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

作品:《纸婚

    第31章 纸婚


    ◎他还拿上乔了呢。◎


    既然江听白把谁也不认识谁的戏码演这么透。


    商郯再要称呼江公子, 或是江总,不是明显落了他下乘?


    他也装起了傻,仿佛从没见过江听白的样子,“那你又是哪位?”


    有意思。


    江听白抱着双臂, 眯起眼睛看了他一会儿, “连我都不认识——”


    “你他妈敲的什么门?”


    没想到他下一句是这个。


    商郯:“”


    商郯今晚出师不利, 他不欲再和江听白纠缠下去, 往里面眺了一小眼, “于律师在里面吗?这阵子她辛苦了, 是给她买的宵夜。”


    说完他就把牛皮纸袋给他递过去。


    江听白瞥了下纸袋子上的封签。


    还是万利的咖喱鱼蛋面,于祗来澳门就好这一口。


    姓商的这小子没少下功夫琢磨怎么拐他媳妇儿。


    他伸手扶着脖子扭了一下, 一副酸痛样儿,“我和我太太办一点正事儿,你就放门口吧。”


    商郯:“”


    首都人民已经开化到了, 这种事情都直接讲的么?


    商郯递过餐袋的手僵在那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直到酒店管家过来拿衣服。


    酒店的工作人员这几天,老见着商郯生出入上下, 一声商先生叫得很顺口。


    “商先生,晚上好。”


    然后酒店管家又对江听白说,“我按于小姐的吩咐,来取她需要送干洗房的衣服。”


    江听白取了个手提袋给他,“明早十点前务必送来,噢还有——”


    管家又回过头, “您还有什么事?”


    江听白这才接过商郯手里的袋子。


    他一并塞到了管家怀里, “拿去扔了吧, 我太太她从小就没有吃宵夜的习惯,最好扔远点,这味道闻着像过期五年的鲱鱼罐头。”


    管家:“”


    商郯:“”


    商郯推开酒店管家要上前和他理论,说他怎么能这样没礼貌,但江听白已经把房门摔到了他面上。


    江听白嫌恶地拍了拍手就进去了。


    于祗人早已不在沙发上,去了浴室洗澡,这番动静她一点没听见。


    她边往发梢上抹精油边走出来,“刚才谁敲门?”


    “拿衣服去干洗的,还有那个商什么”


    说到这儿江听白故意停了一下,他想看看,于祗听见他的名字是什么反应。


    但于祗真的没想到商郯会大晚上来找她。


    她习以为常地把手心里多余的精油,抹在江听白额前散落下来的发尾上。


    不知道他又为什么不说了,她撤回手,仰头对上江听白漆黑的眼。


    江听白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他的目光盯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三秒、五秒。


    他忽然间想起来,那商家的不知打哪儿见了于祗的样貌,说她面相中的财帛宫有主福运之兆,对夫家有大帮衬。


    香港人信这个,不过三五个月之间,就派人和于家接触。


    江听白难得给江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跟他爷爷说如果于祗嫁了香港,就一辈子不要在他面前提结婚的事。


    他的原话是,“江家要是落魄到了这个份上,连个南杉集团都争不过,再传宗接代也没多大意思了。”


    江老爷子气得在电话里骂他重女色轻前程。


    不管于祗爱不爱他。


    走到今天。他们身上的衣角擦在一起,他们发梢是同一种香氛,他们夜半无人也坐在一起。


    他终于不必再担心她会坐在别人家的院子里当太太,也不用在多看她两眼的时候,故意把脸侧过去不让她发觉,她纯澈见底的目光能容得下他明目张胆的口干舌燥。


    江听白收回目视线,他说,“商郯,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见于祗不说话,他又笑,“不是差点结婚?”


    于祗倒没见神色异样,“这圈子也就这么点大。”


    她停了一会,有些无奈的,“反正婚姻大事,从来也由不得我们自己拿主意的,难道你不是吗?”


    江听白暗香浮动地笑了下。


    他还真不是,他早有预谋。


    江听白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那嫁给我你觉得委屈吗?”


    于祗仔细想了好久。


    好像结婚以来,江听白也没什么地方对不住她的,他没有太多交际,有着源远不浅的家庭道德责任感。


    还算得上是一个好丈夫。


    她摇了摇头,“不委屈,那你觉得呢?”


    江听白沿着她的下巴摸过去,“其他都好——”


    于祗在心里嘁了一声,她都说不委屈了,江听白倒拿上乔了呢。


    但嘴上还是柔声问,“您还有哪儿不满意?”


    江听白凑过去含住了她耳垂,“你在床上实在是太放不开了。”


    于祗的脸烧了起来,“下一次我尽量改正。”


    “别下次了,现在就改。”


    “”


    于祗忙搂住了他的脖子,“江”


    “叫老公。”


    “老公,刚洗澡的时候,我的大姨妈来了。”


    江听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吮着她腻白的脖颈,“她也来澳门了?要你去机场接?”


    于祗总算摁住了他,不再叫他乱动,“是亲戚,来倒霉。”


    江听白微喘着,“来jsg了什么东西?”


    于祗声如蚊讷的说,“女孩子每月一次的。”


    她现在信了,江听白不可能有女朋友,否则的话,不会连这种事都不清楚。


    江听白出于本能地低头看了看下面。


    他喘着气结巴道,“但我这我怎么”


    于祗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要不然我借给你用一下?”


    江听白没有采纳这个意见,他直接把于祗抱到了身上,“你不如吻我。”


    于祗后来又进了一趟浴室,不再洗个澡她根本睡不着。


    等她清理完江听白都还仰倒在沙发上平复着心绪。


    于祗在床上躺了片刻。


    江听白还没有动,她不免担心,“你怎么还不休息?”


    他咽了下口水,轮廓鲜明的喉结滚了一圈,“再等一会儿吧。”


    刚才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于祗柔软的唇瓣才一吻住他,江听白就有些受不住,大力把她往自己怀里摁过去。


    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原谅他误用庄子的一句话来形容。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你别捱太晚,”于祗缩在薄被里点头,“我就先睡了。”


    “嗯。”


    江听白洗完澡走到阳台上,打开窗抽了支烟,抽到一半就低低地笑出来。


    *


    商郯还没出酒店大门就给郭凡打电话,他们最近因为做生意多了不少往来。


    受尽白眼的商公子开口就是,“这个江听白怎么这么拽?他是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啊!”


    郭凡正守在闻元安的楼下,他倚靠在车边,手里夹了根烟,抬头一瞬不瞬盯着窗口看。


    他轻勾了下唇角,“这帮京城公子哥儿是目中无人惯了的,江听白就更是了。”


    商郯在电话那头说,“你差这群人什么?要一年到头的低三下四围着转,我真是替你冤屈。”


    “用不着你来替,他们不会一辈子都骑在我的头上,闻元安也一样。”


    郭凡含了几分退避三舍的恨意,在这个闻元安又一次对他冷言相拒的夜晚,于祲却被当成上宾被她请进去。


    他有的是时间等着,看吹了灯以后于祲是不是还要睡在她身边才罢,他们俩这样多久了?


    郭凡还以为,闻元安离了家以后没有地方住,之所以会到这来是于祗的好意。


    她们一起长大,平时也走得近。有什么事情不会瞒着彼此。


    没想到有这么多鬼心思在,这边把订婚戒指像扔垃圾一样扔在了他脸上,那一厢就和于祲暧昧不清了。


    这就是自诩清贵的上流人家的公子小姐们。


    闻元安岂止是不把他当回事儿,简直要把他变成个笑话才甘心。


    郭凡脚下的烟头扔了一地,他眼里满是血丝的在这里站了大半夜,吹过来的风里都像有他们俩赏的耳光。


    打得他的脸生疼。


    直到他的秘书来请。


    邹秘书说,“郭总,明天上午还有场招标会,我还是送您早点回去吧。”


    郭凡瞧着那盏灯是不会熄了,没准人家,情到浓时就喜欢开着灯做呢。


    他扔了手里燃了一半的烟,低头踩灭了,“你说元安她,会像推我一样推开于祲吗?”


    “还是也不顾了大小姐的脸面,在他跟前宽衣解带,伺候于祲到床上去?就只跟我摆弄她的身份对吧?”


    “我送她什么都淡淡的,她不爱钱,不争珠宝不要房子,归根结底,她是看不起我这个人。”


    “怎么一个两个都他妈那么爱装清高啊?”


    邹秘书跟了他多年,郭凡的心事他大约也知道,“那您还娶闻小姐吗?”


    “我得娶她啊,”郭凡极阴沉地笑了两声,他闭上眼缓缓转动脖子,“不娶怎么行?”


    邹秘书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太了解郭凡的性子,但他还是想为在他眼里泉水般清甜的闻小姐说句话,邹秘书看着他的脸色,“其实简家那位也有些来历的,为什么就非得是元安小姐呢?”


    郭凡脸上微微笑着,眼神却冰冷的没有温度,“当然是因为我爱她。”


    这时候过来一个扫落叶的保洁员阿姨。


    她拿笤帚指了圈满地的烟头,“小伙子,要人人都像你这样的话,小区的卫生还有搞头啊?”


    郭凡说了句抱歉,从钱包了拿了几千块钱给她,“辛苦您打扫一下。”


    保洁阿姨拿了就笑眯眯的走了。


    邹秘书却知道不好。


    果真郭凡上车后就吩咐,“别再让她在这儿上班了。”


    “郭总——”


    邹秘书忍不住为这位阿姨担心,“她一看就外地来的没什么本事,可能好不容易才找上一份工作,这么断了人家饭辙是不是太”


    “那你就断你的!”


    郭凡猛地大力拍了下方向盘,脸上露出鲜少有的阴毒粗暴:“这么喜欢当活菩萨,明天去找个庙把自己供着吧,就不用再来上班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4 00:53:00~2023-03-05 19:0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纸婚


    ◎不能漏了馅。◎


    闻元安在北京的春夏之交里过了一段流光溢彩的日子。


    那些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浓雾作雨的哀愁, 她一生仅有一次的不顾一切的莽撞劲儿,好些原本漂浮在脑中,四海为家的,时刻作乱生事的情涌, 不停翻滚着的要她走到于祲身边告诉他, 其实我从没有做过这么出格胆大的事情。


    可是为了你的话, 好像什么都可以。


    但这些话闻元安到很后来也没机会说。


    在一起时无须多言, 分开以后多言无益。


    于祲是情场里的老手, 他是一个比她要成熟理智许多的爱人, 永远能把握的好分寸。


    闻元安就在他这些恰到好处的尊重,和撩云拨雨的江水为竭之情里, 觉得自己好像爬上梯子摸到了星星。


    导师那天把她叫去办公室。


    闻元安敲了下门,“大周五的您找我?”


    老院长横了她一眼,“周五没事儿我就请不动你了?你多少天没见你导了, 上周还说要去我家借书的人。”


    “不是这个意思,”闻元安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有事您就说吧。”


    老院长在一叠厚厚的打印纸上敲了两下,“这是你交上来的东西,自己先过目了一遍吗?”


    “没有。”


    闻元安老实说, “已经提交到了您这儿的论文,我绝不会再打开来看它的,这是身为读博人最后的倔强。”


    “”


    她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事情。


    每次交给了她导师之后,要是又再打开邮箱来检查一下的话,一定会有各种问题出现。


    而且还没办法修改,那不如不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选择闭上眼不看。


    闻元安问她说, “怎么?写得不太好吗?”


    但她导师说, “不,写得太好了。”


    闻元安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老太太搞什么欲扬先抑,我还以为又要拿回去改呢。”


    “写得这么好,打算发哪里?”


    老院长就靠在圈椅上好整以暇地看她,“《儿童文学》还是《少年文艺》?《读者》中间有一栏是个笑话合集,我看你的论文放进去蛮合适的。”


    闻元安:“”


    但她导师还在喋喋不休,“让你研究白居易的诗歌,没让你写他混乱的生平,大家也不想知道他府上养了多少家妓,每三年换一批鲜嫩货色,和元稹有什么甜美爱情。看看你自己论证了些什么,说元稹写《酬乐天劝醉》——王孙醉床上,颠倒眠绮罗。君今劝我醉,劝醉意如何?”


