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芜夏殉国
作品:《良人执戟明光里》 擎苍国的大将军在城门下大声叫嚣:“听闻朗月皇帝今日册封朗月第一美人芜夏为皇后,我等今日倒要看看,这朗月第一美人的风姿!”
“皇帝老儿都四五十了吧,这美人貌似才十七八岁,还没太子年龄大!”
“听说芜夏原本是他亲弟弟凌王的人!”
“呸!真不要脸!荒银老东西,立了几任皇后了——”
“对!叫你们的皇后出来接见我们!”
“哈哈哈……”
城门下敌军嘲笑声一片,白夜央听得心惊胆战,她惶然回首看向风无歇,却见风无歇面色冷峻也正在看着她。
与她目光交汇,风无歇目光又变得柔和。
他竟温声笑着向她解释:“这是‘叫阵’,故意打击对方士气,也有劝降之意,并不会真的屠杀百姓。”
白夜央心中猛然一跳,她赶紧正身跪着,不敢再看他。
兵临城下的消息传入朗月国皇宫之中之时,太明殿中,文武百官正在观礼朗月帝王君临盛册封皇后大典,听闻城门处的情况,所有人顿时慌了手脚!
唯有君凌苍稳坐宴席上,面无表情看着这满殿荒唐!
眼看君临盛满面恐慌,丞相清从桧上前意有所指道:“陛下,那敌军叫嚣着要看皇后风姿……”
君临盛愣了愣,看向跪下御阶之下等待册封的芜夏。
芜夏身着玄色皇后冠冕,她微微垂首,安静地跪着,如金色霞光中一株盛开的白牡丹,国色天香也不足以形容她的风姿——她被称为朗月国第一美人,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觉得实至名归!
她,太美了!
君临盛想得到她!
从一年前在君凌苍的生辰宴上见到她,他就想得到她!
他在亲弟弟的生辰宴上意有所指地笑称:“芜夏,是朗月国第一美人!”
那时君临盛四十二岁,被酒色浸银得早已没了一分帝王模样。
凌王君凌苍二十三岁,因为姿貌绝佳被誉为朗月第一美男,二十二岁的芜夏与君凌苍两情相悦,是人人艳羡、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
凌王生辰宴后,君临盛便强行将芜夏召到宫中,软禁了一年。
芜夏被软禁后,一直冷漠地抗拒着,直到昨天听闻中洲已沦陷,才突然答应做君临盛的皇后!
她是君临盛好不容易才要得到的女人,君临盛当然舍不得她!
“父皇,情况紧急,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您必须赶紧躲一躲了!”太子君寒离也慌乱地起身提醒他。
君临盛贪婪的目光这才从芜夏身上转移,他来回踱步思虑了片刻,忽然拿起龙案上的皇后玉玺扔到芜夏跟前,然后看向观礼席中神色冷淡的君凌苍,命令道:“听寡人口谕,寡人身体抱恙,凌王与皇后一起去城门之上,接见三国来使!”
“三国来使?”君凌苍不禁嘲讽一笑。
君临盛不悦地瞪着他:“凌王有何异议?”
“芜夏领命!”一直静默不语的芜夏突然高声道。
君临盛看向她,心中还是有些不舍,但丞相和宫人已经拥着他走向后殿。
乱世中,女子的美貌是武器,也是一种灾难。
帝王和太子兀自逃命去了,大殿之中文武百官乱作一团,在这乱哄哄的人群之间,芜夏从容起身,向宫外走去。
君凌苍看着她那从容不迫的身影,便冷着面孔起身跟了上去。
天中城南城门上,守城将士严以待阵,城门下黑压压的敌军方阵漫延似黑海般无边无际。
芜夏站在城门之上,面色平静看着城下的敌军和被挟持的百姓们,君凌苍面色冷峻站在她身旁。
曾经的亲密恋人时隔一年未见,如今早已无言以对。
城门下的敌军将领看到芜夏和君凌苍,便开始肆无忌惮地嘲讽调笑——
“哟,这朗月国的帝王还真是听话,立马就让皇后来了!”
