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夜央初遇风无歇:“我叫王艳梅。”
作品:《良人执戟明光里》 秦禺疆本已经决定去天中城看一看思念已久的兄长君凌苍,再替白久疆去辉月坊看看他的家人,此行,因为军务不断,竟一直拖到了两年后才有机会出发。
两年后,战争持续十五年,岳忠带领五十万军直接北攻,拿下了南洲,在中洲汝南郡与东攻而来的风无歇的金甲军汇合。
中洲十郡很快就溃不成军,位于中洲正中的京都,也非绝对安全之地了,辅国大将军病重卸任,新上任的是清从桧的儿子清镇远,酒囊饭袋一个,守京城的十万精锐在他的带领下懈怠流散,形同虚设。
秋季来临之时,清镇远闻听中洲十郡全部沦陷,料想敌军不日便会攻进京城,他十分害怕,便称病居家不出,他麾下守京的将士无人管制,竟都四散逃命去了!
京城中百姓们听闻守京城的精锐都跑了,大家都慌了!
整座京都被恐慌笼罩,人心惶惶中,商贾们纷纷关闭店铺带领家眷躲藏逃命,众多百姓有的开始打砸商铺哄抢他人财物,有的开始拖家带口奔走逃命,京中街道上乱纷纷一片,哪里有一丝京都的模样。
混乱的京城中,城西南清嘉坊中牛家小宅院里,牛秀才和自己的娘牛马氏正背着包袱也打算出门逃命去。
“娘,我们要先去东街一趟接着婕儿。”牛秀才压低声音道,“她怀着我的孩子,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那勾栏院里。”
“你平时玩乐也罢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忘不了那个小鲳妇?”牛马氏也无可奈何,低声骂道,“原想把家里这个晦气鬼丢下,逃命路上还能轻便些,你这可好,直接带着那个好吃懒做的鲳妇,我先跟你说好,我可不会侍候她!”
“娘你怎么那么狠心,婕儿可是怀了我的孩子你的孙儿呢!你不能像对那个晦气鬼一样对待我的婕儿!”牛秀才心急火燎拉着牛马氏往大门口走着,急不可耐去接他心爱的婕儿。
“真看不出我儿还是个情种!啧啧啧……”牛马氏忍不住撇嘴揶揄,“勾栏院的烂货,床边的男人轮番的过,谁知道怀的是不是你的!”
“肯定是我的!婕儿出淤泥而不染,我们是情投意合命中注定的真爱!我相信她!”牛秀才真情实意地护着,“要不是恰逢这乱世,处处不由人,我定为她赎身娶她回家!”
母子二人低声吵着刚走到大门口,白夜央从柴房中走出来,被他们母子强行囚禁在这小院里折辱了两年的她,如今十五岁含苞待放的年龄,却干枯瘦弱得像入冬的艾蒿一般,没有一丝颜色。
她就是他们母子口中那个“晦气鬼”。
她穿着一身破烂灰旧单薄的衣裙,病恹恹地咳着,一双黯淡无光的双眼看着母子两人,显然已经听到他们对话,也明白他们打算丢下她了。
母子两人知道对话都被白夜央听到了,牛马氏没好气地戳了儿子一下:“你说。”
牛秀才倒是毫不愧疚,理直气壮对白夜央道:“听闻敌军要来围京,我们离京逃命去,你身体不好腿脚慢,就守家里吧,别跟着拖累我们。”
说罢,牛马氏已经不耐烦了,拉着儿子便直接走了。
被牛氏母子抛下的白夜央孤零零地站在柴房门口,困了她快两年的院门此时竟大开着。
她看着那大门愣神了一会儿,便拖着重病的身体快步走到大门口!
街上人们都背着包袱拖家带口仓惶往城门方向逃命,白夜央抓着门框的手都在颤抖,倒也不是觉得害怕,而是她明白:被囚禁在这小院两年之久,她终于可以离开这座宅院了!
白夜央将大门关好,回厨房和各个房屋看了一下——这母子两人,果然把所有值钱物品都带走了,一粒米都没给她剩,是直接抛下她让她等死的。
这样的局面,她没觉得意外,也没觉得难过。
她冷静地回到柴房,那柴房一半是柴草,另一边角落草甸上一床破旧被褥,草甸角落一个破木箱子,箱子上一个破烛台,这便是她在这个家全部的家当。
白夜央拿下烛台打开箱子,取出一块布,将烛台和几件破衣服包好,便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这个院子!
街上逃命的人很多,白夜央混进人群中,顺着人群走到妙雨坊清嘉坊相邻的街道,离开人群,穿过一个小巷,桥头那个小祠堂。
那小祠堂里供奉着山神。
山神是朗月国民间百姓最爱供奉的神明,传闻山神掌握一方万物生灵命运,可呼风唤雨,也能听到百姓心愿,是很灵验也很祥瑞之神。
此时的她,早已经不信神明了。
白夜央进了祠堂,见那供桌上一个香炉旁摆着三盘白面馒头,饥肠辘辘的她便上前去,拿起一个早已冷硬的馒头,来不及拍去上面的香灰,跪在供桌前就吃了起来。
冷硬的馒头噎得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抚着喉咙,努力地咽下去。
吃完一个馒头,她将其他的馒头全都装进包袱充当逃生路上的干粮。
白夜央离开小祠堂,便直奔南城门,跟随着大批逃命的百姓们往南而去。
她想逃到洛水郡去。
她想去寻找自己的父亲。
但逃命的百姓们哪里知道,三国敌军已经以包围之势进军京都天中城,那些刚逃出城几里的百姓们迎面撞上如洪水般涌来的敌军,都吓得仓惶往回逃!
