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这个时候的天气还是有些凉的，中午穿薄衫，晚上就要加外套。


    但梁音只要俏，从酒店出来只穿了条紧身吊带裙。


    期间各种威逼利诱让简言换上另一条。


    简言差点逃回国。


    “你真没劲，身材那么好，露出来怎么了？”梁音不满意道，“这边跟国内又不一样，我跟你讲你就是不穿，也没人看你。”


    简言想了想，“那还是有的。”


    梁音：“……你大爷。”


    简言笑。


    飞机凌晨才落地，两个人早上吃了早饭才睡下，因为时差都没睡沉，下午就醒了。


    没做什么攻略，就近选择附近商场随便逛逛。


    “欧洲和这边有什么区别？”梁音忽然问。


    简言说：“欧洲慢一些。”


    梁音点头，表示了解。


    简言看着街头各种张扬无畏的年轻人，心上一动，忽然冲动问了句：“像你们这种家庭，是不是大多高中就被送出国了？”


    梁音说：“看人吧，我就没出国啊，不过我几个哥哥和姐姐确实都出去了，圈里出去的不少，但是高中毕业才出去的很少，你老公算一个。”


    简言知道顾琛是高中毕业才去的美洲，美洲离欧洲，不仅有距离，还有时差。


    老太太说过，顾琛并不是一个喜欢外出旅行的人。


    简言垂眸，低声一句：“嗯。”


    简单逛了逛，随便找了家餐厅吃饭，饭后梁音说：“走，带你去看个舞台。”


    简言疑惑：“现在？太晚了吧？”


    “不晚啊，正好。”梁音说。


    舞台场地不在附近，需要打车，这边打车贵，但是梁音不在乎。


    下了车，远远地，就看到大厦旁边挂着一个巨大的幕布，幕布上女人穿着芭蕾舞服，脚尖点地，双腿身体宛若一条直线，唯有脸侧着，垂眸看向一侧。


    一条变形的字母宛若丝带横穿女人腰间。


    是她的名字。


    SULI。


    右下角有中文字样，简单直接两个字：苏栗。


    旁边不少人都在往厅里赶，唯有简言站着不动。


    她静静地看着幕布中淡雅却惹目的女人，眼睛里是那张，几乎和她一模一样的侧脸。


    梁音自然也看得出。


    开口说话时，难得有些小心翼翼，“进去吗？”


    片刻，简言朝梁音笑笑，“来都来了。”


    梁音抿唇，神色不明。


    反而是简言看上去与平常无异，“怎么了？”


    梁音忽然有些烦躁，抓了抓头发，“要不不去了。”


    简言笑了笑，还是那四个字，“来都来了。”


    梁音撇嘴，“对不起嘛。”


    简言闻声扭头再次看一眼幕布上的女人，她声音很轻，好像被风轻轻一吹就消散不见。


    “总要见一见的。”她说。


    -


    晚上八点，表演正式开始，内场的所有灯光在一瞬间熄灭，一束温柔的光打在舞台正中央的圆台上，圆台降落又升起，女人宛若音乐盒中的娃娃，精致又漂亮。


    她穿着纯白色的舞蹈服，头发盘得不见一丝凌乱，裙摆乍开，像花瓣，随着每一个跳动的音节，她脚尖轻轻点地，胳膊轻轻转动，单腿提起，转圈。


    内场座无虚座，却又安静无声。


    给简言一种，整个场内只有她一位观众的错觉。


    忽然，音乐变得很重。


    简言看着舞台上的苏栗，感觉一瞬间好像平行时空的错位相交，这一刻的她们，出现在同一个地点。


    她看到了各个角度的苏栗，不止侧脸。


    其实正脸也有些像的。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她当年如此莽撞的追求，才能获得顾琛的同意。


    表演结束，掌声不断。


    苏栗鞠躬致谢。


    工作人员上前递话筒，苏栗接过，声音是和她淡雅长相截然相反的清甜。


    她说：“很感谢我们能在此相遇，期待未来更好的相遇，晚安。”


    走出大厦，迎面一股冷风吹来，简言本能地瑟缩一下。


    梁音很担心，抓住简言的手。


    她发现简言的手在抖。


    梁音整个人顿时被愧疚填满，忙不迭出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简言，我就是……”


    简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


    可即便如此，情绪还是争先恐后从眼睛里往外涨。


    她站了好一会儿，才反手握住梁音的手，唇边一点淡笑。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梁音想抽自己，她拿起简言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打我吧。”


    简言失笑，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眼角却有一滴清莹落下。


    梁音怔住。


    简言与她对视，渐渐地，笑容淡去。


    只剩眸中湿润痕迹。


    夜晚灯光明亮，落在简言脸上，一片朦胧。


    湿润的眼眸里，有夜幕下的潮起潮落。


    良久，简言才轻声问：“他们从小就认识吗？”


    梁音没撒谎，“至少见过。”


