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叫我来巡山》这歌曲循环播放了一会儿, 天幕下众人表现不一。


    觉得有趣者，笑得直不起腰；觉得无聊者，面无表情；觉得呕哑嘲哳者，捂住了耳朵。


    对于后世之人的乐子, 他们不做评价, 开心就好。


    吴承恩从前面展现出来的画面中, 若有所思起来。


    似乎……和他写的有些不一样。


    这一段轻松的情节过去, 玄女转换了场景。


    玄女道：【我们在荧幕上观看这一情节时，对这一关的难处, 感触或许没有那么深，只是觉得悟空使用的变化多了些, 用上了三根救命毫毛里的一根，而师父也像前面的关卡那样，被抓走, 八戒和沙僧能力比不过妖怪, 几人被抓, 可最后都救出来了，有惊无险度过了这一关卡，同时, 在观看过程中, 活泼轻快的配乐与跌宕起伏的剧情，我们看下来最多的便是欢快与笑声。】


    天幕上放出了好几个画面。


    先是悟空变作了那总钻风，先是捉弄了一会儿小钻风, 后又借这总钻风的身份, 打入了妖怪内部，吓走了一批妖怪，最后是与那狮子精和白象精斗智斗勇了。


    悟空对付他们游刃有余, 甚至还能伺机“教训”一下妖怪，最后让两只妖怪恭恭敬敬用轿子送几人去狮驼城。


    果真是很欢快的场面，众人笑声不断，忍俊不禁。


    明以前的人则是感慨于后世之人脑洞之大，明后的人则是觉得改编的有趣，改编的生动了不少。


    ……


    玄女道：【原著中这一难是极其艰难的一难，这几个妖怪也远比影视剧中所展现的凶残可怖。】


    天幕画面定格了，定格到三只妖怪的形象上。


    【这三只妖怪，大魔头青毛狮子怪，凿牙锯齿，圆头方面。声吼如雷，眼光如电。仰鼻朝天，赤眉飘焰。但行处，百兽心慌；若坐下，群魔胆战。】


    【二魔头是一个玉面象精：凤目金睛，黄牙粗腿。长鼻银毛，看头似尾。圆额皱眉，身躯磊磊。细声如窃窕佳人，玉面似牛头恶鬼。】


    【三魔头是一只云程万□□，金翅鲲头，星睛豹眼。振北图南，刚强勇敢。变生翱翔，笑龙惨。抟风翮百鸟藏头，舒利爪诸禽丧胆。他吃尽狮驼国一城百姓，实属罪恶滔天。】


    【这三只妖怪本身就如此穷凶极恶了，而他们所在之地也如此，狮驼岭这个地方，简直可以用人间炼狱来形容。】


    【原著中描写这个地方的时候，用的全是人体组织——骷髅若岭，骸骨如林，人头发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如银。】


    【这是一处尸山血海，地狱也差不多如此了。】


    听到这些话，胆小者，用手捂住了一只眼睛，只是偷偷地看，见没有任何血腥场景，这才放下心来。


    玄女只是语言描述，就能感受那般无法想象的场景……


    那般凶残，使人光是听到就不寒而栗了。


    玄女道：【这三只妖怪本身实力也很雄厚，这一难中悟空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对外，有几只穷凶极恶的大妖怪，他又是灵魂出窍，又是救命毫毛，费尽了千辛万苦才保住了唐僧。】


    【这三只妖怪还有几万只小妖，光是人海战术，师徒几人也消不起。】


    【对内，取经队伍中有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八戒是个时不时要分行李回高老庄，离心师徒几人的人，而在武艺上，八戒与沙僧皆不敌，陷入了困境之时，悟空还得分身去搭救。】


    【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问题，而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这几只妖怪，虽然造了这般业绩，得到的惩罚……却远远比不上他们所做之事，甚至，那根本算不上什么惩罚。】