    说到这里老院长又敲了敲笔,“几百年来,这首诗的定调就是描写友谊!”


    “可你怎么写的啊?说元白二人是长安红灯区烟花之地的终身VIP会员,成天耳鬓厮磨,他灌醉元稹,是为行不轨事,情意早已跨越了朋友的界限成为惺惺相惜的伴侣。你是唐朝娱记吗?”


    闻元安边翻开自己的论文,指了出来,“那不是这一大段都要删掉?”


    “这样的无效论述有什么不能删的?你家里的剩菜不是每天都扔的吗?”


    “”


    “我写的时候还挺有激情的呢,”闻元安还很有些不乐意的,“以为会是大震学术圈的言论。”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放一万个心好了,就你这样的论文对学术圈,构不成一丁点威胁。”


    闻元安收进包里,“初稿嘛,我再拿回去修改。”


    她导师年轻的时候就是院里一张铁嘴,“是初稿啊,我拿到的时候以为是草稿,误会你了。”


    “”


    闻元安拿上被贬得一无是处的论文,半声不吭地离开了她导师的办公室。


    这还算好的,上一回老太太直接说她,“我冒昧问一句,你高考.答案从哪儿买的?”


    您确实够冒昧的。


    闻元安站在电梯里,就以“我是脑子里进了个大西jsg洋才会选择读博”开头,刷了一段长篇大论。


    于祲正在和几个地产开发商喝茶。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晚上再详细跟我讲一遍,要坐在我腿上说,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少。】


    闻元安:【我不坐。】


    她被于祲那双手支配的恐惧又上来了。


    前天晚上就是,于祲抱了她在他的膝盖上坐着,她记得好像是在跟他讲宋词守灵人蒋捷的流亡,时年五十一的蒋捷寄居福善寺,听了一场夜潇雨骤后写下了南宋最后一首挽歌。


    于祲的手一直在她裙子底下。


    他笑着念出来,“是不是这句,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闻元安还没有回答他是,就已经进来了,后来呜呜咽咽,她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于祲:【不坐也要做。】


    闻元安:【哪个都不来。】


    于祲:【做完给你讲个小故事,关于我怎么写完博士论文的,听完你就不会难过了。】


    闻元安:【我去吃饭了,晚上是龚序秋的局,他今天生日。】


    于祲:【晚点我过去,我现在有事不能去接你,你开车慢点。】


    闻元安收起手机准备上车,却被眼前忽然出现的郭凡吓一跳,也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


    她从台阶上走下去,“你怎么来我们学校?”


    “晚上龚家的饭局,我们一起去好吗?”


    郭凡像以前一样把她的包拿过来拎在手里。


    闻元安不想总是拒绝他,从她鼓起勇气退婚,已经推过他太多次,但这人好像总是听不懂。


    她说,“没有这个必要了吧,身边的朋友们,都知道我们退婚了。”


    郭凡拉住她道,“但是大人不清楚啊,碰见龚家的长辈你要怎么解释?我爸那边我还没说。”


    “你为什么不说?”闻元安停下脚。


    “因为你们家的情况不容乐观,我爸要知道了,”郭凡对着落日斜照皱了下眉,脸上还是那副,永远都为她紧张担心的表情,“他不怎么讲理,我怕闻伯父会有不小的麻烦。”


    闻元安隐隐觉得不安。


    难道闻总那天在酒店里,和她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在给她编故事听吗?


    她转过身,“比如说呢?”


    郭凡语气平淡地像在问她要不要喝咖啡,“那真论起来就多了,凭你什么富贵人家倒起灶来,都是一夜间的功夫,这种事儿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应该从小见得多了。”


    闻元安点了下头,“郭凡,那还真谢谢你了。”


    “干嘛要这么说?我帮你当然没问题,”郭凡从她手腕往下,直到将她一双细滑的小手,全都包在了掌心里,“但你也得配合我啊,不能叫我漏了馅。”


    闻元安想了想,到底轻轻地把手抽了出来,她还是不喜欢郭凡碰到她,“那就一起去吧。”


    于祗刚从澳门回来不久,下了飞机被权立送到家大概也才一小时,洗完澡就扑到在了床上。


    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江听白在澳门过完周末就先回了北京。


    他不确定于祗是哪天回来,只是提早回家换衣服,晚上好去给龚公子过生日。


    那头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下午,都已经提醒了他二百多遍了。


    江听白在门口踢了鞋,托声带响地走到沙发便躺下把领带一解一扔,这几天过得浑身不适。


    还得端端正正坐在会议室里,听集团那几个老头子为了个把亿的项目争得面红耳赤,生生吵出了瓜分遗产的架势。


    一个两个都仗着资历老,眼见着就要来做他的主了,稍有不顺意就抱怨刻薄。


    那些混账话他倒是没怎么听进去。


    江听白在主位上坐着,一脸的清明奉公和克制禁欲,但脑子里全在想于祗。


    他想她伏在他怀里连声求饶的样子。


    想她又软又媚地抬起头看他,眼睛水汪汪的,精疲力竭在他耳边断声问,“现在、好了点吧、老公?”


    江听白不停吻着她的脸,“乖乖,我好多了。”


    想得眼底都泛起一层褪不去的燥热,旁人却并不知道,只看见他手上转婚戒的速度越发快。


    江听白拿起手机给她发微信:【明天回家吗?我正好没什么事儿,去机场接你。】


    他才刚发出去,“叮”的提示音,就在耳边响起。


    于祗的手机就被她丢在了茶几一本摊着的杂志上。


    “眉姨?”


    江听白忽然坐起来,“太太是不是回家了?”


    正拿着吸尘器除螨的眉姨说,“是,比你要早到一个小时左右。”


    “这种天大的事情,”江听白唇边的笑都快憋不住了,“下次早点告诉我。”


    他连踩三个台阶的,大跳式地回了卧室。


    于祗就穿着睡裙匍匐在床上,一只白得跟奶冻似的腿还架在地毯上,就这么搭在床沿边睡得正香。


    江听白坐到床边上,俯身下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回来就睡啊?不去吃饭了?”


    于祗觉得痒痒的,她偏了偏头,“我不去,我要睡。”


    江听白的上半身快贴到了她的背上,“今儿可有整只的蓝鳍金枪鱼,给你留了油脂丰厚的大腹。”


    于祗还是拨开他,“不吃呀。”


    “好不去,我们就在家里,”江听白把外套脱下来扔在床尾凳上,“我也睡上一觉,怪累的。”


    他将于祗翻了个身,顺势躺在了她身边,“想怎么睡就怎么睡。”


    于祗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窝在他怀里,她的额头轻轻摩挲着他下巴上的胡茬。


    她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江听白一抱她,于祗就要这样蹭几下。


    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似的。


    江听白把被子往上拉起来,盖住他们两个,窗帘紧闭着,黑暗的卧室里,静得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和加湿器里密密吹出的接连不断的风声。


    他往下低了低头,装作不经意地慢慢贴上她的唇,香香软软的,但他不敢在于祗没睡着的时候,就做些收不住的事。


    就像那句“乖乖”。


    他只能在彼此都在情致里的时候叫一声,那样于祗才不会怀疑他有别的什么原因。


    江听白曾赌过一次,换来的是于祗长达五六年的疏远和漠视,他不想再试第二次。


    别瞧她随和好说话,于祗是很会和她不想见、不喜欢的人保持距离的,仅仅维持表面礼貌。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于祗忽然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其余什么也没干,但江听白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觉得自己感受到,他离爱是这样近。


    江听白很拽,江听白没谈过恋爱,但江听白很爱于二,爱的不得了。


    他在心里对于祗说。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5 19:04:08~2023-03-06 23:1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年年有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游荡一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纸婚


    ◎行,就骂到这◎


    快到七点的时候, 江听白的手机在床头柜上不停地震动,他没有任何反应。


    怀里抱了个小姑娘,江听白也没有办法伸手去掐掉,只有继续装睡熟了, 在心里把老龚骂了八百个来回。


    于祗比他还先听见。


    她推下他, “老公, 去接电话。”


    声音还是软吞吞的没什么力气。


    江听白揉了揉她的头发, “随他去, 一定是龚序秋打过来的。”


    “想必有什么急事吧?别是又让你去捞他。”


    于祗深吸了一口气, 入鼻全是江听白身上的白茶香,不自禁地闻了又闻。


    龚序秋结婚前挺不安生的。


    常混在工体那一带的酒吧里, 没少搂着嫩模进进出出,好几次碰上了例行检查,他都跟一帮瘾君子一块喝酒。


    警察就把他也给带过去了, 尿检结果呈阴性,简单问了几句话,说在这里关上一夜就能走。


    那一夜可不行啊,龚序秋看了一圈那些硬桌长椅,睡上去腰非断了。


    总不能熬上一个大夜不睡吧。


    龚序秋不敢给他老子打电话, 他肯按规定配合尿检,没有把身份跟工作人员说明,就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他想到了江听白。


    一开始江听白顾念兄弟情义还亲自去接他,后来次数渐渐多了,只要半夜电话一响,他都是打完招呼后让司机去迎他出来。


    慢慢闹得身边的人都知道了, 有一回江听白局还没散, 龚序秋的电话就进来了, 于祲一看都这个点了就说,“又让你去捞人?”


    江听白伸长手把来电摁了,“人有了陈晼,早就收了心,八成是催我们去云栖园的。”


    于祗嗯了一声,尾调微微上扬。


    “今天老龚生日。”


    于祗这下醒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叹气,“早知道我明天再回来。”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些迎来送去的场合,但除了穿得高贵得体,欢欢喜喜前去赴宴外,于祗也从来没有过第二种更好的选择。


    这是长在这地方,无论如何都却不过的人情客往,人人都得依着。


    于祗jsg才刚说完,就意识到这么说话好像不是很合适,毕竟江听白和龚序秋是多年的哥们儿。


    且还有陈晼那一层关系在,哪怕是她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这么大喇喇说出来。


    她又赶紧解释道,“我绝对不是不想参加他生日宴的意思,就是刚下飞机有”


    “于二。”


    江听白忽然出声打断她。


    她问,“怎么?”


    江听白贴过来说,“我是你丈夫,在我的面前,不用太守规矩了。”


    他温热的吐息回溯在她脸颊上。


    弄得于祗直发痒,但细分辨,又不知是哪儿痒。


    于祗学着老于的语气,“没规没矩是要乱套的!”


    江听白的嗓音从容不迫,“无所吊谓,哪怕天塌也有我来收拾。”


    于祗心里头陡然震了一下。


    好像有话已经堵到了喉咙口,可她又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想不好该怎么提这一句问。


    她腾地起身摁开了床头的台灯。


    她单手撑在江听白的胸前,有些突兀的,对上他那双沉静漆黑的眼。


    江听白在这束灯光的刺激下,生理性地闭上眼,等他再睁开来时,眼前就是一张艳色四起的小脸。


    他脾气不好。


    但很难对着于祗这副样子说出指责突然开灯的话。


    二人对视了半晌。


    于祗才开口说,“那你为什么,要帮我收拾?”


    “因为你嫁给了我,你闯了祸,我自然得负全责。”


    她又觉得这么问不对,“无缘无故的,你干嘛要挑唆我惹祸?”


    江听白把她鬓边掉下的一缕碎发轻柔地掠到耳后,“我不喜欢我太太,是一个做任何事都要瞻前顾后的,先不想自己高不高兴,而总是考虑周不周到、失不失礼的,礼教齐全的工具人。”


    一瓯昏昧幽黄的光线里,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下。


    于二。


    我知道你不喜欢穿白裙子,不喜欢装腔作势地念法语书,不喜欢站在客人堆儿里听闲话,甚至出了那扇门,都想装作不认识那群王侯公子,只想一个人过得安安静静,不愿意作为一块牌坊活着。


    以后,你可以把贤名儿打碎了,什么都不用管,谁也不敢来说三道四。


    其实江听白想说的是这个。


    于祗眼里暗暗流动着一点微芒的光泽。


    她有些难以相信,“嫁给了你,就可以换这种活法儿的吗?这么放肆。”


    江听白语调低沉,“嗯。”


    就简简单单一个字,连情感起伏都没有。


    却无端端有几分溺爱的意味在里头。


    于祗在那一秒里,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剧烈鼓噪的声音。


    尤其是,江听白还伸出指背,从她的耳畔刮过去。


    他哑着声儿说,“后悔没早和我结婚了吧?不承认没关系。”


    “”


    一直到换好衣服,去云栖园的路上。


    于祗也还在想着江听白的话。


    不是都说,江家选中她就是因为她的好名声吗?怎么结婚以后还挑着她推翻人设呢?


