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餐厅, 白黎才开始拿菜单看，顾明野已经在点了：“清炒百合，红枣桂圆汤, 还有这个松子鱼, 这名字不错，人比花娇。”


    说着顾明野的眼神撩起看了白黎一眼。


    她轻咳了声, “都让你点了，我还点什么？”


    “这一本还不够你点，非得跟我抢？”


    白黎：“……谁要点你那些，我是说这些菜都够吃了, 再点吃不下。”


    她阖上菜单，顾明野手肘撑在桌沿上，看着她笑，白黎看了他一眼，撇开目光，又看了他一眼, 说：“我知道我好看。”


    顾明野掌心托腮，望了眼窗外, 说：“今天天气不错。”


    白黎也顺着他的视线落向外面, 好像仅仅因为是一个温度适宜的秋日午后，他们做了这一生的决定。


    民政局墙上的老式钟表转到三点时，白黎领到了自己的结婚证，不过十几分钟，快到令她晃神，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全世界都怕她反悔。


    正当她惆怅懵懂的时候，顾明野却说了句：“我就这么交代了。”


    白黎：？？？


    “这话明明应该我来说！”


    顾明野低头看手里的结婚证，里面的头像是两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女, 脑袋挨在一块，勾着笑容，眼里的光都是亮的，他看了又看，用手机的扫描功能拍了下来，接着又去复印店复印了几份，一同放在文件袋里。


    白黎看他的操作，忍不住笑：“顾明野，你是不是怕我跑了啊，其实这只是一张纸，又不是绳子，你以为结了婚我就听话了？”


    顾明野坐在车里，哼了声：“你也别以为结了婚我就什么都听你的。”


    白黎侧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婚结得好轻松，没什么变化，两个人该吵还是吵，“一会没别的事我要回公司忙了。”


    顾明野笑了声：“事业心这么强，怕钱跑了都不怕老公跑了是吧。”


    他一说“老公”时，白黎心头蓦地一震，石子投入心湖，坠到底，挪不走了。


    顾明野察觉到她在愣神，转眸看她，“怎么了，傻了？”


    白黎要接受一个事实，她有老公了。


    很多事都是后知后觉的反应，就在她懵然的时候，顾明野把车身缓缓停靠在路边的泊车位上，熄了火，松开安全带，说：“下车。”


    白黎愣了下，抬头往外望：“这是哪里啊？”


    顾明野过来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她从车里牵出来，说：“神的住所。”


    恢弘的大教堂上嵌满琉璃棱镜，洁白的圣母玛利亚怀抱婴儿，安静的教堂不是在弥撒日，偶尔有人走动，仿佛白黎和顾明野走进来时也只是一对过客，没有人会在意。


    白黎看向男人，“你信教？”


    顾明野站在圣经书架前，侧颜轮廓浸在沉静的光影里，显得深邃又迷人，长手抽出一本，对她说：“今天信。”


    白黎狐疑地跟着他走到教堂的中央，那里有一个置书架，是神父诵经的地方，她似乎猜到了什么，说：“你该不会要我念无论生老病死，都不离不弃这种话吧，刚才是谁说结了婚也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的，谁也管不住谁。”


    她边说边看好戏，得逞地瞧顾明野的脸，大教堂的琉璃棱镜投下光柱，今日的阳光不冷不热，是薄薄舒适的热度，有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翻飞，像精灵一般的生命。


    他说：“我只是让你虔诚地对神念念经，洗涤一下你的心灵，重新做人。”


    白黎：“……”


    顾明野把她带到经书前，说：“别做什么亏心事，神在看着你呢。”


    白黎：“……为什么我来念，你呢，灵魂和精神就不用受约束吗？”


    顾明野倚在高台边，唇边携笑地看她：“因为这书我早就看过了。”


    白黎硬着头皮翻书，在神的注视下都不敢造次，哪里有人领了证后带对象来拜神的，还有念圣经，如果真的有用的话，那这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离散夫妻了。


    她翻到一段尚且读起来没那么拗口的，认真念了起来：“你们要努力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到的人也少。”


    白黎在这里读着圣经，音调不高，却让前来打水的宽袍神父投去了目光，笑道：“二位是新婚夫妻，恭喜。”


    白黎声音戛住，抬眸望去，正惊疑神父是怎么看出来的，就见顾明野拨了拨她脑袋后面的头纱，笑道：“是，今天刚领证。”


    那头纱是去领证前在化妆师那里戴的，精致地编成了一朵纱花，她竟也没注意。


    “需要我给你们解惑吗？愿你们今后的生活里没有困惑。”


