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游症

作品:《迟归

    关于凶宅,加上数次醒来睡在房主自杀的房间,简以浔想确诊看看,首先是科学至上。


    这症状可以挂三个科,精神科、精神心理科、睡眠医学科,挂了院里的精神心理科后,权衡各方面又把号退了。


    午饭时她刻意晚去了会儿,把餐盘放在睡眠医学科王医生的桌上,一位很有经验的中年女医生。


    “王医生,我想请教一些问题。”


    ——


    季淮屿对面坐着同科室的秦医生,实习医师,微胖,笑容可掬的十分憨厚,是那种笑起来就很阳光的大男孩。


    秦医生视季淮屿为偶像,直接跟人叫师父,被师父骂也是常事,秦槐本科毕业就来人民医院了,两年的工作中小毛病不断,也不是学术不精,就是遇事紧张,看见患者就大汗淋漓说话也结巴。


    光是季淮屿帮他拦下的错误就不少了,他不抗拒带秦槐,至少他勤奋肯学,这些年浪费天赋的人他没少见,他认为,很多时候勤奋是大于等于天赋的。


    “师父,”秦槐回头瞄了眼隔着三张桌子的简以浔,季淮屿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她,秦槐接着说:“你觉得简医生怎么样?”


    季淮屿自问深藏不露,除了段尘羽之外没人知道自己喜欢简以浔,被这憨仔识破了?


    他面不改色,如实回答,“医术很好。”


    “师父,你看啊,简医生是产科医生,我是外科医生,我俩还都是实习医生,是不是很互补啊?”


    季淮屿终于体会到了故人所言的,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句话,这还没怎么着呢,教出个情敌出来,不过他知道简以浔不喜欢秦槐这种。


    不过也担心她架不住秦槐一根筋,日积月累的给人感动了,毕竟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你们没可能。”


    秦槐不愿意了,“师父你先别下定论,铁杵磨成绣花针。”


    还挺押韵,你师父我的人你也敢动歪心思?


    季淮屿饭量不大,餐盘都吃光了,秦槐还剩一大半呢,他不像往常吃完就走,有必要给徒弟上一课了,“秦槐。”


    “师父你干嘛?我在你对面呢还叫人家名字,看不见你可爱的徒弟嘛?”


    突然叫全名干嘛?我妈叫我全名的时候,不是挨骂就是被骂,怎么师父也这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别太过分了师父,给我逼急了我和你断绝师徒情谊!!!


    “你毕业两年了,连简单的阑尾炎手术都不能单独完成,这阵子我带着你手术才有那么一点点的进步,”他拇指食指捏在一起,突出那句‘一点点’到底有多小。


    “到现在查个房都能叫错患者的名字,你有什么感想?”


    我能有什么感想?我收回刚刚要和你断绝师徒情谊的想法,秦槐低头默不作声,额头沁出汗珠,“师父你别拿眼神儿烧我行不?你看我都出汗了。”


    季淮屿肩塌下去,真想给确诊为朽木,“我问你有什么感想。”


    “我跟着师父好好学习。”


    我发誓!


    “恩。”季淮屿终于肯定地点了点头,“所以你还有心思谈恋爱?”想起那天查房时,患者是一位三十岁的男性,为爱自杀未遂,她母亲是这样劝的,“以后你自己强大了,什么对象找不着?”


    秦槐深受其教,悟了,“恩,师父,我要好好学习,等我和简医生都升职主治医师了再追她!”


    季淮屿微愠地咬住下唇,站起身,单手捞起餐盘就走了。


    后面,“师父你干嘛去?我说的不对吗?”


    --


    今天在住院部上班,人没那么多了,升住院医师之前,要门诊和住院部两边走,最后综合考核,也算是身为实习医生的劳逸结合了。


    简以浔下午没那么忙,琢磨王医生的建议。


    “你这个反应我们临床上称为睡眠梦游症,是一种常见的生理现象,比如患者近日的精神压力很大,有创伤后应激障碍,或者是以前有过类似症状还有突然换了新环境都可能诱发梦游,如果很严重的话可以来科里做个评估,严重的话需要用药。”


    她逐一排除,精神压力还行,应激障碍应该没有,以前也从没梦游过,那就是最后一种换了新环境。


    王医生说她梦游的频率有点高,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建议做评估。


    做评估和诊断花的时间不少,至少要放假才可以,脑海里蹦出‘雍和宫’三个字,想咨询一下这方面的熟人。


    于是打开季淮屿的微信对话框。


    简以浔:我请教点事,你对雍和宫熟吗?


