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筝心头一跳:“那是什么时候?”


    青年想了想:“也是年初, 好像是......对了,是冯科去世之后。”他说完,自己恍然大悟:“怪不得结亲没消息了,想必是因为冯老爷去世要守孝。”


    黎筝想想冯画楼周身阴郁高冷的气势, 总觉得他不像是决定一件事后, 会因为守孝就取消的人。况且他都那样对冯科了, 还会给冯科守孝?


    一定是另有隐情。


    但再问就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全都是些鬼神之类的瞎话,说什么人家说冯画楼是冯家老爷给自己找的替身, 死了之后能重生到冯画楼身上。说谢迟归一开始可能也是冯家老爷选好的寄生替身,只是没想到最后喜欢上了, 舍不得,才养了冯画楼。还说谢迟归可能就是发现了冯家的秘密,被冯画楼动私刑处死了。


    总之, 一点没有参考性。


    只能推断出这一家人秘密众多, 远不止表面看上去的和谐。


    黎筝回想冯家小厮听他们说话时惨白的脸色和不自觉发抖的模样, 深感冯家之险恶,那个冯画楼一定有问题。


    但想要知道冯画楼的更多消息,还得从他家人被火烧死开始。


    只是火灾的档案都放在官府衙门, 这些地方的东西都不能私自阅览。黎筝肯定不能用皇帝的身份让他们给自己看资料, 他也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但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能让衙门将十几年前的火灾详情内容呈给他们看。


    这时店小二将他们点好的菜一道呈了上来, 黎筝冲两人道了谢, 回到自己座位上,和容鹤一同用膳。


    黎筝一直在思考用什么办法。


    等他们吃完饭踏出餐馆,听着门外摊铺上小贩们的贩卖声——


    “新鲜的烤肉嘞, 吃一个吧!”


    “松子饼松子饼!”


    黎筝听到吃,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一个人:“我知道了!”


    迟冕!


    容鹤闻声挑眉。


    黎筝没发现他的异样,脑中想着之前迟冕告诉他的“召唤”迟冕的方法,略有些尴尬的看向容鹤:“我们回去吧,我......我有点累了。”


    容鹤垂眸看向他,清清亮亮的眸子里映着黎筝的脸。


    那双眼睛太过干净清透,有一瞬间,黎筝几乎以为他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


    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迟冕给自己的东西只有自己知道,容鹤不知道,也没听到他们的谈话,怎么可能知道他想叫迟冕来。


    但瞒着容鹤想要单独行动的想法,不知为何让黎筝心里略微心虚,下意识低头避开对方视线,拉着容鹤的袖子拖着他朝客栈走去。


    等二人回了客栈,黎筝刚一进到自己房间,立马从包裹中的木盒子里,翻出迟冕给自己的那方蓝玉令牌。想着上次迟冕说的话,和上次他对着令牌说话时并没有反应。黎筝这次直接对着令牌叫迟冕的名字。


    “迟冕......?”


    “你在吗?”


    “能听到吗?迟冕。”


    他连着叫了几声,蓝玉令牌安安静静,什么都没发生。


    ·


    另一边的容鹤,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嘀嘀嘀”的讯息提醒。


    他在自己屋内床上躺下,立刻退出游戏,就听到游戏仓的显示屏上弹出一条提示框——


    【迟冕,NPC小皇帝正在呼叫您。】


    是他作为官方管理员测试账号的特权,系统可以对他发出提醒消息。他之前将提醒插件放在了给黎筝的玉牌里,出发条件是叫“迟冕”这个名字。


    现在系统开始提示他。


    说明黎筝有事找他。


    至于找他的原因,一定是为了查找冯画楼的资料。


    ·


    黎筝又尝试着叫了几声迟冕的名字,玉牌还是木呆呆躺在他手心里,没有任何反应。


    黎筝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容鹤是修行了天师观秘术,才能点石成金有些怪力乱神的能力。但迟冕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家公子,从小学的是四书五经,根本没有修行秘术,怎么可能通过一个蓝玉令牌,就能让他出现。


    迟冕或许只是一句托词,没想到他却真的信了。


    说不定对方回去之后就跟殷云霁嘲笑他的蠢笨,两人一起想着他对着蓝玉令牌叫几十遍人名却无人回应的傻样。


    黎筝越想越气,拿着令牌走到窗边,举手就要将那玩意儿扔出去,就在动手的前一刻,忽然听到一阵清澈温煦的男声。


    “陛下——嗯,李公子?”


    黎筝立刻收回手,看着掌心躺着的令牌,那令牌上的蓝色宝玉明明和方才长得一样,却好像变得不同了起来。玉石底部隐约有银丝漂浮,缓缓闪着细碎的光。


    就算声音因为从令牌中发出,变得稍显不同。但迟冕的声音太特殊,黎筝一听就知道,这的确是迟冕。


    迟冕居然没有骗他......


    这个发现让黎筝心头莫名轻松,握着令牌的手忍不住收紧。


    他听着迟冕叫自己李公子,不自觉感到有些不适应,干脆便道:“我现在不是皇帝,你直接叫我名字就是。”


    两人如今隔着这方神奇的令牌沟通,他看不见迟冕的表情。却能听到迟冕微滞的呼吸,而后便是一声——


    “......黎筝。”


    黎筝不知为何听得心头一跳。


    莫名想起容鹤。


    虽然二人声音不同,但叫他时的语调和语气却莫名相似。


    “......”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黎筝赶紧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海。


    迟冕可是以前恨不得他死的笑面狐狸,怎么能跟清俊高洁的容鹤天师比,他简直是愧对天师。


    那边的迟冕没等到黎筝的应声,又喊了遍他的名字。


    黎筝赶紧开口:“我在。”


    也不知这令牌是何材质,居然连呼吸都传送的清晰可闻,黎筝甚至能听到令牌那一边,迟冕清浅地吸气,而后轻声问:“黎筝找我所为何事?”


