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去

作品:《迟归

    在前辈们面前,季姚烯是业界有名的编导,在小辈面前是有足够资本对他们颐指气使的姐姐。


    季淮屿除外,按她的话说,那小子硬着呢,钻石碎了他都没裂纹。


    简冠军撑了撑湿了的裤脚,天儿热,或许一会就干了。


    季姚烯低头抱臂看他,“你干嘛呢?”


    “那女的把果汁撒我身上了,还骂我。”


    明明是在回答她的话,可这话从简冠军嘴里说出来,配上那张小奶狗的乖乖脸,就有种撒娇的感觉。


    “道歉。”季姚烯说。


    简冠军站直,我道歉?


    盛瑾双手拉在背后,可爱的像娇气的公主,等着人道歉。


    “盛瑾,你听不见我说话吗,我让你道歉。”


    盛瑾噘着嘴,脸别到天上,“凭什么?我不。”


    季姚烯把简冠军往盛瑾的方向拉了拉,明显语气中充满指责和威胁,“我再说一遍,”她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歉。”


    “盛瑾我说话你听不见是吗。”


    盛瑾骨子里是怕她的,甚至比畏惧吴惠兰更甚,从小被季家收养,从小就学会在季家人面前低头做人,季姚烯之所以对她严厉,是因为收养已成定局。


    为什么当初坚决不同意盛瑾住进季家,那天孤儿院里,父母正在办收养协议,她在外面等着,就看到家里要收养的这位盛瑾,当初才六岁。


    霸道地把小朋友怀里的兔子抢过来,那位小朋友哭着说盛瑾抢东西。


    季姚烯记得清清楚楚。


    盛瑾说:“我马上就要去有钱人家了,这别墅,出门有司机接送,抢你东西怎么了?想要吗?”


    本以为就是年幼的小朋友吵吵嘴,直到盛瑾把兔子举过头顶,狠狠地摔下去,兔子嘴里流出血,盛瑾丝毫不怕,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要!死了,给你玩吧。”


    然后秒哭,朝院长办公室跑,“妈妈,妈妈,小蓝把兔子摔死了,兔子死了---”


    年长她四岁的季姚烯看的惊心动魄,没想过一个五岁的孩子一点童心,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这样的孩子,不可以生活在家里,更不能让她荼毒季淮屿。


    领养已成定局,季姚烯能做到的,只能是压制,如果被她占了上风,那才真是无法无天了。


    她偏偏喜欢季淮屿,名义上的哥哥,直到现在,全家人除了季姚烯外,都认定盛瑾是一个弱不禁风,柔弱不堪风雨的小女孩。


    保护弟弟是季姚烯的本能。


    守护简以浔是季淮屿的本能。


    这时季淮屿一行人走过来,简以浔是想找简冠军聊聊天的,毕竟这俩月只见了一面,比她这个当医生的姐姐还要忙。


    盛瑾看见季淮屿,像看见宝藏似的,扑过去抱住他的手臂,“哥!我想你。”


    季淮屿左臂和简以浔的右臂像两条竖着的平行线,一路上不时地浅浅“相交”又再次“平行”。


    见这个妹妹这么可爱亲人,简以浔只是弯了弯唇,见简冠军在季姚烯身边,心事重重的。


    “冠军?发生什么事了。”


    简以浔张开手,示意弟弟过来。


    简冠军迈开步,被季姚烯拦下,他小声对她说,“要不算了吧?你们是一家人,我不想让你为难。”


    “一家人怎么了?”季姚烯故意大声,“家规家规,就是家里的规矩,今儿这事儿我还就做主了,盛瑾,给简冠军道歉。”


    盛瑾拽着季淮屿的袖子撒娇,“哥---人家不要。”


    然后斜睨了眼简冠军,嘴噘的老高。


    季淮屿挣开被拽着的衣角,沉静轻则:“发生什么事了?”


