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露
作品:《我在吏部当面试官(穿书)》 “时琢生前未购置任何宅邸,此处图样我也不曾见过。”
这是江扶风拿着睿山上的羊皮卷至茶楼,从杨弄璋处得来的回答。随后她拜访陆恒一隐居的竹林相问,陆恒一亦不知其出处。
那皮面边处注明的文字是为嘉元二十一年,正是母亲故去那一年,且落款亦为杨时琢三字。
从住持手里取回半枚玉玦,再到这宅邸图样,母亲故去前上睿山定是与住持托付了什么。但如今连着方丈亦圆寂,江扶风难以再寻得半点线索。
屋外微雨连绵,泪满新芽。灰蒙天光撇开一人信步而来的影子,江扶风见着柳臣执伞而入,其单薄的衣上沾染了好许雨渍。
江扶风搁下手里之物,蹙起眉:“春闱将近,前几日瞧着暖和了几分,今日这雨又倒来寒气。我见你近来似乎有些抗拒喝药,这若是病倒了,你如何去赴考?更何况我听人说,吏部授圣上旨意,今年殿试之后,将乡试推为三年一次。”
江扶风从前见柳臣用药毫不含糊,即便那药中的苦涩难闻之味时时让她敬而远之,柳臣亦如饮白水一般。但不知为何,近来她察觉柳臣喝药之时,神色中总有几分犹疑,似乎不太情愿。
而后她都能在府中好些地方见着那残存的药渣。
柳臣收了伞,拂拭着身上的雨水,漫不经心地应道:“可能因为……夫人没有亲自喂我药,所以我便不太想喝。”
江扶风闻言一怔,旋即无奈问道:“柳臣,你今年贵庚啊?”
却见柳臣朝她步步趋近间,眉眼噙着微光,作答得认真:“人家说,生病之人通常只有三岁。”
江扶风瞥见不远处的庭中,那雨雾涟涟里依稀有着白气飘散,又问:“那么柳三岁,今天的药喝了吗?”
“喝过了。”柳臣捋着袖口,于她身侧坐下。
江扶风轻扯了扯他的衣衫,指着前处,“那为何门前的花盆还冒着热气?”
柳臣扫了一眼便低下头,“哦,方才浇花的丫鬟不小心弄撒了茶水。”
江扶风:……
【宿主,关于第五个才子信息,是春闱参试者之一,名为李成书。但因其样貌丑陋,性格孤僻,即便不落榜,亦难入仕途。】系统说道。
江扶风听罢便有些为其打抱不平,“那些著经论点的文士大家皆说‘不可以貌取人’,怎么到了这公正选举的科考,竟还凭外貌选拔人才了?”
系统耐心为其解释着:【古往今来不乏因样貌而致仕途不顺的例子。授进士位的才子需经吏部的面试才可为官,这其中便会观判才子样貌,面部端正而俊朗者通常占据一定的优势。虽然样貌并不会是吏部面试的重头部分,但确实是明文规定里有的指标。】
江扶风也不难想通吏部面试的用意。
一来朝局如职场,人际关系错综复杂,样貌身为人的第一呈现面,往往会成为交往之中的门槛。二来许多官职需与百姓打交道,届时身为朝廷指派的牌面,若是在形象上欠佳,只怕在百姓之中亦难博得好感。
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即便有些人不看重,但多的是以貌相取者。因为人性使然。
【宿主你这样想,抛却状元这样的顶尖人才,在进士这一行列,水平相差不大的拔尖者中,你是愿意选相貌堂堂的,还是选丑陋且不能上台面的?】系统接言问道。
“人除了才干,有的是别处可比,心性、品德、作风等等皆可评判。为何非要拘泥于那生而不能变的皮囊?”江扶风仍持不赞同的态度。
而江扶风还未等至春闱时,李成书这一名字便已传遍整座京城。
是日,江扶风于扶摇书斋中,见程遂安与众学子于学堂围聚一齐,正攒头看着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江扶风乍一出声。
“啊啊啊——”程遂安直直惊叫而起,连着一旁的学子们亦吓得一哆嗦,差点掀翻了案台。
“不是我们要看的,是程遂安带来的……”
“对对对,这东西是程遂安弄到的,我们只是好奇,只是好奇。”
“好像这会儿眼睛不太好使……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一众七言八语地胡诌着话,而程遂安更是抓起那案上的卷页藏在了身后,对着江扶风讪讪笑着,“少,少主早上好。”
江扶风瞄了眼窗外黄昏欲晚,抿唇笑得无害,“是有些早,要不要我请你留下来吃个早饭再走?”