    简言又问：“那怎么那么晚才在一起啊？”


    梁音：“可能……是没遇到合适的机会吧。”


    简言敛了敛睫，“合适的机会是挺重要的。”


    “你上次说，他们分手是苏栗主动提的？”简言又问。


    梁音挠挠头，“我听说是这样，苏栗当时受邀做演出，要出国。”


    长久的沉默。


    晚风一阵又一阵。


    直到月亮的光比霓虹灯都亮，简言才说一声：“好，我知道了。”


    回酒店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反倒是梁音。


    简言始终侧躺，背对梁音，安静无声。


    梁音知道她没睡着，出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等了很久。


    久到梁音以为简言真的睡着了的时候。


    简言回答说：“先这样吧。”


    至少现在，还只能先这样。


    -


    第二天两人躺了一天，早饭没吃，午饭让酒店送到房间，临晚饭才出门。


    出门前，梁音强行让简言换了一条黑色夹桃粉亮片的包臀裙，并给她做了个大波浪。


    简言本来在努力说服自己，走出房间那一刻看到墙壁上映出的自己，当场就后悔了。


    梁音藏好房卡，头也不回地迅速走向电梯口。


    简言在门口默了一会儿，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上。


    一天没出门，梁音简单做了攻略，特意选了一个很有格调的法式餐厅。


    门口服务生穿着打扮像英俊的骑士，看到简言毫不吝啬地给予赞赏。


    简言上次穿这种礼服还是毕业的时候，虽然有些不适，但面上依然得体。


    朝服务生点点头，挽着梁音一起进去。


    餐厅分室内室外区域，室内温暖，室外清凉。


    梁音选择在室外，露台边缘的位置，旁边藤蔓设计缠绕桌椅，金色的小灯无数，宛若星空近在咫尺。


    小提琴演奏温馨浪漫，还未进餐，已经身心愉悦。


    “你从哪儿选的餐厅？”简言说，“很不错嘛。”


    梁音挑眉，“你猜。”


    简言无奈笑。


    两个人明天都没事，晚上也不打算做什么，就都喝了点酒。


    风吹过，酒意上头。


    简言渐渐放松，托着下巴问梁音，“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意思。”


    梁音沉默了下，坦诚道：“我只是觉得没必要，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为了进豪门，可以卖尊严卖子宫卖自由，我身边很多姐妹朋友都在选择和爱的人结婚。”


    酒精让简言的视线渐渐失焦，她盯着藤蔓上闪闪发光的电子灯，声音很轻地说一句：“我也是啊。


    “我也在选择和爱的人结婚。”


    梁音恨铁不成钢，“爱是双向的！”


    简言失声。


    好一会儿才说：“你不懂。”


    轮到梁音失声。


    “你说，别人家会不会也有小孩在外面还没找到啊。”简言忽然又问。


    梁音一窒，骂骂咧咧道：“你是真喝多了吧。”


    简言淡笑，“随便问问。”


    梁音没好气道：“不会的，至少我身边的没有，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真有点什么，早传遍了。”


    简言轻轻道：“是么。”


    她扭头，视线落到别处。


    忽然一怔。


    有三五个人正往餐厅里进，他们应该预定了室内，在服务生的带领下径直往里进。


    大概是她目光太灼热，来人敏锐地察觉，偏头看过来。


    异国他乡。


    伴随着悠长的小提琴音乐，晚风，月光，浸透喉舌的红酒。


    简言和顾琛四目相对。


    大概是与工作相关，顾琛穿得规正，携有女伴。


    女伴一袭白色长裙，素净典雅。


    和她今日的穿搭截然相反。


    虽然早有见面的打算，但蓦然相遇，简言还是会心跳加速。


    她盯着看了很久。


    其实也没几天不见，可她就是舍不得移开眼睛。


    总觉得，顾琛这个人，她看一眼，就少一眼。


    顾琛很平静，没有任何异样神色。


    也正因如此，才难以让人看清他真正的内心。


    才让她误以为，顾琛当年，是愿意和她在一起的。


    鼻腔忽然涌出一阵酸楚。


    简言没忍住轻轻眨了下眼睛。


    只一瞬，服务生提醒顾琛，顾琛收回目光，继续往前。


    一直看着他走进室内，身影消失，简言才移开目光，视线落在梁音脸上。


    她很平静，淡然，没有质问的意思。


    梁音耸肩，大方承认，“提前打听了下，顾总工作上的行程还是很好打听的。”


    数秒，简言叹气，“他会不高兴的。”


    梁音说：“他又不知道。”


    简言摇头，“我不是说打听他行程的事。”


    “那是什么？”梁音问。


    简言弯了弯唇，唇边一抹自嘲。


    “他大概不喜欢我穿成这样，又喝成这样。”


    毕竟苏栗看上去，不是会那么做的人。


    她之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了，是不是该懂事一点。


    做得再像一点。


    不然，要怎么留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