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
作品:《南城雾色》 天门桥的风很大。又下着雨,到处湿漉漉的,其实今天不是一个去天门桥的好时机。但是阮乔想去,沈恪就陪着她。
阮乔想去哪儿,他都陪着。
在天门桥上,阮乔低头去看苍江的水。江面的风拂起她海藻似的青丝,也将她的轮廓吹得朦朦胧胧,那灰质的棉衬衫一下一下地贴在她后背,隐隐约约可见极美的、逆天的腰臀比。
大雨消弭了一切杂乱的味道。也将这个世界冲洗得静谧如新生。沈恪只听得到桥下水流不急不缓钻过桥洞的声音。他在距离阮乔两步之远的栏杆处站定,微微朝着阮乔的方向倾斜身体。这是一个无意识的、肢体语言的动作。
风从她的风向吹来。在她发间,在她发间,沈恪闻到淡淡的,湿润的乳木果的清香,甘甜,柔和,润泽,一如阮乔给他的观感。
这种润泽又甘甜的气息,是他在任何一种奢侈品香水上都不曾闻到过的。
那套被她清洗和晾晒过的衬衣和裤子,沈恪没有拿来再穿,而是放在床头。有时谈了商务合作回来满身疲累,他洗过一个热水澡,情不自禁地要埋在衣服上,深深地嗅一口。那些萦绕在脑中的思虑和疲惫,可以被乳木果的清新所过滤。
就像在吸.毒一样。
阮乔是令他上瘾的毒,更是医治他的药。
沈恪下意识地去看阮乔。却见她目光越过苍江,一直深入远方无尽的苍茫、海天雾色之中,一双秋水剪瞳里盈盈有泪,好似要坠落下来。
沈恪忽然感到心慌。这种心慌来得猝不及防,他一向是个缜密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想留下把柄给人抓住漏洞,可是,现在她却好似钻过了漏洞在凝视他。
是他的错觉吗?他明明处理得干干净净,沈恪的心一紧。
那泪意只是昙花一现,阮乔侧过脸,认真地凝视着沈恪。
“沈恪。我问你。那天我和宁弈在审讯室里谈话,你在外面听着,是吗?”她虽用的是疑问句,可是语气笃定。若是那天,沈恪没有在外头偷听,那他不会在车上突然展露情绪,来一句“你真当我们没有关系么”。
她这么一说,沈恪才想起,那天他留下一句“你真当我们没有关系”,无形中早已露出马脚。他明明那么缜密的一个人,怎么会露出马脚呢?只能说,阮乔在,就深刻地干扰着他的情绪,致使他失守。
“是你把宁弈调到秧县的么?他的升职是你安排的,他的降职,也是你安排的。”
贵为晟海集团的总裁,沈恪一手便可翻云覆雨。利用一点职务和关系上的便利,便肆意地决定别人的命运和前途,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从阮乔口中再度听到那个杂碎的名字,沈恪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那个男人都是过去了,怎么阮乔还提起他?还要为了这个男的和自己吵起来?况且,那男的落到现在的结局,也是咎由自取。
他没有多余的同情施舍给一个强.奸未遂犯。
“在我和宁弈还在交往的时候,他每一次加班,都有你在背后的动作。是吗?你在监视我们。”
“我们”。她和谁是“我们”?和那个试图强.暴她的杂碎?沈恪右处太阳穴的青筋隐隐跳动,脑子一跳一跳地疼。她都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有多气人。
阮乔的目光清凌凌的,罩了几分凄婉的云,眼底有濛濛的细雨。她似乎在等着他否认。
可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否认。
做了就是做了。他也没觉得有多见不了人。是。他就是阴暗、卑劣、不择手段。在法律所允许的范围内,他就是要用尽一切去得到自己最渴盼的。
“是。我是做了这些。我想要你,这个念头比什么都来得长久。”
自从和她再度重逢,沈恪无数次夜晚醒来,有时他想着遥远的她,像是自己给自己画一个饼,闷哼一声抚慰自己。
阮乔看着沈恪。
就算在说这句话时,沈恪也是笑的。无论何时他好像都在笑,他披着英俊的皮囊,是雷厉风行的晟海集团总裁,亦是惊艳一现的天才建筑设计师。他会记得她喜欢吃草莓并嘱咐助理特意清洗干净给她吃,他知道她晚上哭泣会眼肿为她找来消肿的冰块。
可他是个恶魔。他打压异己,他以强权迫人。
阮乔捂住心口。
“所以,你害怕了吗?阮乔。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沈恪靠近两步,筋骨分明的手撑住栏杆两侧,将她的身体拧转过来,背对江水面对着他,一下子就将她圈禁在栏杆和他身前,她逃无可逃。只要他低下头,就能吻到她的额头。
排山倒海的压力袭来,阮乔欲要后退却不能,细细的一截腰线压在雨后湿润的栏杆上,棉质的衬衫很快就吸透了雨水,寒意熨贴着后背,一片冰凉。在她身后,是悬空的,高达四十米的天门大桥,底下是滔滔江水,雨后水流湍急。
要是掉下去怎么办?一种心慌一样的痒意将她攫住。
是的,她害怕。她开始看到于她而言,沈恪陌生的、全然皆新的一面,看到他的卑劣,他的阴暗,她怎么能不害怕?
