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请宴
作品:《孺人今天抛夫弃子了吗》 “哎!”
微子启看的心惊肉跳,攒力往凭栏抛出麒麟爪就飞扑下去欲接,不想斜刺里蓦地现了昨日那大鹰,下头岐王那笑面狐狸不知道怎么也来了。
最后便是,贺兰昱接住了泱泱,展护卫抓住了泱泱的腰扇,微子启麒麟爪上的金线倒霉催的被低垂杨柳一缠,生将他挂在了离地半丈,好不现眼。
“殿下。”
两个挎着乌金剑的急匆匆跑过来。
泱泱正被贺兰昱放下,闻声抬眼一看,一个是看着就沉稳如山的云冲,另一个便是初时在墙头下呵斥她对殿下无礼那个,生得尖嘴猴腮,记得叫什么九玦,实不知道白玉怎么从这张目空一切的脸上看出舒眉朗目的。
“见过岐王殿下,多谢殿下相救。”
惊魂甫定行了个礼,泱泱接过了展护卫递的扇子,也不管那微子启,这就要告退,被贺兰昱从身后唤住了。
“齐四娘子为何躲着本王?”
话间已绕到了泱泱面前,又是那副春山如笑,碧水含情的面孔。
论躲吗?
自然是这两日金尊玉贵的人见多了,她实是厌烦,可有了昨日之事,这位岐王多半是看见她了,她也不好出一句‘殿下何出此言’。
泱泱瞟贺兰昱一眼。
一拢铜钱色阔袖暗纹亮绸袍,黑鞶革,黑幞头,黑长靴,姿态闲雅,穿的也是常服,猜不出屈尊纡贵来司学堂做什么。
她心下掂了两回,恭敬道:“殿下误会了,臣女只是瞧小侯爷也摔下来,想去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方站稳身的微子启收回了金麒麟,闻言虚着步子走过来。
“算你有些心肝,快,扶着小爷些。”
说着一条长臂就往泱泱肩头去,展护卫不动声色抬手退了一步,正握住他胳膊,冰冷濯然的目光看去。
展护卫此人一向如此,强势高傲,若想叫此人听你的,比登天还难,既不爱财,又不畏权。
泱泱用毒药那招也只是勉强同此人达成了友好协定,若说恭敬二字,也只是表面功夫,所以泱泱一直很倾佩玲珑夫人使了何种手段。
展护卫秉性吧,泱泱勉强说是了解,眼前微子启待贺兰昱的态度她可是看不明白了。
既无恭敬,也无畏惧,连礼都没行一个,招呼都未打一声,如此狂妄不羁,竟也不见贺兰昱动怒。
朝案之争,皇家之事,果真杂乱深测的很。
泱泱想遁走了,计划闲聊两句愉快结束谈话。
于是意有所指攀扯着话头道:“敢问殿下来司学堂可是找琅玕姑姑有要事?琅玕姑姑在纺室。”
“本王是特意来找齐四娘子的。”
贺兰昱生得剑眉星目,一双眼奕奕发亮,含笑清朗道。
泱泱还没做什么反应,微子启已嫌弃的从展护卫那儿收了长臂,闻言两步走到了泱泱身前,将金麒麟在手心掂着,“不知道岐王殿下找泱泱做什么?”
微子启一声‘泱泱’生叫得泱泱抖了几抖,诡异瞧着他,不知这人发了什么羊癫。
“泱泱?”
贺兰昱好像待谁也是一副笑颜,摘了微子启话中关键继而又看向了泱泱,仍是淡笑,“不知齐四娘子可介意本王唤你一声泱泱?”
泱泱‘啊’了一声,只觉得听了半晌喜鹊喳喳甚对不起自己耳朵。
许是心绪不佳,也辨不出二人唱什么大戏,实在无心同几人拉大锯,她直问:“不知殿下找臣女有何要事?”