其余学子见势找着各个由头开溜,不多时便剩下了程遂安局促不安地望着江扶风,“不用了,如宁还等我回去呢。”
“藏什么呢?”江扶风睨着他袖口处漏出的东西。
程遂安见状,又捏着手中之物往袖内塞了塞,“真的没什么。”
江扶风笑得更深了,“你不给的话,那我只好把你聚众带头,传春宫图于学堂一事做成告示,贴在扶摇书斋的布告栏处。”
只见程遂安气结得涨红了脸,“我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做出此等事!”
江扶风趁势一把夺过程遂安手里的卷页,却发现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尽是试题。她顿时奇道:“不过是一试卷,你们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嘘——”程遂安当即夸张地环顾四周看了看,确认无人后才伸近了脖子道:“这可是春闱的试题。”
此番江扶风知悉他们为何作此反应了。离春闱还有两日,而试题却提前流出,这其中状况不言而喻。
接而程遂安道:“少主你小点声,要是被人发现我这里有春闱试题,可就遭殃了。”
江扶风深吸了一口气,“你从哪里得来的?”
程遂安低声细述着:“一开始是我逛黑市时,听闻有人高价兜售此次春闱的试题,我寻思着他是个骗子,就没有理会。后来不知为何,这份试题被印刷成多份并售卖给京中备试春闱的学子,我瞧着不太对劲,就去暗中搞来了这么一份。”
江扶风垂眼望着那卷页上的印刷墨迹,“你怎么知这是真的试题?而且这样做是会被抓起来的吧。”
程遂安听罢赶忙将试题折叠起来,“我原本也是不信的。但这事今日已闹得沸沸扬扬,说是有个参加春闱的学子,贿赂了吏部的官员,窃取了这份试题,但最后似乎是和那官员没谈妥,学子拿到试题后意欲报复,就把试题印刷了多份贩卖。”
恰逢陈词的嗓音从门外而来,“少主,我方才在书斋门前听人说,今年的春闱出了些许状况,要往后推迟七日再举行。”
江扶风心头一凛,“这事果然不假,朝廷都已经在着手处理了。”
程遂安从怀里掏出一火折子,点燃了那份试题欲毁之,“少主的公爹不就是吏部尚书吗?想知道实情,问问便知。”
待江扶风回府,便见柳臣正于廊下半倚在纷垂的细柳里,一丝不苟地翻看着手里的书页。
“我听闻春闱推迟了。”江扶风悄声走近其身侧。
柳臣回望向她,垂手放下书本,“嗯,因为春闱试题被提前泄露,此事已是传遍全城了。”
江扶风斟酌着话,“你父亲他……”
“父亲倒是没有事,但毕竟身为尚书,看管不严,连带的责罚定是要受。只是此次祸事挑起之人却让我有些不解。”柳臣捏着她的手心以示安抚,续道:“一名赴京赶考的学子,本身没什么钱财,却有重金贿赂吏部的官员。”
“柳郎是觉得这名学子极有可能是个替罪羊?”江扶风问道。
柳臣颔首,神情渐渐凝重,“是。且此举带来的后果看似影响不大,终究是明确地指向了吏部。日后还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动及吏部的话,此次的错漏便是横亘在皇上心里的刺。像科考泄题一事,关乎朝廷公正的颜面与吏部办事的严密,且人言可畏,若是朝廷失信于民间,科考便不会再是读书人为之所赴的圣举。”
江扶风理着思绪,“那这个春闱试题泄露的案子,学子招了吗?可有明确证据?”
“那学子自是没有招供。但受贿的官员所收银两已被查出,那试题也确实是他卖给别人的。”柳臣说道。
江扶风越觉不对劲,“我此前听说的是,买试题者和吏部官员未能谈妥而伺机报复,才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可我怎么看这都是下下之策,学子大可收集其泄题的证据暗中检举,怎会偏把试题公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是,夫人也察觉了这其中蹊跷。那位名为李成书的学子,在京中并无人与其有交际,他惯于独来独往,连着此事一出,都没人为他作保。”
柳臣话音未落,江扶风已是捕捉到他所道出“李成书”此名,她不禁暗自苦笑,这还真够巧的。
“那现下是如何处理这个李成书的?”
微不可闻的叹息声里,柳臣答道:“涉嫌舞弊,取消春闱资格,押入大牢候审。”
系统:【哦豁,到嘴的才子要变成死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