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日

作品:《迟归

    季淮屿接了通电话,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米思蓝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简冠军也不知去向。


    这时,季姚烯回来了,她走到简以浔身前,听不出冷暖,只告诉她,“你走吧。”


    段尘羽还算是清醒的,想上去说合说合,被季姚烯侧眸轻责,“你照顾好自己女朋友就行了。”然后继续目落简以浔身上,“去吧。”


    简以浔拿起包,跨在肩上,季姚烯淡定地坐下,惬意地把酒倒在杯子里,玩起手机,在没有开口的打算。


    --


    看了看腕表,午夜一点了,简以浔形单影只地在成排的树影下漫无目的地散步,去哪,家是他的家,只能去酒店。


    爱情其实是岁月,真正的爱情值得回味一辈子,而这一辈子会发生很多很多很重要的事,这些重要的事情里便都有了回忆的影子。


    伤心时想他,开心时想他,人生转折点想他 ,成功失败都想他。


    所以,从你遇见无论好坏却自认为是爱情开始,它就会一直在你生活里,身体里,时不时地蹦出来为你锦上添花,雪中送炭,落井下石。


    于简以浔而言,季淮屿就是那个会时常从生活里,身体里蹦出来的那个人。


    “简以浔。”


    她站定,青绿色的裙摆不经意地摆了摆,那声音化作风她也听得出来,化作一级风二级风三级风八级风她都能听出来。


    “你别回头,我有几句话要说。”


    她点点头,点下去,再没抬起来,赌是离别的话,还是重逢的感叹。


    等了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背后的人还是没说话,他是走了吗,不会。


    我会不声不响地走,他不会。


    他几次欲言又止,心脏像键盘一样有力地敲击出里面的话,振奋有力,铿锵自知,在心里,却不在嘴里。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哪说,我想告诉你的是,今天之前的那些年,你遭罪了,但是今天之后,我想让你每天都开心,快乐,就像十年前一样,我想说。”他声线沉下来,更稳重,“简以浔,同学,同事,室友都行,今天给我升个级,再加一个身份,让我做你的男朋友,行吗。”


    简以浔头埋的更沉了。


    “你别有压力,哪怕你有一天累了,想走了,想分开,我无条件同意,我可以从室友变成男朋友,就可以从男朋友再做回室友,你来决定,行吗。”


    “给我一个身份保护你,关心你,行吗?”


    如果你同意,就点点头。


    如果你不同意,我就送你回家,咱们继续做室友,行吗。


    这一刻,她忘记了家庭,忘记了压力,忘记了种种,身后的他就是十年前的季淮屿,他们刚刚下晚自习放学,她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


    简以浔视线轻移,能看到他细长的影子,那影子正好延伸到自己的脚下,像一条坚不可摧的线,要把他们牢牢地牵在一起。


    “我想想吧。”


    她吸了吸鼻子,头仰起来,截断了眼泪的去路。


    她身后一暖,轻柔的布料覆在上身。


    “你别看。”他说。


    他两步跑到她前面,与她面对面。


    他穿着高中校服,还似从前那样,又瘦又高,时光如月光般对他偏爱,比从前更有光芒,松软的发梢随树枝轻摆,黑夜里他依旧阳光。


    她抿唇淡笑,“哪来的。”校服。


    季淮屿理了理衣服,拉链直接到顶端,下颌线条被修饰的更加明朗。


    “问你行不行呢。”


    眼幕飘到星空上,她淡淡,“我想想。”


    “我说简以浔。”他如那时一样,懒踏踏地站在她面前,“我表白呢,不是和你场景重现,认真点。”他走过去,两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双肩,“行吗。”


    “我很认真啊,我说,我想想吧。”


    他低头苦笑,发丝撩在她的鼻尖上,认真地看脚下的路,退一步,退两步,他停下,单膝下蹲,背直而广阔。


    他捧起双手,像个舀子,朝她的影子捞过去。


    “你老不老套。”她笑言。


    “舀子”捞在她影子上的心脏上,捧起来,吹了吹,作势放在口袋里。


    “不老套。”他拍了拍校服口袋,“我装里面了啊,就当你答应了。”