    说实话,季淮屿看见这条信息的时候有点怵,好端端的突然问雍和宫干嘛,他肯定不熟啊,至今只去过两次,一次是考前被吴惠兰抓去许愿,一次是上次露营回来换愿。


    季淮屿:挺熟的,以前总去。


    简以浔心想他不是唯物主义?


    简以浔:我想去求个镇宅的法器,你有什么推荐?


    在坐在办公室转以上的季淮屿飞速把椅子往墙边滚了滚,电脑屏幕也歪过去,开始疯狂搜索,隔桌的秦槐看见了不敢问,都是男人,兴许单身的师父再看什么小电影也说不准。


    季淮屿:镇宅的法器不能去雍和宫,得去道教的寺庙,白云观就可以,我能问下发生什么事了?


    她本来是不想说的,比如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一人一方,不说实话很可能效果甚微,看季淮屿的字里行间,应该是这方面的半个专家了。


    简以浔:我租这房子不是凶宅吗,男房主在主卧上吊自缢,我是不信鬼神的,但是我最近在次卧睡,醒来都在主卧的床上,我咨询了王医生,那边要做评估和检查,我现在没时间,就想找个镇宅的有个心里安慰也许就好了?


    简以浔:我不是迷信,王医生说我可能是心理压力大或是环境因素,我想着有个东西摆着也许能放松些。


    活的好好的男房主总被自杀,梦游就是梦游,梦游发病又不分年龄,怎么就这么迷信,镇宅法器都出来了,怕不是要贴个符?


    季淮屿:恩,你这种情况请一个化煞铜牌镇宅辟邪,然后请一道符,镇压住男主人鬼魂。


    简以浔萌生出暗喜之情,没想到真找对人了,这些年季淮屿果然变了,相信科学,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简以浔:谢谢大师。


    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简以浔:谢谢你。


    还撤回,季淮屿都看见了,眼睛一直盯着屏幕就没挪开过半秒。


    季淮屿:明天我下夜班,要不你明天换个班我带你去?我对白云观路线比较熟。


    简以浔:我看看,谢了。


    白云观别说去过了,听都是第一次听,西城区,一小时的车程,大话都说出去了,开始搜里面的路线图,哪里上香,哪里买法器,哪里开光......


    季淮屿头都蒙了,他宁愿做一台手术更容易,道教话术对他来说晦涩难懂,时不时还要复制个词搜索一下。


    他伸手拿水杯,余光瞥见秦槐正目不转睛地看他呢,被识破般地手抖了下,咖啡差点溅出来,“看什么看。”


    秦槐手扶着后脑勺,撇嘴,“师父你看什么呢。”


    “不该问的别问。”季淮屿把查房记录本准确地丢到秦槐桌上,“查房去。”


    秦槐抱着查房本,翻了两页,近乎撒娇,“师父,二床的患者骂过我,我不敢去,你陪我去行不行。”


    本就对电脑上的东西难以吸收,又来个话痨叨叨没完,锐利的眼睛直接瞪过去,“我骂你不怕?二床膀胱炎,你脱口说人家子宫炎,没打你就不错了,赶紧去。”


    秦槐依旧抱着查房本,慢吞吞地蹭,半天挪不出半步,季淮屿气的要心梗,随手扯了张A4纸揉成团撇过去,“赶紧滚。”


    秦槐跺了跺脚,关门前撂下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什么,上班看小黄片。”


    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脚步声如飞奔的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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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医生刚查完房回来,累的哈欠连连,直接把查房记录本扔在桌上,“同样的一个问题,姥姥问完奶奶问,奶奶问完妈妈问,妈妈问完爸爸问,他们就不能信息互通么?我真是...还好明天休息了。”


    简以浔还指望和她换班了,虞郁一直把她当对手,直接说换班八成得有小挫折。


    她煞有其事地翻病志,“虞郁,明天我门诊班,我看预约记录了,全天就十二个,你要不要和我换个班?”


    平时门诊一天三四十个都是正常。


    “你那么好心?”虞郁觉得此中必有蹊跷,“你和我换的可是大夜,拿门诊班换?”


    简以浔悠然地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翻,“恩,我最近失眠喜欢上夜班。”


    虞郁突然就觉得没那么累了,点开产科主任微信,虚晃,“说准了啊,那我给主任发申请了。”


    简以浔淡淡地“恩”了声,事情落定了才发现书拿反了,正过来合上书,上面写着《男科的奥秘》。


    下班前季淮屿收到了简以浔的微信:那明天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