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东西方对比起来，西方一向是美食荒漠。即便是高等餐厅，也很难点到什么合胃口的饭菜。


    所以简言和梁音都没吃多少东西，反倒是酒水喝了不少。


    “走吧？”梁音提议。


    简言有些头晕，没动弹。


    各自沉默两三秒，梁音说：“你要想和他一起回去就现在过去找他。”


    简言微微垂睫，并不言语。


    她明明妆容打扮偏辣妹，细碎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却给她铺了一层破碎感。


    好一会儿，简言轻轻舒一口气。


    “走吧。”她手撑着桌面缓缓起身。


    梁音知道她其实更想说的是：算了。


    但不管如何，感情的事，外人是很难插手的。


    梁音觉得自己已经推了一把，不能做更多了。


    她正要伸手去扶简言，忽然余光瞥见一个男人朝这边走来。


    梁音扭头看过去，来人停在她们面前。


    “太太，顾总让我送您回去，”说着他看向梁音说，“梁小姐，我们会安排人把您也送回去的。”


    既然话都这么说了，看来目的地不是同一个。


    梁音看向简言，无声询问她的意向。


    半晌，简言淡淡说：“你先回去吧，我们明天再约。”


    梁音只能说好。


    -


    车上，简言闭眼假寐。


    晚上一路畅通，很快到家。


    司机为简言领路，把人送到家门口，将手里的手提袋递给简言。


    “顾总吩咐为您准备的换洗物品。”


    简言点点头，朝他答谢，转身进屋。


    定居三年之久，于顾琛而言，这里已经比国内还要更像一个家。


    东西齐全，处处都是生活细节。


    简言掏出手提袋里的东西。


    是一套家居服和睡衣，还有一些零碎的洗漱用品。


    家居服和睡衣风格都偏淡雅，白色系，上衣衣摆处有蕾丝。


    简言不可避免地想起舞台上，胜似白天鹅的苏栗。


    她指腹轻轻搓弄两下，触感明明绵柔，蕾丝却好像尖锐的刺，扎进了她的肉里。


    十指连心。


    心也一同如刀锉。


    人有很多血肉模糊的经历，是肉眼看不见的。


    简言原地驻足，静默许久。


    最终还是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再出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门打开，热气争先恐后往卧室里钻，简言抬头，正巧与推门进来的顾琛对视。


    她微怔。


    顾琛没关门，抬脚走进来，一边伸手解领带一边走向衣柜，没说一句话。


    简言抿了抿唇，走向顾琛。


    她主动将顾琛脱下的外套挂到衣柜里。


    顾琛垂眸，视线落在简言脸上。


    他想起刚刚简言明艳的妆容和她明显带着微醺的目光，美洲这边文化开放，审美相对来说也更偏张扬，从今天餐厅频频向她投递搭讪之意的男性数量，便可看出简言今天的风格有多受欢迎。


    顾琛静静地看。


    他目光直接，虽不炽热，却让人忽视不掉。


    简言拿捏不住他什么想法，又觉得自己今晚的荒唐之处实在太多，想解释，一时之间都无从下口。


    内心正挣扎着，顾琛忽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刚从外面回来，吹了风，手指泛着凉意。


    而她刚从浴室出来，浑身都是热的。


    冰火相触，简言只觉肌肤一麻。


    她顺势抬起脸，对上顾琛漆黑的眼睛。


    顾琛目光几转，细细打量她脸上每一处。


    待简言四肢快要僵直，才听到顾琛问：“酒醒了？”


    他口吻轻描淡写，简言却能捕捉到其中强势的质问。


    顾琛一向如此，喜怒不显，但不会忍。


    简言有些紧张，不知今晚会发生什么。


    她想了想，保守答：“没喝多。”


    “酒量挺好。”顾琛松开手，转身去忙其他事。


    简言一时不确定顾琛是不是在内涵她，为避免更多矛盾，她选择沉默，努力和空气融合。


    可顾琛却又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简言停顿了下，如实答：“昨天。”


    “昨天过来的。”顾琛重复了一句。


    哒。


    他把腕表脱了放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简言心一跳。


    顾琛转身，看着她说：“是没打算找我，还是打算玩够了再来找我。”


    他果然生气了。


    虽然脸上没什么太明显的情绪起伏，但眼睛里已然有了深色。


    简言不舍得他生气，更不想他因为自己动怒。


    她主动走过去求和，“昨天到得匆忙，就在酒店附近逛了逛，今天一直在酒店倒时差，没出门，晚上选择去那里吃饭，也是因为提前知道了你今天的行程。”


