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新衣
作品:《嫁妹》 歉礼先出,情意后至。
归去之后,一双纤手轻轻揭开包括着豌豆黄的油纸,银扣端来高足盘想为她盛上去,她摇了摇头说不用。
小小的一口咬下去,清新酥软,香气绵长,咽下去之后还能回甘许久。
她对那位俊俏少年有些改观了:虽然他的妹妹又凶又任性,但是他是个还不错的人。
吃完一块,又拿起一块,银扣悄悄看了她一眼,怪道:“小姐怎么突然笑了起来?”
不知何时出现的笑意僵住,谢不愁两手捂住脸,想将这丢人的笑意揉搓掉。
银扣大惊小怪地向她凑近:“好好的,怎么折腾起自己的脸来了?哎呀,您快住手!明明多美的一张脸啊,瞧这细皮嫩肉的都搓红肿了,您自己不心疼自己的皮肉,奴婢心疼的呀!”
谢不愁望了她一眼,心里有些浮躁。
主要是为自己奇怪的行为心虚。
闭口平静了一会儿,她想起了没办的正事,有些沮丧:“本想给哥哥制衣买笔墨的,结果带回来的只有自己想吃的冻糕。你说让哥哥知道,他会不会对我失望?”
“公子哪是那般小气的人!怎会计较这些小事?”银扣瘪了瘪嘴,“倒是您,说好要带奴婢去酒楼里吃饭的。”
谢不愁被她逗笑:“天天想着外面的吃食,是郑妈妈的手艺不好吗,这么惹你嫌弃?”
“郑妈妈的手艺当然是好的,但忍不住想出去尝尝鲜嘛,小姐您不也一样。”银扣言之凿凿,“您看您时不时出去买些豌豆黄,炒栗子,到了夕食时就吃得更少了。难道您是觉得郑妈妈做的饭食不好?”
“小丫头片子,还和我顶嘴来了。”谢不愁佯怒,轻轻地拍了她一下。
两人主仆做了几个月,但她仍是很难将银扣看做一个当牛做马的奴婢。若是当年她没有被谢应和邱玉带回去,她现在或许和银扣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她。
五岁以前的记忆她几乎没有了,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哪家的孩子。在她记忆中她似乎一直在漂泊流浪,直到遇上养父母。
想到他们,她又是情难自禁,心中一阵抽痛,差些垂下泪来。谢家夫妻盼她一生无忧,为她起名不愁,后来有他们在的日子果然无忧无愁,从他们去世之后她才发觉自己这样爱哭,动不动就挤两滴泪,若让兄长知晓,免不了又是一番担心,她看上去真是矫情又讨厌。
越想越气恼,她自虐似的用力抹掉眼泪,眼畔登时一片通红,像擦了胭脂一般艳丽动人。
方才还玩笑的人竟突然哭了,银扣看傻了眼,忙手忙脚地拿出手帕给她拭起泪:“我的好小姐,怎么忽然掉起金豆子来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嘛!”
“我就哭这最后一次,你别告诉哥哥,免得他又为我担心,”谢不愁抽抽搭搭地,“我只是有些想爹娘了。”
银扣知道她和谢观热孝在身,叹了口气,也不说别的了,这几个月的相处她算看出来了,她家小姐虽然平日话不怎么多,但其实多愁善感得很。
哭了一会儿,谢不愁很快地收拾好自己,脸上看不出什么泪痕,但眼眶和鼻尖还是红的,吹了吹风才又好了些。
*
天越来越热。
谢不愁第二日仍出了门,这回目的明确,直直往裁缝铺去。裁缝要问她和谢观的尺寸,她的倒好办,现场量了便是,谢观的尺寸她却是一点也不知,愁眉苦脸地比划了一阵,得亏裁缝经验丰富,根据她的描述很快就做好记录。
“这位小姐,莫怪我没提醒,毕竟是依照您的比划来制的,尺寸大小届时或许有差。若是松了紧了,拿来店里来找我改就是。”
谢不愁想了想,说算了,问他买了一根软尺,决定回去仿着裁缝的动作,将兄长量透彻了再找他去。
她又急匆匆到书店买了笔墨,不过不知道到底好不好用,总之不便宜就是。
将最重要的两件事完成了一大半,她带着卢延熹和银扣去附近酒楼里点了几个菜,菜上来没多久就风卷残云似的被扫干净了,她没吃多少,全进了这俩牛一样的胃里。
她在外向来不敢多吃,怕吃得饱了,回去陪谢观用饭便吃不下了。
这日用晚膳时,郑婆子和银扣放下碗盘便出去了,出去前照旧掩好门,让这对感情深的兄妹放松叙话。
谢观正欲举箸,谢不愁说等等,随后变术法似的,手里出现一段软尺。
“这几个月我和哥哥似乎都长高了些,以前的衣裳估计也穿不下了。于是就趁着今日天气好去了一趟裁缝铺,可惜到了裁缝铺,那裁缝问起我哥哥的尺寸,我却一问三不知。”
她有些窘迫地拖起手中的软尺:“哥哥可不可以让我量一量?”
谢观笑得宠溺,站起身主动走近她,任她摆布。
他现在穿的是件淡色长衫,面料是轻薄的绸缎,他一贴近她,男子的气息太强烈,她鼻尖几乎能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
春衫轻薄,脱不脱差别都不大。她动手先量了他的腰臀,她双臂拥抱似的环绕住他的腰,轻若不存在的软尺搭在他的身后,纤长细指一点点收紧,谢观本在垂目静静地望着她乌黑的头顶,蓦地睁大眼轻颤一下。
他只需站着,周遭又安静,他的感官变得格外灵敏,方才被不小心触碰过的地方像着了火,一点点的从外面烧到里面,越来越热。
谢不愁小声道:“对不起哥哥,我有点手笨。”
“无事,你继续。”
这回手不抖了,顺利量完腰她又继续往下,谢观莫名有些烦躁。
这回的触感比方才还要烫,还要明显。
她的手指,她的温度……他还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腰腹下的感觉不是很好,他只能放任自己沉醉在她的气息中勉强转移些注意:妹妹也像京中的小姐一般在用花瓣沐浴了吗,怎的这么香。
许是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便熟悉不少了,软尺轻轻一搭,她两下就比好了。
她虽不怎么更事,却也知道这些地方若非必要是碰不得的,所以尽快完成最好。
往上是胸,肩。
谢观沉默着,目光一直落在她花朵一样娇俏的小脸上。
妹妹长得很好,他向来是知道的。
小小的人儿抬起头,毫无防备地朝他笑:“哥哥的肩比我宽好多啊。”
他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沙哑:“我是男子,你是女子,怎能相比?”
“嗯,我本来觉得哥哥看着太瘦了,现在一量,好像比我想象中好许多。”
她收起软尺坐回原位,见他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催促道:“哥哥快来,饭菜都要凉啦!”
谢观回神,坐回座位,不动声色地往外挪了挪。
谢不愁没察觉,难得雀跃地摇起头:“我们马上就可以穿新衣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