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作品:《心上归鹤【半娱乐圈】

    由于在卧室数量上毫无争议地败下阵来,姬令辞选择直接闭嘴。褚宁休余光里瞥见她默默将头又转了过去,不动声色地扬起一抹笑。


    逐渐拥挤的晚高峰车流中,黑色保时捷沿着与平时不同的路线向城郊驶去。


    姬令辞原本并不想睡,可无奈褚宁休车技极稳,加之车内空调熏得人太过舒服,上一秒她还看着窗外的车流路灯发呆,再睁眼路上竟已经空旷了不少。


    “这是到哪了?”她清清嗓子转头问褚宁休,声音中还带着刚刚睡醒的迷蒙。


    “醒了?”褚宁休目不斜视道,“就快到了,再五分钟左右。”


    姬令辞稍稍坐起身,一边摸手机一边问:“我睡了多久啊?”


    “没多久,十几二十分钟而已。”


    “……哦。”


    感觉自己整个脑子都糊住了,姬令辞使劲眨了几下眼,又把窗户打开一条缝,才稍微清醒一点。


    如褚宁休所说,汽车在路上又走了一段,拐了两个弯后,来到了一处别墅区前。


    门口保安认得他的车,行了个礼便利落放行,之后又难掩好奇地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姬令辞。


    车子继续往里走,一路绕过门口造型宏伟的喷泉、精美的园林式绿化、穿园而过的天然河和清澈的人工湖,最后停在了一幢白色的独栋别墅前。


    “这也太大了!”姬令辞从车上下来,环顾着周遭。


    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在路灯照耀下,一路上依然可以大致看到别墅区的绿化和景观,已经精美奢华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她看向车子另一边的褚宁休:“你不会是收了天价片酬吧?”


    “……”褚宁休无语,从车后拿了行李箱又绕过来敲了下她的头,“小心我告你诬陷啊!”然后才牵住她的手往门口走去。


    “当明星真的这么赚钱吗?”这种别墅区,没个九位数想都不用想吧!


    见她是真的好奇,褚宁休还是替她解了惑:“不是拍戏赚的钱,主要是投资公司那边的分红。”


    来到门口,褚宁休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先把她的指纹录入了密码锁,又说:“密码是180629。”


    “这是什么日子?”


    “我和我参演的电影,第一次同时拿奖的日子。”他说。


    姬令辞恍然点头。


    进屋后,房内的地暖已经打开,整栋别墅从上到下都暖呼呼的,让姬令辞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褚宁休将行李箱放在一旁,接过她的包,又帮她把厚重的羽绒服脱掉:“累吗,要不要再休息会儿?”


    姬令辞摇摇头:“不想睡了。”


    已经睡了一路,此时她脑袋很清醒,只是身体还有点乏。


    “那就先坐会儿,或者随便逛逛,我去做饭,”他捏了下她的耳垂,带她来到沙发旁,“有什么想吃的吗?”


    姬令辞想了想,依旧懒洋洋摇头:“不是太饿。”


    “那给你下碗面,再做两道开胃菜怎么样?蛋糕就先放着,晚点如果想吃再切。”


    “蛋糕?”


    她茫然疑惑的眼神逗乐了褚宁休:“今天你生日,忘记了?”


    哦对!在剧院大家还祝她生日快乐呢……看来这一觉真的把她睡蒙了。


    “你自己做的?”姬令辞问。


    “嗯,去接你之前。”


    原来如此,难怪昨天问他要不要门票,他说今天下午有事去不了。


    所以,他早就想好今天要带自己来这边?


    “……但是,现在不太想吃。”她迟疑道。


    “不想吃就不吃,”褚宁休揉捏着她指腹的软肉,哄小孩一样耐心十足,“蛋糕不大,就算不吃也不会太浪费。”


    姬令辞垂眸没有说话。


    ……虽然不想吃,但其实还是想吃的。


    听起来矛盾,但不想吃的是嘴巴和舌头;想吃的,是心情。


    “浪费,还是不好的……”她口是心非道。


    褚宁休瞬间笑弯了眼,怕她知道自己发现了她的心口不一进而恼羞成怒,又连忙抬起手,假借摸鼻子的动作掩饰上扬的唇角。


    起身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待笑意稍褪他才说:“好。那等吃完饭有胃口了,我陪你吃蛋糕。”


    姬令辞这才点点头:“可以。”


