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菊花

作品:《继皇后也妖娆

    明姝甫一进殿,芯儿就领着众人跪下向明姝道喜。


    因着动静太大,把隔壁的柳卉依与途径明光宫的郑宓晴都惊动了,各自派人去温饬殿外打听。


    明姝示意他们小声点,又问:“喜从何来?”


    芯儿眉飞色舞道:“回娘娘,方才余公公派人来传话,说是陛下今儿个要招娘娘侍寝。娘娘,这可是大喜呀!奴婢先在此恭贺娘娘早生龙子,早日为陛下开枝散叶!”


    明姝也笑了,但更多的是得意。


    她就说嘛,像她这样的美人,陛下怎么舍得长久闲置她。


    但得意过后,又不免有些许紧张。


    会紧张情有可原,毕竟大姑娘坐轿——实属人生头一回。


    鹊枝一向贴心,善于察言观色,见状,让芯儿等人退下,然后安慰明姝:“娘娘不必紧张,嬷嬷不是在府中教过你么,陛下龙凤之姿,端的是世间少有的清俊男儿,您见了定会欢喜不已。”


    明姝叹了口气,道:“我自然知道这个,可一个是书本上的知识,一个却是实打实的操作,我……我心里着实没底。”


    红豆闻言,眼珠子一转,登时有了主意,“娘娘,何不这样,您抓紧去拜访秦贵人与杜美人一趟,她们已有经验,可以传……”


    话还没说完,就被鹊枝打了一下肩膀,咬牙切齿道:“作死!什么浑话也往外说,姑娘家家的也不嫌害臊!”


    红豆冷不丁被打,心中不满,正欲争辩几句,余光不经意瞥见满脸通红的明姝,登时便垂下头,噤了声。


    鹊枝恨恨地又看了红豆一眼,方对明姝柔声说道:“娘娘别理红豆,依奴婢看,娘娘并非真的惧怕这事,而是一时喜不自胜,激动太过。”说着,把明姝拉到桌旁的凳子坐下,接着倒了杯茶送到她手边,“来,娘娘,喝杯茶定定神,心绪安定下来就不会这般紧张了。”


    明姝接过,将杯中的茶水缓慢地一饮而尽。


    鹊枝果然很了解她,她喝了茶,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人也不似原先那般紧张。


    定下神来后,明姝看着桌上的红泥茶壶,问道:“这是什么茶?”


    “是菊花茶。”鹊枝站在明姝身侧,笑吟吟说着:“奴婢知道娘娘每年春天都爱喝上一壶最新鲜的菊花茶,所以特地去问太医院的孙太医要了好些风干的菊花瓣来泡茶。”


    红豆一直在旁听着,闻言,反驳道:“你既说“最新鲜”,怎的还用风干许久的给娘娘泡?为何不直接去御花园的菊园摘一些,我听桃叶说,御花园有好大一个菊园呢,里面种着各种品种的菊花。”


    鹊枝:“第一,御花园的一草一木都有专门人员管理,若是去摘那的菊花,势必要先经过皇后娘娘准许,这一来二去的未免太麻烦;第二,娘娘才进宫,根基太浅,若有人在花上动手脚,当真防不胜防;第三,孙太医是个品行端正的人,我想我们可以放心用他的东西。”


    红豆了然,由衷赞道:“鹊枝姐姐,您考虑的可真周到呀。”


    鹊枝笑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以后也要谨言慎行,虽然你的用心是好的,可好心常会办坏事,万一被人抓住话柄,只会连累了娘娘,知道么?”


    红豆忙不迭点头,“知道!”


    明姝静静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思绪却已神游至天外。


    她在想一个人。


    一个她有所愧疚的人。


    余恩派来传口谕的人一走,芯儿就开始着手准备洗澡水,这会儿刚好烧开,忙进殿提醒道:“娘娘,洗澡水好了。”


    明姝幽幽一叹,点点头,让鹊枝与红豆为自己更衣。


    至于桌上那壶菊花茶……


    明姝进浴桶前最后看了它一眼,旋即让鹊枝亲自去倒掉,另嘱咐以后再不许泡。


    鹊枝虽有不解,但也不敢质疑明姝的决定,更不敢耽误,提起茶壶就出了殿。


    明光宫院子正中有一株海棠树,鹊枝提着茶壶来到树下,正准备把壶中茶水浇入土壤中时,忽然灵光一闪,提着茶壶的手渐渐颤抖起来。


    是了,她想起来了。


    她明白明姝为何让她倒掉这菊花茶了。


    是晏世子!


