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

作品:《晚光摇曳

    “对啊。”


    舒蕴承认得很干脆, 红唇愉悦地翘起来,一副他奈何不了的样子。


    反正他马上有事要走,她现在就算可劲地招惹他, 他也没办法。


    舒蕴有一种这么几个月他消失不见的“大仇得报”的开心感。


    她自己都觉得, 这样的行为像是小孩儿一样。


    偏偏对上霍景司, 她就是想这么做。


    “所以这样阿蕴就能气消了?”


    霍景司眼里酝着浅淡的笑痕,刚才那通电话带来的戾气也消散不少,他将她揽在怀里,嗓音温和带着几分惯纵。


    舒蕴净白指尖撑上他的胸膛, 指腹下能感受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与她的遥遥相和。


    那枚花瓣被她沿着他微凸的喉结一寸寸的碾碎, 一点蓝色的汁水浸到手上,和他的脖颈上, 舒蕴将手上残留的碎屑一扬,身子一转便挣脱了他的桎梏, “霍总不仅长得帅, 想的倒也挺美。”


    闻言, 霍景司蓦地笑出声来,话里由着她, “嗯,是我想得美。”


    舒蕴颈部瓷白的肌肤在暗昧的灯光下发着诱人的色泽,男人眼眸微深, 随后径直撩起女人挂在脖颈里的银白色链子。


    低低问出来, “怎么没戴着送你的戒指?”


    “戒指不管用,我戴它干嘛。”


    舒蕴想起在南城时霍景司说的话,戴着这枚戒指,想要的, 他都许给她。


    可是他消失的那五个月里,单单一枚戒指,压根儿就满足不了她的愿望。


    霍景司喉结轻滚,似是听懂她的意思,他附身去吻她的耳尖,只是一声声的呢喃着“阿蕴。”


    未尽的话,好像都在这一声声的贴耳低语里。


    衣衫摩擦,唇齿辗转,他们身上相似的气息逐渐融合,分不清到底谁是谁的。


    过了五个月,舒蕴身上,早就满是霍景司的气息。


    舒蕴难耐地哼了声,停了几秒,还是克制着将他推开来。


    “今天陪不了你了,赏个脸,明天?”


    像是知道舒蕴在想什么,霍景司轻抬眼,先一步堵住她准备反驳的说辞,“明天周五,应该不忙?”


    “再说吧。”舒蕴恹恹敷衍。


    她需要时间,来想一想现在和霍景司的关系。


    司机在霍景司的吩咐下转上回舒蕴学校的路。


    不消半小时,到了北城大学东门,下车前,舒蕴想起来,“我还没看你的伤口。”


    霍景司几分无奈,捏她脸颊,“怎么还惦记着这事儿?”


    “真要有什么我还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


    不管他们最后怎么样,她当然希望一直他好好的。


    舒蕴问,“所以那几个月你一直在美国养伤?”


    霍景司真就一字一句地认真回她,“养伤和处理生意上的事儿。”


    舒蕴“哦”了声,也没什么问题了。她并不了解霍景司具体在美国做什么,但她对霍氏还是有一点儿了解的。


    不明白明明都是正经合法的生意,怎么就能这么经常的受伤。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架住了,继续闹别扭也不是,还和他好模好样的,自己却不痛快。


    “霍景司,”舒蕴忽然凑到他下巴处,张口咬上男人的唇,“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


    “嗯,我欠你的,”霍景司脾气好地惯着她,他们的双唇挨得很近,话音带着模糊,舒蕴却还是听得分明。


    “阿蕴宝贝儿,”男人手指抚上她微颤的睫毛,轻轻摩挲,低沉的声线蛊惑着她,“闭眼。”


    几乎是霍景司话落下的那一刻,受不了他一分分的研磨,舒蕴的眼睛微颤着闭上。


    霍景司反客为主,一寸寸咬着她的红唇,力道强势中带着温柔。


    舒蕴逐渐沉浸在里面,耳边好像听见他模糊的音调,“那不如再欠的多一点儿。”


    分离五个月的吻,来得迟了些,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汹涌,热烈。


    令舒蕴招架不住。


    ...


