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

作品:《晚光摇曳

    “安宜, 这是?”


    陆安宜身旁的沈延之开口,他的方向只能看见舒蕴的侧脸,但却不知道为什么,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陆安宜并没有察觉沈延之的异样, 和他介绍道, “父亲,这是我舞团里的同学,舒蕴。”


    舒蕴想着也是公共场合,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她淡笑着转头, 正准备和陆安宜打招呼。


    一时的恍神间,舒蕴的目光就那么直挺挺地落在了陆安宜旁边的沈延之身上, 那熟悉里已然染上几分岁月痕迹的脸庞,她没想到一切都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就这么和陆安宜的继父面对面地撞上。


    因此很显眼的, 沈延之嘴角惯常和蔼的笑意也彻底僵凝住。


    在与沈延之对视上的下一秒钟,舒蕴几乎是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


    他似乎也认出了她。


    沈延之和舒蕴相隔仅咫尺, 他投射过来的视线极为强烈, 一时间舒蕴只觉得头皮发麻。


    刚才未曾在意的沈延之和陆安宜父女亲近的样子在此刻尤为刺目, 她在这酒局上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或许是霍景司就在不远处的原因,舒蕴心底的委屈好像都被无限放大, 连带的眼尾都染上层薄红。


    喝完杯中的酒,舒蕴红着眼眶,随便编了个借口, 连招呼都没和几位领导打, 便匆匆离去。


    两位领导见状,面色带上点儿不虞,慌忙和霍景司赔笑。


    霍景司望着舒蕴离开的背影,眸光深幽。


    顷刻间便没了继续应酬的心思。


    …


    舒蕴出了宴会厅, 神色惶惶地走出去好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偏厅,她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洗手间在哪儿。


    打开水龙头,舒蕴接了里面的水便往脸上拍,沈延之一定认出了她,她从没想过会在这种境况下遇上沈延之。


    消失了十多年的人,如果一直不出现,舒清桉的那一点希冀还有残存的幻想。


    而现在,舒蕴知道,彻底没了。


    刚才的画面换了个角度在脑海里浮现,舒蕴更没想到霍景司会和沈延之认识,而且似乎还很是熟络的样子。


    其实也是正常的,毕竟他们那个圈子,关系曲折拐弯的,总会碰上几个熟悉的人。


    兀自发呆的时候,“叮”的一声,将舒蕴从沉思中惊醒。


    是怀锦的邮件,舒蕴打开随便看了几眼又关掉了。


    可能是察觉到她长时间没回应,怀锦打来电话关心。


    舒蕴闭着眼睛,极力隐藏好像下一秒就会透出来的哭腔,轻声回道,“阿锦,不用继续查了,我已经见到他了。”


    ...


    过了好半晌,舒蕴的情绪终于稳定几分,按照原路出了门,站在大厅门口,望着偌大的空地,却有些迷路了。


    接到霍景司电话的时候,舒蕴正坐在一间亭子里乘凉。


    却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乘得哪门子凉,其实只是不想回去面对那个人罢了。


    她接通电话,听见对面的询问声,“舒蕴,在哪?”


    舒蕴神色恹恹,迁怒一般,“不要你管。”


    “又闹什么别扭呢。”


    男人哼笑一声,嗓音立体清晰得就像是就在身旁。


    舒蕴下意识抬头,眼前却空无一人。


    随后苦笑了下,霍景司是这场宴会的主角,怎么可能会抛掉满堂的名流权贵来找她。


    “嗯?”一道尾音缓缓落下,仿佛裹挟着滚滚夜色而来。


    舒蕴耳骨微动,心跳骤然加快,这道简单的回应声,好像是在说,那个簇拥在喧哗人潮里,看似什么也不在意的男人,出了宴会,特地追到她身边。


    她循着声音转头去看,便见到霍景司一身黑衣,隐在雾蒙蒙的黑夜里,却又是那样的有安全感。


    自从知道陆安宜的父亲是沈延之后,舒蕴所有藏在心里不轻易为外人道的委屈,好像忽然有了出口。


    “怎么一个人来这儿了?”


    只见霍景司微抬步,缓缓朝她走过来,舒蕴眼里刚消下去的湿意又晕染上来。


    她很好地将其掩饰,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想来看看霍总有没有红杏出墙呢。”


    “哦?”霍景司走得近了些,而后懒散倚在凉亭的栏杆前。


    男人脸上的神情在夜色的浸染下有几分疏冷,他就那么隔着半步的距离望向她,“那阿蕴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舒蕴害怕被霍景司看见自己眼里的泪光,忽然起身埋进他的怀,反倒惹得霍景司几分猝不及防。


    男人揽上她的肩招着她,对于舒蕴突然的反常感到几分意外,他嗓音在这处静谧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有那么一刻就像是噙着笑的,“怎么就突然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了,嗯?”


    “霍总,”回到北城之后,她又常这么叫他了。


    “你现在能离开这里么?”舒蕴白皙的手挨上男人的肩,她微仰起头看他,话里带着些微的鼻音。


    霍景司挑眉,反问回她,“为什么不能?”