    黎筝对他现在这种,轻声细语生怕大声点的说话语气很不习惯,但他若是开口纠正,又觉得不太合适。


    干脆强忍着不适开口道:“我想查十几年前一处火灾案子的相关记录。”


    令牌那头的迟冕停顿半晌,低声询问:“何处何时?”


    黎筝想想矮个子青年说的话:“十三年前,泉州东街五里铺往西五十米南侧,有一户姓冯的人家被火烧死。只剩下一个小儿子冯画楼活着。我想知道关于冯家的全部消息。”


    他语罢,没想到迟冕居然直接就反问出声:“黎筝说的,是泉州冯家现任家主冯画楼的亲生父母?”


    黎筝一愣:“你知道?”


    “嗯,”迟冕应声:“私自贩盐是重罪,冯科的案子我也经手。冯画楼是他的养子,查案时我见过他。”


    迟冕顿了顿,继续开口道:“十三年前,泉州东街有人恶意纵火,只有冯画楼父母被烧死。纵火的人当时没有查到,便以火伞高张失火走水结案。冯科恰巧路过东街,派府上侍卫救下冯画楼,当时在场的还有冯科收养7年的长子谢迟归。”


    “冯家是泉州大户,冯画楼被冯科收养的消息也被记录在册。去年底冯科入狱后,冯家所有茶楼酒馆店铺土地都转入冯画楼名下,今年初,冯科在狱中病逝,后冯家向高家提亲,不日又取消婚约。这便是关于冯家的全部消息。”


    准确来说,也是关于冯画楼的全部消息。


    黎筝仔细听着他的话,从其中捕捉到一个细节:“你说纵火之人当时没有查到,现在呢?”


    迟冕兀自低声笑起来。


    黎筝不悦:“你笑什么?”


    迟冕轻咳一声道:“陛下,不,黎筝,向来都如此敏锐。”


    他继续说:“冯科入狱后,冯画楼找上泉州衙门,但谁都没想到,他不是来为冯科求情的,而是来送人证的。”


    “他找到了当年纵火的犯人,查清楚了幕后主使,居然正是冯科。”


    黎筝听得倒吸口气。


    就听迟冕接着说:“冯画楼父亲是冯科远房堂兄,手中有一味传家神药,名曰还忧。据说还忧能活死人肉白骨,强身健体返老还童,记忆衰退的人还能直接变成一目十行智商超群的天才。这件事只有冯画楼父亲的直系亲属知晓,冯科不知从何听说,百般询问冯画楼父亲未果,便雇人杀了他。”


    黎筝震惊于冯科卑劣的品行,但又觉得他对冯画楼的态度奇怪:“如果是这样,冯科为何收养冯画楼?不怕被报复吗?”


    “因为谢迟归,”迟冕压低声音:“谢公子当初并不知晓冯科的所作所为,被冯科带着路过东街,听到起火的屋内有孩童哭嚎,便让仆人进去救下了冯画楼。而后便让冯科收留了冯画楼。”


    “许是冯科觉得冯画楼查不到自己头上,便也同意了。”


    一件事听得一波三折。


    黎筝既惊叹于冯画楼居然能查到父母被害真相,又佩服他居然能舍下冯科十三年的培育之恩,将害死父母的凶手送入牢狱。


    而且他没想到,真正将冯画楼带入冯家的人,居然是谢迟归。


    如果没有谢迟归,冯画楼说不定也死了。


    也不会再有后面这么多事情。


    冯科害死了冯画楼父母,他自己的养子收留了冯画楼,却也害死了冯科。


    只能说因果报应轮回不爽,恶人自有天收。


    黎筝听得唏嘘。


    又听迟冕道:“你可知冯家贩卖私盐的事,是如何揭露的?”


    黎筝略一思索便道:“也是冯画楼做的?”


    “正是。”


    迟冕轻笑一声,言语间还有些钦佩之意:“这冯画楼倒也是个人才,在全是冯科手下的冯家,居然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还拉拢人心培养势力,反过来杀了冯科。”


    还不是多亏了谢迟归?


    如果没有谢迟归,冯画楼绝不会活到现在。


    黎筝想了想。


    所以谢迟归失踪,很可能是知道了冯画楼和冯科之间的事,一时间难以接受,就偷跑了出去?


    “我倒觉得并非如此。”


    迟冕忽然出声,黎筝才发现,自己方才居然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迟冕:“冯科入狱后,冯画楼来看过他。狱中司寇便听到他对冯科说了些......”


    迟冕似乎有些不自在,又咳嗽几声才吞吞吐吐地开口:“说了些他与谢迟归的事。二人似乎已经......私定终身。”


    听迟冕这个尴尬万分的语气,黎筝不难猜到,冯画楼现实中说的话,可能远比私定终身更过分。


    果然,他下一秒就听迟冕继续道:“冯科便是听他说与谢公子的房事时气死的。冯画楼言语间,似乎还有些强迫谢迟归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