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分寸


    布鲁斯用了一段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 压抑自己的情感对于蝙蝠侠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直到他感觉自己可以至少维持表面平静地面对一切后，才出发来到了花园里。


    乔看见布鲁斯的到来，不知道刚才对方的退缩是出于什么原因, 但牠终究没有上前迎接，只是坐卧在原地晃了晃自己的尾巴表示友好。


    “达米安。”布鲁斯来到达米安旁边，这个站位距离乔也很近，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与乔互动。


    “父亲。”达米安放下了手里的飞盘, 让提图斯和ACE自己去玩，“这就是乔。”


    于是布鲁斯不得不将视线聚焦在乔的身上，他垂在身边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乔。”


    敏锐地感觉到布鲁斯混乱的思绪，乔歪歪脑袋, 谨慎地站起身, 来到布鲁斯身边转了一圈, 并晃动着尾巴在父子俩不远处重新卧下去，不过这一次牠换了一面对着太阳晒。


    “这是表达友好的意思。”达米安做了个翻译。


    布鲁斯非常清楚阿莱卡有哪些人格，这些人格分别是什么身份，但知道是一回事, 真正地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来到乔的身边，蹲下，伸出手, 轻柔地碰了一下乔的侧脸：“上午好，乔。”


    在布鲁斯接近的过程中都表现出镇定和放松的乔在布鲁斯的手上进行了一番嗅闻, 然后又用鼻子顶了顶布鲁斯的手作为友好的招呼，甚至还示意布鲁斯可以摸摸牠的头。


    很难形容这个瞬间布鲁斯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抿着嘴，只摸了三下乔就站起身回到达米安的身边。


    “乔很棒吧。”达米安看了看布鲁斯，“天气太热了, 我想着一会带他们一起去游泳，父亲你要一起来吗？”


    “这是你的姐姐，达米安。”布鲁斯皱起眉，感受到达米安对乔的态度并不是对待一个人类的态度后情绪更差了。


    达米安一向是个头铁boy，他不理解地看了一眼布鲁斯：“我知道，但现在牠是乔，乔是一只杜宾。”


    “依旧，把乔当做一只纯粹的杜宾来对待是非常不礼貌的。”布鲁斯表达了自己的不认同。


    “真有趣，如果用对待狗的行为来对待阿莱卡是不允许的，那用对待人的行为来对待乔就很合适吗？”达米安反问道。


    布鲁斯深吸了一口气，他眼角的余光看到正在休息的乔转头看着他们的方向直起耳朵，似乎在担心父子俩发生冲突，于是压抑了自己的怒火并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希望你不用我提醒也能知道乔在阿莱卡系统里出现的原因，而我不希望你勾起你姐姐更多的痛苦。”


    “父亲，如果乔现在是一只杜宾，那么就意味着牠在内部世界也是一只杜宾。”达米安才不认可布鲁斯对他的谴责，这位韦恩家最兢兢业业的铲屎官反驳，“你或许没有了解过，但不管是阿莱卡还是优莉卡甚至艾迪和安东尼，都给我说过在内部世界乔的行为举止。”


    “乔不介意一起进行一些狗狗游戏，牠是一位合格的守卫者，我不认为我的行为会让牠痛苦。”


    在得知了自己这个便宜姐姐有一个狗狗人格后，达米安当然很好奇，不过他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希望自己的姐姐变成狗来取悦他。


    ——这种行为就不是不熟悉人类世界礼节的事情，而是一个纯纯的变态了。


    达米安不仅查阅了相关的描述资料，还和其他人格多次交流过相关内容，就是希望自己第一次和乔的接触能够得到狗狗的喜欢。


    实话讲，经过时间的推移，他并不讨厌阿莱卡作为韦恩家的一员。


    当然，这家伙很弱，弱的甚至没有半只阿尔弗雷德猫杀伤力大，就连他养在棚子里的火鸡也比她能打，但阿莱卡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强大。


    达米安·韦恩在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之前，也一样经历了很多。


    那些黑暗的、深藏在阴影中的、掩盖在光鲜亮丽之下的污泥伴随着人类的历史从未减少。


    但他得承认，在大多数时间里，他更多地担任了一个被迫的“加害者”角色。


    阿莱卡·韦恩不同，她的过去哪怕只是写在纸面上就让人不寒而栗，就算是自认曾在刺客联盟见识过最扭曲的一切，达米安也要为之震惊。


    就好像人世间所有的丑恶全部都倾注在她的身上，试图淹没她、同化她、裹挟着她向更深处。


    但她没有成为那其中的一分子。


    达米安自认无法做到这一点，因此他给予她尊重，平等的给予她每一个人格尊重。


    而对于他来说，尊重的表达方式就是无声。


    在艾比害怕他和乔纳森的时候无声地离开、在优莉卡和布鲁斯争吵的时候保持安静、在安东尼出现在房子里时直接无视……


    面对达米安的话语，布鲁斯无言以对。


    他确实没有面对着人格本身去了解过这些。


    他对阿莱卡其他人格的深入了解还在进行中，乔是最不经常出现的人格，偶尔出现的时间也很短，布鲁斯和优莉卡的话题还没有进行到其他人格。


    甚至这是布鲁斯第一次和乔见面，更别提交流。


    关于DID的研究资料往往注重于解析和治愈，并且大多数都很官方，再加上DID本身又是一种非常具有个体性的疾病，肯定还是和本人交流来得详细。


    因此是的，在这个瞬间，布鲁斯不得不承认达米安说得对，他作为阿莱卡的父亲，还没有达米安对乔的了解多。


    “也许你是对的。”布鲁斯叹了口气，“你们要去泳池？”