    “我就是不小心把果汁洒在那个人身上了嘛,姐逼着我道歉。”


    “是吗?”季淮屿眼神笔直地看简冠军。


    “要不...算了吧,我没事的,裤子洗洗就可以的。”他特意抖了抖裤脚,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季淮屿不喜欢这样的人,更不希望简以浔的弟弟这样,息事宁人并不是贬义词,但不代表被骑在头上了还认错,尊严和面子都是自己争的,不能第一次见面,就让人以为简冠军是个人人揉捏的软柿子。


    “盛瑾。”季淮屿牵起简以浔的手,“向你嫂子的弟弟,道歉。”


    盛瑾懒散地看简以浔,什么嘛,“没结婚就嫂子嫂子的,哥你不是这样的。”


    “我让你道歉。”


    盛瑾要被逼哭了,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对不起”,就擦着鼻子跑开了。


    季淮屿把简冠军拉过来,犹如注入一剂强心针,“简冠军,你姐性子就硬,你也不能软,你是男人,不能做睚眦必报的小气人,也不能做任人鱼肉的盘中餐。”


    简冠军点点头。


    季姚烯认可地拍了拍简冠军的背,季家人就没有软的,准季家人也不行,她也不会带一个怂包出来。


    季姚烯和季淮屿去给长辈们敬酒,这是妈妈的告别演出,业界的大人物都来捧场,身为儿女自然要给她撑场。


    季淮屿拍了拍简以浔的后脊,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湖边观景台桌上摆着一杯红酒,一块蛋糕,简以浔被服务生带过去。


    “简女士,这是季先生安排的,蛋糕是特意吩咐后厨现做的低糖蛋糕,请你慢用。”


    她点点头。


    湖光在夜里会变成一面镜子,星光熠闪,月色皎洁,如一笔浓墨重彩,把白天的平庸涂抹成众星捧月的画面。


    “你叫简以浔?”


    简以浔扶着栏杆,闭目拂风,暖暖的,丝丝凉,闻声才不舍地缓缓掀开眼帘,望着粼粼的湖面,她知道是盛瑾。


    “就你,还想当我嫂子?我劝你早点死心。”


    观景台前是一条铺满鹅卵石的鱼缸,金鱼鱼苗活泼而快乐,弯身拾起一颗石子,扔进湖里。


    须臾间,清脆的涟漪绽放,月影散开,富有释怀的诗意。


    “你哥的婚姻什么时候轮到你操办了。”


    盛瑾一副高高在上成功人士对底层人士的轻蔑,“你不懂季家,我二十六了,我演出的收入到现在都交给妈妈,自己只留一少部分,你知道我每年给这个家带来多少收入吗,我一场演出出场费就有二十万,你呢,你一个小小医生,一年能赚多少?”


    简以浔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红酒与风,真是良配。


    “以我对吴阿姨的了解,应该是你自己非要把收入交给家里的,而且,你喜欢你哥对不对?你做的种种,只是想讨好你妈妈而已。”


    她终于转身,与她面对面,“我说的对吗?”


    盛瑾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简以浔当她默认了。


    继续说,“你知道结婚流行彩礼这一说吗,当然这件事和彩礼没关系,我想说的是,彩礼是两家联姻的形势,是非必要的,并不是买卖关系的贿赂,贿赂的结果是什么?”


    盛瑾只是装傻,她懂她话里的意思,说自己用钱收买吴惠兰,让吴惠兰知道自己对这个家是有价值的,可以为这个家带来荣耀的,是可以继承她的衣钵的。


    “简以浔,你玩不过我。”


    听罢,她扬了扬下巴,“抱歉,我没有要和你玩的准备。”


    “简以浔,我告诉你,任何对我哥有意思的人,都是我盛瑾的仇人!”


    《局外人》里有一句话:当我听某个人说话听烦了,想要摆脱他时,就装出欣然同意的样子。


    可还没到时候,简以浔突然想和她浅浅地玩一下。


    “仇人吗?那你打算怎么报仇。”


    盛瑾断然她是怕了,她身上刚刚散发的凉意弱了,于是她走近简以浔,虎视眈眈地,“鱼、死、网、破,”说完突然大笑起来,“我赢了,你出局;我输了,我们就一起死,怕不怕?”


    她才二十六岁,眼里的凶恶不亚于老谋深算的长者,透出一股邪气。


    简以浔不怕,假女友而已,不身在角色里的话,做事就容易多了。


    比如拍戏的演员,被刀子捅穿了身体,他疼吗,不疼,但是演的很疼,能给人看哭。


    比如她小时候被打时,她疼吗,疼,但是她表现不出痛感。


    旁观者清是真的,不用进入角色也是真的。


    简以浔下颌抬了抬,“季淮屿,你来了!”


    盛瑾像变身一样,瞬间变的软软甜甜的,捋了捋公主卷发,“哥,我和嫂子聊天...”呢。


    季淮屿根本就没来。


    简以浔也没笑她,一副大佬退场的架势,路过她时,说,“好,我替你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