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作品:《孺人今天抛夫弃子了吗》 夏日天明的早,一日内难得的凉时,天色淡的像一缕清烟,云丝一绺一绺的。
话说那日泱泱同小算盘去大慈寺拜了佛、挂了姻缘线、吃了斋面、逛了庙会被送回司学堂后墙已是天色不早。
她喜滋滋别了小算盘绕过回廊遇见了沅浠。
得此一问才惊觉自己误了一桩何等大事,她竟然将岐王、小侯爷、杨将军并展护卫几个甩在酒楼忘了。
重要的是她还没有结账!
心头小鹿张牙舞爪飞撞了几下,泱泱匆匆搪塞了沅浠跑到空处喊了两声展护卫。
跳下的人影目色幽怨,连手也不拱了。
泱泱一面庆幸人未干等在酒楼一面又惴惴是如何收场的。
展护卫没同她说小二道‘那娘子许是遇到自家小郎君,一跑一追走了’,也没说结账之时老板面前摆了四双手的争战,只道老板自家遇了喜事,吃饭的都免银子。
泱泱彼时人逢喜事精神爽利,所有的心思都滋养到自己那朵花骨苞开了瓣的桃花上了,也未细想。
过了几日才觉得有些蹊跷,不过这几日无人寻她,她乐得自在,整日得了空爬墙出去会小算盘。
那日之事毕竟不妥,泱泱想了想,微子启是个给点雨水就要灿烂的性子,凉着他许就安分了,便没有理;
又思忖杨翊那处也不是个计较性子,朋友间是理解她这个难处的,遂顶了太阳去摸了几条鱼柳枝架着烤了特意去街上等了送去。
杨翊看着她,目色有些凝重,欲言又止几番,还是夹着马腹走了。
人生得一知己,何其艰难,杨翊真将她待好友,看出贺兰昱的心思十分不安,那日提点完泱泱,又特意追了贺兰昱的马车。
贺兰昱思及他那套西市看马的言论,对他来这一趟并不意外,“你是想叫本王换个人?”
杨翊也不做伪,“她不合适。”
贺兰昱却一个莞尔,“你知道,她是最合适的,天真,却不无邪。”
自古忠义两难全,杨翊犹疑;
泱泱觉得最麻烦的就是贺兰昱。
她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堂堂岐王情意深深的恋上了她,唯有不安自己身上有什么他所求的。
不管是什么,要绝了贺兰昱这个心思,让他别再盯着自己。
泱泱掂量了一番,祭出自己鬼斧神工的厨艺,装了食盒去岐王府寻了云冲,让他代为拿去致歉。
后来贺兰昱一直没寻来,泱泱大为感慨,又是被她厨艺感化的下不来床的。
女官大考未成,听金盏说宫里发生了大事,陛下大怒,连司学堂的女官都回去好几个。
泱泱心下明了肯定是狗尾巴花死了,陛下痛失美人,感念自己后院起火,胆大包天,不知贺兰昱最后查出是哪位娘娘做的事没。
可巧,她屋内的沅浠就是个好梁梯,从她台服父亲那里探听到了消息。
“我阿耶说岐王殿下一直在追查前朝余孽,意外查到钩弋八花是漠北细作,上邶竟然有漠北细作!我阿耶说了,有一个就代表有一堆,那就是暗夜里的蝙蝠,不定何时会飞出来咬人,对了,这同我帮皇后娘娘出主意有什么干系吗?”
泱泱心头大骇,一面搪塞着沅浠一面心中分辨,此事究竟几分真假。
细想唯有两种结果,若真,皇帝大怒应该是恼自己差点被细作算计,若假,便是岐王没能查到凶手或存心包庇故意将水搅浊。
兵峰鼎盛,然庙堂之上却是奸臣当道,盛世之下却危机重重。
且不论何种,到底离泱泱遥远,她近来只心烦一件事,如何让齐老爹允她嫁人。
虽然小算盘不说,泱泱也晓得他的为难。
他一直同师娘说自己有心上人,抵死不应绿妘,却不能说心上人姓甚名谁,更别提带得一见。
泱泱愧疚不已,她在司学堂不安欺压,得罪的人太多,再者玲珑夫人她们还虎视眈眈自己这颗心,若此时将一切掀开,泱泱忧心有人会对小算盘下手。
此事急不得,只能循序渐进,定个一二三四,慢慢攻下齐老爹这座城池,她细细想了几日,觉得万事俱备,只欠良机。
良机并没那么好待,泱泱第一步就拖沓良久。
转眼一个月已过,琅玕姑姑开了大恩,念近来一众贵女学规矩辛苦,准许办个竞渡赛放松放松,还拿了五日连假做奖赏。
这下一众贵女可是雄赳赳、气昂昂、磨刀霍霍向同僚,竞争对手,勉强算得同僚。
泱泱得空练习了好久,又细细打听了规矩,竞渡就是将银碗用红绳高绑在竿子上,让各个小舟争着去夺取,最后拿着银碗返回岸边方为胜者。
泱泱因着一二三四,一都未行的出去,是以焦心,想用这五日回齐府鞭策鞭策齐老爹,做个小祸,练习时万分用心。
很快到了这日。
贵女一个个都叫来家眷打气,往日同尼姑庵无异的司学堂,一下涌进许多千金公子,脂粉香绕,幞巾如云,好不热闹。
泱泱偷偷回了齐府一趟,带紫桐、白玉看看热闹。
时辰未到,她带着紫桐、白玉闲逛,问齐菁有没有为难她们?又问玲珑夫人有什么动向?再问齐老爹有没有消气?