    刚才还竖起满身刺的达米安愣住，之前他和布鲁斯的每次争论都会以两败俱伤告终，这回的转折如此突兀让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对…室内的那个。”达米安有些不自然地抓了抓头。


    乔待在旁边，左边看看右边瞅瞅，确定刚才两个好像马上就要吵起来的两脚兽已经恢复了正常后，又重新自得地闭上眼睛享受阳光。


    等到提图斯和ACE一身草屑地回到达米安身边，这个不知不觉中壮大的队伍向着室内的泳池进发。


    乔很重视这一次的机会。


    这是牠这辈子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用自己的身体晒到太阳，很快就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泳池游泳了。


    牠非常自然地跟随着达米安的步伐，不急不慢地随行。


    提图斯和ACE也是非常成熟稳重的狗狗，刚才的快乐疯玩并不影响他们遵守规则，因此虽然在家里没有拴绳子，也走在人类身边安静随行。


    达米安观察了一会，对于多只狗狗来说，与主人随行时，它们排在什么位置，那么在狗群里就是什么地位。


    简单来说，此刻，虽然三只狗狗大体上是并肩前行，但乔比另外两只落脚要提前半步，也就是说牠在三只狗狗中的地位最高。


    与绝大多数人类的认知不同，狗子的地位往往是不论体型的，一只狗自身的能量才是重点。


    这也就是为什么经常会有人看到一只体型巨大的狗子在行为失衡时有可能会被另一只比牠小很多的狗子追着纠正行为。


    “这意味着什么呢？”布鲁斯听到达米安的科普后追问了一句。


    “倒也没什么。”达米安耸肩，“就好比刚才在花园里，乔不想去玩的时候提图斯和ACE不回去烦牠一样，地位高一点，表达出的意愿不容易被违背罢了。”


    乔毕竟不是真正的狗，牠能听懂人类在说什么，不过此刻牠脑子里都是游泳和玩水，顾不上对父子二人的交流表达意见。


    在夏天玩水是很快乐的事情，尤其是对于大体型的狗子来说，既满足了运动量，又感受到了凉爽，还能减少剧烈运动对骨头关节肌肉的磨损和压力。


    乔一头就扎进了水里，游出了冲锋艇发动机的动静。


    牠还尝试着邀请布鲁斯也加入玩水的行列。


    彼时没有抵抗住三只狗狗的请求，已经泡在水池里的达米安露出半个脑袋在水面上，用看勇士的目光看着绕着布鲁斯转来转去的乔。


    “我很好……我不用了，穿着睡衣不方便……”布鲁斯尝试拒绝，迎接他的是乔啪叽一下前脚掌拍在浅水区溅起来的水花。


    一只杜宾能搞出相当大的动静，乔的准头也很不错，牠成功地撩拨了布鲁斯一身的水，原本就薄的睡衣已经完全湿透。


    布鲁斯抹掉脸上的水，无奈地低头，正对上狗狗无辜圆润的大眼睛。


    “好吧，你赢了。”布鲁斯摇了摇头，走到旁边的更衣室里很快就换了泳衣出来。


    乔快乐地跟羚羊似的蹦跶了两下，然后唰一下冲进水里。


    两人三狗玩到精疲力竭——当然，此处说的是狗狗们精疲力竭。


    从水池里爬出来的达米安和布鲁斯精神奕奕，看起来甚至还能穿上制服再去打一波阿卡姆。


    结束游泳，擦干了毛发，父子俩也冲了澡，换了新的居家服。


    时间来到了中午，太阳变得毒辣，马上就要到午饭的时间点了，活动区域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室内。


    乔卧在窗户跟前，用阳光蒸发身上残留的水汽。


    提图斯和ACE则愉快地享受起今日份的罐头加餐。


    “……我都说了，我有了解！”达米安背对着布鲁斯的注视有点炸毛，他只准备了两份食物，显然没有打算给乔喂食的想法。


    “我什么都没说。”布鲁斯露出欣慰的笑容，“但我也不介意你能多和我分享一些我不了解的内容。”


    布鲁斯都这么说了，达米安就完全无法拒绝他的父亲：“乔不会在有第二个人的情况下进食，哪怕是在内部世界也是如此。并且放心吧，我也不会给牠带狗链子出门，乔不接受这个。”


    “跟动物交流的第一件事，尊重对方的需求。”达米安摆了个臭脸，显然让他自己说出来这句话就很没面子。


    布鲁斯沉默了，他长久地注视着认真享受阳光的乔，又仔细打量着曾经最让自己头疼的孩子。


    终于，在达米安彻底炸毛之前，他长叹一口气。


    “看起来我真的错过了很多事情。


    “我有提到过这件事吗？关于我…我为你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