聊。”


    若说不想向江月表明心意,便是徐偃自欺欺人了,可是他要顾虑太多,承诺的话他怎能轻易说出口。


    “欸,你们都在呢。”陆费不经通传就走了进来。


    “陆公子”


    初尧刚想接着往下说,就被陆费打断了,“初尧你要是再提让我教你武功,我就揍你,信不信!“


    徐偃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挺爱教人武功的吗?”


    “可我不爱教初尧啊。”


    初尧听了,假模假式地行了行礼,“初尧高攀,不劳陆公子费心了。”


    “你这人变脸还挺快,你刚才对我不是这般态度。”陆费看他这样子,觉得好笑,“算了,不与你吵嘴了,我是来寻世子许可,去山脚下参加仲秋节会的。”


    “仲秋节会?”


    “是啊,一年一次的热闹日子,即使战事吃紧,村民们也不能不过这事关祭祀、团圆的大日子。”


    “好,那我准你与慕容军将同去,顺便检查下山脚下的布防情况。”


    “行,保证完成军务,还有江月也一起去。”


    初尧听了,马上觉得不对劲儿,“世子,山脚下的布防十分要紧,您应该亲自去巡视,才保万无一失。”


    “怎么?初尧,你的意思是对我不放心?”


    “陆公子,初尧的意思是,此战关系重大,不可有一点闪失。”


    “我看是你也想同去吧,还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徐偃自然明白初尧的用意,终于发话了,“好了,一起走吧。”


    听闻承雀山脚下有个云楚馆妇孺皆知。


    徐偃一行人进门的时候,大厅里已经十分热闹了,有一位头戴面纱的女子正在吹奏骨笛,一曲罢了,底下客人们赞赏不已。他们在阁楼上坐下,楼底下的台子上正换成了一名琴手演奏。


    云楚馆内放置着很多乐器,钟架上悬挂着编钟、屏风前立着一把竖琴看着是一个十分风雅、考究的风月之地。文人雅客们常常聚在这个小雅舍里弹琴奏乐、喝酒饮茶。


    “如高山,如流水,潺潺铮铮,这个琴师弹得真好。”慕容衣边听边感慨道。


    “是啊,这世间很少有男子能表达出这么细腻的思绪。”


    “这有很难,本公子也可以献上一曲”。陆费说着便想要走上台去。


    慕容衣起身拉住了他,“你的琴艺还是算了吧。”


    “不相信我?我承认自己少时琴艺不精,但已今非昔比,你等着看。”


    “你还是别影响大家听琴,坐下吧。”


    不过陆费还是不顾劝阻,走到台上,低声和那位琴师说了几句话,他便起身让开了位置。


    意外的是,陆费弹得极好,汹涌壮阔,紧凑逼人,好似一个人掉进了漩涡里,在潮水中想要奋力上岸求生。底下的客人在听完之后都赞不绝口。


    “这位琴手看着眼生,但琴艺却很出众,要不要到我的艺馆来当一名琴师?”


    一个看着慈眉善目,衣着考究的男子,上前与陆费搭话。


    “别了,我没兴趣。”


    “可以先听听琴师的月钱,或者有什么别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


    陆费不想听他叨叨,转身走上了阁楼,快步到徐偃身边坐下了。


    “欸别走,什么都好商量。”


    陆费想向身边的人求救,他先看了看徐偃,算了,他不会理人的。又看了看江月,算了,她喜欢看热闹。再看了看慕容衣,算了,她很凶的。


    “这位馆主”陆费脑子里刚编好了理由,想要回绝。背后出现了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是刚才那位琴师。


    “邓馆主,您那儿怎么会缺琴师呢?”