    【这三只妖怪，青毛狮子是文殊菩萨的坐骑，白象精是普贤菩萨的坐骑，大鹏金翅雕后台最硬，他原是佛祖的娘舅，孔雀大明王菩萨的兄弟。】


    【师徒几人最终通关时，这几个妖怪也只是各自跟着自己的主子回归原位，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惩罚。】


    【他们在人间做的恶，那一城被大鹏鸟吃了的百姓，那狮驼岭上的尸山血海，那几万个小妖为了供奉这三魔而杀的人……似乎就这么一笔勾销了。】


    ……


    听到这话的众人：“？”


    大魔王和二魔王杀了那么多人，三魔王吃了一城池的人。


    结果，就这？


    这么残忍，惨绝人寰的行为，却这般轻轻放过了？


    这公平么？这还有人性么？


    所谓在其位谋其职，而这满天神佛……他们做了什么？


    难以接受的众人，心中顿时愤愤不平起来。


    虽然这是，可众人的情绪已经被调到起来了。


    凭什么这些神佛接受香火，却这般不作为，甚至有包庇行为？


    关于“佛”的讨论，一时之间，又成为了当世的话题。


    北魏年间。


    太武帝统一北方，建立了南北朝时期北方第一个王朝。


    宰相崔浩信奉天师道，并与道教领袖交好，他本对“佛”之事持反对态度，对道家的法则很是赞同。


    他曾经劝谏太武帝改信道教，同时诋毁僧侣，说他们不事农桑，不纳税服役，却还要百姓供养。


    太武帝收到了他的奏折很多封了，心中本就渐渐动摇了，他开始修建天师道场，并亲赴道坛受符篆。


    然后，太武帝拓跋焘以“太平真君”自居，开始推崇天师道，同时走上了排斥佛教的道路。②


    看着满天神佛虚伪的面庞，而民间多信奉者，百姓供奉香火，本就是求平安，求财富，求家人康健，求秋收丰成。


    ……可是这些祈愿，从来没有因为虔诚地供奉香火而实现。


    香火旺盛又怎样？


    没有谁得到神佛的庇佑！


    “灭佛”一事渐渐在他心中扎根。


    ……


    公元438年时，太武帝拓跋焘为了扩充兵员，统一北方，下诏凡不足50岁的僧人均还俗服兵役。


    “朕要身强体壮的士兵，而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人！”他下令时威严无比，眼神扫过僧人，就是一场凌迟。


    僧人们战战兢兢，不得已服从。


    后来，事情的发展愈发不可控制。


    佛在民间的发展已经被限制了很多，可太武帝拓跋焘心中对“佛”的厌恶，确实日益增长的，到后来达到了一个高度。


    “来人！”他下令。


    侍卫以及众多官员来到他的面前。


    他道：“　驱除僧侣，令上自王公，下至庶人，一概禁止私养僧侣，有违者诛灭全家！”


    众人皆不敢反驳，他们本想说这是不是太过分看，民间“佛”已经快见不到影子了。


    可在他的高压命令下，没有人敢发声。


    此时人人自危，根本不敢再和“佛”沾上半点关系。


    ……


    时间渐渐过去，太平日子过了没有多久，这个国家陷入了一场混乱中——胡人起义了。


    太武帝拓跋焘率领人镇压。


    四处厮杀之际，他在长安一处寺庙中发现了大量的兵器。


    这样的混乱情况下，竟然有人在寺庙里做出这样的事情！


    太武帝拓跋焘心中想的是，胡人这般容易起义，莫不是这寺庙有人私通？私藏兵器来联合胡人？


    混账！


    他的眉毛全拧在一块，怒气冲冲道：“诛杀全寺僧众。”


    这件事结束后，他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只是杀了长安城这里的僧人怎么够？这怎么够？