“皇后大美人,站这么高,我等可看不清您的美貌,不如下城门来,让我等好好欣赏欣赏?”
“大美人,你下来!我可以把你献给我们的陛下,可保你不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哈哈哈……”
君凌苍听着这些污言秽语,拳头渐渐握紧。
他愤怒地看向依旧冷静无比的芜夏,咬牙沉声嘲讽:“你假意与我情投意合,却是为了勾引君临盛做皇后,现在你这个皇后,做得可称心如意?”
“是!称心如意!”闻言,芜夏眸中水光震动,她深吸一口气,傲然转首对君凌苍反讽,“做一个被囚禁着无人施救的女奴,还是成为这个国度唯一可以手掌权力的皇后,谁都知道怎么选!”
“本王心中的皇后,唯有风后堪当!”君凌苍心中愤懑无比,咬牙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禺疆从牧场救的下贱之人,不配和本王说话!”
“什么‘本王’,可笑至极,不过就是一个生在皇家的废物罢了!”芜夏冷笑出声,毫不留情地侮辱他,“你生在皇家,却一生被压制管控毫无自由,连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抢走了,你也能忍气吞声那么久!现在敌军兵临城下,城内外百姓皆命悬一线,你依然满心男女情仇,丝毫没有江山社稷,这就是你们帝王家的做派?!”
“我生来便在这危楼之上,明知大厦将倾,我又能如何?”君凌苍怒红了眼眶冲她低吼,“皇权纷争之中,皇嫂用尽心力保我一席安身立命之地,我无谓我这条命,但我若也起了争夺之心,你、禺疆、王府中几千条人命如何存活?我确实是在苟活,但我必须苟活!”
“那你,继续苟活下去吧!”芜夏看着他,似笑非笑,声音微颤,冷声下了她身为皇后的第一个命令,“来人,凌王对本后不敬,将其押下!”
芜夏身为皇后下了令,身后护卫不得不听从,任凭君凌苍挣扎着,还是将君凌苍按押于城楼之上,迫使他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芜夏不再看君凌苍,她攀着城墙墙垛开始往上爬。
君凌苍见状,怒然大声呵斥:“你干什么,快下来!”
芜夏却压根不听他的话,她在那城墙上,缓缓站起身,守城官兵和城楼下的敌军都讶异地看着她。
芜夏身为皇后下了令,身后护卫不得不听从,任凭君凌苍挣扎着,还是将君凌苍按押于城楼之上,迫使他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芜夏不再看君凌苍,她攀着城墙墙垛开始往上爬。
君凌苍见状,怒然大声呵斥:“你干什么,快下来!”
芜夏却压根不听他的话,她在那城墙上,缓缓站起身,守城官兵和城楼下的敌军都讶异地看着她。
芜夏遥望着白日里却灰暗无边的天际,继而对城下千军万马高声道:“风无歇,我可以命令守城将士打开城门放你们进城,但你们必须保证,不伤我朗月国将士、百姓!——还有!你们到时候可以说我朗月国亡国了,但不许说我朗月国百姓屈服了!我们朗月国的百姓,是花夏族儿女!我们花夏族儿女,永远都不会屈服!”
城下原本调笑的男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四国百姓,不同国却同族,他们,也是花夏族人。
他们讶异不已仰望芜夏,就连百姓们都十分震惊!
白夜央跪在百姓其中,仰望着高高在上站在城墙上毫不怯懦的芜夏,为芜夏的言行倍感震撼!
她还以为,年纪轻轻的新后,会被兵临城下之困局吓得花容失色哭哭啼啼,哪曾想芜夏皇后竟是这般傲骨铮铮!
朗月国守城的将士们纷纷悲愤跪拜,山呼:“皇后娘娘,请三思,不可开城门!”
京都大开城门放敌军入城,这是宣告朗月国不战而降!
擎苍国的将军大声耻笑:“皇后有何担忧?你想必也知道,你们朗月国百姓早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是你皇帝夫君的杰作,与我们无关!”