    “季淮屿。”


    他淡淡地看她,眼眸清澈如水,他的少年气真是天赐的。


    “怎么了。”


    “你真逗。”


    “我怎么逗了,你一点都不认真。”


    “你认真。”她笑出来,明眸皓齿地烂漫。


    “我还不认真吗。”他们在小路上散步,仿佛植物里的氧气争着抢着要输送给他们,如此的清凉,畅意。


    “你知道为什么认真学习的人特别容易近视眼吗?”问完,简以浔悠悠地看他。


    “为什么,因为离得太近了呗。”


    “对啊。”她一侧步绕到季淮屿的面前,两只手扣住他的脖颈,轻轻踮起脚,渐渐靠近他的脸,近到能感受到对方鼻尖汗毛的浮动,“这样,够不够近。”


    “不够。”


    抱紧了怕她疼,松了又怕她溜走,他若轻若重地环住她的腰,一手牢牢地扣住她的后脑勺,肆意地吻上去。


    “唔唔唔---”


    简以浔喘不上气,推他。


    松开她温热的唇,轻点她的额头,“这样近吗,恩?”


    她倔倔地逞强,“不够。”


    “够”字,正好给他机会舌吻,这一吻,把她搅的天昏地暗,把她搅的浑身的血都窜到脑里。


    她被吻的面朝星空,手不自主地被他十指紧扣,季淮屿扣住那只手,紧紧地握在手里。


    这一吻,仿佛花费了十年,没停过一样。


    季淮屿把头迈进她的脖颈,热吻后的嘴唇颤抖着贴近她的耳垂,“走,回家。”


    这一夜,


    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是能把两个人掰开揉碎再重新整合的一夜。


    他们牵着手等电梯。


    电梯上行,他们都平静的让人害怕,谁也不和谁说话。


    “你开门。”简以浔说。


    “房子租给你了,我怎么能留钥匙,自己开。”


    从包里拿出钥匙,手一直抖,试了三次才对准锁孔。


    “砰---”


    门一关,另一个世界似乎就开启了,谁也没伸手开灯,虽然开关抬手就是,房间充斥着两个久别重逢恋人的急促呼吸声。


    这是他们吻的最热烈的一次,他们拥吻,周旋,直到季淮屿的房间…..


    她像一支时刻隐藏绽放的花骨朵,只有他的浇灌才能盛开。


    她第一次这样坦诚在他眼下,紧张又期待:“你有经验吗。”


    “没有。”季淮屿温柔柔地,半是认真半是调侃,“理论学过,实践还没有。”


    她轻轻地闭上眼,睫毛像振翅的知了,煽动他的心。


    “啊---”


    他停下,捋了捋她的湿发,“疼吗。”


    她软软地倔,“不疼。”


    脖子被他的头发搔的轻痒难耐,她像天上的风筝,随风扭动,风往哪吹,风筝就在哪个方向绽放。


    她仰着头,脸颊几乎与床头平行,嘴唇微张,发出令他发狂的清浅呻声。


    含住他的耳垂不放,肆意地在里面输送呼吸,爱情与情爱从来都是相连相通,双腿被架在他的肩上,这样的进攻似乎更直白,更难以抗拒。


    她喘的发热,身体里的血液升温涌动,沸腾不休。


    四十五分钟后,双双瘫在床上大口呼吸,像争氧气的植物,她手耷拉在地上划了几下,捞起包,颠出一支烟,一只手支着床褥,吃力地坐起来,把烟点燃。


    她背影洁白纤细,像画里的人,知道她身材不错,不知道这么好。


    烟雾从嘴唇散开,她一只腿耷拉在地上,一只腿支在床上,下巴借力搭在膝盖上。


    “我说简以浔,你这事后烟是不是太侮辱人了。”


    她回头,懒散的毯子敷衍地搭在他的它上,有力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侮辱人吗?确实有一种暴敛天物的错觉。


    “怎么。”呼出一口烟气,“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季淮屿苦笑,“有。”


    “说说。”


    他忽地坐直,直接给人捞过来,躺在自己的大腿上,她嗔怒,举着烟:“烫着你。”