    -


    褚宁休的家很大。


    正对着户外花园的一楼,姬令辞正坐着的地方,是个十分宽敞通透的挑高客厅。连着客厅的,还有一张餐桌、两个厨房。里面是封闭的中式厨房,外面是开放的西式厨房,厨具齐全,摆放有序,像是在宣告它们的主人厨艺了得。


    姬令辞抿起嘴:确实挺了得……


    顺着扶梯上去,二楼是书房、小客厅、两间客卧,和一个几乎已经堆满的乐高房。


    姬令辞也是头一回知道,褚宁休竟然还有这爱好。房间里都是已经完成的模型,从墙上到地上,几乎填满了整间屋子,使得这里像个童话里的异世界。


    主卧在三楼,她只在门口迅速瞄了一眼。


    浅棕色的皮质大床一目了然,白与灰的主色调中点缀着些木系元素,和她想象的一样,简单干净,沉稳内敛,却不显冰冷。


    除了这些,地下一楼还有个影音室和一个健身房。


    整栋房子逛下来,姬令辞最大的感想就是——一个人住,不会觉得太空旷了吗?


    但碍于两人目前的关系,这话她是绝对不会问出口的。


    回到一楼,疲惫再次席卷全身,她懒洋洋地趴在餐桌上,不多会儿,褚宁休将饭菜摆上餐桌。


    “怎么,还是累?”他问。


    姬令辞点点头,无精打采地坐起身:“你那个乐高房看起来蛮有意思,我都不知道你还喜欢玩这个?”


    褚宁休笑了,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到洗手池边,边调热水边说:“好多年的习惯了,最开始是陪邻居家的小孩玩,后来发现沉下心拼装的过程让我挺享受的,就开始自己玩。”


    洗过手,两人重新回到餐桌旁。一荤一素两道菜,还有一碗葱花点缀的清亮亮的阳春面,都是简单至极的菜色,却十分赏心悦目。


    褚宁休拿起一旁的筷子递给她:“姬老师,生日快乐。”


    姬令辞突然说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好像酸酸的,又有点微弱的躁动……


    她抬手接过:“谢谢。”


    或许是刚刚上楼下楼给爬饿了,也可能是褚宁休的厨艺太好,本来无甚胃口的姬令辞竟然食指大动,将那碗面几乎吃完,两道小菜则主要由褚宁休负责消灭。


    当碗里只剩下最后一点汤水时,她放下筷子,朝旁边的人看过去。


    褚宁休却像是没接到她的信号,兀自收拾碗筷送回厨房。


    姬令辞眨眨眼,也站起来跟着他往厨房走去。直到来到厨房门口,褚宁休回头看着她,露出促狭的笑:“姬老师,这次不用你洗碗,我家有洗碗机。”


    “……?”


    谁想洗碗了?!


    而在他转身之际,姬令辞还是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皱着眉不说话。


    褚宁休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低头凑近她:“等我先把碗放回去,好吗?”


    姬令辞这才松了手。


    然而,他回厨房后动作还是慢吞吞的,先是将碗筷放进了洗碗机,然后又拿起抹布擦拭台面,之后又扫了扫干净的地面……


    显然是在挑战姬令辞的耐心!


    她气呼呼地翻了个白眼,转身回了餐桌旁。


    又过了一会儿,就在姬令辞双手抱臂绷着脸坐在椅子上时,突然,别墅里所有的灯一齐熄灭。


    不等她反应过来,伴随着低缓轻柔的“Happy Birthday To You”的歌声,昏黄的烛光已经来到面前。


    几步外,褚宁休双手托着一个不大的蛋糕缓缓靠近。整栋别墅里唯一的光亮就在他手心里轻轻摇曳着,描绘着他清晰深邃的五官轮廓,照亮了他好看的脸庞和带着温润笑意的眉眼。


    很俗套的方式,却仍然让她先前被逗弄的气恼瞬间烟消云散。姬令辞瞪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还是没能按捺住上扬的嘴角。


    “生日快乐,许个愿吧!”一曲生日歌结束,褚宁休将蛋糕放在她面前。


    而姬令辞的目光早已被那蛋糕吸引过去。


    她本以为褚宁休亲手做的蛋糕,最多不过是铺满水果或巧克力的那种简单款式。然而眼前所见,却远比那些复杂得多,也用心得多。


    堪堪六寸的蛋糕上,除了最中间的“生日快乐”字样,还围着一圈手绘的小人。再仔细看,那些小人竟然都是她自己!