    这事儿除了用江听白一身反骨,见不得她比他在任何地方都要更受欢迎外,好像也没别的理由可以来解释。


    然后下车前,于祗自作聪明地挽上江听白,好心对他说,“你放心吧,大家从小就习惯了你的轻狂作派,不嫌你的。”


    江听白:“”


    这都哪儿跟哪儿?


    两旁的服务生替他们拉开大厅的门。


    “老江来迟了!先自罚三杯。”


    龚序秋一看江听白进门就喊了起来。


    江听白只从服务员处拿了一杯香槟,遥遥冲他举了一下,侧了侧身对于祗说,“过个生日把他过得不知自己是谁了。”


    于祗陪他一起走过去,端着杯香槟,和龚序秋轻碰了一下,“我们来晚了,真不好意思。”


    她本来想敬杯酒就走开的,因为这party有些不太对头。


    闻元安和郭凡站在一起,正和龚序秋的妈妈闲聊。


    反观于祲身边立着简静,而她未雨绸缪的亲爹,于从声笑得满面红光的。


    但龚序秋莫名冲她火大道,“于祗你存心的吧?你还撺掇你学长去追陈晼?”


    于祗被他吼得愣了一下,心想他估计喝多了,没注意到自己多大音量。


    她有些尴尬地放下了裙摆,也没再往前走,而是低了低头,打算再过去和他说一下情由。


    可身边的江听白不好惹,他的手伸到龚序秋后背上狠捶了他一下,故作张望地在他耳边说,“你再吓她一下,我亲自选块风水宝地埋了你信不信?说话注意点儿。”


    于祗走过来,“你说秦虞吧?我之前是给了他陈晼的微信,但没有让他”


    龚序秋瞪大了眼睛看她,“还真是你给的啊?他是她前男友,你不知道这事吗?”


    但江听白插进来说,“给了就给了,你管那么多!”


    “”


    “你有能耐就把陈晼关起来,一辈子不给她社交的机会。”


    “”


    “否则她身边就不断有追求者,没准人家乐在其中,你一个前夫操这份闲心合适?”


    “”


    于祗感激地冲江听白笑了一下就走远了。


    但江听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都离婚了还那么”


    “给我闭嘴!”


    龚序秋听见离婚两个字就生气,“你们家于祗都过去了,你就甭显摆了行不行?”


    江听白把车钥匙塞进他西装口袋里,“那就骂到这,生日礼物送你家去了啊,这是车钥匙。”


    没等龚序秋惊叹完这辆Ferrari Roma.


    江听白就拍了下他的肩膀,匆匆走了,“我去和我岳父母打个招呼。”


    龚序秋看了眼明明站在更近处,正和他的爸爸称兄道弟的江盛。


    自己爹就在眼前都不见,江听白真是一个大孝子。


    他想起刚和陈晼的那两年里,他岳父陈子庚也是把他当儿子看,之后有一回和陈晼吵架,陈晼直接摔了大院的门回了娘家。


    没等龚序秋出完差去请她回来。陈家就无缘无故地被卷进了一场不小的涉嫌操纵股市的案件里。


    他才知道原来那几天当中,陈晼陪着她爸到处求人找关系,累得躺在沙发上就能睡着。


    龚序秋赶回去见他妈的时候,章蔚已经摆出了一副高姿态在教训主动回龚家认错的陈晼了,显然有人给陈子庚指了道儿。


    龚序秋站在门口看见,平时总是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小霸王,捏着衣摆一声不敢吭。


    他当时就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处似的,有股钻心的疼。


    但他可是龚序秋啊,一个世家子,只图新鲜劲不讲真感情,他浪荡惯了,从来不会心疼谁的。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吧,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栽了。


    这场因为意外怀孕而结的婚会牵绊住他的一生。


    龚序秋记得自己大步走进去。


    他拉起陈晼,“我说妈,你训够了吧?”


    随即他楼上楼下看了一眼,“这破地方,谁愿意要天天在这儿住啊!”


    可刚上车陈晼就抽抽噎噎的哭了。


    她边哭边说,“我好后悔没听我爸的话,我真够傻的。”


    那是龚序秋第一次见她哭,也是第一次听她说她懊悔。


    陈晼没有骂他掐他,却比下死手打了他一顿,还要叫人难受百倍。


    她明明白白地讲出了对他们这场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的痛恨。


    后来陈子庚不敢再拿他当儿子了,每次见了他都客气到不能再客气。


    但这客气不是龚序秋想要的,他只能说,“爸,我替我父母给您赔不是。”


    陈子庚这人八面玲珑,“哪里有什么不是?要有也都是我女儿的。”


    从那一刻起龚序秋就知道。


    陈子庚不会再把他当家人看了,家人之间应该平等,可章蔚非要让他们变得不平等。


    想到这里龚序秋抬头看了大厅里一圈。陈晼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她今晚应该都不会来了。他从来没觉得哪个生日过得这么晦气。


    龚序秋拿出手机给陈晼打电话。


    在手机响的前十分钟。


    陈晼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脑子里全是她去云栖园的时候,龚家的秘书在门口拦住她不许进的事。


    章蔚走出来说,“都离了婚,就不要再来了。”


    陈晼本来想把带来的那套素带壶,摔在她面前出一出多年来的恶气。


    但一转念,龚序秋是真的很喜欢这把包浆浑厚的三瓣形足茶壶。有一年他们俩在苏州,他找了好多家古玩店都说没有,这件事陈晼一直都记着。


    还是在月初,陈晼好不容易托人从上海的一个收藏家里买了来,好说歹说人家都不肯,最后她搬出于祗外公的名头来对方才肯忍痛割爱。


    陈晼忍了忍就坐回了车上,也懒得跟章蔚说,她就是来送礼的,并不想参加你龚家的宴会。


    八抬大轿请她来都不来的那种。


    可是这个眼睛长在额头上,只会朝天看的龚夫人,是从来听不进去人解释的。


    陈晼洗完澡心平气和的躺下。


    并安慰自己说:奇迹晼晼,你的涵养在淑女届也是炸裂般的存在,要学会原谅这jsg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关灯睡觉。


    可三分钟后。


    她就赤红着眼从床上坐起来。


    妈的,不睡了,原谅不了。


    龚序秋就是在这种状态下打过来的。


    陈晼看见是他就来气,“干嘛!”


    龚序秋听她这么急的口吻,“在忙啊?”


    陈晼懒得多说,“对。”


    但他还要问,立誓要把这段尴尬的对话继续下去,“你在忙什么?”


    “我忙什么?”


    陈晼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愤怒值都已经蓄满格了,不带喘的对着手机吼:“忙着微笑和哭泣,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给我滚啊啊啊啊——”


    嚯!这个脾气。


    幸好他动作敏捷,赶紧把手机拿出一米远,要不明天就得去五官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6 23:15:06~2023-03-07 23:3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老寒腿、zy、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请回答98 42瓶;重度番茄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纸婚


    ◎晚安,哥哥◎


    于祗才没和明容说上两句话。


    江听白就追了过来, “爸爸,妈妈,好久没去看你们了。”


    简静差点被一口香槟呛死,这是她见过最乖的江听白。


    她听过江听白怎么称呼江盛和陈雁西的, 所以觉得他今天有礼貌的不像话, 但他叫自己爸妈的语气就跟还债的一样。


    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调子怎么形容呢?


    好像是欠了江家的钱, 有人拿刀架在江听白脖子上非逼着他还, 不得已才叫一声爸妈。


    她见明容微微吃惊地看着她。


    简静立马转了身, 咳了两声说, “对不起伯母,我嗓子不太舒服。”


    还是她爸说的在理, 什么牛鬼蛇神进了于家就不知不觉的讲起礼来了,大环境能成就个人。


    于祗在她妈妈耳边小声说,“看得出来, 简静真的很需要这门婚事。”


    这也是她见过最温文尔雅、且轻声细语的简大炮仗了。


    明容拍了下她,“当着人的面,不许议论这些。”


    于从声越看女婿越喜欢,“听白你事情多,我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又拍着江听白的肩膀交代了他几句要注意身体这类的话。


    连于祲都笑, “你才是我爸亲儿子,我得靠边站。”


    江听白耸了一下肩,“没办法,显然我比你更招人。”


    “你确定招人的是你吗?不是你家的通天手段?”


    于祲的目光停留在闻元安身上几秒,在她回头之前,又将神色收敛得泯然于众人之中。


    江听白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但看于祲这般怅然若失, 不免出言提醒道, “我最后劝你一句, 郭闻两家早就分不开了。”


    于祲点头,“知道。”


    没等江听白转过身去和他新上任的大伯打招呼。


    便又听见于祲说,声音是史无前例的酸涩,“就是不怎么甘心。”


    江听白没再说什么,只拍了下他的肩膀。


    然后敬了一下他嫡亲伯父,“江念呢?她才回国就不见她人影了。”


    江益笑着摆了摆手,“我管不了,成天追着何家的跑。”


    于祗趁着推蛋糕进来的乱劲儿把闻元安拉到身边。


    她眼风瞥了下郭凡,“你这怎么个情况啊?”


    “有个成语,”闻元安简单形容了一下这种烂俗的局面,“一团乱麻。”


    她也快半个月没见于祗,想好好和说两句话,但这里耳目太多了,又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


    闻元安只能问些明面上的,“听说江听白去了澳门找你,你们俩现在处到哪一步了?”


    “有一句俗话叫,”于祗也在脑中搜刮了一遍她的词库,“如坠五里雾中。”


    因为她根本弄不明白江听白究竟怎么个意思。


    说他是想履行好婚约吧,又超过了一程子,哪有人联姻这么卖力的?


    非要说他是真的喜欢她吧,于祗只要这么一想,脑子里就会有两道耳光声,“醒醒吧你!”


    是从小到大挨江听白的呲哒还没够吗?


    她们俩心照不宣地碰了杯,以难兄难弟的姿势,同时仰头咽了一大口香槟。


    然后手机一齐响起来。


    陈晼疯狂发送的消息占据了一整个版面。


    在一通对龚序秋他妈无情的攻击和指责后。


    陈晼:【我陈某人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碰上这么个恶婆婆,她简直比黄世仁还要木石心肠!】


    闻元安:【她并不是木石心肠。】


    于祗:【她根本没有心,这你上次说的。】


    陈晼:【】


    于祗才从手机里微笑着抬头,在看见翟颍的一瞬间,唇角的弧度缓缓平展了下来。


    闻元安边和陈晼打语音,安慰她几句,也捕捉到了翟颍的身影。


    她轻嘘道,“找你这个嫂子敬酒来了,那腰扭的。”


    翟颍是江盛秘书的女儿,翟秘书跟在他身边快二十年,为江家贡献了他的大半辈子,后来死在了集团工地上。


    江盛心里过意不去,就把他膝下唯一的女儿接回江家养着,又送她出国去念书。


    翟颍笑着喊了声,“于姐姐,好多年没见过了。”


    闻元安站在旁边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礼服看着半新不新的,还是前几年的老样子,像拿了谁的旧礼服临时赶工出来的。


    也没戴什么珠宝,只有耳朵上一对翡翠玉环,却并不衬她梳的这个发髻。整个人像东拼西凑起来的,这里拆一点,那边补一点,要不就是造型师和她有仇。


    不过抛开这些,翟颍还是长得一副美人面孔,至少占个文雅。


    她出了一趟国,倒是漂亮不少。


    于祗淡淡应了一下,“小颍,这么快毕业回来了?”