    顾琛倒是没想到简言知道他的行程，得知她目的是为了与他偶遇，并没有其他意图，他内心蓬勃难忍的控制欲平息了一半。


    只是想到她的穿着打扮，还是不悦。


    但看着简言乖巧的面孔和小心翼翼试探的目光，最终没说什么重话，只道：“下次提前说，我安排人去接你，这边不如国内，没那么安全。”


    简言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松了口气。


    她感受着顾琛平和下来的情绪气场，又看着他看向自己的眼睛。


    她大概能猜到，也许，他是因为她这张卸了浓妆的脸，才没有继续追究为难她。


    可她依然忍不住唇边莞尔，眼睛也露出笑意。


    “好，知道了。”


    -


    本来简言还想陪陪顾琛，但是晚上喝了酒，又加上时差缘故，在顾琛洗澡期间，没抵住困意睡着了。


    早上醒得也不早，顾琛已经起床，正在吃早餐。


    这边没阿姨，一切都需要顾琛亲力亲为，好在他也不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有些时候比起被人照顾，他更喜欢自己动手。


    “有吐司，饺子，吃点什么？”顾琛问。


    简言说：“不太饿，喝点牛奶就行了。”


    顾琛说：“在冰箱。”


    简言点头，自己去倒。


    早餐结束，顾琛去公司，临走前跟简言说：“这边打车不方便，去哪儿告诉司机就行。”


    简言说好。


    顾琛转身要走，简言忽然唤住他，“顾琛。”


    顾琛停下。


    简言笑了笑，“早安。”


    他们难得有共度早餐的清晨，又逢故土。


    一切宛若梦境，让简言不敢窥探真假。


    “工作顺利。”简言又说。


    顾琛点头，转身出门。


    简言看着他西装完美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没忍住笑了。


    眼眸像溺了一汪春水，晨光照进来，一片令人心动的波光粼粼。


    这一幕被车上的顾琛尽收眼底，车子愈渐远行，后视镜中简言的身影愈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司机察觉顾琛的失神，笑着说：“太太一定是想给您一个惊喜才没提前告知您的，大家都看得出来，太太很在意您的情绪。”


    是。


    大家都看得出来。


    包括顾琛自己。


    顾琛不由得想起自简言追求他，到二人婚后多年异地，虽然他也曾疑虑过简言其他的目的，但因为自知自己也不够纯粹，便不曾计较。


    可那么多年过去，人的眼睛和身体反应，总归是不会骗人的。


    他又想起奶奶常说的那句：“人这一生，能够赤诚地被爱，坚定地被选择，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事情，阿琛，不要辜负简言的真心。”


    车厢沉默很久。


    传出顾琛一句淡淡的，“是么。”


    -


    顾琛走后，简言联系了梁音。


    两人闲聊一会儿，约在下午在商场碰面。


    简言已经提前问过顾琛今天的行程，估计要很晚才回来，两个人没办法一起吃早餐。


    所以和梁音一并约了晚餐。


    没聊一会儿，手机没电。


    简言回卧室，想找个充电器，可顾琛房间物品一目了然，至少明面上没什么充电器。


    于是只能翻找抽屉。


    抽屉里也没什么凌乱杂物，无非是一些随手可拿的指甲刀耳塞眼罩等，正打算去别处找找，简言随手拉开床头柜最下一层抽屉，一瓶药瓶从最里层滚出来。


    她下意识低头去看，只见瓶身上有明显VC大字。


    原本简言没在意，打算合上抽屉时，忽然想起老太太之前听闻小齐高中还在吃VC，说：“顾琛这孩子，以前连个钙片都不愿意吃，自尊心强得很。”


    心脏重重一跳，简言停下所有动作。


    她脑中想法无数，待反应过来之时，抖着手去拿药瓶。


    药瓶拧开，里面不止一种药。


    明显不是VC。


    可这些年，她从来没见过顾琛吃药，更没听过家里其他人提起过他吃药的事情。


    不对……


    不是她没见过。


    是她根本没机会见。


    他们常年分居，每次顾琛回国也不过短暂小住，东西大多都在行李箱塞着，而她则不会擅作主张动他的东西。


    可……这又是什么药呢？


    难道顾琛最近有哪里不舒服？


    简言稍稍晃动瓶身，大致看了一眼，发觉这每一种颜色的药都是差不多的，大概是有固定数量的。


    贸然拿走，按照顾琛那样的性格，一定会察觉。


    想了想，简言只拿出一部分，拍了照片。


    她本想发给傅恒，可想到此时国内还是凌晨，再加上傅恒和梁音最近关系近，况且，同类型的药品很多，单看照片不一定能看得出什么信息。


    思考很久，简言还是把药放回了原处，并没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