白夜央所在的这些往南逃难的人群也遇到了敌军,黑压压的敌国军队如狼似虎地逼近,百姓们都惊恐万状回头往城中逃!
白夜央也只得跟随人群往城中逃。
大难临头,许多拖家带口的人们纷纷丢下脚步慢的老弱妇孺自顾自逃命,许多腿脚慢的妇孺老人,便被敌军们捉住当做人质。
白夜央长期被牛氏母子虐打,又常年食不果腹,身体非常虚弱,逃没多久,就被忙着逃命的一对男女撞倒了。
白夜央狼狈地趴在地上抬头一看,那撞倒她的男女竟是牛秀才和那个鲳妇孔氏!
牛秀才匆忙间回头看了她一眼,见是她,竟像是没看见一样,护着那孔氏和牛马氏继续逃命去了。
白夜央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慌不择路逃命的几个人从她背后踏过,她眼前一黑,几乎就此晕过去。
就在她以为要被流民踩踏而死之时,突然一阵疾驰的马蹄声靠近她,接着,一只手抓住她的后背衣服将她整个提起来!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已经坐在一匹穿着银战甲的骏马背上,紧贴她身后还有个身穿金色战甲的男人!
白夜央回过神,看着前方奔逃的百姓们,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被敌国的人救了!
她紧张到瑟缩,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救了她的男人也不说话,只稳稳地骑马带着她走在敌国千军万马之前,在他们前方,是被抓的老弱妇孺们,再在他们前方,是那些自顾自逃回城的人们。
“不用怕,我们不杀无辜百姓。”白夜央身后的男人知道她紧张了,才温声安抚她,“到城门前的桥上,我便放你下来。”
白夜央不敢回应,只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包袱。
牛秀才三人慌乱逃命之间回头,看到白夜央目前状况,三个人都震惊得目瞪口呆!
白夜央坐在马背上,眼看这个男人行走在千军万马之前,她猜想他应该是一个敌军将领。
她不知道的是,救了她的人,便是这场战争的发起国沧渊国的太子风无歇。
风无歇年方二十四,已领军作战五年了,战场上磨砺成长的男人坚若磐石般沉着冷静,那威风凛凛的金色战甲穿在他身上,更添威仪。
沧渊、擎苍、南衢三军百万之师,在风无歇的带领下稳步向朗月国京都天中城的南城门行进,像黑暗汹涌的乌云散发着威慑的金光,势必吞没整座京都!
天中城各个城门守城将士,遥望敌军来犯,便立刻下令关闭了城门严防死守,全然不顾城门外惊惶哭喊着想回城的百姓。
兵临城下之时,被关在城门外近千名的百姓们纷纷跪在城门之下,朝着城门哭叫求救。
百姓们身后就是黑压压的敌军,他们定是害怕的。
唯有白夜央,心境忐忑,不知所措。
她鼓起勇气告诉身后的风无歇:“你们即便杀光这城外百姓,那些守城兵也不会开城门。”
“你被人践踏险些丧命,自身难保,倒还顾念他人。”风无歇莞尔一笑,温声安抚她,“我说过,我们不杀无辜百姓,自然也不会用百姓做人质逼他们开城门。”
白夜央是不信他的话的。
他见她手臂上新伤叠旧伤,便从鞍袋中拿出些药物塞进她的包袱:“这是些伤药,回去涂在伤处。”
对于他持续的善意,她依旧保持戒备。
风无歇终是忍不住好奇,问,“你是真的胆大,竟敢一个人逃生?你家人呢?”
她轻声道:“我只有一个父亲,在外地……”
风无歇不知为何起了恻隐之心:“过了今日,你还想去找你父亲的话,来寻我,我送你去。”
“啊?”白夜央立刻拒绝,“不用!我不找他了!”
风无歇不禁微笑,温声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无他意,只是朗月国国境之上处处兵荒马乱十分不安全,你一个弱女子出城,就是送死。”
白夜央沉声道:“处处兵荒马乱的罪魁祸首,就是你们…”
风无歇竟也不恼:“你说的对,我们沧渊国确实是罪魁祸首,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风无歇,是沧渊国的太子,你想复仇,随时来找我。”
说罢,风无歇将白夜央放下马。
她抬起头看向他,他也看着她。
目光交汇之间,两人都微微一怔——
风无歇略微一顿,而后问她:“你……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
白夜央自然不会暴露自己身份姓名:“我叫王艳梅,住在妙雨坊南三巷。”
风无歇颔首,认真道:“我记住了,解决今日之事后,我会去寻你。”
她立刻急了:“你寻我做什么?”
他又忍不住莞尔:“我救了你,你得报恩。”
白夜央凝眉,欲言又止。
随后,风无歇拉紧缰绳后退一步,指了指马前几步之处那些跪着哀哭的朗月国百姓们,示意她就跪在那里。
白夜央便不再说什么,上前走两步,挨着几个老妇人跪下了。
可是接下来,三国敌军挟持了近千名朗月国的百姓在天中城南城门下叫阵——
“让你们帝王出来投降,否则就杀光这些人质,还要长驱直入杀进京城屠戮所有百姓!”
白夜央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