    男人浅浅挑动的眉骨氤氲在这漆黑里泛着旖旎的深夜里,好似掩着不止一分的坏,就像是在引诱她,如果他带着她离开,那么她也别想走。


    “那我也,”她顿了下,红唇微微翕动,“不想回学校了。”


    我也。


    这句话从舒蕴嘴里出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暗示。


    这庄园偌大,没有霍景司在,舒蕴恐怕一晚上都走不出去。


    他紧紧牵着她的手,两人还没走几步,远远便遇上今晚扰乱舒蕴心情的罪魁祸首。


    陆安宜应该是出来找霍景司的,找不到好像在发脾气。


    旁边沈延之好脾气地哄着,那是她很多年都没有再体会到过的慈父柔情。


    “霍景司...”舒蕴指甲扎进霍景司的掌心,嗓音冒出极其细微的轻颤,“你抱我好不好?”


    霍景司轻挑眉,没有察觉,他总觉得今晚的舒蕴不太正常,她今天的脆弱和依赖都太过于突然。


    男人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几米之外的陆安宜和沈延之身上挪开,反问,“抱你?”


    其实舒蕴还有一句话没说。


    她想看看霍景司,会在陆安宜和沈延之面前怎么解释她和他之间的关系。


    “不用了。”似乎再在这里多待一秒都是勉强。


    再也受不了什么似的,舒蕴忽然一把松开霍景司的手,转身就往回走,脚步飞快,眨眼间就逃开了那两人的视线。


    舒蕴一边走,眼泪一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她恨那个人,可是再见到他的时候,心底却又说不上的难受。


    舒蕴穿着高跟鞋,走得快了腿疼,也根本晃不过男人的一双大长腿。


    没几步便被他追上,她的手腕被一道温热攥到他掌心,霍景司的嗓音在浓重的夜色下显得有些凉,又好似带点儿暖,“跑什么?嗯?”


    舒蕴转过身,忽然抬着手腕搂住他的后颈,埋在了男人的胸膛里,眼泪愈加止不住了,音线里泛起的哭腔浓重又孱弱,“霍景司...你抱我...”


    她没再使什么力气了,几乎将全身都挂在他的身上。


    如果是在没人能看见的地方,舒蕴知道,霍景司不会拒绝她。


    ...


    舒蕴就这么被霍景司抱着坐进了迈巴赫的车厢,霍景司想放开她,舒蕴不愿意。


    两人就着纠缠的姿势,她跨坐在他的身上,绵软地窝在他的怀里,也不说话,很安静。


    又破碎。


    霍景司抬起舒蕴的下巴,女孩眼泪汪汪一片,睫毛晕湿得厉害。


    今天的舒蕴实在奇怪,“怎么哭了?嗯?”男人问。


    舒蕴不想让霍景司看见自己哭得可怜巴巴的样子,脑袋又埋进他怀里,鼻音几分浓重,“霍景司,我看到他了。”


    “谁?”


    舒蕴摇头,又不说了,她就这么趴在霍景司怀里待了好一会儿,情绪终于差不多平复下来。


    再开口的时候,却是转了个话题,“你擅自离开,他们会怪你吗?”


    “阿蕴,”霍景司忽然正色,捧起舒蕴的脸望进她泪盈盈的眼底,“有任何不开心的地方,你大可以和我讲。”


    知道她现在情绪平复了,他抬手缓缓擦掉她眼尾残余的泪珠,“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那就在我怀里哭。”


    “霍景司,你怎么突然这么好。”


    舒蕴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毕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她其实最担心的还是母亲,害怕她见到沈延之明明早已出人头地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别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霍景司漫不经意地“呵”了声,“那看来阿蕴还不太了解我。”


    “我记住你说的话了,不过,”


    舒蕴“哼”了声,泛着薄红的眼尾微向上勾起,刹那间又恢复了那风情婉转的样子,“我是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谁能怪我。”霍景司哼笑出声,就这么乐意由着她的傲娇样儿。


    他也不开车灯,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在这深黑的夜里专注望向她,好似盛满未尽的情意,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也就除了你能,阿蕴。”


    “…”


    舒蕴轻轻嗔他一眼,说别人呢,扯上她做什么。


    好像也正是这么似羞似恼的一眼,横亘在他们之间分离五个月造就的缝隙,才缓缓缝合起一些。


    在这漆黑朦胧的夜,两人的对视充斥着心照不宣的意味,霍景司喉结轻滚,动作散漫地拍了拍舒蕴的腰臀处,“先下来,嗯?”


    舒蕴摇头。


    她现在只想抱着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温热的掌心就隔着薄薄的面料触在舒蕴的腰际,那是她极为敏感的地方,男人的动作烫得舒蕴有点儿痒。


    她情不自禁动了动身体,耳边却忽地响起霍景司的闷哼声,继而带了点蛊惑的意味,像是责怪又带着危险,“宝贝儿怎么这么磨人呢嗯?”


    男人嗓音慢慢变得喑哑,贴在颊边缓而痒地撞入舒蕴的耳膜,“再不下来,可就真的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