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请宴(二)
作品:《孺人今天抛夫弃子了吗》 今日不知撞的什么邪风,一个塞一个的猖狂。
泱泱攥了把手心凉汗,待人出去,举手加额就要赔罪。
方抬起,臂弯就被一抬,贺兰昱笑的春意盎然,不辨心绪,“齐四娘子,只是一个酒盏,不必如此。”
酒盏?
泱泱茫然了一瞬,眼角一觑,懊恼的闭了眼,这叫什么事,不过他既说不必多礼,泱泱稍挪了个身子,不是还有别的客吗。
这一挪正对上微子启,他长眉一轩,“干什么?你我之间的交情,要你行什么大礼,将那爪子放下来。”
爪子,你才是爪子,你全家都是爪子。
泱泱暗白了他一眼,再挪,对上了一直未说话的杨翊。
这个就无须拜了,她放下胳膊,款声:“杨将军,招待不周,过几日天气凉些,我再钓鱼送些烤鱼补上。”
杨翊如今专司管金吾卫,却是幼时随父征战沙场,驻在边塞了十余年,一身硬朗血气。
听闻那时意气风发、将姿卓然,惹得上邶无数女郎挥断了手帕,后来娶了长公主,也就是贺兰昱的亲阿姊,卸下战甲,披上软甲,无令不得擅离上邶,那身英气颓靡了不少,一眼看去,只叫人注意到他秀气的五官,桃花眼、悬胆鼻、棋子耳。
泱泱没注意看过,金盏同她说这些时也特意叮嘱,长公主是个妒性大的,让她千万不要生不该有的念头。
金盏完全是想多了,男女之间并非只有儿女私情嘛,趣味相投,相敬相重,蓝颜知己,也是一条路。
杨翊会应来吃酒,自也是看出她处境艰难,义气一帮。
然观看这半晌,他似乎确定了一个念头,当着这些耳目的面提点自然不好,只暂先按下,点了点头,道:“对了,你上次提的我着人问过了,下次叫阿石送饭时一并带去。”
泱泱一喜,提到送饭这回事又想起什么,道:“杨将军,杨芷近来没寻过我麻烦,你那公务繁忙,饭就不必送了,我同琅玕姑姑说一声,同金盏一起用就好。”
初进司学堂同杨芷结下梁子,杨芷仗着她是将军府的独女、长公主小姑子,集齐了一众拥趸排挤泱泱,最常做的便是故意在她饭食中掺沙子、放虫子这等稚童手段,泱泱也回敬个茶壶里搁厚醋、糕点上撒盐粉的手脚。
那会儿虽已得了太傅府沅浠的庇护,但不能事事去告状,她能解决的便自己解决了,后果不过饿了几顿肚子。
直到一次琅玕姑姑夸耀了她才情闻达,无人可追,杨芷竟带人使暗招,一根锦带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也忘了那时顺手捡起的是什么,将几人砸了个头破血流,当中最狠者便是杨芷。
虽然她以一敌众,英姿甚勇,却也脑中起了诸多念头。
细扫了一眼狼藉战场,泱泱捏着锦带就往琅玕姑姑那处跑,她身份低微,若让恶人先告了状,定要完蛋,秉着先发制人的念头,泱泱跑的飞快,然后一头撞了来司学堂看望妹妹呆的惯否的杨翊。
那日杨翊身穿常服,泱泱并不认得他。
因着饿了几日肚子,有一顿没一顿的,身子发虚,被撞的头晕眼花半晌站不起来,便是这会儿,杨芷几个反应过来,捂着脑袋张牙舞爪追来了。
泱泱几乎是下意识的往那杨翊身后躲了一步,直到杨芷哭天抹泪唤出一声阿兄。
泱泱心中咯噔一声,扭头就想跑,被杨翊拦住了,她立时捂住了袖口,预备人一冲上来,她就先发袖箭射瘸他的腿。
出乎意料,杨翊此人万分持正,看她戒备不已,还颔首道他无意惊吓,只想问清发生了何事。
未及泱泱说什么,杨芷捂着脑袋急匆匆插进来好一通颠倒黑白,泱泱亏在被勒的伤了嗓子说不出话,心头火拢的直从眼往外冒,暗道还是得去找琅玕姑姑,她悄悄退着步,却乍然听了一声冷喝,“你住嘴!”
杨翊领军数年,熟读兵法无数,又深知自己这个妹妹秉性,哪有那么好糊弄。
吓得杨芷怔住,他复转过身,看泱泱捂着脖子许是说不了话,手里又握着锦带,猜出了个大概。
“姑娘,你的伤,是舍妹并几位贵女做的?”
“她们的伤,是你反击时造成的?”
“事出有因,可是舍妹不讲理?”
