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情

作品:《迟归

    斜风温中沁凉,薄纱的礼服不足以隔住湖风。


    背后一热,熟悉的龙井茶香味钻入鼻息。


    “我说季淮屿,下次再有这种事儿我可收费了啊。”


    和她一起把手搭在栏杆上,“盛瑾总像长不大的孩子,她的心意我知道,我和她根本不可能,她太钻牛角尖了。”


    宴会结束了,段尘羽组织大家去他的酒吧喝一顿。


    简冠军当然想去,年轻的小伙子对酒吧似乎难以抗拒,“我先声明啊,别让我上台跳舞,也,也不许让我脱衣服!”


    段尘羽咧嘴坏笑,“想什么呢,我那可是正经酒吧,连鸭子都没有,脱什么衣服啊。”


    米思蓝打包票,“老弟,我能证明,那里唯一的一个鸭子是老板,哈哈哈哈----”


    段尘羽给米思蓝一个过肩摔,给人倒着抱起来,“你他妈等着,老子今晚就出台,到时候你别跟我求饶啊。”


    简以浔身上还披着季淮屿的外套,有些热了,想了想没脱,反而收紧了些,“简冠军,明天跟我回趟家,你季姐刚才给你查成绩了,文化课506分,考上北舞了,总得要回趟家的。”


    简冠军肉眼可见的失落,心中位置上跌落到地下,“我不想去。”


    其实是不希望姐姐去,去了又要难受一阵了。


    “不行,都两个月没回家了,他们肯定想你了。”


    “他们”二字,季淮屿听的心疼,叫不出“爸妈”二字是因为没勇气。


    “那我自己回去,你别去了。”


    “我说一起回去就一起回去。”


    简冠军像孩子一样,不敢还嘴,又不忍心她。


    段尘羽给简冠军解围,拉走,“走走走,不去酒吧了,去KTV,就当哥庆祝你考上北舞。”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着,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简以浔好像没那么抗拒集体活动了。


    午夜的静谧,他们打破了宁静,让这个黑夜充满激烈与追逐,树影斑驳,一一映在路上,像一道道关卡,那么容易地就迈过去了。


    季淮屿陪着简以浔走在后面,树叶沙沙作响,蝉鸣渣渣,与他身上的茶香混合在一起,颇有种世外小镇,闲云野鹤般的惬意。


    “怎么,宿舍装好了吗,还要借宿吗。”


    季淮屿听罢,步子慢了半拍,下意识地看她淡红的嘴角,有点心虚,莫名觉得她是故意噎他,“还没想好。”


    “怎么。”简以浔笑了笑,“回自己家还这么犹豫?”


    季淮屿没往那方面想,问她,“我说简以浔,你这么说话,会让我认为你是真要做我女朋友了。”


    “真能装。”


    “我装什么了。”


    简以浔疾走两步,站定在他面前,她微微仰起头,月光刚好照亮她的鼻梁,“我租那房子是你的吧?”


    “欸?”季淮屿欠下身,与她的头平直,指了指,“你的鼻子会发光。”


    “我真是占了你天大的便宜了,把房子租给了我,自己无家可归,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是吧,第一次搬家的时候我就怀疑了,巧合太多就是故意为之,而且那天你妈妈个我买衣服让我发地址的时候,我从后视镜里看见她怔了好一会儿,所以......”


    “所以什么?”


    别说你要搬家啊。


    “你急什么。”简以浔下定论,“所以你妈妈应该认为我俩同居了。”


    同居了?


    是啊。


    “我说呢,我妈那天非让我在家拍张照片,简以浔,你现在怎么这么聪明了?”


    她继续往前走,他也跟上来。


    “我什么时候不聪明了。”收起玩味的语气,她说,“我找房子还需要点时间,这几个月我也攒了...”


    “你介意我做你的室友吗?就,”他解释,“合租你听过吗,主卧给你,我在次卧,你不让我出来我就不出来,你不让我回家我就不回家。”


    胸口一阵沸腾,把她搅的风起云涌,心脏在身体里四处碰壁,不堪一击,“我想想吧。”


    她加快步伐,他追上去。


    “你别跑啊,我跟你说啊简以浔,合同签的两年,你要是不住了房租照收啊---”


    同学,恋人,同事,室友。


    所谓的关系越来越近,或是越来越淡并非完全,更可能是被时间周旋着,像一个漩涡,不时地浮萍。


    一旦有过关系,就再不会是陌生人。


    KTV里,只能说是鸡飞狗跳,简冠军对段尘羽的舞姿简直是不忍直视,真想上去做个示范。


    他没有。


    倒了两杯啤酒,身边的季姚烯以为他要敬酒给姐姐,顺势倒在沙发靠背上。


    酒递过来,季姚烯确定不是给正发呆的简以浔的,她接过,“干嘛?以为考上大学就完事儿了?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


    用震耳的音乐做底气,他说,“季姚烯!”


