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阴谋
作品:《嫁妹》 却说这边一波方平,一波又起。
天既明,四人启程,继续踏上寻谢氏夫妻之路。
这一行四人对番人行踪并无兴趣,只专心致志地寻找着夫妻俩的踪迹。经过一间茶肆歇息时,里面坐着几个持剑的游侠正在饮茶补给。
谢观低声询问着老板是否见过二人。
“谢应”、“邱玉”名字一出,茶肆中本在喝茶的游侠忽然扔杯,剑指谢观。
为首的男子恶狠狠道:“你是谢应那贼人的儿子?”
谢不愁惊惧的目光落在他的剑刃上,那剑泛着冷光,离谢观的喉结恐怕最多只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似乎只要一个呼吸不察,谢观便会被他割破喉咙。
卢延熹神情肃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劈开男子的剑,那人受此巨力手被震得发麻,倒退几步,倚剑道:“你又是哪里钻出来的鼠辈?”
谢观面不改色地饮下一口茶,茶水很淡,只有微末的一点茶叶香味,想来也仅是供应给行人解渴用的,他淡淡道:“阁下何人?”
他不否认,那便是了。那男子身后的几个人纷纷拔剑,满脸仇恨:“我们是来向谢应和邱玉索命的人,既然这对狗男女不在,那想来砍了他们儿子也不错。”
为首的男子笑得嘲讽:“正是,也该让他俩也尝尝家破人亡是什么样的滋味。”
原来是父母的仇家。
游侠们突然暴起,杀意汹涌,茶肆的老板吓得铺子都不要了,扔下舀茶水的大铁勺,直接往外逃。
谢观再如何沉着冷静,在这刀光剑影中也难免有些慌乱,权衡再三,他将谢不愁挡在身后,小小温热的身子也立刻贴上来,缩在他挺拔清瘦的身影中,几不可见。
卢延熹上前格开冲向谢观的刀剑,何倾不顾手上狰狞还未结痂的伤口,提起刀就是干。
这是头一回两人谢观面前展露武艺。
何倾和卢延熹师承谢应,皆使刀,但两人的刀法截然不同,一个大开大合,一个飘逸潇洒,也十分符合两人的性格。
“小公子带着小小姐往后退,以免伤到你们。”
谢观见他二人身上虽有伤,但面对这几个游侠仍绰绰有余,心中安定不少,带着谢不愁小心地后撤。
身后忽然又传来繁密快速的脚步声,夹杂着盔甲的响声,谢观回头看,竟是昨日在稗县营帐外见过的巡逻兵。
领头兵见过谢观,自然认得出他,但茶肆中传来的打斗声引起他的警觉,带上人冲上去,立刻将几个人拿下。
何卢最讨厌朝廷的人,被押住后本想挣开,却见谢观对他们摇了摇头。
领头兵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聚众斗殴,随我去知县大人那走一趟吧。”
方才那为首的游侠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什么聚众斗殴,我们是在报仇!”
领头兵也啐他一口:“管你打架报仇的,有什么事跟知县说去,老子只管巡逻抓人,不管审案。”
*
韩治皋向卫璋赔礼道歉完便回去同主簿焦头烂额地商量着鼠疫,才过去没多久,他那帐子的帷幕又被拉开了。
他手上要命的事儿还没解决呢!谁又给他找事来了?
韩治皋看过去,立马又闭上了嘴,是卫璋带来的官兵押着几个人送到了他的营帐里。
那几个人里面居然还有熟面孔。
那人站在一群武夫里犹如鹤立鸡群,韩治皋又惊又喜:莫非是鼠疫之事果真有了进展?这几个押着的几个人便是始作俑者?
领头兵道:“韩大人,我等奉卫大人之命前来寻人,正巧碰到这几个人在城郊斗殴滋事,顺道就给大人带了回来。”
原来只是几个地痞流氓打架斗殴,韩治皋憋了口气,面色灰败地告了声有劳,让主簿带人下去审问他们。
谢观道:“韩大人且慢!我这两位兄弟乃是出于自卫才不得不卷入这场打斗,还请大人明察,勿要误会了好人。”
韩治皋在鼠疫开始之前本就有心与他结善缘,这几日更是寻过他帮忙,干脆就让主簿把何倾和卢延熹放了。
那几个游侠一见他要放了谢观一行人又不干了,边嚷边骂,一会儿说要报仇,一会儿又骂狗官狼狈为奸,中气十足,污言秽语,吵得韩治皋头昏眼花,拍桌骂他们放肆。王主簿见状连忙喊人将他们带走,这才还给他一室清静。
见领头兵迟迟不走,韩治皋扶着头正想将他赶走后试探试探谢观进度如何,那领头兵又道:“卫大人派我等寻谢举人,如今人已寻到,我等便带他退下复命去了。”
原来方才说寻人,寻的是谢观。韩治皋一口气被噎住,最后疲惫地挥挥手:“去吧。”
领头兵便带着谢观出去了,末尾还跟了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
原来她一直都在,只是身材娇小,被谢观等人给挡住了。韩治皋听说过谢观家里是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料想她便是。
*
大营帐中,卫璋正写信欲往燕州城告知稗县情况,写了一半,便听到手下禀告谢观一行人找着了,谢不愁果然也在其中。
听到谢不愁的名字他放下笔神情微变,但公事要紧,便将心事撇到一旁。
一行四人,其中一个是小姑娘,另外两个一个偏瘦一个偏壮,但都算高大魁梧,且身上均有挂彩,还带着伤,一看就是武夫,应是钱林说的谢观“手底下的人”。卫璋将目光定在为首的清瘦少年身上:“你便是谢观?”