    最后舒蕴没让霍景司送,在男人的目视下进了学校,她所在的寝室楼和学校里许多老师所在的家属院挨着,这个时候碰上老师在楼下散步也是常有的事儿。


    没走几步,正巧碰上北城大学的校长,还有礼仪队的李老师,都是昨天下午剪彩仪式时的领导,急匆匆的步伐也不知道是有什么要事。


    “张老师,李老师,晚上好。”


    擦肩而过的时候,出于礼貌,舒蕴率先和领导打了声招呼。


    两位老师闻言驻足,张校长看见舒蕴的时候,脸上神情一亮。


    不知道是在问李老师还是问舒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今天仪式上给霍景司霍总递剪刀的礼仪队的舒同学?”


    舒蕴:“...”


    过了半晌,她才回道,“是的,张校长,我是舒蕴。”


    “哦,叫舒蕴是吧。”


    张校长一边打量了舒蕴的穿着几眼,一边问,“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舒蕴不明所以,但还是“嗯”了声。


    “一会有事吗?”


    张校长似乎并不打算只是和舒蕴简简单单地打个招呼就放她走,接着问道。


    李老师心照不宣地接过话茬,“没事儿的话陪两位老师去参加个应酬?”


    闻言舒蕴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正想随便用个理由搪塞过去。


    紧接着便听见李老师用着合情合理的说辞便堵住了她准备的反驳。


    “是昨天来参加剪彩仪式的霍总所在霍氏集团的晚宴,听说他还投资了你在的舞团,算是缘分不浅,去认识认识人总没坏处。”


    舒蕴望着两位老师看着慈眉善目的样子,都要以为是霍景司安排的了,可是不像。


    霍景司也不会做这样的事儿。


    霍氏集团的晚宴。


    舒蕴想象着那个画面,心弦一动,是她没怎么涉足过的场合。


    脑海里回想起刚才在车上霍景司接的那通电话,她忽然就想去看看,不在她身边时候的霍景司,在人前居于高位的霍景司,是什么样的。


    ...


    快九点半的时候,霍氏晚宴的主角霍景司,方才姗姗来迟。


    宴会现场就位于霍家豪宅,几千平的庄园,停满豪车。


    进了宴会厅,里面衣香鬓影,这里的每个人妆容精致,姿态得体,丝毫不见夜晚的疲惫。


    和几位簇拥过来的宾客简单打过招呼,霍景司脚步微抬,上了五楼。


    书房里没找到爷爷的身影,脚步一转,身形挺拔的男人直奔六楼祠堂。


    推门而进,霍霆正站在霍家列祖列宗的排位前,负手而立,似是听到了动静,嗓音沉厉,“终于舍得回来了?”


    霍景司眉骨微抬,不以为意地道,“不回来宴会也举办得很顺利,不是么。”


    他向来讨厌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霍霆对此一清二楚。


    回过头,霍霆语气严肃似有提醒,“别忘了你当初在这里立下过什么誓言。”


    霍景司闻言,连句“爷爷”都懒得叫,只是反问,“现在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不是吗。”


    男人神色淡漠,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闻言,霍霆细细审视他半晌,脸上的神色终于和缓了些,淡声嘱咐,“戒骄戒躁,保持初心。”


    偌大的祠堂一片静寂,望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越来越冷漠寡情的孙子,霍霆低声叹了口气,一瞬间又恢复了寻常老人的那般和蔼,“过来给霍家列祖列宗上根香。”


    未执一词,霍景司依言走过去,净白清瘦的骨节微抬,徐徐点燃了香。


    着一身黑衣,衬得气质愈加凛冽的男人长身玉隐在袅袅的烟雾里,微颔首,眉眼肃静地给霍家列祖列宗上了三束香。


    霍霆看着他那面对祖宗时似乎怀揣几分敬重之意的劲儿,嘴角的胡须气得抽了抽。


    是不是等到他立在这儿了,他才会对他这位爷爷恭敬几分!