    他要在全国推广灭佛运动！叫他不能死灰复燃！


    拆毁寺院，活埋僧侣，焚毁佛像、佛经。


    这些事情，一件一件落到实处。


    他要巩固他的国家，叫这虚伪的漫天神佛吃灰去吧！


    这场大型的灭佛运动，一时之间，举国上下，风声鹤唳，历史上称此次“灭佛运动”为北魏太武帝法难。②


    ……


    天幕下，灭佛的不只是一个朝代。


    北周建德年间，武帝宇文邕诛杀权臣宇文护，将大权收归。


    这时候的北方尚未统一，他想没收佛教的田产和寺院以充国有，同时，让那些僧侣还俗以服兵役。


    这样，国库有收入，兵力有补给，一举两得。


    可是，佛毕竟是很多人的信仰与寄托，而他刚掌握实权就想这么干，自然遭受到了很多人的反对。


    一大臣道“ 唐、虞无佛图国安；齐、梁有寺舍而祚失者，未合道也”③


    这大臣的意思是唐和虞没有这些神佛来作信仰，也没有这么多僧人和寺院，国家是很强盛和安定的。


    但是，齐和梁太多寺庙，僧人……国祚却只有那么些年。


    宇文邕大喜：“说得好！”


    这话太符合他的心意了，说的也符合历史。


    历史是用来干啥的，用来吸取教训然后不再重蹈覆辙的。


    所以，“灭佛”，是大势所趋！


    更何况，看了这天幕，他也觉得神佛没用，享那么多香火做甚？神佛会帮助他统一北方吗？


    根本不能，所以，毁灭吧。


    这样他还能充盈国库，有更多的兵。


    这触及到了很多人的利益，道士、僧侣、百官辩论佛、道、儒三教的是与非，辩论了很久。


    宇文邕的观点还是要灭佛，他大肆斥责佛、道虚妄和无用。


    有一个叫智炫的僧人气急之下，痛骂了他。


    宇文邕嘴角扯一个笑容，也不反驳，直接治了他的罪，当然，他治的不只是这个僧人的罪，而是所有僧人。


    他下诏：“断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并禁诸淫祀，礼典所不载者，尽除之”。


    一时间，北周境内“融焚经，驱僧破塔……宝刹伽兰皆为俗宅，沙门释种悉作白衣”。④


    “灭佛运动”在北周大肆传播。


    到建德6年即公元577年，宇文邕灭北齐统一北方后，他依旧继续推行灭佛政策。


    这样高强度下，全国4万座寺院被摧毁，300万僧、尼被迫还俗，焚毁的佛像、经纶不计其数。


    历史上称这次灭佛运动为北周武帝法难。


    ……


    对于“灭佛”以上两个例子只是开始，晚唐时期，武宗会昌年间。


    唐武宗一反过去儒、释、道并重的传统，他专崇儒学，信奉本土道教，对外来宗教一概排斥，尤其对佛教排斥尤甚。


    他的命令有很多，总结起来就是严禁僧侣私自剃度，限制僧侣蓄养奴婢数量，以种种理由迫使部分僧侣还俗，并没收其财产，后来，他不允许寺庙供有佛骨，任何人不得向僧侣施舍钱物，违者按数量多少给予处罚。