    “浔浔,我会对你好一辈子的。”


    简以浔借着腿力,坐起来,“说完了?那我也说一句。”


    他知道这话里有坑,他愿意听。


    简以浔把烟熄灭,双手支在床上,眼睛像洗过的葡萄一样晶莹,“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季淮屿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又给人捞在床上,覆身上去,玩味道,“怎么负责任,负这十年的责任的话,你日日夜夜补偿我的话,”他掰手指算,“按最少的算,一周两次,一个月四次,一年48次,十年就是四百八十次,要不,提前请年假?先把之前的责任解决了。”


    脖子被他吻的骚动心弦,推也推不开,他一只手就能扣捞她全身,他笔直地睨她,“来,第二次,还有四百七十八次。”


    这一夜是最漫长,最快乐的一夜,折腾到凌晨五点才缓缓睡去。


    她变了,睡时嘴角轻轻上扬,多了些烟火气。


    季淮屿要让她一点点的卸下防备,做回真正的简以浔,不需要在外面戴上面具,看见自己才摘下来,太累了。


    他最担心的事是,今天她要回家,算起来,月余没回家了,有简冠军在也不算是单枪匹马了,于是恩威并施地给简冠军发了一条微信。


    季淮屿:和你姐回家有什么情况都跟我汇报,要什么随便你选。


    鸡冠子也有春天:姐夫,我是大人了好吧,搞得像我拿钱办事儿似的,你不说我也会和你汇报的,有我在,放心。


    客厅里还挂着那天他表白的校服,一个大,一个小,一个穿在自己身上,一个披在她身上。


    当季姚烯听到米思蓝那些醉话后,她笃定这俩人肯定没在一起,在KTV门口打了十几通电话,才终于联络到有道具校服的话剧团,大半夜的给送来两件。


    他们是高中情侣,季姚烯做编导这么些年,太知道青春疼痛的刻骨铭心,如果想重新来,捅破那张窗户纸,线的那边就是高中表白的那一天。


    那天,简冠军战战兢兢地站在不停打电话的季姚烯身后,直到她终于放心下来,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时,他忐忑的心也归位了。


    “我还以为你不同意我姐和你弟的事儿。”


    季姚烯转过身,轻盈的就像一片被风吹来吹去的杨树叶,她一身红色风衣,脚踩5cm高跟鞋,抱着手臂审视他,头侧了侧,“说话越来越像大人了啊,连季老师都不叫了,我为什么不同意他俩,他是我弟弟,不是我儿子,再说了,当妈的也没权利管找对象的事儿,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就这么简单,我只能给他助力,怎么可能给他阻力?”


    简冠军吞了吞口水,喉结不听话地不规则上下调皮,“喜欢就能在一起吗?要是有阻碍怎么办?”


    长发被吹到耳后,她洒脱不已,站在哪,那里就是她拍大片的背景板,“有阻碍就清除障碍,有手有脚就是用来吃饭走路的?”


    “我,我同学出国了,他在国外认识一个姐姐,特别喜欢,但是他俩差十五岁,所以不敢表白。”


    季姚烯不轻不重地点了点简冠军的额头,给人推的后退好几步,“别和这种人做朋友,畏畏缩缩的,你以后也别这样,我不喜欢带拖拖拉拉的人。”


    简冠军的心像一个花盆,里面都是土,万能营养土,可是他没有种子,那一天,仿佛种子被播种进去了,他每天仔细地努力地看护,控制好水量,坚持按时浇灌营养液。


    他努力地练功,每次拉筋疼到想自杀时,一想起季姚烯对他的栽培和信任,咬咬牙还能站起来。


    从一个刚进团里被老师说跳舞像丧失的关系户,在两个半月的时间里,成为一个团里舞感最好,北舞全国专业课前三的民族舞者。


    每个人的努力都是有奔头的,以前的简冠军挖空心思就想出去打工,现在不一样了。


    简以浔的电话打断了简冠军的深思,


    还好,他没有被父母从小到大的溺爱而荼毒,相反更对姐姐在家时遭受的暴力而学会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