    霍景司上香的时候,往日常戴着墨玉戒的食指空空如也,霍老爷子看得一清二楚。


    气性顿时上来,怒气冲冲地质问他,“你的戒指呢?”


    霍景司英挺的眉微蹙,嗓音平铺直叙,“丢了。”


    顿了顿,他不以为意地道,“不是还有您的玉扳指在等着我。”


    墨玉扳指最终还是到了霍景司的手里,他缓缓把玩着,也并没有把那戒指看成多珍贵的东西。


    语气狂傲,“以后霍氏有我在,比戒指更管用。”


    霍霆转头望着霍家这一代唯一最得他心的孙子,霍家男丁众多,霍景司的父亲太过痴情,有手段却不够狠心,只有霍景司和年轻时候的他最像。


    他隐约猜出几分,霍景司是想脱掉集团权力被两顶戒指所禁锢的枷锁。


    顿了顿,语气沉重地嘱托,“既然有想法,就大胆做。”


    这半年以来霍景司的所作所为,集团内乱的完美解决,霍霆全部看在眼里,对于他那些事儿,一开始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轻斥,“今晚的晚会来得这么迟,平白让外人看笑话,也不知道那会所里有什么这么让你念念不忘。”


    这话,霍霆自也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霍家和闻家合作越来越深,这次公司内部问题的解决,没少了闻家的帮助,两家的联姻也该提上日程了。


    霍景司突然笑了一笑,老头儿这是又搞先礼后兵这一套呢。


    他勾着唇角,又恢复了往日那玩世不恭的态度,“几个朋友举办的庆功宴罢了。”


    “嗯,”霍霆也无意现在就逼他怎样,只是道,“闻筠还没回国,这次是她的父亲代替闻氏前来,就在大厅,一会儿下去记得打个招呼。”


    “晏家女儿的婚约既然被江家揽了过去就算了,权当卖给江家的人情,正好闻家这次也算是帮了大忙,闻筠又和你多年同学,将来在事业上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霍景司轻嗤,刚解决了个晏家,又来了个闻家。


    他怎么会不知道老爷子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避重就轻地道,“闻家这次给予的帮助,日后在生意上,我会百倍的还回去。”


    顿了顿,男人薄唇轻启,不留商量余地,“您还是别操心这么多。”


    霍霆冷笑出声,仿若洞悉一切,“霍景司我警告你,只要你还姓霍,我就不允许,你和你父亲一样,为了一个女人,最后连事业都抛下。”


    闻言,霍景司神色愈加冷冽,嘴角略有讽意,“我从不觉得我父亲有什么错,”


    顿了顿,“有也是遇上了个不值得的人,眼瞎了。”


    这场谈话最终不欢而散。


    只是霍家这两位最位高权重的人物,向来习惯了粉饰太平。


    到了一楼宴会厅的时候,面上又都是一派的和颜悦色。


    在霍霆的宣布下,这次集团里延续近半年内乱的始作俑者被霍景司以雷霆手段解决,霍景司的父亲霍启宏则正式退居二线。


    霍氏将由霍景司正式接任总裁一职。


    伴随着众人的目光,霍景司一步步迈上台阶,接过主持人递来的话筒,男人拇指上的墨色玉扳指,在明亮的白炽灯下熠熠散发辉耀的光芒。


    至此,北城霍氏集团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彻底移交到新任继承人霍景司的手里,霍氏的新纪元也将由此拉开篇章。


    霍景司上台例行官方发言,朝台下遥遥举杯致意。


    满堂喝彩,偌大霍氏的股东团里,不论是早就站在霍景司这一派的,还是摇摆不定的,纷纷向着台上站在高处的男人,俯首称臣,举杯共酌。


    舒蕴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霍景司站在众星捧月的高台之上,神色疏离却又淡漠,漫不经心地接受所有人的仰视和服从。


    他陷在臣服于他的人海里,却又远远脱离这万丈红尘。


    这一刻的舒蕴,觉得自己离他好远。


    比从前每一次见到的,都更甚。


    ...