    以上政策，只是限制了佛的发展。


    晚唐年间，大厦将倾，四方动乱渐起，他也需要钱和兵力。


    没过多久，他直接下令让没有祠部度牒的僧侣统统还俗，即便有度牒者，其年龄在五十岁以下的也要还俗。


    后来，演变成为拆废寺院。对于被拆废寺院的铜像、钟磬一律上交国家，或铸为钱币，或铸为农器。


    唐武宗的成果和前两位比起来，对佛教的发展达到了一种几乎是毁灭性的，因为他还还一并废除了祅教、摩尼教、景教和回教，拆除了所有大秦寺和摩尼寺。


    数目上，细致算下来，总共拆除寺庙4600余所，招提、兰若4万余所，僧尼还俗26万余人，没收寺院田产数千万顷，放逐奴婢15万人。⑤


    ……


    后来的皇帝们灭佛，大多受个人信仰与当时的民生有关。


    最让人意料的是后周世宗，他是个不信神灵的人，他继位第二年就相继颁布了很多法律，限制、排斥佛教。


    他的限制可谓达到了一种比较疯狂的状态，他直接命令未经朝廷批准而梯度者，均视为非法“私度僧尼”，一律还俗，而想出家，难度堪比科举最难时，连中三元那般。


    家中有佛像、法器的，全部治罪，国内不准创修寺院……


    他这个人，为了达到“灭佛”的目的，不惜以帝王之躯身体力行，以身作则。


    他亲自挥动大斧砍毁一尊菩萨铜像，并说：“吾闻佛说以身为妄，而以利人为急。使其真身尚在，苟利于世，犹欲割截，况此铜像，岂有所惜哉”。


    就是这样粗暴的手段，强词夺理的话，佛的发展又受到了重创。


    ……


    ……


    对于以上展现出来的画面，灭佛了的朝代表现大致如上，而没有的朝代，皇帝们则是再次对“背景”这一现象，深思起来。


    这天幕所示，前面也不是没有有背景者，可没有哪一个妖怪像这次这样过分。


    这样……对待人类的。


    而这些作恶者，就是因为“背景强大”，其罪恶就像没有发生过似的。


    那些作恶者，其恶行天理难容，闻者悲戚，可是……他们的后台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掌控者。


    ……


    玄女道：【犹记得，当初佛祖发起这次取经任务时说过，那南赡部洲者，贪淫乐祸，多杀多争，正所谓口舌凶场，是非恶海。】


    【而我西牛贺洲者，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固寿。】⑤


    【这狮驼岭便是在西牛贺洲，如上所见，这便是如来口中的好地方。】


    【而这些好地方，包括小西天、琵琶洞、金平府、玉华州这些地方，皆是人性中假丑恶体现到极致的地方。】


    【而如来口中的贪淫乐祸，多杀多争之地，却是一个妖怪也没有，唐僧在大唐境内遇到最凶险的便是那猛虎了，而他越远离大唐，越靠近西天，妖魔越多，且越来越凶残。】


    【这不是第一次对如来的话作出强烈对比的地方，在西游记九十一回中，唐僧师徒路过天竺国一个叫金平府的寺庙，里面的一个住持一听说唐僧从东土大唐而来，立马心生敬意，向唐僧下拜。】


    【这位主持为什么下拜呢，因为他说这里的人，看经念佛，都指望修到中华地托生。】


    【唐僧立即千辛万苦来到西天，而这身在西天的人却想托生到中土大唐。】


    【这番强烈对比，如何不讽刺？】


    ……


    此时的画面定格到的是西天诸佛的影像，望着这些慈悲的面孔，这其中的讽刺意味又更浓了。


    【《道德经》中有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天地是无所谓仁慈的，它没有仁爱，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任凭万物自生自灭，圣人也是没有仁爱的，也同样像刍狗那样对待百姓，任凭人们自作自息。】


    【这态度，看似冷漠，其实正是最好的态度，自然界有其自然运行的法则，而人类社会也有其运行的法则，天道无为，人道一样的应该自然无为。】


    【换句话说，世上没有唯一正确的思想，妄图用一种思想去规范人民的行为是愚蠢的。一个文明国家，不应该给人民灌输任何国教式的思想，更不应该强制人民如何如何做，人民会自然而然地进化。】⑥


    【一一对应的话，神魔不需干涉人类的生活，他们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有自己社会允许的一套规则。】


    【这典型表现在神佛没用干预到的地方，西游记中展现的是大唐，没有妖魔，百姓安居乐业，大唐是远在西方的人都向往的地方。】


    【《西游记》虽是神魔，展现的却是各生百态，讽刺和批判的是社会的各种不平不公，它借神魔之体，来描述人性，描述这社会规则，而这里便归结于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


    大秦天幕下，始皇帝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这后世之人提到了《道德经》，说明其中有些思想是被后世之人所接纳的。


    但是，在始皇帝看来，诸子百家的思想中，就属这道家的思想最消极，与大秦的发展相悖。


    对此，他不认同且不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