    翟颍眼底有几许不易察觉的失落划过,“不算快了,连你和哥哥的婚礼都没能赶回来参加,真不应该。”


    “有什么不应该的!你又不是江听白的正经妹妹,真看得起自己啊。”


    一道悠闲的女声从闻元安手机里传出来。


    于祗在心里默念道:感谢你,我平平无奇的嘴替。


    闻元安温柔地笑了笑,“别计较啊小颖,陈总说话就是比较直。”


    她哪敢计较?用什么计较?


    陈大小姐拿话怼她也不是第一回 了。


    在翟颍出国前就是这样,但凡有陈晼在的场合,她不躲着走就只有挨骂。


    她们当中没有谁看起过她翟颍。


    但于祗是从不会对她疾言厉色的,她永远一副温婉端庄的、施舍者的高姿态站在那,拉着翟颍的手问还缺什么短什么?


    可是谁要她这种装模作样的关心。


    翟颍不讨厌陈晼,也不讨厌闻元安。


    她最讨厌于祗,讨厌她高高在上,讨厌她一尘不染。


    讨厌江听白那么骄傲,却卑微的,喜欢了于祗那么多年。


    于祗岔开了话题,“毕业了,打算在哪儿工作?”


    翟颍没有看她,只是盯着鞋面。


    她紧紧攥着裙摆,似有不安地说道,“江伯伯要我去集团锻炼一下,跟在哥哥身边,也学着看看眉眼高低什么的。”


    最让人不适的是,她说起哥哥的时候,竟还羞红了面容。


    于祗觉得胸口的气血有些逆行,这两句话怎么听着那么不舒服?


    尤其是跟在哥哥身边那句,那一刹那间她几乎要脱口而出,你拿什么身份跟着江听白?


    谁他妈是你哥哥啊?你姓江吗就叫他哥。


    但多年修得的沉静让她硬生生忍住了。


    很早以前吧,陈晼总是说翟颍这人阴,还说像这种不敢平视别人眼睛的人,一般心里都藏了大奸的。


    于祗不以为然,也没把她的话认真放心上,毕竟翟颍是哪一路货色都跟她关系不大,过去她们之间没什么交集,将来也不会有。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陌生人,还是个身世可怜的陌生人。


    但是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


    她看翟颍真的不大顺眼了。


    于祗面上还是含笑道,“是吗?那你可要好好学啊。”


    旋即又敛住了眸光,语调仍平稳,“年纪轻轻的,走错了路就不好了。”


    闻元安嘴唇微张,有些诧异地看她。


    没听错的话,于祗是在敲打翟颍,第一次红牌?


    不问风月的二小姐是什么时候开的窍?


    于祗没再和翟颍做过多的纠缠,而是踩着大厅内舒缓的交响乐曲,掩裙下瑶台般走到了江盛身边。


    “爸,妈。”


    于祗乖巧地称呼两声。


    陈雁西招手让她过去,“巧了,妈正要给你看样好东西,你来。”


    于祗笑着上前,在途径江听白身边的时候,借着裙摆滑覆过他的脚面,狠狠地在上面踩了一大脚。


    她这一踩下了极重的手,踩完后心里顺畅了不少。


    江听白险些快跳起来喊疼,嘶地一声在她耳边道,“于二你走路能注意点儿?”


    “噢踩着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于祗嘴里虽然说着不小心,脸上也还带着笑,但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歉意,“而且你挡在这,显得比较jsg活该。”


    “”


    她吃错了药?


    龚序秋带了些醉意,勾肩搭背地靠过来。


    他打了个酒嗝,“你是号称你喜欢她瞪你吗?这都踩上了,不正说明她不拿你当外人?跟你撒娇呢。”


    江听白拿手扇了两下,“那我总得知道为什么吧?不能做个屈死鬼,知道原因的那才叫撒娇。”


    “不知道原因呢?”


    江听白平淡无波的,“叫撒泼。”


    龚序秋恍然大悟,“陈晼一直在撒泼?”


    说着就跌撞着要往门外走。


    江听白问,“你干嘛去?”


    龚序秋用踉跄的背影回他,“找泼妇问个清楚,看是不是在撒娇。”


    “”


    到宴饮结束,众人在云栖园里道过别,才各自散了。


    章蔚亲自送了宾客出来,这厢刚和江盛握过手,笑容立马消失,转头就问章伯宁说,“你表哥人又到哪儿去了?”


    章伯宁也喝了不少,“姑妈,你这都猜不出来吗?”


    “又去找陈晼了是不是?”但当着这么多人在,章蔚得强装出笑脸,“他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章伯宁扶她上了车,“那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又没有看上过她。”


    章蔚气得把包摔在后座,“我养了一儿子一侄子,俩带把儿的,愣是娶不回一个于祗。”


    “姑妈你这就不对了,我已经在试着安抚你的情绪,你不要恩将仇报啊。”


    “”


    章蔚把车门一摔,厉声让司机开走。


    闻元安见无人注意就钻上了于祲的车。


    于祲正靠在椅背上,阖了双眼,揉着鼻梁,刚才喝得有点多了。


    他忽然就闻见了一阵茉莉香,是闻元安最常用的那款香薰。


    他一睁眼。


    闻元安果真笑吟吟的,眼神柔婉又坚定,一眨不眨地瞧着他,像春日里一抹煦然的风。


    她刚要张口,“我特地来和你解释一下,是这么个”


    还没说完于祲就吻住了她。


    他眼见闻元安因兴奋不住抖动的睫毛,一再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最后她化成团随时要飘走的云朵,轻绵绵拢在怀里。


    于祲抱紧了她说,“你不需解释任何事给我听,说不说我都信你。”


    “那我们该说什么?”


    闻元安摁住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头顶就那么一点,暗黄微弱的灯光也让她晕眩。


    “从窗外皎洁的明月聊到脉冲星的磁极模型。”


    很多年后有人问闻元安,于祲到底有什么让她这么难忘,她只能耸耸肩笑着说,有些人天生就容易被记在心里。


    回远洋lavie的路上于祗始终都没有主动和江听白说话。


    几次江听白想要问她,都被于祗借口问司机还有多久到,漏洞百出地岔了过去。


    江听白远眺着堪堪吊在树梢尽头的月亮。


    他摸着下巴笑了,于祗终于肯和他使回小性,虽然他猜不出来,她今晚生气的原因是什么。


    直到于祗洗完澡出来,江听白才和她说上话。


    “喂,于二,”他叫住去衣帽间挑睡裙的她,“你怎么了?”


    于祗皮笑肉不笑地摊了下手,“我怎么了吗?我很好,没什么事啊。”


    江听白还想一探究竟,“那我是哪儿得罪”


    但于祗已经走开了。


    等她换好一条深蓝V领的真丝睡裙出来。


    江听白还愣在原地,他盯着那一片白得刺眼的肌肤,没出息的起了反应。


    而于祗经过他时。


    红唇轻启,她说的是,“晚安,哥哥。”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07 23:36:19~2023-03-09 00:2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贺贺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虞兮、故城旧巷、希望大大一天十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纸婚


    ◎也许吧,我认同。◎


    否认三连。阴阳怪气。


    她连掀被子时带出的风, 都比往日里要大个三级。


    上床的姿势已经不能叫躺,蹦吧,应该算是。还弹起来了几公分。


    也不管江听白有没有洗漱完,她六亲不认地就把灯全熄了。


    诡谲是今晚的于祗。


    江听白看完她这一套动作, 手上的表正走到了十一点。


    他散漫道, “不去寝室楼下看门儿, 真委屈了你这门手艺。”


    于祗:“”


    她从来没怀疑过, 在火上浇油这件事儿上, 江听白有着惊人的天赋。


    等听着江听白的脚步声进了浴室, 于祗才摸出手机来,有陈晼发来的慰问, 【那小绿茶终于泡出色儿了是吧?】


    于祗:【也没那么严重,可能我敏感了。】


    陈晼:【那还真的挺严重,在两性关系上, 你不是敏感的人。】


    手机屏幕在漆黑的卧室里发散着幽白的光。


    她对着这句话愣了一霎,她不晓得怎么回,也不知该如何回她起。


    “哟呵。”


    浴室里突然传出一声喊。


    七魂都正出窍的于祗,连一秒钟思考和转化的时间都没用上,忙丢下了手机跑过去。


    浴室里乌漆墨黑的, 连盏灯都没开,他就这么洗澡吗?


    于祗摸到墙上,摁下开关,“你都不开灯呀?”


    灯光透亮的一瞬间,她最先看见的是江听白后背挺括的脊柱沟,和常年运动健身的人才会有的近乎完美的肌线。


    虽然做过了很多次。


    但于祗每次面对他的上半身, 脸上还是莫名的会烧起来。


    当然下半身尤甚。


    江听白的手摁在皮带的搭扣上, 看她一动也不动, “你还挺会抓紧时间饱眼福的么。”


    再一看她是光着脚跑下床的,连鞋也没顾上穿。


    江听白笑,“那么紧张我吗?于二。”


    “没事你哟呵什么?”


    于祗镇定地走到梳洗台边,仿佛她就是过来洗个手的。


    洗完用毛巾擦干手的时候,又忍不住疑惑,干嘛要多做这一步假动作?她在心虚什么?


    “水太烫了,”江听白没急着脱裤子,而是又试了一下水温,“回回你先洗完,我都会被烫着。”


    你一个大男人烫一下又怎么了?至于的么?


    于祗着要和他争出胜负,“是吗,那你怎么没有每次都喊?”


    她今天就是看他不爽,隐约小时候和他斗嘴的闲情野趣,从记忆里冒上来了些。


    江听白不紧不慢的,“哪回和我上床你不舒服的要命?但你又有每次都叫出声儿来吗?”


    “……”


    于祗气得转身就要走。


    “等会儿。”


    江听白叫住了她。


    于祗的耐心已经快没了,“又干嘛呀!”


    她感觉她的第二人格,在江听白的不断刺激下,已经有了复苏的趋势。


    江听白拿下巴点了点触屏调节器,“调下水温,我这占着手呢,挪腾不开。”


    当时设计这卧室的时候,陈晼就非给她弄这么一套说是德国最新的浴具,其实使用感并不那么好。


    就这个防水的触摸屏,手上沾了一点水,就甭想摁动这二大爷。


    于祗整个人站到了花洒底下,“要多少度?”


    江听白存心要逗她,“走马灯数,开三次方再减十二。”


    “……”


    去死吧你。


    于祗扭过头,用一种她在外面绝不可能做出来的,特别想咬下他一块肉来的眼神盯他。


    瞧得江听白直要笑,眉峰淡淡地挑了下。


    于祗直接调到了二十度。


    不是说烫吗?这回够冷了。


    但她习惯成了自然,调完温度摁了启动花洒的键,细密的水雾从头顶上喷下来,没有任何缓冲余地。


    给她浇了一个透心凉。


    江听白大力把她拉到怀里,另外一只手很迅速的,蹭干手指调到了四十二度。


    热气很快晕满了整个淋浴间。


    于祗挣扎要出去,“我觉得我的头发,还可以抢救一下。”


    江听白却勾着她的腰,鼻尖轻撇过她鬓边落下的散发,“胡说什么?都湿透了。”


    于祗呼吸一颤。白雾沉浮间,只感到自己的唇不受控制地贴了上去,而江听白扶住她的后颈吻得越发用力。


    那根细薄的吊带从肩头滑落,她满面潮红的,迟豫地抬起头,正对上江听白暗下去的眸子。


    他的手无声滑进去,“织织,这里也是一样。”


    于祗惶惶然撑着玻璃墙,声音也像飘浮在半空中,“一样、什么?”


    “都一样全湿了。”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于祗才被抱着从浴室里出来。


    她就像只脱水的鱼一般,半圆张着嘴,急剧地费力吸吮着空气。


    可明明一直被水淋着。


    江听白紧挨着她的后背靠过来。


    他的嘴唇一翕一闭,轻微蹭着她的侧颈,“好点了没有?”


    于祗翁着声,如实道,“腿还抖着呢。”


    江听白轻笑一下,“怎么这么大人了?体力还是这么差。”


    “我以前又不差的,乱讲。”她想也没想就说。


    “还不差呢?初中会考刚一跑完,”江听白余味还正浓,也没多想,一不留神,道出了半句实情来,“腿肚子就抽jsg了筋儿,惊我一跳。”


    于祗这会儿人晕乎乎的,丧失了白日里的敏锐度。


    她只知顺着竿儿问,“为什么会吓你一跳?”


