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一章
作品:《池鱼》 21
温菱醒来的时候睡在家里的软床上。
昨天等到半夜三点,顾齐他妈才从手术室出来。还好危险是暂时解除了,但状况依旧不容乐观,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情况。
那里不需要家属看护,所以他们后来都各回各家了。
一觉睡到早上九点,温菱起床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还好她走的时候丁炜博房间门还关着,昨晚回来就没碰到他,早上也不用看见他,一整天心情都舒畅了。
打车来到餐馆,大家才刚刚开工不久,不过没看到顾齐,想来应该是昨天太累了,现在还在睡着。
昨天晚上为了怕今早来不及到餐馆帮工,他们都给林惠发了短信,早上她回复说叫他们不急着上工,睡饱了再说。
陈梦巧一看到温菱来,立刻拉着她胳膊问话。
“昨晚是怎么了?你们那么急就去医院了,谁出事了?”
陈梦巧不了解顾齐家的事,又爱打听八卦,自然问得多了些。
但温菱觉得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广而告之不太好,就随便糊弄过去了。
“巧姐,咱们还是快干活吧,免得赶不上中午开店。”
尽管心里好奇,但陈梦巧见人不愿说,也自动闭了嘴。
就这样一直低头干活直到中午开店,温菱紧赶慢赶地开始洗碗了,顾齐才赶来。
他慢吞吞从后门进来,浑身无精打采,连平时会弄得很整齐的头发也有点乱,后面翘起来一点都不知道。
他自动站在了洗碗池前捞起碗,动作像个机器人一样。
“你”想问问他还好吗,但温菱将要问出口的时候,突然觉得那是句废话。他状态明眼人看着就很差。
于是又低头专心工作了,一直到这天结束,他们没再说过话。
第二天餐馆的客人明显没第一天那么多,但他们依旧忙碌到九点。
因为同事们特别顾及温菱晚上要骑车回家,没叫她留下来收拾残局,让她先回去了。
临走前最后再望一眼顾齐,发现一整天过去,他依旧魂不守舍的,甚至状态因为疲劳而变得更差。
对于朋友的状态十分担忧,同时又因为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而焦躁,一种奇怪的情绪裹挟着温菱的心,以至于她骑车的时候都不小心走神,差点撞上电线杆。
要不是路过的大婶提醒她,可能就真得摔个底朝天。
“我说姑娘啊,大晚上的骑车要注意安全!”
“真是不好意思啊,谢谢您!”
用尽身体最后的力气爬上五层楼,打开房门的瞬间,积攒在身体里的疲惫一下全涌了上来。
她疲惫地扔下包,连灯也没开,一把将自己摔进柔软的沙发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皮被一阵亮光侵扰,温菱听到有人在小声叫她,胳膊上好像有谁在轻轻推。
“谁呀”她不想睁开眼,但叫她的声音一直不停,摇晃也一直不停。
“表妹,别在这儿睡了,小心着凉”软弱又腻味的声音,就算在梦中听到她都要吐出来
温菱终于搞明白了是谁,隔着眼皮她仿佛都能看见丁炜博那张讨厌的脸。
“别推我了,我起来。”她烦躁地拂开那只搁在她肩上的手,连眼睛都懒得先睁开,迅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时候她才睁开眼,眼角余光瞥见那个跟她一样身高的影子。
她差点都忘了家里还有个丁炜博,早知道就拜托陈梦巧去她家住了。
“表妹,你快洗洗澡上床休息吧,在这儿睡小心着凉”
“知道了。”她实在懒得与他正眼对视。
“那你快去吧,早点休息,晚安。”
磨磨蹭蹭收拾完去到浴室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
她实在困倦得不行,睡眠不足和疲惫拖住了精神,连动一下都是奢侈。
拧开水龙头,被先头的冷水冲得一个激灵,感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这时她才有一种真实感。
花洒里的水逐渐温热,水从头顶上浇下来,头发一点点被濡湿。
心不在焉想着些杂事,水流进下水道的声音充斥着耳朵。
外面好静,似乎有强风在吹,透过窗子缝隙狂躁地挤进来,争先恐后呼啸着。
又是丁炜博开了窗子没关吗?今晚的风虽然有点大,但她家的窗子严丝合缝,不至于被风吹动得这么狠。
一定是丁炜博又忘了关窗!但疲惫感让她懒得去生气,她感觉脑子都要锈住了。
因为喜欢很热的水浇在身上,温菱一向把洗澡水调得很烫,这时的淋浴间已经溢满了缥缈的水雾。
温菱挤了一点洗发水出来,一股清新的柑橘味溢散出来,随水雾一起飘进鼻腔。
那是她回购了无数次的洗发水,用了好几年。
之前的朋友说她似乎都被这洗发水腌入味了,一见到她就会想起夏天的味道。
从前的事情一想起来就不自觉笑了起来,连揉搓头发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忽然发觉这股沁心的柑橘香中混进了一股烟味,吸进鼻子里呛得有点难受。
丁炜博一定又在阳台吸烟了
趁着姑妈不在家,不会被抓包,他肯定要抓紧一切时间吸烟吧。心里对他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温菱加快了洗澡速度,只想快点逃回房间。
但是烟却像长了脚似的,依旧不停朝里蹿,她逐渐被呛得难以顺畅呼吸。
明明把浴室小窗关得严严实实,怎么会还这样源源不断地飘进来呢?