    小姐每年喝茶用的菊花都是晏世子送过来的,而晏世子送的菊花正是从菊园摘的。


    这一幕被隐在暗处观望的云采与倚蓉收入眼底,于是各自回去禀告。


    但有趣的是,这两人竟是谁也没发现谁。


    云采是郑宓晴带进宫的另一位丫鬟,为人比霞绡更圆滑,也更得郑宓晴欢心。


    郑宓晴从她口中得知明姝今晚侍寝后,同样很气愤,不过没有知道秦仙瑶与杜盈歌侍寝时那般气愤。


    究其原因嘛……


    不管郑宓晴明面上对明姝有多看不惯,心里却对她心服口服,况且她也只是到第三天才侍寝,也不算多占风头。


    种种因素作用之下,郑宓晴气过一回反倒释然了。


    云采见郑宓晴不再似一开始那般生气,才放心把海棠树下的一幕事无巨细讲给郑宓晴听。


    郑宓晴皱着眉听完,疑惑看向云采,“有什么问题么?”


    云采愣了愣,解释道:“奴婢是觉得,倒茶这样的小事,鹊枝却有那么大的反应,这着实有些反常,奴婢怕遗漏重要的信息,这才特地报告给娘娘听。”


    郑宓晴“哦”了一声,十分武断地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哪里反常了?我看正常的很!鹊枝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却派她干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鹊枝定然觉得被冷落,心里不舒服,这才气得发抖。”


    云采听得目瞪口呆,可又不敢直接说郑宓晴错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娘娘英明!”


    ……


    渡月轩这边,柳卉依全程皱着眉听完。


    侍寝不是她最关心的,无论容貌还是家世,合该是明姝最先侍寝,也合该是她最后侍寝。


    倒是鹊枝的反常表现么……


    柳卉依抿着唇,一言不发。


    倚蓉觑了柳卉依一眼,见她一脸沉思,试探性开口道:“娘娘可是有何吩咐?”


    柳卉依回过神来,对倚蓉笑笑,道:“我并没任何吩咐。不过,这事切记不能向旁的人提起,知道么?”


    倚蓉忙不迭点头,但心里又有些许失落。


    柳才人出身很好,对她们这些奴婢十分客气,不像隔壁郑容华,府中带来的家生子,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能伺候柳才人这样仁慈宽厚的主子,实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是以她很愿意为她做事,很愿意奉上自己的忠心。


    但柳才人显然对她有所防备。


    有防备也是应该的。


    她并非才人带进宫的家生子,柳才人不轻信她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她相信来日方长,随着时间推移,柳才人会看见她的忠心,会重用她的!


    ----


    夜幕降临,明姝梳洗完毕,穿着侍寝专用的薄纱衣,裹着一件大红色披风,在一众殷切的目光中坐上了凤鸾春恩车。


    车子缓缓向太极宫驶去,最终在含风殿门口停住。


    帘子被掀开,明姝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在侍奉嬷嬷的搀扶下缓缓下了车。


    进殿前,明姝抬头看了眼漫天的星辰,心中微微一动。


    奉天殿。


    一个小太监自殿外疾步走来,凑到余恩耳旁轻语几句,余恩点头,但不急着出声,一直到嬴伋放下手里的奏折,转而伸向另一本奏折之时,才轻声提醒:“陛下,夜深了。”


    嬴伋顿住,看了眼门外。


    果然,暮色暗沉。


    “摆驾含风殿。”嬴伋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声音有些沙哑。


    余恩忙过去搀扶,道:“陛下,可要先去华清池沐浴?”