    但听者有心。


    江听白胡编了一通不怎么有理的借口,“操场突然倒下一小姑娘,但凡有点社会责任感的人,都会为她而担心的好吗?”


    这么说于祗更奇怪。


    她又疑惑起来,“那个时候,你应该读大三了吧?怎么会在我们四中?”


    江听白说,“我回学校看看不行?”


    “行是行。”


    于祗恢复了判断力,“但那不是你的学校。”


    他和于祲上的Q大附中,而于祗呢,她初中是在四中读的。


    江听白:“”


    于祗转过来审视着他,江听白一双眼睛在只透着月光的屋子里,显得格外明亮。


    她说,“你到底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江听白还假装回忆了一下,“去接江念下课,那年她读初一。”


    他堂妹倒真是和于祗同一所学校。


    于祗似信非信地转过去,她更喜欢江听白从后面抱着她睡觉,下巴贴着她蓬软的发顶。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心。


    江听白赶紧侧过头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被她诈出来。


    没睡多久就觉得下面硬邦邦的东西硌着她。


    于祗摸出了她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之前,她看见了陈晼的信息。


    陈晼:【我所说的严重是指,你大概,可能爱上了江听白。】


    于祗顿了顿,她回,【也许吧,我认同。】


    然后于祗轻轻放下手机。


    她往后再退了退,一只手交错着准确无误地扣进他手心里,闭上眼睛睡过去。


    收到她回复的时候陈晼还没睡。


    她今天没回远洋lavie,而是住在霄云路8号。


    就在燕莎使馆区,当初陈子庚给他们添置的婚房,很久都没来住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这里来。


    可能就是还放不下吧。


    陈晼睡袍的一侧收在手臂上,腰间的系带快要拖地,散着一头半长不长的直发。把脚架在椅子上,将半瓶红酒倒进醒酒器里,随手那么一拨弄。


    醒酒器立马转了起来。


    陈晼看着于祗发来的微信弯了下嘴角,她想起之前被她奋力推出去的龚序秋。


    刚才龚序秋来敲门,陈晼拦着没让进来。


    龚序秋一直伸出食指比着个一,“说一句话就走,宝贝儿,就让我说一句,成不成?”


    陈晼抱臂斜睨着他,“就一句,快点讲。”


    “我想说的这一句就是,”龚序秋没皮没脸地对她笑,“能不能让我再说十句?”


    “滚你妈的。”


    陈晼用尽全力甩上了门。


    对着章蔚没撒出来的脾气,一股脑儿全用在了他身上。


    刚才看龚序秋那副颠三倒四的样子,怕也喝了不少酒,每一年他的生日,贯来都是被他爸妈当作交际手段的。


    她还记得他们刚结婚那年,宴席中途龚序秋丢下宾客们拉着她偷偷走出去,她小心跟在后面问去干嘛。


    龚序秋牵着她跑过夜朗星稀,满地绿草丛生的园子,深红的桃花瓣落在他的肩头。


    他在晚风和繁英的尽头转过身,笑得像澎湃里起帆的意气少年。


    她记得他说,“去过真正的生日,就我们两个。”


    陈晼抹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


    她以为她早就忘记了这些,也已经毫不在意,但总能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


    客厅里高悬着的水晶吊灯将眼前的一切照得无处遁形。


    她泛红的眼眶,微微抖动着的肩膀,淌过脖颈滑进内衣里的眼泪,什么都骗不了自己。


    陈晼拿起手机打给章伯宁。


    她一听动静就知道那小子在酒吧里,震耳的音乐声让陈晼微缩了一下肩。


    陈晼把手机拿远了点,“龚序秋他到家了没有?”


    章伯宁根本没听明,“你说什么,大点声儿!”


    陈晼撂了电话,“得,忙着吧您。”


    “好嘞,表嫂。”


    “”


    这他倒是听清了。


    她随手从沙发上抓了件大衣,箍在吊带裙上准备去寻摸人。


    陈晼刚一开门,就看见门口的大理石坐着个人,龚序秋的头往后仰着,手腕搭在屈起来的一只膝盖上,就这么靠墙上睡着了。


    睡得一颗脑袋都东倒西歪的。


    她恍然就记起来当年追龚序秋的时候。


    就仗着他脾气好,不赶人,也不骂,去哪儿她都跟着。


    龚序秋喜欢吃国贸那家西班牙餐厅,但总要预定排队,陈晼就和老板商量包下来了大半年。


    每次他才坐下不久,陈晼总能出现,点一份和他一样的,天南海北的聊。


    龚序秋反应慢,过了好久才问老板,“怎么搞的你们,最近生意不太行啊?”


    老板指了指陈晼,“哪儿啊,那小姑娘出手阔。”


    龚序秋就对陈晼说,“你要和我吃饭直说不好吗?费那些个银子呢你?”


    陈晼仰起脸问他,“直说你会同意吗?”


    龚序秋笑,“你缠着我这么久,我有说个不字儿?”


    “那万一你对别人也是这样呢?”


    龚序秋拿起餐巾温柔地替她擦了擦嘴角。


    他指了指楼下的奥迪,BB开头的白色车牌,她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然后龚序秋说,“别人可近不了我的身呐,除非是我愿意。”


    得了特许之后陈晼就更明目张胆了。


    有一次,龚序秋跟着考察团去莫斯科,他是随行翻译,去了一周才回北京,因为是出任务,手机里的信息他也没空去看。


    只拣了重要的跟陈晼说,“在出差,回不去。”


    结果回国的那天晚上飞机还延误了,他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推着行李箱出电梯时,就看一团小小的身影缩在他家门口。


    陈晼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手指操作飞快,嘴里也没闲着,“打野还不参团,你是在草丛里坐月子吗?!”


    龚序秋把她拉起来,“你这么着腿不酸啊?”


    陈晼把手机往后面藏,“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龚序秋却答非所问,“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她点头,“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我。”


    龚序秋好笑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找你?”


    陈晼咦了一声,“你不喜欢我吗?”


    过了好一会儿龚序秋才点头,“喜欢。”


    陈晼上前搂住他的脖子,“好吧是我太想你了,每天数着日子过的。”


    然后龚序秋就把她抱了进去。


    没多久龚序秋的头猛地一掉下来。


    他被惊醒了,看见外门大开着,还以为是进了贼,“宝贝儿?没事吧。”


    蹲在他面前的陈晼拍了下他脸,“这儿呢,你能不能看清楚了再大喊大叫?”


    “有觉不睡你怎么还出来了?”说着龚序秋就把她的手包起来捂着,“别看春天了,晚上的气温还是低。”


    陈晼心下一动,也没抽回手来,只是说,“那你呢?温度低还在这儿睡?嫌这季节病得不多?”


    “我怕你一会儿气哭了,没人哄你。”龚序秋揉了下她的脸。


    他低头打量了眼她,“眼睛红红的,是不是真的哭过了?”


    陈晼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谁说我哭了的,我睡得好着呢!梦见我上福布斯女性榜了。”


    龚序秋呵了一下,“那你还挺敢想的。”


    陈晼:“进来,把门儿关上。”


    龚序秋一眼就看见了桌上摆着的那把素带壶。


    “这是给我买的?”他眼睛都在发光,“那么惦记我呢?”


    陈晼边倒酒边嘴硬道,“买给狗喝水的,买小了,就送给你好了。”


    龚序秋忽然从后面抱住她,“受委屈了今天,你要不就打我两下出出气。”


    陈晼转过身就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一开始龚序秋还能忍,后来实在疼得受不住了也不敢推她。


    怨气倒是蛮深的。


    陈晼咬完就要绕过她回房去睡觉。


    但龚序秋拦住了她,“解气了?现在该轮到了我了。”


    他直接把陈晼抱起来扔在了沙发上。


    然后跨坐上去,解下领带绑住了她一双手,陈晼没有丝毫的抵触反抗。


    她的两颊在喝过酒之后越加红润,“来吧,不要因为我是一朵娇花就怜惜我。”


    龚序秋俯身吻她,“对自己的定位别产生太大误解,你和娇花不沾边。”


    陈晼:“”


    作者有话说:


    走马灯数:142857感谢在2023-03-09 00:24:55~2023-03-10 23: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s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虞兮、凉凉的咸咸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纸婚


    ◎那我这领带?◎


    于祗在家过了个轻巧的周末。


    刚从澳门回来也没有案子缠身, 她那位水烫不得、苦吃不得的身娇肉贵的人夫,周六就飞去了武汉视察分公司。


    那天早上他洗过澡,挑了件哑光白的衬衫换上,清晨的微风吹起白纱窗, 沉底的明亮迸出来, 将他上半身都溶jsg在日光里, 有云遮雾罩般的影影绰绰。


    于祗坐在床上盯了他一会儿。


    江听白接了个电话。


    他还挺和气的, “的确是长能耐了, 他想从我手里翻出去, 是不是还早点儿?”


    于祗猜到是武汉分公司那边出状况了,韩岷每天和寕江的法务在一起, 上次也听他说起湖北的账面闹了亏空。


    但于祗向来不过问集团的,虽然她手里有4.2%的股份。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从陈雁西手里转让到她名下的, 一直由于从声代持。


    世上没有江听白搞不定的事。如果他搞不定,他家也会搞定。这是于从声对女婿的精准解读。


    趁江听白讲电话的功夫。


    她接过他系好的第三颗扣子,继续替他往上扣完,又抽出一条亚麻灰的领带,熟练地打个温莎结。


    这一番动作于祗做得行云流水。


    她没有半点意图的, 只是想这么做,就走过来这么做了。


    于祗没注意江听白的电话是什么时候讲完的,只感觉晨光淡淡中他一直静静地看她。眼底是一些她读不出头绪的东西。


    “于二。”


    江听白把手机放在檀木岛台上,轻声叫她的名字。


    于祗觉得后背冰冰凉凉的不舒服,她被他这么认真地盯着仔细看。


    她退了两步,“干嘛, 你不是要走”


    还没说完就被江听白握住了手腕。


    他把她拉到身前, 紧绷着的唇关一刻没松过。他试着微张了下嘴, 话还没出口,喉结先不自主地滑动了下。


    于祗觉得他这副莫名紧张又肃穆的样子怪不正常的。


    她轻挣了挣,“疼,你放开我呀。”


    江听白才意识到自己用大了力气。


    他松掉她的手腕,压下来的低音已有哑意,“我是想说——”


    于祗揉了揉,脸上是迷迷蒙蒙的天真,“你想说什么?”


    他要说的话已经堵在了喉舌中。只要意志稍稍一松。只要那么一松。


    那些已经掩藏不住的感情就会倾泻出来。但于祗会作何反应?他又要怎么收得回。


    他收不回来。


    江听白倏地一笑,“你领带挑得不错。”


    于祗扫了半眼,“在Hermes,配货时瞎配的。”


    否则她怎么能想拿什么包就拿什么包?每一个满墙稀有Birkin的女人,背后一定有一个系H扣腰带的男人。


    江听白说,“行啊,逛商场还想着我呢?”


    真的不能再让他这么嚣张下去了。


    于祗叉着腰指了一圈,“也不单是想着你啊,还有小咪,看我给买的宠物床。以及自行车,地球仪,Saddle box 收纳桶,鳄鱼皮的风车,Lao纸镇。”


    江听白踹了一脚那张Diligence边桌,“这没半点用处的废物玩意儿多钱?”


    于祗忙扶住了,“三十四万吧。”


    虽然用不上,她也见不得这些东西有个磕碰,全是血汗钱。


    江听白的血汗。


    “那我这领带?”


    “三千四。”


    “”


    江听白抄起外套就往门口走。


    扳回一局的于祗心情好了不少。


    她在身后冲他喊,“老公你去哪儿啊?”