风无歇当即高声保证:“皇后请放心,只要皇后可打开城门,我们保证,绝不伤害朗月国百姓。”
闻言,芜夏毅然握紧拳头,看着城下被挟持的百姓们,沉声命令守城将士:“打开城门!”
“皇后娘娘!城门不能开啊!”守城将士们纷纷叩首请她收回成命,他们都知道,开城门,意味着什么——“一旦开了城门,我们就是投降的叛军,皇宫若因此被攻陷,帝王安危受到威胁,我们所有人都是不战而降的千古罪人!
“开城门!”芜夏提高声音命令他们,“这城门,是我这个皇后开的,有什么滔天的罪过,我一人独担!”
“是……”皇后的命令怎可违逆,守城的将士们,悲痛欲绝地领命下了城楼。
君凌苍漠然看着这一幕,不发一语。
芜夏再次提醒风无歇:“风无歇,听闻你一言九鼎,今日你既保证不伤我朗月国百姓,望你不要食言。”
“皇后放心,我以沧渊国国运起誓,绝不会屠戮无辜百姓。”风无歇郑重起誓。
“我作为朗月国皇后,还要下最后一个命令,还望太子殿下不要阻止——”芜夏说着,回首看向君凌苍,“凌王君凌苍,贪图享乐无用废物,胆敢对本后出言不逊,本后要即刻将他贬为庶民,流放千里之外洛水郡!”
“你敢!你疯了?”君凌苍愤怒地要起身对抗,却被护卫紧紧按压着。
倒是风无歇听了芜夏的话,对她高声道:“皇后放心,既是皇后下令处罚之人,我等绝不会插手。”
君凌苍这才懂了什么,他不再挣扎,不敢置信地看着芜夏。
“芜夏……”时隔一年,他哽咽地叫出她的名字,“芜夏,你要做什么?”
但芜夏已经不看他了,她背对着他,说出的话和她的背影一样决绝:“我要做什么,殿下从前不懂,以后,也不必懂了。”
此时,城墙之上,寒冬凛冽的风夹裹着雪从四面八方吹卷向芜夏。
众目睽睽之下,芜夏摘了头上皇后冠冕,漠然扔到城楼之下,接着缓缓解开皇后服,任那华贵的皇后服脱离她的身体跌落于城楼之下,她身着洁白如雪的白色中衣屹立在凛冽风雪之中,任凛冽寒风吹散她的发髻。
芜夏直面这远方吹来的风,温柔地笑了:“这是我朗月国的风啊……”
朗月国京都南城门,厚重的城门吱吱呀呀缓缓打开的声音传来。
就在敌军千军万马即将进城之前,芜夏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任身体往前倾倒,似一朵雪白的花,也似一只折翅的白色之凰,在那寒风中坠落在城楼下,殒命在打开的城门前。
“芜夏!”君凌苍嘶吼着挣开护卫的羁押,冲到城墙边,俯身看去,芜夏已躺在血泊之中,白衣被鲜血染红。
“皇后娘娘!”那些被挟持的百姓,还有城楼上的守城官兵,纷纷哀泣跪拜。
从那么高的城楼上摔到石砖路上,芜夏那绝美的身躯已经摔成鲜艳的血肉之花,将一身雪衣染红,也将进城门前的石砖路染红。
敌军需踏着一国之后的鲜血方能进京。
芜夏用皇后的身份开了城门,用芜夏的身份殉国,用命偿还了开城门的罪。
此情此景,君凌苍不能自已,他浑身颤抖着,握紧拳头,一口气没有提上来,便昏了过去。
本打算直接攻入城中的三国将士,看着芜夏的尸身,也止步不前了。
城楼上的将士们,城门前的百姓们,纷纷叩首哀哭起来。
白夜央远远看着芜夏尸身,她大受震撼,眼含热泪深深叩拜了芜夏。
风无歇下了马,对着芜夏的尸身肃然鞠了一躬,接着命令道:“朗月国皇后以身殉国,我等必将皇后遗体护送进宫,以国母之名、国殇之礼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