    嬴伋想了想,旋即点头,“那便先去华清池。”


    含风殿。


    明姝端坐在床榻边,静静等候。


    披风已被取下,仅有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蔽体,一眼望去,乳白色的胸衣与亵裤一目了然。


    明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再次面红耳赤。


    早在入宫前,她就从教习嬷嬷那了解过这种侍寝专用的衣服。


    可真穿到身上,还是觉得羞耻。


    嬴伋穿着白色寝衣,缓步走入殿内。


    见他来了,众人正要下跪叩拜。


    嬴伋却将右手食指抵到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众人会意,悄然退出殿内。


    等到明姝反应过来后,嬴伋早已来到她身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明姝忙起身行礼,“见过陛下。”


    嬴伋坐到床榻边,把屈膝行礼的明姝拉到怀里,明姝在嬴伋怀中蜷缩着身子,不敢抬头,肌肤传递的灼人温度让她莫名心慌。


    嬴伋一手揽住明姝,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明姝被迫仰头,露出胸前一片雪白,长而密的睫毛快速扇动,眸中似有水光荡漾,当真楚楚动人。


    明姝将头偏向一边,欲躲开嬴伋探究的眼神,可嬴伋偏不如她意,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就这样,明姝在毫无防备地情况下,与一双明亮、深沉的眸子对上。


    似比夜深沉,又比星光更璀璨……


    ----


    此时此刻,缀锦楼。


    黎糯半倚在床头,默默流泪。


    樨月叹了口气,甚觉无奈。


    自下午与懿修媛偶遇回来,娘娘便一直郁郁寡欢,惊魂未定。


    这会听到懿修媛侍寝,更是悲从心来,足足哭了一个多时辰。


    这一个多时辰,她与樨云可谓把好话说尽,也不能阻止她哭泣。


    她心里相当纳闷,明明前两晚也有别新人侍寝,怎的那时她不伤心,还兴冲冲拉着她们八卦陛下侍寝的细节,当然她们是不敢说的,全程只有黎糯一个人在说。


    然而轮到懿修媛侍寝,却这般失态。


    想起下午在御花园,选侍得知懿修媛身份时的惊恐,樨月心中疑惑更甚。


    选侍不是一向最喜欢美人么,比陛下还喜欢。


    懿修媛可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便是连郑贵妃都要稍逊一筹,按说喜欢都来不及,怎的会害怕?


    正想着,忽听黎糯说道:“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会。”


    樨月不放心,道:“娘娘,您身子骨弱,还是将我们留在身边服侍吧。”


    “不用,我只想一个人待会儿。”黎糯吸了吸鼻子,再次强调。


    樨月与樨云对视一眼,樨云对她轻轻摇头,樨月叹了口气,是啊,她毕竟是主子,不该僭越,最终还是与樨云退了出去。


    等到房内只剩下她一人,黎糯才轻抚着隆起的腹部,喃喃道:“对不起,宝贝,妈妈没给你创造一个好的环境,那个人……又回来了。”


    泪水愈加汹涌,朦胧的泪眼出现一缕迷茫。


    为什么,她都已经让姬岸毁了她的身体,就算不夭折,身体素质也远远达不到选秀的标准,怎么还能进宫,想着想着,黎糯只觉一阵彻骨的寒意自脚底升起。


    若真按书中的情节发展,那个女人最终会登上后位,她的孩子会成为下一任天子。


    那她和她的孩子怎么办?


    原主在被派到嬴伋身边的第三天,就因误食嬴伋的糕点被毒死。


    她穿到这具身体后,竭力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尽其所能给嬴伋最好的亲人关爱,虽然没料到最终这份亲人的爱会变质。


    黎糯红了脸,心头涌上一阵甜蜜。


    但旋即又泄了气。


    女主光环是很强大的,只要她进了宫,天道会强迫她们按既定的情节走,到时她和她的孩子又会是什么个结局?


    她不想只做嬴伋众多妃嫔中的一个,她要他的全心全意,纵使不能让他散尽后宫,她也必须做她的正妻!也就是皇后。


    她不能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小妾,她更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庶子,一个卑贱不堪,天生低人一等的庶子,即使这是皇家,即使她的丈夫是一国之君,她也不能接受。


    所以,该怎么阻止这种情况发生呢?


    还是说,让姬岸再次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