    有穿着淡紫色练功服跳舞的她、


    有捧着个大茶缸坐在石凳上的她、


    有站在山上撑着伞的她、


    牵着狗的她、


    穿着采莲女演出服的她、


    举着灯泡的她……


    姬令辞将蛋糕转了一圈一一看过来,每一个她都记得……也记得这些个“自己”背后,褚宁休都在哪里。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转而问了个别的问题:“你竟然还会画画?”


    “还算有这么点才艺。”


    “这些挺不好画吧?”


    “比在纸上稍微麻烦些,用了我好几个小时。”他说得云淡风轻。


    姬令辞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刚刚的决定,如果真的只吃一碗面就算过了这个生日,她怕是要错过这份心意,和这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生日蛋糕了。


    把蛋糕重新摆正,姬令辞闭眼许愿吹蜡烛,可到了要切蛋糕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虽然先前翘首以盼,但眼下对着这样的蛋糕,她实在下不去手,甚至想把它收藏起来。


    “你等一下。”


    褚宁休突然开口,起身上了二楼,一分钟后再下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卷轴样的东西。


    “如果喜欢这些画,放心,我有留档。”他把卷轴放在她手边。


    姬令辞看了他一眼,好奇展开——里面竟然是一排和蛋糕上一样的小人,准确地说,比蛋糕上用奶油画的更加细腻生动。


    “现在可以放心吃了吧?”他笑着又问。


    ……姬令辞的回答是收起卷轴,干脆利落地一刀切了下去!


    一份蛋糕,两个人吃,其实只需要切两块就足够了。


    姬令辞本来想切穿练功服的和举灯泡的那两角,却没想到褚宁休对此表示强烈反对。


    “这个,是我第一次看你跳舞;这个,是我们第一次牵手,都不行。”他这么说。


    “可你画在这上面,本来就是要被吃掉的呀?”姬令辞反驳。


    “反正你如果只切两块的话,不能是这两个。”


    这可让姬令辞犯了难——古镇里的那两个,她也特别喜欢;牵着柚子的那个,很可爱;穿采莲女演出服的,又特别美。


    “那要不就这两个吧?”她比划着牵柚子和采莲女的两角,说,“反正我已经在这落刀了。”


    褚宁休侧头看过去,想了想说:“我要跳舞这块。”


    姬令辞乐得如此,正好她也喜欢牵柚子那块。


    再次下刀时,她又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会画采莲女呢?”


    明明他也看过《梦游天姥》,而且在大多数观众眼中,《梦游天姥》都更震撼、更出圈。


    褚宁休被问住了,顿了下才说:“因为是第一次看你的现场,也是第一次你知道了我在追你。”


    至于更深层的原因,他自己知道就行。


    两个“第一次”,让姬令辞的心跟着颤了一下。


    “那其他几个呢,又是什么意思?”


    “这个,”褚宁休指着紫色练功服跳舞的那个说,“是第一次在剧组看到你跳舞,见识到姬老师的厉害。”


    然后是捧着大茶杯的那个:“第一次在没有任何外因的情况下和你偶遇,第一次发现,你在‘首席舞者’之外,生动鲜活的另一面。”


    再是撑伞的:“第一次和你一起……算是出游。”


    牵狗的:“第一次和你走在一起,被别人误会。”


    穿演出服的:“第一次,你知道了我在追你。”


    举灯泡的:“第一次和你牵手。”


    认真算起来,每一个都普通且寻常,放在纷扰熙攘的人潮中几乎微不足道,甚至与世间众多浪漫绚烂的爱情相比,更称得上寡淡。


    可于他而言,却都值得纪念,足够让已经三十四岁的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偷偷回味着、时刻铭记着。


    听完他的话,姬令辞垂下微热发红的眼眶,藏起了满心满眼的情绪。


    “褚老师,你挺有心机的。”她说。


    突如其来的指控让褚宁休哑然失笑:“我怎么了?”


    还能怎么?不过是故意邀请她过来,故意在她说没胃口的时候提到了蛋糕,故意在她期待蛋糕的时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故意在她气恼的时候又突然给了个惊喜,故意准备了一个这么这么用心的蛋糕……


    故意,用这种方式、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又告白了一次。


    上一次告白是他生日,这一次告白是自己生日,怎么不算有心机呢?


