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筝这下可以确信, 之前失踪的少女肯定与这些人有关。他们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哄骗无辜百姓献出自家闺中少女,以乞得大多数人家庭的女子不再失踪。什么山神发怒,需要献祭少女才能平息山神的怒气, 都不过是他们防止被官府追查, 用来欺骗百姓的手段罢了。


    黎筝没想到鹤娑人并没有传闻中那么淳朴善良, 干的竟是这种贩卖女子的行径。而且根据他们来时的房间构造和这地下观台的建造来看, 虽然他们干这种事的时间不长,但参加的人数绝对不少。


    黎筝在画本子中也见过少女被拐卖的故事, 只是被拐走的少女都被卖入青楼,还第一次见在地下空间被集体竞价的情况。这和他之前看到的并不相同。


    圆台外的叫价声渐渐减少, 在男声连着喊了几声都没人再加价之后,少女以五百四十两黄金的价格被人买下。四百五十两黄金,饶是黎筝这种不太清楚物品市价的人都知道, 完全足够一户五口之家饱腹生活三十年。如今居然用以在地下市场购买被拐走的妙龄少女。


    黎筝就听到男声笑呵呵说道:“恭喜南门宋小姐, 以五百四十两黄金购得小菜一笼。”


    登时眉峰一跳。


    没想到居然还是女子买的。


    巨大的笼子被推走, 紧接着又推出来一个。伴随着新一位少女的哭泣声,圆台周围再次传来新的叫价。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黎筝默默听着十几名少女被依次买走, 买的人有男有女, 居然还以女子居多。笼中的少女被称为“小菜”或“佳肴”,小菜最多五百两左右,而佳肴的价格最低都在千两以上。


    圆台之上是少女们哀绝的哭声, 圆台周围是男男女女兴奋的叫好声。黎筝坐在繁杂的声音中, 像是被割裂成了两个人。一边被少女们的痛苦侵扰着,一边又憎恶着周围的男女。


    脸上却依旧沉默。


    紫衣男人显然听到了这些声音,对外面人的反应无动于衷, 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反倒是发现黎筝比圆台上的少女们都平静淡然更让他好奇,凑到黎筝跟前儿开口问他:“你不害怕?”


    黎筝应声:“害怕什么?”


    他最初被绑走时是害怕的,可见到容鹤之后,莫名就不怕了。容鹤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信服感,虽然两人见过一次之后就再没见过,但他就是觉得容鹤能在关键时刻救他出去,不会让他出事。再加上周围嘈杂的环境,黎筝光顾着心疼圆台上和之前被拐走的少女,都没顾得上害怕。


    但出口之后,黎筝忽然意识到不对。巫师那群人都以为他是女的,圆台上被拐走的也都是女子,说明这些人要抓的都是女子。可他一出声,紫衣男人定然就察觉他的真实性别。


    黎筝心头猛跳,却没想到紫衣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回答他反问的问题:“害怕外面的人把你吃了呗。”


    拐卖少女,再卖给没有人性的外人,的确等于送人入虎口。但黎筝不怕,他一个男子,别人能对他做什么?更何况外面还有容鹤。


    紫衣男人哈哈笑了两声,声音爽朗得很,说出口的话却让人后背发凉:“你不会以为我在开玩笑吧?”


    他倏地压低声音:“我说的吃,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吃。”


    黎筝被锁在扶手上的两只手猛地攥紧,一股浸入心口的寒意从裤脚直窜头顶,冷得他打了个哆嗦。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男人装腔作势的恐吓:“鹤娑巫师怎么跟你们说的?说林村人擅自打扰山神修炼惹了神罚,必须要献祭美人才能平息神怒?哈哈,神仙都高高在上,怎么会看得上咱人间才贪恋的美色。这美人啊,都不是献祭山神的,都是献祭给有钱人的。不过结果都一样,献祭献祭,总归是要死的,献祭给山神和献祭给人,没什么区别。”


    黎筝听得后背发凉,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出口的声音艰涩难挨:“之前的姑娘......都是怎么死的......”


    紫衣男人本就是想刺激黎筝,见他真的有了反|应,登时说得更加兴起:“你看到圆台上刻的符文了吗?那上面刻着先天辖落灵官王天君和貔貅,都是镇鬼驱邪用的。”


    “我们会场卖的都是宁缺毋滥的美人,但再美的美人,有时候也入不了大人们的法眼,总会流拍的。流拍的美人无人购买,又不能退货,就只好就地解决,给老板们做一桌下酒菜。这符文就是镇她们用的。”紫衣男人咂咂嘴:“咱们会场的审美都不错,就算是流拍的美人,也都肉质鲜嫩入口即化。她们就在头顶这个圆台上被人剥皮剔骨,完整取下皮肉,一般不到五尺的少女只需要三百多刀就能剔完全部骨头,最后全身上下只剩一颗完整的脑袋和满身骨架,美得像个工艺品。”


    紫衣男人原本只是想吓一吓黎筝,结果越说越兴奋,盯着黎筝的脸来回端详半晌,搓着手兴奋道:“流拍的美人都会被灌下‘春情’,那可是顶级的淫|药,就算被割肉时都颤声连连,到死都面含春意。”他说着,又朝黎筝靠了靠:“你是不知道,那药烈性得狠,下了药的美人再疼都喊不出声的,张口就只会叫春。这样割肉时,满庭都是莺声燕语,剔下的肉还会留香四溢,娇嫩绵软,更能延年益寿,美容养颜。”


    黎筝听得脸色发白,嘴唇翕张半晌,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骂他,最后只能憋出一句:“——畜生!”