    白黎忙把书递了过去，她觉得自己念完整本都不知道讲的是什么，此时这般积极让书，还被顾明野落了道眼神，恐怕心里又在想她是猪。


    神父看了白黎方才念的那段话，其实只是简短的一句，应当没什么含义，但神父的目光却看向了他们：“只有少数人能找到的事物，便是你们所追求的，稀有的东西，而通往它的道路是狭窄困难的，与此相对应，芸芸众生都会选择另一条更舒适的路径。”


    说到这，神父眉眼和煦地问道：“因此在你们心目中，有什么是需要一直追求的，而现在，你们得到了吗？”


    他的话落下，白黎感觉到顾明野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神父将圣经阖上，朝他们布施：“神在于指引，而不是告诉你们答案，因为比起听别人所言，你们心目中早就有了所想。这世上并不是谁都能遇到真爱，它纯洁神圣，不朽永生，却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得到，只有少数人能进入这一扇’窄门’。愿你们真正找到，你们要努力进窄门。”


    从教堂里出来，安静的广场上被高大的树林荫庇，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叫声落下，是大自然的好风光。


    白黎仰头，任由光影落在脸上，顾明野的手掌抬起，替她遮住了一些日照，他们坐在石凳上，相互依偎着，像林间的一对小鸟。


    “可能结婚以后，也不代表顺风顺水，还是有重重困难要去历险，虽然现在问有点晚了，但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白黎抬眼看向顾明野。


    顾明野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我喜欢这样安静地跟你坐在一起，也喜欢不安静的时候你出现在我面前，不论是什么时候，我都想见到你。”


    白黎靠在他肩上，双手环着他的胳膊，“也就是说以后不嫌我烦，也不会像第一次见到我那样凶，恨不得弄死我。”


    顾明野指腹掐她的耳垂，“刚才神父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我有耳朵。”


    “听了又不代表听进去。”


    此刻细碎的金色光斑落在他瞳仁里，他望着她问：“你找到你的窄门了吗？”


    白黎从未试过这样平静地坦诚内心，此刻他的轮廓就映在她的瞳孔里，她说：“你还记得在夏浦岛的时候，因为怕被审计查，又怕村里的是是非非，所以我们的房间隔开，只有一道非常隐蔽的小门互通，每天晚上，你都会从那扇门里进来。”


    顾明野瞳仁里有一刹而过的愕然，旋即似乎心有所感，落了声笑：“原来那个时候，我已经努力进入了那扇窄门。”


    白黎看着他，忽然心里潮湿起一片，说：“改天我们再去一趟夏浦岛吧，我还没见过它秋天时候的样子，还要看看项目的实际进展。”


    顾明野“嗯”了声，似想到了什么，目光朝她落来：“在夏浦岛办婚礼怎么样？”


    白黎被顾明野这突然的拐弯吓到，结巴道：“什、什么啊？办、办婚礼是很繁琐隆重漫长的事情，怎么能说办就办，你现在很闲吗，我可没有空……”


    “我有钱。”


    他说，而后目光坠在她脸上，审视道：“还是说，你嫌夏浦岛不起眼？那行，婚礼就在香港办，或者出国，看你喜欢。”


    白黎咽声，顾明野侧眸看她：“肯定会在京北办一场，让你那些圈子里的狐朋狗友看看，你嫁了个才俊。”


    “扑哧。”


    白黎笑出了声：“他们还要给份子钱，毕竟我那么年轻，知道我结婚肯定大跌眼镜，顾明野你到时候肯定会被他们整的！”


    话落下，白黎发觉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心跳忽然猛地打鼓，刚要开口，就见他牵起自己起身，“就这么定了。”


    白黎嚷嚷地说：“不是，我是说你现在办婚礼不容易，要不就再延后一点……那……那在京北办了，夏浦岛还办吗？”


    顾明野见她那可爱模样，笑出了声：“当然办，你想办几次就几次，唯一的要求是，新郎得是顾明野。”


    白黎眨了眨眼睛，说：“我刚才想了一下，如果在夏浦岛办婚礼，还能引一波流量，现在大家都爱出国办婚礼，反正都是海岛，我们把安保和环境做好一点，说不定还能打造另一个名片对吧……”


    顾明野没想到一个婚礼还能被她策划成商业性质，皱眉道：“你是要那些媒体记者都来拍，然后大肆宣传报道？”


    白黎眨了眨眼睛，跟他讨巧。


    顾明野不太喜欢这种喧嚣，原本想办婚礼的男人不吭声，不想办婚礼的白黎开始兴奋：“我还要请明星，这样曝光度能更高！”


    “结个婚你还要跟生意挂钩。”


    听到了他的不爽，白黎抿了抿唇。


    等回到家，顾明野都用背影对着她，白黎走到他面前，双手攀上他肩膀，垫脚看他：“好嘛，老公。”


    不吭声。


    白黎咬了咬唇，小声说：“那今晚，我的窄门，你还想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