他语气不像疑问,倒像肯定。
谢观不卑不亢道:“禀大人,不才正是谢观。”
卫璋忍不住将他打量了几遍,暗叹好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少年。
“本官听说过你,也读过你的文章,西北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十八岁的举人,亘古通今也找不出几个,”卫璋赞道,“不过今日找你过来并非叙旧,而是为了这个。”
卫璋将一直放置在桌上的番人腰牌递给他,谢观沉静地看了,嘴角扬起的弧度几乎看不见,浓密的长睫盖住了带着嘲弄的眼。
钱林果然上套了。
卫璋淡淡道:“听钱林说,你们在稗县城北树林与慕达措人搏斗,可有此事?”
“正是。”
“他们从何处来?又为何不告官府?”在这一声声质问中,卫璋作为上位者的威严渐渐显露。
他顿了顿,又冷眼抛出最后一个问题:“韩知县的人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谢观略一沉吟,坦然回答道:“韩知县素来广纳贤才,知人善用。往日不才在县中学庙念书时也曾与韩大人有过不少交道,这几日韩大人正为稗县时疫忧心不已,见我来,便寻我帮助,并派他手下的钱捕快协助。至于那些番兵是何处来的,小生亦不知,只是在林中听到有鬼鬼祟祟的声音,我这两位好哥哥从前是走江湖的,有一身好功夫傍身,又浑身侠肝义胆,最看不得偷鸡摸狗的小人,便冲上去拿人……想必后面您也知道了,那些番兵死了,我这两位哥哥也受了重伤。”
何倾和卢延熹听了微微咋舌,小公子口中那么光辉伟大的两个人是谁?虽然他说的基本都是真话,但除了一身好功夫听着耳熟,其他描述都很是陌生,心中暗暗佩服。
卫璋垂眸细思,在一室沉默中静静串联着这几日的信息,最后选择暂时相信谢观的说辞。
还需要一些必要的证据,此事只能告一段落,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最末的谢不愁身上。
“这位姑娘是谢公子的妹妹?”
面对他方才的审问都八风不动,一提到谢不愁他却眉头一皱。
谢观抬眸,警惕地打量起卫璋的神情。
他神情复杂,眼神却是清明的,不似有杂欲。心底微松,谢观微笑道:“正是,家父母珍爱她至极,愿她一生无忧,为她起名不愁。”
谢不愁。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父母一定很疼爱她。
卫璋有些恍惚,不甘心道:“你们是亲生兄妹?”
这一问再次引起谢观的警惕。再三思量后,他笑道:“卫大人这问题好奇怪,妹妹当然是我亲生妹妹,这种事情小生何至于作假。况且此事与鼠疫有关?”
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攻击性了。
谢不愁微愕,她不是五岁时被谢氏夫妻从街上抱回来的么?什么时候又和兄长成为亲生兄妹了?不知谢观打的什么算盘,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头玩起手指,生怕自己的表现露了馅。
卫璋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些年自己从未放弃寻找过珍宝儿,可现实总是和今天一样,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他,让他失望。
他神情歉疚道:“自然没关系,是本官冒昧了。”言罢,他挥挥袖,让他们出去了。
他不敢再看谢不愁一眼,生怕再次勾起自己的思念之情,徒惹他伤悲。
*
慕达措
一个平常的日子,三王子齐兀的营帐热闹得像过节一般。
莺歌燕舞,齐兀大笑着豪饮了一整杯,对身侧的大祁男子道:“石大人,你看我们慕达措的美人比之你们祁国的美人如何?”
这个男子是大祁国舅的幕僚,也是他的心腹石鸿英。他陪了一杯酒,笑道:“两者各有千秋,慕达措的女人奔放豪迈,似草原上飞驰的骏马,而我祁国的女人温柔雅致,如锦绣江南的山水。”
“哈哈哈。本王还没去过江南,真想看看你们这江南山水有多美,祁国的女人有多妙。”
石鸿英笑而不语。
笑话,他一个东夷国王子,还是一个野心勃勃想要造反的王子,谁敢让他去江南?
江南地处大祁腹地,让他去了,大祁和亡国有什么区别?!
国舅与他是有些不可告人的交易,也不至于到国舅要双手奉上整个大祁的地步。
齐兀见他不说话,也不怪,捞了一把身侧倒酒的美女,总算谈起正事:“国舅要我做的,我都做了,国舅承诺我的,什么时候能做到?”
石鸿英轻晃酒盏,一脸高深道:“时机很快就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