    江听白头也没回的,“去给你大小姐卖命。”


    “”


    于祗手肘撑在岛台的镜面上。歪着头凝了会子神,没掌住笑了出来。


    周一大早去上班时,于祗端了一杯咖啡刚出电梯,还在和高朗说着话,两边就“嘭”的炸出彩纸来。


    权立领着高级合伙人们在鼓掌,Lily把一捧花交到高朗手里。


    权立说,“这回在澳门辛苦了,给你们都记上一功。”


    他只在澳门转了一圈就回了北京主持事务,南杉的并购案绝大部分工作都是高朗在做。


    高朗也没抹杀于祗的功劳,“于律师在会议室里一天看十几个小时的合同,很多细节都是她抠出来的。”


    权立拍了下她肩膀,“是不错,好了都各自去忙吧。”


    毕竟是他的学生,像这样夸奖的话他不能多说,只能是高朗来说。才有信服力。


    于祗拍了张办公室外的风景发在群里。


    于祗:【今天也要温柔地对待每一个当事人。】


    她刚坐下还没多久,吴逍就敲门进来了,“于老师,你找我?”


    于祗指了指桌上的笔盒,“给你带的礼物,这半个月没什么事儿吧?”


    吴逍打开是一支Montblanc 146,他说了句谢谢,“我都跟着周律师跑诉讼业务,他对我挺关照。”


    于祗点头,“好,去忙吧。”


    吴逍说,“不过我有个案子想求您。”


    按律所规定助理还没有执业资格,是不能独立接案子的,要打官司也应当由他的老师代接。


    于祗抽出本合同,“关于哪一方面的?”


    吴逍挠了挠头,“离婚财产纠纷。”


    然后又立马解释说,“我知道您最烦这种两口子打仗的事情,但她真的很可怜的。”


    她翻了两页,“说说看,怎么可怜了?”


    “这位王女士嫁给她丈夫十年,一直当家庭主妇,伺候公婆和孩子,现在她老公身边有了个小三要离婚,而且她老公名下所有的房产,都是他个人在婚前独立出资购置的。她没有收入来源,要是离了婚连房子都没得住,孩子也不会判给她,她想打官司连律师都请不起。”


    于祗说,“你是想给她走风险代理?”


    “嗯。”吴逍用力点头,“我想帮帮她。”


    于祗想了想,确实够惨的。


    她抬手看了下表,“准备好合同,我下午三点有空。”


    “谢谢,我会把她带到会客室。”


    吴逍临走前还冲她鞠了个躬。


    午饭时于祗收到江听白的微信。


    江听白:【明天到家,怕你太想我了,告知一下。】


    于祗回了他一个揣手手的表情。


    下午两点五十五分的时候,于祗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路过实习生的工位区,就看见一个穿着Balenciaga休闲外套的小姑娘,把腿架在桌上看电视。时不时还发出一阵笑声,周围埋头工作的学生们没有一个理她的,显见得早都已经习惯了。


    Lily拿着文件走到她后面。


    她小声说,“这是广云建工邝总的小女儿,刚从国外毕业来所里实习的。”


    “你确定,”于祗纤丽的睫毛微垂,“她是来实习而不是度假的?”


    忙了一中午没停的高朗也过来了。


    他忍无可忍的,敲了敲那姑娘的桌子,“明天不用来了。”


    而于祗和Lily就在近处,被她的一套流程惊住了。


    小姑娘先是把脚放下来,摁了iPad播放视频的暂停键,把手里的一杯奶茶放到桌上,撒了大把瓜子在垃圾桶里,拍了拍手上沾着的薯片碎屑,再摘下脖子上的U型枕,穿起鞋子,站起来问高朗,“为什么?”


    高朗眉头一皱,“你自己觉得呢?”


    于祗笑着摇了摇头就走开了。


    她见到了一个比想象中更标准的家庭主妇。


    于祗礼貌地说:“请坐。”


    王女士则用种更怪诞的目光打量她。


    末了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这么年轻的律师靠谱吗?”


    于祗心里一咯噔。


    恐怕她找不到律师的原因,不是没钱那么简单,这吴逍从哪捡来的一个宝?


    吴逍跟她说,“王女士你放心,于律师是很认真负责的,她毕业于美国”


    王女士挥了挥手打断他,“学历高一定比别人厉害吗?你就告诉我,你和法院有没有特殊关系?”


    于祗强忍着把她请出去的冲动,“你所指的特殊,是哪一方面呢?”


    “就是你认不认识法官,能让他判我老公赔偿,”王女士突然凑过来很神秘地问她,“你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应该有点关系的对吧?”


    于祗一听确实也没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


    她顺手合上笔记本,“非要说的话,也有那么点儿关系。”


    王女士跟特务接上了头一样兴奋。


    她还激动地拍桌,“我就知道,是有关系的对吧?”


    “有。”


    于祗笑着点头,“我有幸和法官们一起,见证我国法制的完善。”


    吴逍:“”


    他心里说照您这个逻辑,那我和法院也关系匪浅,每次看门的大爷都让我出示证件,成老相识了都,他还要给我介绍对象呢。


    “这算是什么关系啊?”王女士有些懵了,“那我这官司能赢吗?”


    但于祗还是给她普及了一下相关法条。


    她说,“夫妻双方在离婚时涉及财产分配方面,法官一般会考虑家庭收入来源,对于你们这种,一方外出工作一方在家照顾的情况,在审判时,法官会衡量你对家庭的付出是否应当转化为金钱补偿。”


    王女士听出了点门道来。


    她忙点头,“你接着说。”


    于祗说,“根据《民法典》第一千零八十八条,夫妻一方因抚育子女、照料老年人,协助另一方工作等负担较多义务的,离婚时有权向另一方请求补偿,另一方也应当给予补偿。具体数额由双方协议,协议不成的,再由人民jsg法院判决。像你这样的情况,胜诉的概率很大。法律是支持你的。”


    哪里知道王女士拿出一把现金来。大概也是见识到了于祗的专业性。


    她还紧握在手里不肯放,生怕别人抢了她的似的。


    紧接着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小吴也给我介绍了一下什么叫风险代理。我是这么想的,我先付给你五千律师费,不管最后判他赔偿我多少钱,我都会按5%的律师费给你。但如果要是输了,这五千你不仅要还我,还要赔我五千。这样风险共担,我才好放心呀。你看呢?”


    预付五千,输了还要对赔,律师费5%。


    这算盘珠子都已经蹦到她脸上来了。


    于祗的钢笔“笃、笃、笃”敲了三下桌。


    这么优秀的当事人,到底是哪所义务教育学校培养出来的?真是替社会造福了。


    如果不是怕被王女士投诉,她真的想回,“那钱你留着看心理医生吧。”


    她直接摁掉了桌上的录音器。


    吴逍看见于祗这个动作就知道今天是白忙活了,别说所里其他效益至上的律师,就是他好脾气的师傅也不会再管她这档子事儿。


    “风险代理协议呢,不是让你把全部的诉讼风险,转稼到律师身上,”于祗站起来,指了指窗外,“你刚说的那种形式叫对赌协议,旁边就是ZJ证券,出了这道大门右拐下电梯左转,你上那儿去谈吧。”


    王女士明显没有听懂。


    “你给她解释,把她送出去。”


    于祗把吴逍打印好的代理协议扔到他怀里。


    缓步走出会客室的时候,她飞快地在群里发消息。


    于祗:【我能不能活埋刚才那个王女士啊!】


    闻元安:【今天也要温柔地对待每一个当事人。】


    陈晼:【今天也要温柔地对待每一个当事人。】


    于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0 23:58:10~2023-03-11 21:1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咖啡不加糖、虞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纸婚


    ◎孤伶伶喜欢她很多年。◎


    这位王女士的事迹, 还没到下班,就已经传遍了律所。


    Lily在于祗办公室里检查打印机时,笑得鱼尾纹都多了几根,“你说她这么精明, 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


    “谁知道?”于祗敲着键盘修改律师意见书, “傻精呗。”


    于祗已经接连两个晚上没怎么睡好。


    她眠得很浅, 总是没办法进入一定深度, 她知道是因为江听白不在。


    但于祗不愿告诉他, 她不想叫他拽上天。


    她在群里摇人去健身房。


    于祗:【晚上有一起去运动的吗?】


    陈晼:【你说做.爱?来不了, 昨晚刚做。】


    闻元安:【我说陈总你别太离谱,请问这事儿怎么一起?】


    最后于祗一个人去Pure练了半小时普拉提。


    她虽然是这儿的会员, 但对于她这种保持身材全靠少吃的人来说,每次都像新来的一样。


    到后来回了家。


    于祗在客厅里看文献到十点多,间或啜一口红酒, 才允许自己上床,否则等待她的又是辗转反侧。


    摊煎饼一样在床上来回翻上几十遍才能睡着。


    周末她倒没怎么发愁,睡得再晚她也有乐子。


    可工作日这样熬,身体真的吃不消。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是从什么时候起,对江听白那个自大症晚期患者的依赖, 已变得这么重了?


    当她隐约听见客厅里那座自鸣钟叮当响起来。她在临睡前,喷在枕头上的安睡香氛也挥发得没了踪影。


    于祗绝望地叹了一口气,又是十二点了,今晚的努力全打了水漂。


    她悲愤地给江听白打了一个电话。


    江听白这几天住在Fairmont的行政套房,手机响的时候,他已经连续审了三个小时的报表。


    跟着他下来的总部审计组, 就住在楼下, 一样忙着翻分公司的旧账。


    记录的问题十页文档都放不下, 还有一些是积弊多年没查明的。


    既然他趁着这次胡锋虚高报价来了武汉,该解决的就要解决,既是旧疾,又是顽症,总不能还留到过年,因此连他本人在内也是忙得脚都不沾地。


    他和萧秘书一起简单吃了顿工作餐,回房间就挽起袖子,坐在落地窗边的长桌前审查材料了。


    分公司的财务总监对江听白不大了解,以为他就是一个只知逍遥的京圈子弟。


    在把报表搬到他房间时,小心翼翼的,“您有看不明白的就问我。”


    江听白头也不抬地说,“恐怕我看的比你明白。”


    萧铎在一边道,“江总修的是数学与计算机科学和计量经济学的双博士学位。”


    “好了,”江听白说,“出去候着,有事叫你。”


    江听白见是于祗打来的。


    他牵了下唇角,划开接听键,“这么晚还没睡?”


    于祗躺在床上胡乱编借口,“你看见我那本民法典没有?”


    江听白淡嗤了一下,“你的法典在你书房,问我有点牵强了吧?”


    “”


    无所谓。


    她会继续找各种东西。


    于祗的声儿有些蔫,“吹风机也不见了呢。”


    “在洗手台下面第二格。”


    江听白猜到她是睡不着,也不点破,只陪着她信口答些问题。


    因为他说完以后,手机另一头根本没有翻找东西的动静,只有于祗的气音。


    “我的眼镜不知道在哪儿。”


    “上次你用完放在侧卧了。”


    于祗的语调轻轻柔柔的,“侧卧那么多柜”


    “织织。”


    “那是你家,你比我熟。”


    江听白低沉温雅的声音传来的一瞬间。


    于祗的呼吸都停了几秒,这是她第一次在上床之外的事上听他这么叫她,那感觉就像夜晚平静的树林里忽然刮进一阵风。


    耳边都是沙沙作响的回音。


    江听白把手机搁在桌上开了外放。


    见于祗半天都没再回,他问,“你是不是又睡不着了?”


    于祗没有否认,这种显而易见的情形,由不得她不认。江听白没有拆穿她已经是万幸。


    她娇柔地嗯了一声,仔细听还有几丝委屈和埋怨,“你怎么总不回来呀?”


    江听白握笔的手顿了好长几秒,墨水从笔尖簇成小团晕开,心跳像从万丈高楼上狠狠砸下。


    没有人知道。


    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他等着他的于二,有一天会无意识地对着他撒娇,不讲道理又有些骄横的质问他,卸下她长年来坚韧独立的面具,毫不设防地流露小姑娘的软弱和小性。


    江听白扔了笔。


    他从桌上拿起包烟抖出一根,也顾不上塞沉香过滤,连点火的手都微微有些颤。


    他吐了好几口白雾才勉强镇定下来,头往后靠在椅背上,转了两圈又撑不住自顾自地笑出来。


    江听白掸了掸烟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边听边睡好吗?”


