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留在豺狼窝的她,摔琴断义的他

作品:《良人执戟明光里

    那被他骂得缩着脖子不敢反抗的妇人畏畏缩缩道:“哥哥不是还给我们留个院子吗?还留了钱财,我们在高阳郡不也是没法再待下去了……”


    “啪!”男人狠狠扇了妇人一巴掌让她闭上了嘴,“我先跟你说好,院子和钱留下,那赔钱货让那邻居继续养着——你哥能回来就一切好说,你哥要是死战场回不来,就让那邻居把那赔钱货养到能洗衣做饭了你再给带回来,养个一两年,赚一笔彩礼就把她嫁出去!你哥长那个熊样,他闺女估计也是个丑货,若是因为长得丑嫁不出去,就直接找个窑子卖了!我可不养吃闲饭的!”


    妇人只得点头答应:“都听你的……”


    秦禺疆听着他们的话,只觉得寒意透骨!


    他当时并不知道,这一家四口就是白夜央的姑父姑母两个表姐。


    寻花小筑,孙照夫妇听了君凌苍和徐雨来的暗示,年前就转卖了店铺打算去洛水郡。


    他们是叫了窦氏带着白夜央一同去的,可是窦氏抱着白夜央哀然落了泪:“我早与囡囡的姑母商议过,可是她姑父姑母贪图白大哥的院子,不愿意去洛水郡,也不愿意咱们带囡囡走……囡囡毕竟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无权越过她姑父姑母做主……”


    张嘉依着急地提议:“那至少,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找到大将军,再让他亲自回来带囡囡走!”


    窦氏凄楚一笑:“章属那个畜生拘着我伺候他,他不给我休书,我若跟你们走,算私逃……”


    孙照夫妇无奈至极,也知道确实别无他法。


    窦氏安慰他们夫妇:“我留下来也好,我可以照顾囡囡,不然,把她丢给她姑父姑母,我不放心。”


    孙照叹口气,道:“我们寻到白大哥后,一定让他亲自回来接你们走!”


    窦氏坚信地点点头!


    孙照夫妇给窦氏和白夜央留了一笔银子后,夫妇两人驾着马车迎着风雪出京奔赴洛水郡。


    孙照夫妇是幸运的,他们一路安全抵达到洛水郡,还寻找到白久疆把白夜央的处境告诉他!


    白久疆气愤至极,他手都在颤抖,含泪怒吼:“我原想着把我所有钱财送给他们夫妇,等他们把囡囡养大,那宅院再算送给他们夫妇作报答,哪知道他们竟如此迫不及待地图谋那破宅院,害了我囡囡!我即刻派人回京去把窦娘子和囡囡都接过来!”


    他刚要唤来副将,一个斥候慌张来报:“报——大将军,南衢国和擎苍国的敌军大量涌入南洲和西洲,请大将军下令戒严洛水郡,保护洛水郡百姓!”


    白久疆怔了一瞬,立刻下令:“传令下去,立刻戒严洛水郡,随时准备抵御入侵的敌军!”


    “是!”斥候领令去传令了!


    “久疆!”孙照夫妇急了!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白久疆白夜央父女团聚的路被斩断!


    可是——


    白久疆握着长枪沉默许久,才语气沉重对他们夫妇道:“我是个父亲,我更是一个军人,我不能让一群将士为了接我的女儿而去与敌军一路拼命……”


    “我真后悔!我后悔没有强制带着窦娘子和囡囡一起逃走!”张嘉依气恼地落了泪,“如今我们逃出来了,把她们留在那豺狼窝里……”


    白久疆何尝不难过,他隐忍着内心的悲痛,红着眼眶脚步沉重走出营帐——身为大将军,他还有数不清的责任和义务在身!


    沧渊国、擎苍国、南衢国本就国力强盛,联手攻打这样烂到极点的朗月国并不费力,但沧渊国帝王风倾城下令:“不准杀害朗月国百姓,尽可能让朗月国各洲郡不战而降!孤耗得起,就看朗月国能不能耗得起!”


    烂到极点的朗月国当然耗不起!


    每逢开战,敌国三军定先擂鼓叫阵,对着朗月国将士齐声呐喊:“战鼓擂响、三军龙虎之师必奋勇前进,杀十人,赏十金,杀百人,赏千金!若战死沙场,家中亲眷由朝廷抚恤!好男儿,当热血报国!”


    而朗月国这方的将士,往往在被叫阵时就士气大减,因为朗月国的士兵大都是强征入军,他们甚至拿不到军饷,若是战死沙场,只能被草草掩埋,家中父母妻小也无人照料。


    若是家中只有女眷,自己身死之后,家产充公不说,家中女眷还要被拉去若水坊沦为女奴!


    如此,朗月国将士军心散乱,必然次次败仗!