紫桐一一答过,原来二夫人竟然已经回来了,齐菁来耀武扬威了几次也失了兴致,她二人并院里的丫鬟没受什么刁难,可到底是齐老爹使银子打点了还是旁的缘由,她也不清楚内情。玲珑夫人是气的不轻,近来都在与二夫人斗法,至于齐老爹消气否……
“大家最近都在花楼夜宿,小姐你觉得这样是消气否?”紫桐细声细气道。
东陵不禁朝官夜宿花楼,还有心思寻花问柳,想是气消得差不多了。
泱泱心下盘算,瞥见白玉面色,细眉微动,正巧此时一阵热风拂过,泱泱松了手中丝帕,紫桐一声‘哎呀’忙跑去追。
榴花院落,细柳亭轩,紫桐跑的应该不远,泱泱直问:……“白玉?”
白玉性子清冷,人如其名,细白如玉,抬起眸子,光色微凉,“泱泱,你记得你留在上邶是报仇的吗?”
泱泱同白玉同在尼姑庵吃了数年苦,尼姑庵的师太寺主并不慈悲,泱泱忘了从前的艰难,却记得摔下山坡后是白玉悉心照料。
白玉道十年好姐妹不说旁话,又同她说起以前她说的自己家世、对齐家的恨,以及发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的毒誓,种种让泱泱讶异,白玉比她更明炽的恨更让她震惊。
睚眦必报,泱泱自恃如此,白玉道她不知家人是谁,泱泱的恨就是她的恨,便随她一起来了上邶,泱泱感怀白玉屈身丫鬟陪她,却没想到白玉心中还有一念:看她报仇?
泱泱眉心细蕊红莲敛拢,平绣翘头履一动,“白玉……”
她想拉着白玉的手问一番她心中实意,山石屏障不深处倏然隐隐传来男子嬉笑,夹杂着紫桐软糯焦急的声音——
“给我,给我……”
泱泱与白玉对视一眼,快步行去。
紫桐确实遇上了麻烦。
泱泱那丝帕不偏不倚飞到了带着小厮迷路半晌的男子面上,男子本就心烦意乱,瞧见一个透花糍般白嫩嫩的小丫头追过来要帕子,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紫桐也没想到看着风流倜傥的公子竟是个混账无赖,假意要给她帕子,却突然使坏高举过头,她生的娇小,兔子般又蹦又跳半天够不着,急得眼红。
男子却调戏上头,趁势长臂一揽,竟然将紫桐一抱揩起油水。
紫桐从没经过这样的事,都吓傻了,期期艾艾撑着手去推。
泱泱和白玉绕赶过来见此就是怒火中烧,好在二人都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很快稳了心神快步过去。
“紫桐!”
泱泱高声喊道,行至过去,一把将人拉至身后,这才端端行礼道:“见过成君,小女的人不识礼数,成君见谅。”
“你认识我?”男子理着锦袍衣襟的手一顿,朝泱泱低垂的面看去。
泱泱从此人黑靴后鸡蛋大小的翡翠抬头移开眼,但见此人穿着一袭双绣并蒂纹长袍,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背子,咒骂一声,这般热的天穿的清水粽子里外三层也不怕热死。
镶碧鎏金冠,金线蛛纹腰封,手中还拿着一把白玉镶金的折扇,极尽招摇。
本是三分猜测,加上此人处处显金的打扮大抵没错了。
不过猜到是一回事,太聪明不是好事,泱泱只道:“成君腰间有成字玉牌,小女猜测,郎君姓成。”
短短话间,男子已细细扫过她的容颜。
蛾眉深目,不失英气,不失典雅,那双眼像红泥小火炉轻火焙的岩茶,浅浅一抹颜色,不难瞧出是东陵人与外夷之后,发既乌黑,想是半个西平人。
男子心中暗道:长的可比见得那些胡姬俏丽端方多了。一时也不管紫桐,不顾忌泱泱一身蓝色宫校服,轻佻拿扇朝泱泱下巴抬去。
调戏的明目张胆,泱泱颦眉退步,展护卫及时横剑护来,挡在男子身前。
男子身旁跟着个獐头鼠目的小厮,见此杂眉拧起,“大胆!知道我家郎君是谁吗!”
他还要跳脚,展护卫幽狼般的眸光一瞟,惊的他个半死,点了穴般动弹不得了。
男子初时惊愕过,脸上闪过一丝轻蔑,明摆不将展护卫放眼中。
他呼啦一声摇开扇子,探扇傲然道:“鄙人姓成,名君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