贺兰昱仿似没察觉泱泱的不耐,“齐四娘子上次说要携令尊登门道谢,本王这几日一直候着,不想未见齐四娘子登门,今日特意来问一问。”
贺兰昱位高权重,见人无数,识人无数,怎会不知道客套话,如今却这么明晃晃的拆出来,不知存的什么心。
事情如何发展成这样,泱泱很疑惑。
哦,对,她道诸事杂乱,拖沓忘了,要不请他吃个饭做答谢,她说说而已,不想贺兰昱竟厚颜应了,于是案几前多了贺兰昱并身后云冲、九玦两个侍卫。
尔后微子启不应了,死皮赖脸非要跟来,于是案几前又多了一个微子启。
再尔后展护卫不放心了,抱剑跟上,人如同根冻甘蔗似的戳在她身后。
再再尔后极是圆巧的偶会了正在此地巡梭火防,以清剿火患的杨翊,泱泱一个多嘴问了句要不要一起吃盏酒,又多了一个杨翊。
珠帘雅间,两壁出栏槛皆缕金花,朱漆明金屏风前摆着漆雕梅花的长案,上头盘盏两副,果菜碟各五片,水菜碗三五只,肚口大的烟色磨口酒瓶里装着胡酒,一屋都是微甜的酒香。
一旁跪在蒲团上拉胡琴的老伯吱呀吱呀呜唱着。
那把胡琴像个垂暮的老头,周身是病,葛条扎着开裂的琴筒,马尾弓都瞧得见毛刺,一首轩昂的上邶吟拉的真如哭伤了的喉咙。
小二伶俐的瞧出这几位都是金尊玉贵的主,耳朵也高贵着呢,下里巴人这一套许是听不惯,趁着送酒坛时悄声问泱泱要不要来些阳春白雪换换耳朵。
泱泱正对着一屋不知心怀什么胎听着此乐面无表情安静如鸡的几人头筋作痛,听小二这么说,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点头允他去办。
小二办事极快,泱泱方假笑着打赏了老伯将人送走,小二眉开眼笑的将阳春白雪请来了。
泱泱一看,顿时头大如斗。
几朵环佩叮当的莺花抱着琵琶、笛子眼波盈盈看着她,含羞带怯。
泱泱一个深思,或许这般羞态是做予她身后几位儿郎看的,因为这会儿她的背被几道眼神烤得灼热。
她狠狠瞪了那小二一眼,盈笑转过了身,“她们,是我请来跳舞奏乐的。”
说完若无其事往位子一坐,默泪饮了一杯胡酒。
玲珑簇罗头面没了,锦绣捻金罗衫裙也没了,早知如此,她无论如何也带齐老爹登门一趟,如今可谓因小失大。
还要再饮胡酒,手侧贺兰昱倏尔笑意盈盈道:“胡酒虽甜,但后劲儿极大,齐四娘子还是适量,莫喝太急。”说着将手边的茶推了过来。
泱泱眼皮一跳,她自诩不是自作多情之辈,也曾宽慰自己岐王温文,东陵皆知,许是待人就是如此脾性,然每每贺兰昱这厮看向她时,她总能读出二字:征服。
泱泱擅骑马,最喜野马,贺兰昱这眼神,同她看向那野性十足的马儿确实别无二致。
伸长出去够酒瓶的手顿在贺兰昱杯盏前进退犹疑,最终还是一收。
方跪坐回去,咚一声,弥勒佛大肚瓶已被搁在她面前,一片红袖像弥勒佛的大红盖头,惊绝艳艳。
红袖的主人吊儿郎当支着一条腿,这会儿子倒是中气十足了,“喝,想喝多少喝多少,喝醉了小爷背你回去。”
如此正大光明与贺兰昱唱反调,泱泱惊了一跳。
瞥贺兰昱一眼,见他正饮茶,阔袖遮了半面瞧不清唇角笑意还在不在。
她且担惊受怕,微子启仿若未知,还欲开口,谁晓得他能说出什么话,泱泱忙拿了手边一碟蜜饯递端去,“小侯爷,你喜食甜,这蜜饯许合胃口。”
微子启被她一打岔,收了话头,却贱兮兮的扬起了脑袋张圆了嘴,“啊。”
泱泱没好气的拈了粒扔他嘴里,微子启许是早有准备,没被呛到,得寸进尺,“再来筷蜜藕。”
泱泱习惯了微子启这副纨绔模样,素日相处也是这般万事不忌,是以瞪他警示过分间已去摸了木箸。
丝竹柔和,是一曲婉转小调,美人跳的摇曳生资,展护卫出声冷幽幽的,略显违和。
他道:“小侯爷不是腹痛,再食甜腥,怕是一口俐齿也保不住了。”
这推脱的正是合理,泱泱方握起的木箸又咔哒放下,正要点头道是,脑中突然醒转过来此话犀利。
她脑中杂乱,反应过来的迟了些,微子启脑中可是清明的很,这只鹰,可是只心怀不轨的鹰。
他一勾弧笑,“小爷不消你操心,你是是侍卫?做你该做的,多嘴多舌,不好。”
微子启向来笑的欠揍,皮笑肉不笑,今日泱泱还是第一次见,心中暗道,此人往后要再躲着些。
世间之事便是如此,不遂人愿。
譬如泱泱愈想离皇权贵胄、阴谋诡计远些,便愈牵扯进这些不好相与的人事中;
再譬如泱泱满心祈愿着此宴快些了结,各回各处,却偏偏要横生波澜。
跳舞的美人媚眼如丝,裙摆如烟,轻灵的很,这样美的舞,却无人心思在上头。
展护卫面无神色,淡道:“只要无人多行不轨,展某自不会多嘴多舌。”
得,一句话将一屋子人都骂进去了。
泱泱心惊肉跳,颤的髻上步摇清脆两响。
她强定心神,倒了杯胡酒递后去,也没看见随手抓的是贺兰昱面前的酒盏,“展护卫,我觉得这胡酒味道有些不对,你去问问店家怎么回事。”
一面说一面强硬使了个眼色,展护卫显然知道她什么意思,不知为何不愿退下。
空中僵持半晌,到底泱泱目光更摄人了些,他扫一眼屋中神色各异的人,接过了酒杯,也没理会其他人就出去了。
今日不知撞的什么邪风,一个塞一个的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