    麦克风是段尘羽的嘶吼,简冠军说,“我喜欢你。”


    季姚烯耳朵侧过来,“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简冠军端起酒,与她碰杯,在她耳边喊,“干了,就当是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啊?大点声?”


    他笑笑,羞的脸白如纸,“没什么,你喝吧。”


    季姚烯去包间内的洗手间,简冠军也跟着,她插着腰轻责,“干什么你?”


    简冠军往后轻倾,“我会好好学习的!不辜负你对我的希望!”


    她笑了,手背向前挥了挥,“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


    米思蓝点了一首《知心爱人》,把两只麦克风递给简以浔和季淮屿。


    简以浔手摆的像风车一样分不出五指,“我不会,我不会。”


    米思蓝直接干了一瓶啤酒,“不唱,我就喝到你唱为止,你俩可是我见过的颜巅情侣啊,让我感受一下快感行不行啊?”她黏过去,抱住她,“求你啦。”


    米思蓝又干了一瓶啤酒,嘴里哩哩啦啦地流出泡沫,紧接着起开第三瓶啤酒。


    “唱唱唱。”简以浔接过麦克风。


    季淮屿唱歌好听,嗓音清冽悠扬,有一种青春感,比说话声音还好听。


    --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


    --不管是现在,还是在遥远的未来。


    --我们彼此都守护好这份爱,不管风雨在不在来。


    不管风雨,再不再来,你在,我在,他们都在,风雨同舟情,同床共枕缘。


    米思蓝是感性的人,一曲唱完,把简以浔的话筒拿过来,音响关掉,包厢里只有两个绿色的灯。


    话没等说出口,眼泪就流出来了,双唇控制不住地颤抖,米思蓝潸然:“简以浔,你是我米思蓝这辈子最好的姐妹儿,真的,我小时候生病,走路一瘸一拐的,别的小朋友都不和我玩,就浔浔跟我玩,她还帮我出头打架,男生都敢打,谁说我一个不好,她立马冲上去就和他们干!我们从幼儿园,到初中一直在一起,即使后来她考上了二中,我们也会每周都见一面,某一天,她突然就走了,我真的很害怕,简以浔,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真的,我以为你是不是死了啊?怎么人间蒸发了一个半月啊?接到你电话的时候你说你已经在M国上学了,我说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啊?我知道你也想我你憋着不敢说,你当是怎么说的?你说,米思蓝,我生病了,我浑身上下起了好多的疹子,是不是要死了啊,你说你很害怕,因为你死之前,还想见他一面。”


    米思蓝视线落在季淮屿身上,她醉了,如果说你是千杯不醉的人,只能说你酒量好,但如果你有极其深重的情绪的话,也许两瓶就倒了。


    醉意蚀心,她歇斯底里,“你以为我傻吗?我装傻的你知道吗?季淮屿,这名字我记得,你说你死之前想见他一面,你说你没钱去医院,也没钱买药,在宿舍里躲着,大30度的穿的严严实实,怕给人看见身上的疹子,你太苦了,也太酷了,真的简以浔,我希望你俩好,我希望你和季淮屿能生生世世,我愿意把我的幸福分给你一半,让你有一点五倍的幸福,太苦了,你真的太苦了......”


    米思蓝哭瘫在地上,段尘羽扶起她,给她拉到沙发上,灌茶解酒。


    所有人都泪目了,


    简以浔的泪丝线般,细而长。


    季淮屿抽了张纸巾,没有递给她,而是轻轻拭去她的泪,他心里暗自起誓:简以浔,你不会再苦了,你没资格。


    米思蓝抓过麦克风,近乎疯狂嘶吼:“浔浔!你他妈的一定要幸福,季淮屿,你好好对她行不行?”


    句句字字出于米思蓝之口,声声词词扎在季淮屿的身上,,他自责,自责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努力再找找,为什么十年后与她偶遇后,还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简以浔沉静地坐着,就像这包厢里就她一个人一样,她一动不动,连泪都像是静止的。


    季姚烯把杯子摔在桌上,不怒自威,几乎是质问,“季淮屿,她就是你高中的女朋友是吗?是你自杀自残还乱填户口本的那个人是吗?”


    简冠军拉了拉季姚烯,被她一把甩开,重重地摔在沙发上。


    季姚烯摔门而出。


    没人追出去,也没人敢追。


    一切,似乎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