    紫衣男人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过往的回忆显然让他有些情不自禁,竟然当着黎筝的面伸手揉了揉下|体,嘴上一边哼唧一边嘲讽黎筝的无知:“你以为我是骗你的?哼,那南门宋小姐都五十了,看起来尤在花信年华,就是吃小菜吃的。要是这东西没用,能有这么多人来找巫师要货?”


    黎筝有些庆幸圆台下光线昏暗,让他不用看面前这个恶心人的玩意儿。


    紫衣男人看着黎筝道:“放心,你的姿色当然不会被流拍,不过各家腌制肉品的方式都大差不差,多活两天而已。”


    黎筝掌心已经攥到有些麻木,闭上眼睛装聋。


    紫衣男人说完,见黎筝脸上完全没有惶恐的神色,又开始不爽:“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好,就不会流拍。虽然长相是评判的标准,但你是个男的,男人再好看肉质也没有女人吃香。外面的老板小姐们看得上你还好,如果看不上,你也是被圆台上处理掉的命!”


    黎筝睫毛轻颤,还是没说话。


    他和容鹤都以为巫师他们要的是女子,却没想到“美人”不仅仅是女子,男子也可。之前失踪的只有姑娘,可能是没找到合适的男子。巫师也不是没看出来他是个男人,只是对他们来说,男女无所谓,只要吃起来好吃就行。


    黎筝坐在圆台下,仿佛已经听到众多少女悲痛无助的哭泣声,那声音一阵高过一阵,听得黎筝胸口生疼喘不上气。


    就在这时,台上最后一个“佳肴”级的少女也被叫价完毕带了下去。台上男声大声道:“今日的小菜和佳肴就到这里,下面是巫师亲自找来的本月人祭。”


    紫衣男人继续多嘴:“人祭,就是一个月中品质最好的人肉,起价自然也是最高的。巫师居然把你个男人评成人祭,哼,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眨不眨来回盯着黎筝的脸和身体,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随着台上男人话音刚落,黎筝就感到头顶破开了一处圆形出口,身下的木椅镶嵌的地板缓缓上升,一直带着他升到了圆台上。


    许久处在昏暗的空间,让他看着原本昏暗的地下大厅,都觉得格外亮堂。黎筝眨眨眼,勉强适应周围的光线,就听到周围男男女女的惊叹声。


    “好像......是位公子?”有女人低声问。


    站在圆台上的男人全身笼罩在黑色长袍里,面上带着方纯白面具,上下打量一眼黎筝:“是男子。”


    周围人瞬间停滞了两秒。


    过了几息才有人继续说话。


    “男人?还有长得如此好看的男人?”


    “这好像还是头一回被送来男子。”


    “男人的肉,好吃吗?”


    “不愧是宋小姐,这么好看的美人儿都引不起你怜香惜玉的心。”


    黎筝闻声望过去,就见人群第一排正中央,坐着一位身穿青色圆领长裙的女子。女人看着不到三十岁,模样甚是年轻,但神态动作却又像个风韵犹存的老妇人。应该就是被称作南门宋小姐的女人。


    她注意到黎筝的视线,毫不避讳地扫视一圈黎筝,眼里带着满意和渴望。周围其他人和她的目光也差不多,眼神含义不明地从头到脚来回端详着黎筝。


    黎筝从没见过这种看人的眼神,根本不把他当人,活像是看到了一块煮熟的好肉,眼底透着一股摒弃人性的疯魔。


    宋小姐看着台上的黎筝,嘴角的笑容逐渐加深:“美人光看有什么用,吃到胃里才能陪我更久。”


    她这话让人头皮发麻,周围却没人觉得不对,众人哈哈大笑,摸着下颌好整以暇看着台上的黎筝。


    “要我说,这么好看的美人,我们竞价就太亏了。没有五千两,肯定是下不来的。”


    “第一次见这么好的货,我是不会放手的。”


    “我也不会。”


    .......


    “我有一个提议......”


    人群中,忽然有人直言道。


    “不如我们让他流拍......?”那人嘿嘿笑起来,根本不觉得自己在探讨一条人命:“这样大家都能吃到了。”


    流拍的货物,按照惯例大家可以各尝一口,也省了竞价的钱。


    这个提意显然极合众人新意,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听见此言的人纷纷点头。交头接耳攀谈起来:


    “好像是个好主意。”


    “可是......那不就不能当成我的独享了吗?”


    “呵,不让他流拍,大家都得不到。人祭本来价就高,这次的品相还这么好,你能确保有钱买?”


    “......你说的有道理。”


    上百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黎筝的去留,甚至已经开始剖析他哪个部分的肉好吃,俨然已经将黎筝看作了盘中菜,一言一语都是将他千刀万剐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