    霍景司来到台下,周围转瞬便簇拥了大片的人,一个接一个不间断地向他敬酒。


    等霍景司周围终于松缓一点儿,张校长和李老师见状,连忙招呼舒蕴一起过去。


    今天沈延之代表陆家,从京北远道赶来,和陆安宜一起应邀出席霍氏的晚宴。


    虽然不是亲生的,可不论近的还是远的,都知道他对这个女儿向来无条件疼宠的,对于陆安宜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


    两人走到霍景司身前,许多人碍于沈延之背后倚靠京北陆家的身份,想去敬酒的脚步反倒迟疑了。


    三人周身一时空荡下来。


    沈延之率先开口,不卑不亢,“霍总,恭喜。”


    霍景司目光先是落在了沈延之身旁的陆安宜身上,随后不动声色地转移开,淡淡回道,“谢谢沈总特地赶来北城。”


    两人客套几句,沈延之年逾四十依旧风度翩翩,虽然久经商场,气质上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那种斯文儒雅。


    霍景司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沈延之,眉眼很是熟悉,便不由多看了两眼,然而他的记忆里却完全没有和他在现实里见过的画面。


    “第一次见沈总,却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这感觉还真是巧。”


    沈延之一笑,自我调侃,“可能是我长得太大众化了。”


    三人是第一次一起碰面,两句话说完,场面顿时变得轻松愉悦。


    “爸爸,”陆安宜在一旁挽着沈延之的胳膊。


    明丽的小脸上流露几分女儿在父亲身边独有的那种娇柔和依赖,“您可太谦虚了,您在我心里一直都是这世界上最帅的男人。”


    沈延之笑了下,似是而非地调侃,“女儿你前几日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明明说是在南城的时候遇上一位世间极其难得的人,要比爸爸还厉害还好。”


    随后,沈延之看向霍景司,毫不客气地和他打趣起自家女儿,像是意有所指。


    “也不知道是在南城遇见了谁,回到家之后,和我夸的那叫一个地上有天上无。”


    陆安宜闻言瞪了眼沈延之,神色漫上几分羞恼,“父亲,您说什么呢。”


    她轻轻转眸看了眼霍景司,脸上带着不常有的娇羞,十足十的小女儿情态。


    如果是知风情的人,自然能明白几分沈延之这话里暗藏的意思,说不定下一秒就赶着上去了。


    可偏偏他们遇上的是霍景司,他这样的人,又何曾解过谁的风情。


    男人只是端着酒杯,模样倦怠,仿佛不是这儿的主角,他不时微啜一口杯中的红酒,懒洋洋的劲儿招人爱也招人恨。


    沈延之看霍景司不说话,脸色些微地落下来,却也不好表现出什么。


    这种事,终究急不得。反倒显得他们家女儿恨嫁。


    舒蕴跟着学校领导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只不过她先看见的是霍景司,沈延之陆安宜背对着她,舒蕴最起先没有注意到,因此也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两位领导先上前一步和霍景司打招呼。


    听到声音,陆安宜和沈延之好奇地转过头来,看到落后领导一步的舒蕴后,陆安宜明显很惊讶,她以为舒蕴和霍景司早就分手了。


    毕竟这几个月里,她并没有见过两人同框。


    着实没想到还能在与霍景司相关的地盘再次见到舒蕴,陆安宜好奇叫了声,“舒蕴?”


    舒蕴看也没看陆安宜,刚才领导的嘱咐在耳边响起,她站在距离霍景司一步远的地方,和他打招呼。


    宛若只是普通的认识一般得体大方,“霍总,您好。”


    霍景司挑眉,没回什么冠冕堂皇的“你好”。


    众目睽睽之下,她只听见他用着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回她一句“好久不见”。


    舒蕴:“...”


    男人眼底藏着的那抹坏,混合着那磨人的声音,隔着缓缓流动的空气传过来,一小时前暗昧车厢里缱绻的画面在脑海浮现,回忆与现实交织,一齐将舒蕴薄白的耳尖染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