    “嗯。”


    于祗把手机放在一边听着。


    “我小时候碰到过个小女孩,小脸粉白,红唇乌发,穿着白裙子在院子里弹琴。别的小朋友都追逐吵闹,只有她安静坐着,在给主人家弹曲子祝寿。其实根本无人听她弹,但她蹙着眉心,再不愿意也弹得认真。”


    于祗的声音越来越轻,睡意也涌了上来,“谁家把钢琴摆院子里?”


    江听白笑,当然有了。早些年退下来,如今住在海淀一座老园子里的赵老爷子,那天是他寿辰。看来于祗早已经忘了。


    他说,“她被家里管教得很严,总是做些违背她自己意愿的事,人人都喜欢她,但她很不开心,她不止一次想要摆脱这种生活,她交了男朋友,她去国外念书。但这所有徒劳的反抗都失败了,她嫁给了一个她很讨厌的人。但是这个她不喜欢的人,他”


    那头早已经没了动静。


    “于二?”


    江听白接连叫了三四声。


    无人应他。


    看来是睡着了。


    江听白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孤伶伶地喜欢了她很多年。”


    他忙到凌晨两点才看完桌上堆山的文件。


    准备洗个澡就去睡觉,明天再好好清算胡锋。


    但萧铎说,“胡总一直在门外等着您,说江总不发话他不敢回。”


    “看不出他胆子这么小,”江听白嗤笑了一下,“捣鬼的时候怎么敢的?”


    萧铎说,“现在让他进来吗?”


    江听白点了下头。


    胡锋几乎是连滚带爬过来的。


    江听白此刻背对了他,翻着桌上的几本材料。


    胡锋也不敢出声。等江听白转过来,就见人跪在地上。


    他凉笑一声,“行那么大礼啊胡总?不年不节的。”


    胡锋诚惶诚恐,“我一时鬼迷心窍,我大错特错,我猪油蒙了”


    “行了行了,尽说这些没用的,”江听白斜靠在长桌上,居高临下地抱臂看着他,用力摔下一叠子单据,jsg“你自己好好看看,贪了多少。”


    胡锋哪里还敢看这些。他伸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您打算怎么处置我?”


    “你对集团也算有些功劳。我家老爷子常说,宥过无大,刑故无小。”


    胡锋赶紧点头,“是是是,老人家真英明。”


    “我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插嘴。”


    江听白两指间夹根烟,在桌上敲了下,“但我是不搞那一套的。”


    胡锋仓惶地看向他,“那江总您”


    江听白说,“我一向只遵循,容人之过,却非顺人之非。”


    胡锋满脸疑惑地看向他,他没听懂,不知江听白卖什么关子。


    他没想到江听白这么沉得住气,查出这么多缺漏也没大发雷霆。


    到了这时候,还能气定神闲地说些不相干的,他们以前真是小看了这一位。


    “给你两条路走,要么把亏空都给我补上,然后辞职走人,”江听白打了个哈欠,也懒得再和他废话,“要么收拾东西,去和家里人好好告个别,准备坐穿牢底。”


    胡锋痛哭流涕道,“我不能去坐牢啊江总,我父母也都年纪不小了,家里还三个半大的孩子,我真的不能去坐牢啊。”


    “谁家里没点难处。”


    江听白冷冷打断他道,“我还有个花钱如淌水的太太呢,都像你这么欺上瞒下,我养不起她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萧铎转过头去笑了笑。


    他从部队上下来,就跟着江听白,兼了保镖和秘书。


    他受过专业训练,一般不笑,除非实在忍不住。


    地上的胡锋已吓得面无人色,他伏在地上不停打着摆子,嘴里颠来倒去就一句,“我不能去坐牢,我不能被判刑。”


    江听白看了眼萧铎。


    他即刻会意,刚要走过来把人带出去时,胡锋却从袖子里抽出把匕首来,狠扑过来就要扎向江听白。


    江听白反应很快,他侧身躲了过去。


    他阴冷的目光掠了过去,寒声道,“看来你是要选第二条路,有出息。”


    胡锋那张长成括号的脸上,眉毛眼睛都狰狞在一起,“你不让我活,我就和你一起死,我贱命一条,你江公子不一样。”


    他又往前逼近了两步,“你好大的胆子,带这么两个人就敢到我的地盘上来,不要命了是吧?”


    话刚说完,他手里的匕首就被萧铎一个旋身抬腿给踢落了。


    很快门口冲进来一批警察。


    为首的队长说,“我们刚才接到报案,这里有人行凶。”


    是谁报的案,出警速度会有这么快!蒙谁呢在这?


    已经被制住的胡锋反应过来了,他挣扎着抬起脑袋看向江听白。


    胡锋嘶哑着怒吼出一句,“你一早准备好的!你嫌我罪名不够重,专门等着我上钩。”


    “我给过你机会了,”江听白淡淡瞥他一眼,“你也把握不住啊。”


    胡锋还大声喊,“这能叫作机会?!”


    江听白是真欣赏他的思路,“那什么才能叫机会,要不然我替你补上窟窿成吗?你脑子被什么吃了?”


    队长铐上了他,“带走,回局里慢慢审。”


    等人都出了房间后,他又问,“江先生,您没伤着哪儿吧?”


    江听白微摆了一下手,“今晚辛苦了,替我向你们杨局问好。”


    队长替他关好门,“不辛苦,应该的。”


    人刚走他二伯的电话就来了。


    江听白吊儿郎当的,“这么晚了,您大领导还没睡呐?”


    “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


    江益接到下头的报告就开始坐立不安,“真是胡闹啊你!什么留不得的人呐,还要你亲自去处置,出了事怎么办?”


    江听白说,“这不没出事吗?”


    “我再说一遍”


    江听白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你是江家的独苗,要死也得留下个后人再死。”


    江益说,“瞎说什么呢你,你爷爷听见非气死不可,有点正形没有?”


    “你就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那倒是,你给我小心着点儿,别生事,”江益又再叮嘱了几句,还是绕不开生儿育女,“要孩子也得抓点紧了啊,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你。”


    他说完就把电话给挂了。


    江听白在心里叫苦。


    于祗很坚决地表过态,三十岁之前,她是绝对不生孩子的。


    这让他怎么办?总不能拿刀架她脖子逼她生,没的再吓走她。


    作者有话说:


    宥过无大,刑故无小:《尚书》之句,是指对于无心所犯的过失,虽然罪刑很大,也要尽量的赦免。


    容人之过,却非顺人之非:出自《训俗遗规》,意思是宽容别人的过错,不是放任他犯错误;如果以放任错误为宽容,那世间又凭借什么令君子存在呢。


    第38章 纸婚


    ◎你不忙的话◎


    隔天于祗醒过来, 双眼空洞无神地坐在床上半天没动,她捋了一把头发。


    她在想尝试的这些方法,运动、酒精、学习、药物、香氛,都没能够找回她的睡眠。


    它们通通宣告惨败, 这些东西全都无用。


    但电话那头, 江听白低哑回醇的声音有用, 损人也好听。


    于祗洗漱完就开车直奔律所。


    但在路过丽都广场时, 原本这条不怎么堵车的路也变得拥挤了, 于祗探出车窗看了眼。前边儿出了点事故, 交警正在维持秩序。


    她收回目光时,瞥到了一眼她旁边那辆车, 宾利最新款白色飞驰Mulliner,内饰还是顶配。落地都快四百万了。


    车主坐在后头她看不清,看他侧影倒是挺年轻的。


    于祗也没多想就开过去了。


    但是那位她觉得挺年轻的男士, 却把她的神态看得一清二楚。


    她蓬松的卷发随意低盘在脑后,低垂的睫毛浓密纤长,肤色嫩白光滑如雪绸,脸上总带着一点温柔妩媚的笑。


    这么些年,于祗似乎都没怎么变过, 还是老样子,让他一见了就心慌意乱。


    蒋玉轻凝神吩咐道,“跟上前面那辆马丁。”


    直到眼看着于祗将车开进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蒋玉轻把车窗打下,抬头看了一眼,“原来她在这里上班。”


    司机问,“立刻回艺廊吗, 蒋先生?”


    蒋玉轻淡声道, “你现在上楼, 去问一下律所前台,要于祗律师的名片。”


    “好的。”


    司机上去咨询时,打的是Jailer艺廊法务咨询业务的旗号,前台听过这家在巴黎名声大噪的画廊,只是没想到还会在北京成立分部。


    他很顺利就问到了于祗的名片。


    蒋玉轻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拂过烫金名片上“于祗律师”这一行标准小楷,然后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捻。空气中有细细的金粉随风淡入天际。


    当年于从声把钱扔到他脸上,逼着他拉黑删除了于祗所有的联系方式,一番威胁恐吓之后派人盯着他上了飞机。


    蒋玉轻才知道原来他女朋友背景这么深,不是像他这样的穷学生可以高攀得起的。


    他看她有司机接送,穿戴也比普通人精致许多,那时还没有摸到富贵圈边缘的蒋玉轻,还以为她家至多称个富有,没想到是这种家世。


    可她明明是那样和婉的脾性,会和他坐在学院的长椅上,看着来往的学生,吃麦当劳五块一个的甜筒;会拿出不到二十的帆布袋,让他在上面作画,然后拎在手臂上回图书馆;言谈间也没半点看不起人的。


    他们学校不是没有富家小姐,可个个骄纵自大,连看都懒得看他这种人一眼。


    她们不住学校,三五天才来上一节课,也不和同学们多来往,有自己的圈子。


    蒋玉轻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上《艺术与文化》这门课时,他们班一个女同学来的特别晚,她就坐在后排化妆。


    蒋玉轻下课后擦着她的桌子过去,不小心打翻她一瓶金黄色的乳液。


    他忙扶起来说对不起,但也已经不剩多少了。


    那女生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这一小瓶多少钱吗?”


    那时候的蒋玉轻当然不知道,他见都没见过这些瓶瓶罐罐。


    但他说,“多少钱,我赔你。”


    “好啊,五万八,你转我。”


    蒋玉轻愣住了。


    他一年学费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那女生哼了一声,“赔不起就别在这站着,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


    现在他知道了,那个女生用的乳液是在东京医美定制的,一瓶最少五万。而且于祗也用一样的,但她跟他说,这个是没有牌子的,不值两个钱。


    她真的是很会照顾别人感受的。


    蒋玉轻当时还想,他们班女生太装。


    蒋玉轻把于祗的电话存进手机里,然后小心的,把她的名片放进西装里边的口袋。


    六年过去了。


    也该轮到他把账算个清楚,那些欺侮过他的,和他深爱着的,都要一步一步来,他如今有的是时间和精力。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将地面的灰尘洋洋洒洒裹挟起来,在半空中回了个旋,又弃之如敝履地将它们零落污浊。


    司机说,“看样子要下雨了。”


    蒋玉轻点头,“jsg也好,这雨来得好。”


    他正需要一场大到不能再大的暴雨,来淋一淋他心底里蝉喘望云的相思。


    *


    于祗午后路过茶水间,被权立叫进了办公室。


    她手上几个案子已经在扫尾,日常维系的那几家公司也都正处于平稳运转期,没有太多的法务咨询要她忙。


    于祗早猜到权立会给她派别的活儿,律所不养闲人,这是她第一天上班就悟出来的道理。


    但她没料到权立会让她去寕江。


    于祗掀了茶盖子,“老大,我申请回避行吗?”


    权立横她一眼,“又不是法庭上打官司,是要你去协助给我们的大客户处理日常法律文件,你跟谁申请回避呢你?”


    于祗左右看了看,“韩岷呢?他不是在寕江站岗放哨的吗,人在哪?”


    权立给她看了一份任命文书,“我派他去深圳分公司了,他是大湾区人,在那儿开展工作方便些。”


    “他升官啦,那不能拦着人家大展宏图,”于祗笑了一下,立马又回到正题上,接着跟他诉苦,“可是我去寕江不方便的呀,江听白他”


    权立说,“他是你先生,请问哪儿不方便了?我看更方便。”


    于祗低下头盯着她前天新做的,细小精巧的珍珠美甲瞧了好半晌。


    然后微不可闻地说,“方便倒是方便,但我怕爱上他。”


    现在的江听白在她眼里,就是一个极端危险分子。


    权立年老昏花没听清,“你说什么?大点儿声。”


    于祗没再挣扎,“没什么,我答应。”


    权立点头,“好,我跟法务部的负责人打过招呼了,你今天下午就先过去做一个交接。”


    “你是我学生,高级合伙人的位置我给你留着呢,好好干于祗。”


    于祗临出门前,又听见权立说。


    她假装闻了一下,“嗯真不错,您的饼还蛮香的。”


    “你少贫,干活去!”