    “哈哈我这是慧眼识玉,为有才之人提供施展才华的地方。”


    “但看他的穿戴,贵气不凡,我想是看不上您那点月钱的。”


    “啊我也是一下子眼拙了。那这位公子不如与我交个朋友,日后到我的艺馆作客,弹琴抚曲,喝酒享乐。”


    “谢谢馆主,有机会肯定去。”


    “这位邓馆主是痴迷琴乐之人,见到好的琴手就热情之至,你们莫见怪啊。”这位男子看着十分纯净,眉眼俊秀,说话语调不急不慢,声音就像他的琴声一样,如莺啼婉转,清脆温柔。慕容衣忽然觉得眼前一亮。


    待馆主离开之后,陆费主动邀请这位琴师坐下聊天。


    他主动开口赞赏道,“琴声似心声,所以我想公子定是直爽热情,抱诚守真之人。”


    “过奖,我也就会这么一首曲子。你才是行家,一看就是苦练多年,在琴艺上颇有造诣。”


    “以此为生,混口饭吃罢了。”


    “这位琴师怎么称呼?”慕容衣双眼深邃,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主动开口问他的情况。


    “我叫苏合。”


    江月思忖着,“苏合?好像是一味中药的名字。”


    “对,我们家世代都是学医之人,但战乱四起,我们家族未能幸免于难,死得死,伤得伤,离散各地,我也是流落此地,便盘算着先靠琴艺维生,姑娘,你懂医?”


    江月摆了摆手说,“略知一二而已。”


    “这位姑娘看着一身英气,与一般温婉娇俏的女子很不相同。我该如何称呼姑娘?”


    “我叫慕容衣。”


    苏合眼中十分诧异。


    “他姓徐。”陆费顺便帮徐偃也介绍了下,“我叫陆费。”


    “我是江月。”江月也主动介绍了自己。


    “慕容氏”和“陆氏”是徐国的世家大族,“徐”更是大姓,苏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答话,或者应该先行礼?


    “只是交个朋友,你不必太紧张了。”徐偃好似看穿了他的窘迫,主动帮他解围。


    “是啊,你的琴弹得真好,很多有名的琴师都没有你弹得好。”


    “陆公子过誉,不敢当,我本就是卖艺为生,自然是想着要精进技艺的。”


    这时江月说道,“这里门庭若市,生意很好,相信不过多久,苏合公子便能成为这方圆百里有名的琴师了。”


    “那我就多谢江月姑娘的吉言了。”


    一旁的徐偃盯着苏合看了许久,忽然问道,“苏合公子的家人尚在吗?”


    “我的母亲是与我一同流落此地的,但在一年前病逝了,我的父亲早些年出门游走四方,广采药物,想要制作药典,一开始还会有书信送回来,但是已经很久没有他的音信了,也不知他是否安好,身在何处,家中就我一个,无别的兄弟姐妹了。”


    看多了生离死别,花开花落,陆费只能劝解道,“苏合公子,人在乱世自身难保,心宽一寸,便能看开一些了。”


    “算了,不说这个,今日是仲秋,公子姑娘们便尝尝云楚馆特有的粟米糕吧。”


    江月细细看着,拿起一块尝了尝,不禁感叹道,“虽然用料简单,但是做得好精致,还有很多花样子。”


    苏合解释道,“粟米是这里常见的粮食,有些手巧的人可以做成很多不同的样子,有花瓣的,也有鸟兽的,不仅可以吃,还可以用来观赏。”


    “你们这地儿可真不错,日日歌舞升平,其乐融融,一点儿也没有乱世中民不聊生的混乱样子。”


    “陆公子,能来这里消遣的不是饮金馔玉之人,也是家财万贯之人,乱世中富贵人家总有求生寻乐的法子,苦的都是那些衣食无着的人。”


    徐偃听了有些感慨,苏合说的不无道理。


    几个人之间交谈的气氛瞬时冷了,陆费实在是不习惯,存心地岔开了话题:“我们要不要去街上看看?我们这些人今年也无法归家,就当和这里的村民们同庆佳节了。”


    苏合正好已经完成了今晚的曲子,不必再待在云楚馆里,“不介意的话,由我为大家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