只三问,泱泱连连点头。
杨翊大怒,当即扯了杨芷喝住几个贵女一道去了琅玕姑姑那里,自此才晓得杨芷在司学堂横行霸道,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手段。
泱泱从前只听闻歹竹出好笋,还是头一次见好竹出歹笋,还只出了杨芷一头,杨翊并两位战死沙场的兄长一顶一的英雄好汉,是非分明。
那时怕杨芷记恨,在饭食中再动手脚,杨翊便着了一个叫阿石的亲卫日日三餐送着。
泱泱被金盏提醒过后觉得不妥,同阿石说过,让他代为转告,阿石却传话回来,自家的人做错事,已告知老将军和长公主,送饭是杨家众人知晓的,让她不用担心,一送,便送到了今日。
这次泱泱再推拒,既不多说,杨翊也不多问,点头应允。
二人这几句话像个哑迷,看的屋中人又是一通神色各异。
微子启沉不住气,直接拽了泱泱低问:“你怎么认得杨将军的?”
泱泱被拽的身子一歪,暗道这一屋子都是耳朵尖锐的,你还不如坦荡问出呢。
方有这个念头,坦荡的便来了。
贺兰昱淡笑道:“本王不知,齐四娘子与杨将军交情甚笃?”
说起来,杨翊和贺兰昱还是郎舅呢,却一副不大熟络的样子,要知道昌平长公主可是贺兰昱一母同胞的亲阿姊。
至于他二人是真的不熟还是权臣戎官之顾,泱泱不想了解。
她笑笑:“杨将军的妹妹与臣女同在司学堂。”
言尽于此,不想多言。
贺兰昱自也看的出,眉色未变,笑意一深,“原是如此,”话头一转,“过几日宫中有个牡丹花会,有一品金丝御衣黄十分珍贵,本王想邀齐四娘子同去,不知齐四娘子赏脸否?”
此话问的极其阴险,不应,乃是不赏岐王殿下脸面,应,那是自寻麻烦。
泱泱悲催的暗骂了句娘,正预备回拒,微子启已是明晃晃的顶了上去,“岐王殿下此念怕是要落空了,”他慢悠悠把玩着麒麟爪,“小爷这几日身体不济,泱泱得照料着小爷,没有空去劳什子……”
“放肆!”
微子启吊儿郎当不怕死的模样引得怒了,泱泱被九玦一声吼吓得心头一个狠颤,眼睁睁瞧跳舞的、奏乐的、唱歌的都怔住了面。
九诀厉声厉色,“小侯爷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敢在殿下面前如此无礼。”
微子启死猪不怕开水烫似的,神色没有半分畏惧甚带着嘲讽,仍是把玩着麒麟爪,“便是无礼了,”看向贺兰昱,“岐王殿下要如何?”
泱泱冷汗滋溜直冒,忙朝微子启腰间掐去。
“微子启,身体不济,就要有个不济的样子。”贺兰昱饮着茶淡淡道,声音里没有了笑意。
泱泱吓得不轻,瞧着那几朵骇傻的莺花,强笑道:“那个,几位娇滴滴的美人,你们可有雅兴留下哪个伴酒?要不选一选?”
话落,几人眸色各异的朝泱泱看了过来,泱泱被看的脸烧,不过是成功转移了话头。
她继续干笑,“有些无聊,”看向几朵莺花,“你们都会些什么?来,来。”
她说着招手莺花们过来解围。
莺花们却并非都善解人意,一个眼朝着软软糯糯往杨翊那儿去了。
被泱泱凌厉的目光瞪了半晌才被小姐妹扯走,开玩笑,不怕长公主扒了皮么!
不让往杨翊那儿去,就只有贺兰昱和微子启。
这厢云冲一句‘殿下不喜人近身’吓退两朵柳目莺花,那头微子启瞪着眼跟要挠人的老虎似的将其余几朵也震住了。
一时几朵莺花都可怜兮兮朝泱泱看来。
浪费,何等浪费,晓得多少银子才能请出来么!
泱泱有怒难言,晃着手上的镯子给几朵莺花使眼色:谁哄好这堆竖子,镯子就归谁。
莺花们顿时不管艺高不高,人胆大了。
一个首当其冲,“郎君们,喝酒怎能没有行酒令。”
笑间变戏法似的从身上拿出了骰子、酒杓,小旗、一组筹子、一只小纛,正晏晏着谁做明府,谁做律录事,谁做觥录事,九诀嘴毒打断道:“行酒令一差二十个人,屋里才几个,假母如何教的。”
泱泱差不多看出来了,九诀这厮要不就是极得宠,要不就是贺兰昱的嘴替,专为贺兰昱发声,也是,贺兰昱半晌一直喝茶,压根未碰酒。
泱泱使了个眼色,小莺花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开了。
这次又上来一朵紫襦窄纱裙的莺花,“郎君们,奴带了花签,吟诗作赋可好?”
花签便是将十种花名,写牙板十根,放于筒内,每抽一签,都照上面花名赋诗一首,莺花们常陪恩客玩的游戏。
作诗!这是哄他们还是为难她,泱泱连不跌道:“下……下去!”生怕有人应了自个儿出丑。
泱泱心里不痛快,抓起酒瓶就倒了杯胡酒,正饮酒消胸口盘亘的憋闷气,又听一道酥声,“奴擅以唇喂酒……”
“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