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性也。在贫民窟那种地方，填饱肚子不易，为了食物人们能大打出手。


    而为了欲望，就能激发人类最本能的兽念。


    他看了太多女人被欺负，看了太多女人用自己的身体换取食物。


    明目张胆，毫不避人。


    在那样的环境下，羞耻心成了奢侈。


    他六岁就被拐去了那种地方，有关这个世界最初的印象早被贫民窟的炼狱给冲刷干净。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离开贫民窟去了黑手帮后，那些人主动给他送上女人，他只会觉得恶心，并不会有任何欲念。


    关于性，他最初的印象就是肮脏、暴力、以及女人无休止的哭泣。


    这种东西，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会沉迷。


    直到他遇到了林千染。


    那个时候，林千染十八岁，刚上大学。


    他看到她从林家的车上下来，穿着一身欧洲古典的公主裙，干净漂亮得不带任何杂质，往校门口跑去。


    那是墨钧霆第一次为女人心动。


    后来，他鬼使神差地溜进了他们学校，才知道他们是在准备迎新晚会。


    林千染演的一出话剧，叫《复仇公主》，是根据莎翁的《哈姆雷特》改编的。


    他不知道莎士比亚，不知道《哈姆雷特》，唯独知道台上的女人，是他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人。


    后来，她就和素有帝都第一贵公子之称的顾昊辰订婚了。


    再后来，她莫名其妙找上他，主动送上门。


    对他而言，像是做了一个美梦一般。


    他不知道这个梦能做多久，会不会醒。


    他怕林千染知道他血淋淋的过去，就不会留在他身边了。


    空气中沉寂了两秒。


    但在墨钧霆的脑海里，他过完了她和林千染的所有遇见。


    “墨钧霆。”


    林千染嗓音沉闷闷地唤他，心里忽然有点酸涩:“是不是有人追杀你？”


    “嗯？”


    他挑眉，疑惑她这话的由来。


    林千染眨了眨眸子，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是有人追杀你，所以你要把我推开吗？”


    他身上的伤，是这么来的吗？


    他现在，打算不要她了？


    他皱眉，见她眼底逐渐湿润，心尖震颤，“不是，没人追杀我。”


    “那你为什么说这种话，你要让我去找别人？你不喜欢我了？……”


    林千染说到一半顿住，因为她发觉自己越发压抑不住哭腔。


    被男人抛弃还当他面哭，真的挺没面子的。


    可她控制不住。


    她转身要走，墨钧霆忽然从后将她抱住。


    “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你。”


    墨钧霆双唇发着颤，手臂紧紧地搂着她不肯松开:“我……我怕你不要我……”


    我怕你不要我。


    他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卑微的话。


    林千染身子僵住，“为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回去，我全都告诉你。”


    墨钧霆喉结滚了滚，咽下满腔的酸楚。


    回去的路上，墨钧霆开着车，一言不发。英俊的面皮绷着，冷得毫无情绪，连带着车内的气压都跟着低沉下来。


    副驾驶的林千染也很安静，她时不时回头看两眼驾驶位的墨钧霆，视线描摹他锋芒凌厉的五官线条。


    又时不时地，凝着脸回想前世的事情。


    前世，她没怎么关注墨钧霆。唯一的印象就是他很成功，从拿到新港口控制权后，他便一路顺风顺水，没出过什么意外。


    只是，墨钧霆今晚的反常又是为何？


    他的伤，是怎么来的？


    两人一路沉默到下车。


    近来降了温，到了晚上，夜风刮着有些冷。


    林千染一下车就打了个喷嚏，走在前头的墨钧霆闻声，折身回来，宽厚的掌心扣住她的小手，暖意从指尖直达心底。


    林千染唇畔漾起一抹笑，一步不离地跟紧他，进电梯，进了家门。


    两人在沙发落座，林千染挨着他，澄澈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墨钧霆转脸，对上她的视线。


    她的眼眸一如他当初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清亮又纯澈，像是漫天繁星。


    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像是把万丈星河，都盛进了她的瞳孔里。


    回来的路上，他几乎构思好了该如何开口，但看到那样一双干净的眼睛，他临场又有几分怯了。


    他只是沉默了两秒的时间，林千染就伸手去解他的衬衣扣子了。


    墨钧霆垂眸看她，这一次没有打断。


    扣子被她全部解开，林千染直接剥了他的衬衣，露出他厚实的胸膛。


    他右肩缠着好几圈绷带，渗透了大片的血迹出来。


    林千染指尖发着颤，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绷带，这样的伤……


    “是枪伤吗？”


    林千染下意识问。


    “嗯。”


    他从喉头发出一个沉闷的音节，见女人眼底慢慢变红，他忙解释:“都快好了，没事的。”


    “骗人。”


    林千染吸了吸鼻子，不由得眼圈就红了，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枪伤哪有那么容易好……”


    子弹打到身上有多疼，她是知道的。


    墨钧霆笑了，伸手去摸她的脸蛋，抚去她眼角淌下的一滴清泪，嗓音温和:“你又没中过弹。”


    “好了，我真的没事了，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墨钧霆哄着她。


    还真是一个小哭包。


    中弹受伤的是他，她跟着哭什么。


    傻不傻。


    “墨钧霆，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为什么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林千染气鼓鼓地质问他。


    他不是能从贫民窟那种地方活着出来，还能救下那么多人给他卖命，怎么还能让人一枪打到他身上？


    这个位置，一旦有所偏离，他的命就保不住了……


    墨钧霆眉梢一挑，对她的话有点意外。


    她居然首先是责怪他没有保护好自己。


    他还以为，她更关心他这伤是怎么来的。


    她不是都几乎猜到了，他那些见不得光的过去。


    他伸手去搂林千染的腰，让她坐自己怀里，嗓音闷闷沉沉的开口:“因为我做了一件很难的事情。”


    “什么？”


    “解脱。”


    墨钧霆眸光平静，“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钳制我，再也没有人能逼着我做不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