她的鼻尖就要贴到沈恪的衬衫上。若有若无的男性气息携杂着凛冽的薄荷香,让她心跳加速,腿发软,站都站不稳。
“你放开我。”再度说话时,她声音里带上了抽泣。沈恪的一只手已经贴上她的后腰,稳稳地扶住。其实是很绅士的手,只是扶着她不给她掉下去。
“会掉下去的。”沈恪低眸。
这是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得他低眸就能看到她光洁的额头上细细软软的胎毛。她肌肤素白,不施粉黛的一张脸。这么近,他能看到她眼睫因他迫近而细微地颤动,像蝴蝶振翅欲飞的一双翅膀。
然而飞不掉。飞不走。
这颤动,是因他而起。这个念头让沈恪感到愉悦。
“放过宁弈。我和他达成了协商,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他的工作——”怀里的她声音也是颤抖的。
沈恪皱眉。他最不想在这个时刻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了。特别是那个差点和她有肌.肤之亲的杂碎。
他手抬起,覆上她的脸,手指摩挲她下巴。差一点碰上她软嫩的唇。
“不许再提。再说别人的名字,我保不准我会做什么。”
沈恪的声音里有强自的压抑。
阮乔赶紧抬手摁住自己的唇。雪白的指尖按在粉嫩的唇上,也不知道上阻止自己再说出些惹他不高兴的话,还是不让他有机会来亲吻自己。
“不要。”他的呼吸浅浅地擦在她额头上时,阮乔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声音轻如幼猫的细叫,却让沈恪小腹一紧。妈的,她怎么就这么会勾人?
“不要什么?”沈恪故意逗她。
“不要——”她想说,不要这样禁锢着我,不要亲我。时而有车在桥上飞奔而过,溅起雨水,阮乔觉得又慌张又丢人。车窗里的人难道不会看到吗?
沈恪一声轻笑。他抬起头,将自己和她的距离拉远了一些。瞬间远离。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放心,你在我这里很安全。”他克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发丝柔软顺滑,极好的触感。掌下的女孩儿却好似被烫到一般,猛地一颤,像是被暴雨急急打落的花。这种反应让他又是小腹一紧。
她的心跳得又急又慌。明明刚才不是这样的。前有沈恪后有滔滔奔流的苍江,她不知道哪一个更令人恐惧一些。
见她呼吸急促,沈恪无奈,也真怕把她怎么样了,握紧拳头扶上她后腰,将她整个人揽回来——她那腰细细地往后仰,他真怕她会掉下去。
沈恪就此放开了阮乔。
阮乔花了好长的时间去平复呼吸。最后她说,
“沈恪,不要再给我送玫瑰花了。我不会收的。”
沈恪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恍如有大锤当胸砸落。
*
回到家,阮乔把家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家里会不会有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天知道沈恪还会做什么——环顾熟悉的家居环境,阮乔忽然打了一个寒颤,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如果没有摄.像.头。那如何解释,那天晚上宁弈那天晚上宁弈要强.迫她的时候,沈恪出现得如此及时?
她强迫症似地检查过一遍又一遍。没有发现丝毫蛛丝马迹。这也不行,明天叫个师傅上门,把锁给换了。
阮乔想。其实她已经在包庇沈恪了吧?她纵容了沈恪的行为,没有将他的所作所为公开给第三人。至于告诉宁弈背后的因由——她想都没想过。
她是个窝藏犯哪。她在心底窝藏了沈恪。
她此时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四周被围得密密实实,可却犹如还在那天门桥上。视线里是沈恪饱满紧实的喉结,以及它克制地滚动着的样子。当时她的脸肯定很红,红得要烧透。
洗澡的时候,阮乔站在镜子前,背过身去。她仍觉得腰侧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有酥麻的痒意,细细密密地渗紧骨头里,以为是被他碰红了一片。可细看时,腰上仍是雪白盈柔的一片,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
御北湾的别墅内。
浴室。湿润的水汽弥漫,雾气缭绕中,隐隐约约勾勒出一副精壮的男.性躯体。沈恪是典型的倒三角形身材,失去了衬衫的束缚,薄薄的胸肌尽显,两条人鱼线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沈恪,不要再给我送玫瑰花了。我不会收的。”她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像一只落入猎人陷阱里的小羊犊,眼帘细密,眼中隐隐透着恐惧。
她到底在怕什么?他已经如此克制——
他脑中浮现阮乔眺望远山时,风将衬衫下摆吹向她,吹得紧紧贴在身上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