而且还有风吹在身上的感觉,热的洗澡水被风这么一吹,还真有点冷。
是不是她没关好窗?温菱从小凳子上站起来,拿水冲掉了脸上的泡沫,准备抬头看看。
窗子有点高,她视线里又满是水雾,再加上没戴眼镜,视线很模糊,她看不清是否有把窗关严实。
于是把手先伸了上去探探风,发现确实有风吹进来。
而且这阵风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烟味,就好像是抽烟的人正对着那扇窗吞云吐雾。
温菱顿时泛上一股恶心劲儿,想象到丁炜博那副猥琐样叼着烟在那儿抽的画面,就一阵想吐。
她立刻捞把小凳子捞了过来,抱着只想快点把那扇窗给关掉的心情。
然而就在她刚要抬脚站上去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响。
响声先是像脚底皮肤接触到地砖时,那种黏腻、又带点清脆的响。
然后是重物猛然坠地的闷响,伴随着桌角剐蹭地面的悲鸣。
最后是一连串零碎的物件落地,噼里啪啦的响声。
所有这些声音都浓缩在短短的三秒之内。
温菱一下子被吓蒙了,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作何举动。
那一连串声音突如其来,在静谧的夜里炸开,好像惊雷突然从空中砸下来,劈倒了一连串树。
呆站在原地的那一分钟,温菱的眼睛死死盯着窗口。
浴室里的水汽正源源不断从那里漏出去,很快就漏光了。这证明那扇窗的确是开着无疑。
视线在水汽漏光以后变得很清晰,她看到那小窗户是半开着的状态,脑袋里的一根弦忽然崩断,温菱的心猛然剧烈跳动起来。
宁愿相信是不可能、但又最合理的解释出现在脑海。
她这是被丁炜博偷窥了?
那个她姑妈的孩子、在血缘上她要叫做表哥的人,偷窥了她?
一瞬间头脑空白,关于自己是否真的被偷窥了的猜想,像激烈摇晃着的铃铛,不断在她脑中激烈鸣叫。
眼睛只是盯着那扇半开的窗,看着那小框里的半截黑,似乎还能看到一点外头阳台白色的天花板。
温菱觉得,无论如何,她现在应该迅速关上窗子才对,但脚就是站在原地僵住不动,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一墙之隔的外面好像又有点响动,一定是丁炜博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摔得很疼,温菱似乎都能听见他隐忍的痛苦低吟。
因为不想让被偷窥的人发现,偷窥者不敢宣泄一声痛苦。
噼里啪啦的响声,是倒地的边柜里掉出来的零碎小物品,它砸在丁炜博身上,他爬起来的时候那些东西也全洒在他身上。
他想爬起来的时候,东西又全从他身上落在地上,有一声明显的、玻璃碎了的声音,是放在边柜上的花瓶,温菱今早才换过水,从花盆里剪下来的黄月季开得正可爱。
但现在,花瓣已经被人压烂了,泡在水里。
温菱看不见,但她觉得一定是这样。
脑袋里的嗡嗡声不停,直到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从阳台消失,经过客厅,再到卧室,最后砰的一声门响。
那声响十分短促,但温菱却觉得好像它在空气里激起一阵波纹,环环回响。
这声音持续了一分钟。
温菱猛地深吸一口气,身体仿佛解冻了一般,迅速爬上小凳子,以极快的速度把那扇窗拉回来死死关上了。
砰的一声。刚才发生的一切依旧有不实感。
她背靠在墙壁上,身子缓缓滑下来,抱住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
湿了的头发搁在肩上,冰冰凉凉的还在淌泡沫,洗发水流进眼睛里,涩涩的,她也忘了要闭眼。
温菱觉得,自己其实是不害怕的。但胸中激扬着某种东西,硬要说是什么情感,她想应该是恶心。
脑中一旦浮现出偷窥者的脸、他的名字、他的声音,只要出现一点点她都觉得胃里一阵翻滚。
喉口酸酸痒痒的,好想吐。
背靠在围墙上好凉,脚底也浸在冷水里,才被热水冲暖的身体现在冰凉一片。
她觉得自己像瘫痪了一样,全身被抽走了力气,只能靠在那里不敢动。
要怎么办?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踏出浴室了,仿佛只要打开门一丝缝,恶心的味道就会钻进来。
如果把自己整个置身于那样的空气中,她觉得和跳进沼气池没什么区别。
周围很静,她一滴一滴数着落进水桶里的水滴,一秒钟一滴。
这样快的速度,她知道是没关好淋浴头的缘故,但也懒得动身了。
好像是阳台上的花瓶碎片又落了一块到地上,落在水滩里,发出一声脆响。
温菱一直数着水滴,都快睡着了,不知道数到第几颗的时候,她脑袋突然朝前栽了一下。
“啊差点睡着。”她揉揉疲惫的眼睛,又清醒了会儿精神,站了起来。
澡还是要洗完的。但今晚她不想再呆在这个家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