    ……


    吃完蛋糕,时间已经九点多。褚宁休拎着行李箱将她送上三楼主卧,自己则拿了套换洗衣服,去了二楼的客房。


    卧室里,属于褚宁休的气息几乎无孔不入,洗漱后的姬令辞躺在大床上,虽然疲惫却毫无睡意。


    辗转反侧间,屋子里的暖气熏得她嗓子有些干涩,于是起床下楼倒水喝。


    别墅的灯已经关了,只留下几盏小射灯,和此时的她一样,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清醒得诡异。


    顺着楼梯轻手轻脚地下楼,路过二楼时,她特意看了眼客房的门缝。不知道褚宁休睡的哪一间,只是两间客房的灯似乎都暗着。


    喝完水,她正要上楼,却听见身后又传来下楼的声音。


    “姬老师?”褚宁休轻声唤她,“睡不着吗?”


    “有点渴,我下来喝水。”


    “嗯,暖气熏得是有些干。”


    昏暗的环境让姬令辞有些无所适从,她暗暗捻捻手指,指了指楼上:“那,我先上去了。”


    褚宁休没有说话,只是在错身而过的瞬间轻轻扯住了她的手指,却又立刻松开。


    “晚安。”


    “……晚安。”


    回到床上,复杂的心情更加难以平复,再度翻来覆去时,门突然被敲响了两下。


    “睡了吗?”门外传来褚宁休的声音。


    她闻声立刻撑起身:“……还没。”


    “我方便进来一下吗?”温润的声音穿透门板,变得更加柔和,只是在漆黑的房间里却又平白被放大了数倍。


    这次沉默的时间稍长,但几秒后还是响起应声:“进来。”


    褚宁休推开门时,眼睛迅速划过床的方向,床头的灯亮着,隐约看见姬令辞抱着被子正坐靠在床头。


    “大利给我送过一个加湿器,我之前不怎么用就收起来了,”他怀里抱着个白色的东西,进门后径直走向床的另一侧,“房间里暖气比较干,你开着这个应该会舒服点。”


    “……谢谢。”姬令辞看着他把加湿器放在另一边的床头柜上,又插上电。


    完成这些,褚宁休没有多留:“那你继续睡,我下去了,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电话就好。”说罢,起身往回走。


    而姬令辞咬了下嘴唇,突然做了个决定。


    于是,褚宁休的手刚握上门把手,就听到身后响起一串细碎的脚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他腰上便绕上了一双手臂。


    背后,姬令辞的上身紧紧贴靠着,与他的体温只隔了两层薄薄的睡衣布料。温暖如夏日的空间里,她的呼吸缓而重地打在背上,清晰可闻,起伏的肌理立刻泛起一层灼热。


    褚宁休低头看向腰间的手,怔了怔,又淡淡笑了。


    “这是什么?”他抬手握上她的,“感动的拥抱吗?”


    心里不禁有些许欣慰,看来今晚的种种精心安排,总算没有白费。


    然而姬令辞却摇摇头:“是心动的拥抱。”


    这句话让他彻底愣住,半晌后,才慢慢转过身来,双手将她拢入怀中。


    ……这是第一次,她终于向他表明了心意。


    褚宁休将头牢牢埋进姬令辞的脖颈处,深深呼吸着来自她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中有他所熟悉的沐浴露的气味,也有属于她的独特的香气。


    此时此刻,这两种味道,融为了一体。


    感觉到褚宁休高挺的鼻梁轻轻剐蹭在脖颈处的肌肤上,灼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拂过大动脉,就连发丝扫过耳廓的触感,都让人心里发痒,姬令辞终于缓缓闭上了眼。


    这两个月,她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这个“试交往”的提议是多么的自寻死路。


    眼睁睁看着自己在褚宁休的温情攻势下一点点动摇、一寸寸缴械投降,她甚至不敢去想试交往结束后两个人会怎样,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麻痹自己,不要在乎结果、安心享受当下。


    可午夜梦回,她又总会害怕,怕自己入戏太深,怕最后不得解脱……


    但今晚,褚宁休的攻势太过猛烈,种种心机都让她实在难以招架。


    那么……就先放肆这一回吧!


    鼻尖划过脸颊、触碰上鼻尖的那一刻,姬令辞几乎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他的亲吻,可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吻了下自己的眼睑,然后是额头,最后,落到头顶。


    “元旦后,我就要进组培训了。”


    他意味深长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然后,落在她背上的手抬起,轻柔地抚上了她的头发:“睡吧!”


    -


    之后几天,姬令辞主要周旋于团里的年终事务、一个地方卫视的元旦晚会录制。除了头两天出了今年最后一趟差,其他时间都在C市,虽然忙,倒也规律了许多。


    元旦前一天,忙碌终于告一段落。


    而她先前刻意让自己不去想的“试交往最后一天”,也终于还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