    战争持续九年后,朗月国国境之内,除了洛水郡,过半城池沦陷,举国士农工商皆已停滞不前,百姓十有八九陷入绝境之地。


    京城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君临盛有精锐之师守着安危,并不知京城之外百姓疾苦,他依旧终日在宫中肆无忌惮地荒银享乐,完全不理朝纲。


    凌王府中,已过弱冠之年的君凌苍忧思如焚坐于花台前,身旁是他的恋人芜夏和长史徐雨来。


    芜夏是他和秦禺疆在一个牧场救下的女奴,与他两情相悦,是为他挚爱的女子。


    “朱门沉沉歌舞乱,厩马肥死弓弦断。”君凌苍满面愁容,沉声哀叹。


    芜夏闻言,也不禁目中浓愁。


    如今秦禺疆已是十六岁翩翩少年郎,他身着黑色劲装走上前来,郑重提醒:“殿下,如今日渐迟暮,是时候朝阳东升了!唯有你成为新帝,方可止住这场战争!”


    “禺疆,不得胡言!”徐雨来慌忙拦住他的话。


    芜夏也慌忙给他使眼色:“禺疆,殿下心中烦闷,你陪他弹一曲《风眠》吧。”


    她说着,便将君凌苍的琴捧起来奉到他面前。


    “天下混乱,百姓民不聊生,殿下不策马啸西风夺天下安民生,倒有心听《风眠》?”秦禺疆接过琴,冷笑嘲讽。


    君凌苍闷声斥责他:“你休要再胡说八道!”


    “殿下,我已经探听到白久疆大将军现在洛水郡,他有十万忠勇将士,你只需一声令下,我便去洛水郡游说白大将军,为你铺好前路!”秦禺疆目光冷冽,坚定道,“沧渊国三国攻打朗月,终其原因是当今帝王昏庸无道眼界狭隘阻,不仅置本国百姓于水火之中,还不堪为友邦,阻碍他们三国商旅往来!现今,救朗月国百姓唯一的机会,就是你登基为帝,改了国策!唯有此法,方可拯救朗月国免于亡国命运!”


    闻言,徐雨来紧张地握紧拳头:“禺疆,这话……这话可不敢乱讲啊……”


    “禺疆说的,也是我心所想!”芜夏也轻轻握紧君凌苍的手,满怀期望地看着他,“若能让这天地焕然一新,我也愿意与殿下并肩作战,赴汤蹈火!”


    但君凌苍沉默许久,他看着这目光热忱的三人,最终还是摇摇头,对秦禺疆说:“不需要任何人赴汤蹈火!我只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好了,你们退下吧。”


    徐雨来默默低下头,芜夏眼眸暗淡下来,秦禺疆眸中的愤怒炽烈燃烧起来!


    接下来,他做了让他悔恨终生之事!


    “嘭!”的一声,秦禺疆猛然将手上的琴摔到地上!


    琴身断裂为两半,琴弦崩了几根!


    君凌苍不敢置信地愣住。


    秦禺疆愤然道:“殿下视我如兄弟,照顾我十年,殿下的恩情,禺疆来生再报!如今你我如便如此琴,再无半点干系!”


    说罢,秦禺疆决然转身离去。


    “禺疆!你要做什么去?”君凌苍慌忙起身要叫住他。


    “禺疆,你回来!”芜夏也哽咽着呼唤他。


    但秦禺疆,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秦禺疆这一转身,便是径直离开了凌王府,只身策马日夜兼程绕过战乱闯过关卡直奔洛水郡,去征兵处谎报自己是春江郡的一个平民,入了白衣御卫军,成了白久疆麾下的一个无名小兵。


    秦禺疆本就跟随父亲、岳忠大将军自小学武,在凌王府十年,他也不曾有一日荒废了剑术和骑射、兵法,他生性沉默寡言冷峻坚毅,他心中藏着复仇的渴望和对乱世的恨意,他像一座磐石,像一把利剑,纵使身在最低处的尘埃中,也很快就能崭露头角!


    只是他首次参战,就受了致命伤——


    “大将军,快看,那有一人孤身杀到敌军方阵里去了!糟了!他为林朝暮那小子挡了一箭!”


    秦禺疆倒在战场上之时,千里之外九岁的白夜央也被朴尽德打得昏死过去。


    两个人就这样,同时进入濒死危难,便在濒死梦中那花海山谷中相遇了。


    那花海梦中,他们互相把对方当成了自己濒死前遇到的神明。


    互相许愿,互相救赎,互相陪伴,一起从濒死边缘走了回来。


    “大哥哥……若能长生,一定很好……”


    他醒来之时,她的呼唤似乎还在耳边。


    她给的这份温暖,被他用尽全力藏在了胸口!


    朗月国,天圣二十三年,战争持续了十三年了。


    南衢国久久攻不下洛水郡,只得派人向沧渊国帝王风倾城求助:“那朗月国西南边陲有座城池,有十万将士镇守,久攻不下,还请陛下助我军一臂之力!”


    “朗月国居然还有久攻不下的城池?”风倾城倍感意外,便传了令,“命大将军岳忠带兵二十万,增援南衢国,攻下那洛水郡,而后一路向北,攻入中洲腹地,与太子的金甲军汇合,一举拿下朗月国京都!——此战已经拖了十三年了,是时候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