    权立随手从笔筒里捻出一支铅笔扔了过来。


    于祗轻关上门就出去了。


    这是她和江听白结婚三年多以来,第二次走进集团大楼,第一次是和他一道开新闻发布会。这栋楼兼收并蓄的新古典主义建筑风格,在遍地都是写字楼的北京也算独树一帜。


    法务部的古月知道她三点会到,提前到了楼下迎她,“欢迎总裁夫人视察我们集团啊。”


    古部长是寕江的老人,跟着江盛鞍前马后的。


    她自然知道于祗是江家的少奶奶。


    于祗忙摆手,“这样一弄以后都没法儿工作了,不要这样说。”


    她又道,“您是我的前辈,业务上我还要跟你多多学习,叫我小于就好。”


    “好,于律师,这边上楼,”古月还是取了个折中的称呼,“我们去办公室谈吧。”


    于祗花了两个小时,适应了一下韩岷在寕江工作内容的大部分,足以想见他的辛劳。


    因为寕江的业务实在太过浩瀚庞杂,涉及到各个领域,平摊下来他们几乎每天都在打官司。


    卷宗多得三个大仓库都堆不下,她才知道为什么集团法务部明明有一百多个精英律师,还整天忙不过来要聘请顾问了。


    古月把她旁边的一间小办公室分给于祗用。


    她说,“总部员工多,没别的地儿可腾了,韩律也用的这里,您将就一下。”


    于祗看了一下,这屋子采光还不错的,布置得也很简约舒适,“挺好的,就这吧。”


    她也不是每天都在寕江,只不过两三天过来一趟。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律所里忙。


    她从办公室里起身已经快到下班时间。


    于祗去茶水间拿瓶矿泉水的功夫,就听见有几个女员工在议论翟颖。


    她留神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故事以“翟监理今天被江总下了好大一个面子”开了头。


    原来今天江听白搭了早班机回北京,没顾上回去休息,就直接来了集团,亲笔签发关于湖北分公司的处理意见。


    翟颖领人在大堂里等他,还带头鼓起掌为他庆贺。


    江听白没睡几个小时,心情本来就不是太好。


    他当场就对翟颖冷言道,“都给我停下来!底下人不守法是什么脸上有光的好事儿吗,值得大张旗鼓?”


    翟颖面上讪讪的,“哥哥,我就很佩服你呀。”


    江听白从来也没把翟颍放在过眼里。


    自然她那一句哥哥,他也没怎么听进去。在他耳朵里和江总一样没什么含义,无非是个称呼,小姑娘乐意这么叫就随她去了。


    没有特意纠正人家的理儿。


    他这人天生寡淡冷情是一方面,知道江盛收养翟颖,不过是为抵销心里对她爸的愧疚,而且还另有番用处。


    江盛早晚要把她许配给徐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这样才能名正言顺把徐氏集团一并都抢到手里。噢不是,是接管。


    对一棋子,根本没必要花心思虚以委蛇的,这是其二。


    但从于祗那天说了句没头没脑的,什么“晚安,哥哥”以后,江听白就总回想在哪儿听过这话。


    今天他算找到源头了,敢情是跟他较这个劲。


    江听白当着众人说,“我倒还真有一个不长进的妹妹,不过她大名叫江念。”


    这意思在场的都听得很明白。


    你翟颖不姓江,要还有点儿自知之明的话,就别再乱叫了。


    翟颖死死咬着发白的嘴唇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世上就有一类人,他们从生下来就好命到不需要给任何人留脸面,他们活得随心所欲。


    一直等到人都散了以后,她才慢慢蹲到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哭起来。


    那个把场面描绘地有声有色的,叫Aimee的继续说,“后来我去找萧秘书,听见他对江总说翟颖刚才好像把眼睛哭红了,你猜江总怎么说的?”


    大家都让她赶紧讲。


    Aimee清了一下嗓子,压低了声线,学江听白的语气,带三分讽刺,“你不忙的话,去做二百个俯卧撑。”


    萧铎当时就说,“别了老板,我挺多事儿的。”


    江听白头也没抬,“我看你确实多事。”


    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Aimee是秘书室的,见过好几次翟颖的偷偷摸摸,对她早就看不惯了。


    她说,“有一回江总中午还在办公室加班,就倒沙发上躺了会儿,翟颖还去给他盖毯子,被他一把掀了说对这种织物过敏。”


    于祗没忍住噗嗤了一声。


    大家伙儿还以为,这是哪个部门新来的员工,怎么以前没见过。


    但她在旁边只是安静听着,所有人也就没在意,连讲话的Aimee也没避嫌。


    于祗冲她们点头致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JH律所的于祗。”


    然后她就拿上瓶VOSS矿泉水离开了茶水间。


    Aimee说,“她好漂亮啊。”


    旁边一个很赞同,“嗯,气质也很出众的。”


    有资历老一点的才想起来,江总的太太,好像就是在JH律所工作,就刚才那位。


    “但她怎么那么像是江总的夫人。”


    茶水间里一下炸开了锅,“什么?”


    最后她找法务部的人打听了一圈还真是,Aimee失魂落魄地回了工位上收拾东西。


    同事问她说,“这么早下班?”


    Aimee说,“你可能明天会见不到我,我现在就来写辞职报告。”


    同事忙问她怎么了。


    Aimee捂着脸快哭出来,“记住我的临终遗言,说闲话之前一定要先认清人,刚才我当着江总太太的面儿,大讲翟颖想泡江总。”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2 23:37:55~2023-03-13 17:0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9900125、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ssd 5瓶;重度番茄爱好者、?酒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纸婚


    ◎你就是会嘴硬◎


    于祗没打算在集团和江听白认亲。


    她慢慢走回去, 准备把最后几页材料看完就回律所。那边也还有一些等着她处理的事情。


    但她刚拎着瓶水走到门口,就看见一道端正英挺的背影出现在办公室里。他一手拿了瓷白的咖啡杯,另一只手叉着搭在右胯间。背对着她在看窗外。


    从于祗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一个侧脸清隽的轮廓, 乌黑的额发, 落日照耀下的几处皮肤白玉一般。


    于祗每次看着江听白落拓的身影, 总有种“天教分付与疏狂”的错觉。


    江听白尝了一口就把咖啡放回桌上。他看了几秒出神的于祗, 笑说, “你先生的长相太优越了, 对么。”


    见于祗总算有了反应。


    他又点头,“看来是。”


    于祗把瓶水放在短茶几上, “嗯,脸皮也非一般人能比的。”


    江听白:“亲自下来指导工作?”


    “之前的韩岷律师他昨天调去深圳了,因为他出生在珠海,jsg 幼年又在佛山长大,律所考虑到派他去会那边会比较好,”于祗生怕江听白觉得,她来寕江是自发自愿甚至是主动请缨的,所以解释的特别卖力, “而我手头上的案子都差不多了,权主任就让我过来,替他”


    她说到半路才看见江听白一直在憋着笑。


    于祗停下来,“你在笑什么?”


    江听白懒洋洋地笑了一下,“其实点到第一句就可以了。”


    于祗松了口气,“你听明白就好。”


    但江听白很快敛了笑容, “所以后面一大段, 你是在掩饰什么?”


    于祗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 刚才那表现够失智了,这问题她又要怎么答?才能言简意赅又不被逮着话把儿。


    江听白双手插着兜,饶有兴致地细品着她脸上的表情,看穿了她心思一般,“对,我在套你的话,你想好了再说。”


    于祗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我是个律师,总想把每件事的逻辑链都理得很清,是职业习惯。”


    但他淡笑着,“你紧张的时候就会喝水,这也是习惯。”


    “”


    在于祗放下水的一瞬间。


    她抓住了反攻的机会,“你怎么对我那么了解?”


    “你以为我想知道呢?都你哥非跟我说的。”


    江听白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坦荡得多。


    可能他真的没她那个意思,于祗觉得是她自己想岔了。


    江听白抬头看了眼天花板,换了个话题道,“这办公室是不是小了点儿?”


    “不小吧。”


    于祗故意说反话,“咱们两口子,都转得开呢。”


    江听白招了招手,“你过来,转一个给我看看。”


    于祗走过去示范给他看。


    江听白本来就站在她的办公桌边,而她的桌子离落地窗不到一米。


    她就在这么一个方寸之地,来了一个标准的芭蕾舞四位转,好在她今天穿的是条长裙。把自己因为长时间不练功,频落脚尖的尴尬遮了过去。


    但转到第三圈时,桌角挂住了她的裙子上的绉纱,眼看就要撞上的时候,江听白长臂一身搂住了她的腰。


    他呼吸间带出一丝烟草香,“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会嘴硬。”


    于祗极力控制着,不让胸口的起伏太过剧烈,但气息已经短促紊乱到了,瞳孔都震碎的地步。


    她在江听白漆黑的眼眸里,看见了自己的神情,像在菱荇萦船的平湖秋水中,投下一枚又一枚石子。


    涟漪点点,水波澹然。


    如论如何都拼凑不出一个平滑完整的湖面来。


    没有一点由来的。


    她想起了曾经读过的《百年孤独》。


    里面有一段对话:


    “情爱是种什么感觉?”


    “好比地震。”


    好比地震。


    于祗舔了下唇,“其实,我的嘴挺软的。”


    带着一点连她都未发觉的,不由自主的引诱的意味在。


    “噢,真的吗?”江听白轻佻又浪荡地挑起她的下巴,“我尝尝看。”


    江听白吻住她那双号称很软的唇,一步步加深,手上也渐用力,几乎将她的一爿后背搂断。末了,吮在她发烫的耳垂上,“真是软,江太太诚不欺我也。”


    还有一丝丝要命的香甜。


    于祗微抚住胸口,“我不是说的这个。”


    “我理解的就是这个。”


    然后他再度低下头,一下下的吻在她脸上。先是用嘴唇轻碰了下额头,再是因紧张而不住颤动着的眼皮,上翘的睫毛,泛红的眼尾,顺着小巧的鼻梁往下,最后顺势张口,咬含住她的唇,缓缓研磨着。


    他放慢了动作,细致又耐心的一遍遍描摹着她嘴唇内侧的弧度,一遍接着一遍。像含化一块生巧。


    于祗闭上了眼,双手不自觉揪住他的领子,手心潮热着,把他的衬衫抓得很软。


    “江总。”


    这场绵长的拥吻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萧秘书打断。


    早已浑身酥麻的于祗慌手慌脚的,直往江听白怀里躲,一颗脑袋埋进了他胸口就不出来。细嫩的手臂也不忘死死环抱住他。


    “出去。”江听白说。


    萧铎也惊得不轻。又鞠躬又致歉地掩上门撤回了走廊。他哪承想有生之年,会见到他一向高冷禁欲的老板,搂着法务部一女员工亲得忘我。


    他后退的时候差点撞上古月。


    古月问他说,“怎么了小萧?”


    “没事,这也太奇怪了吧,”萧铎擦了把汗,“那是谁的办公室啊?”


    “江总的太太。”


    古月一瞧原本开着的门关上了,心里明白了几分,拿档案袋敲了一下萧铎的脑袋,“这有什么奇怪的?”


    萧铎长大嘴,他啊了一句,“那就不奇怪了。”


    他知道江听白有多在意他这位小夫人的。


    在新加坡的时候,每次碰到心烦的事情,江听白就一个人坐在桌上看着日头渐渐落下去,巨大的投影屏上反复播放着于祗的辩论赛视频。


    萧铎听过太多遍,于祗的那段开场白,连他都背了下来。


    屏幕上的小姑娘穿着统一样式的黑蓝色校服,面上是专属于她那个年纪独有的青涩和甜美。


    她站起来鞠躬过后,“正方四辩,耶鲁大学国际法于祗,哈佛耶鲁联队,问候在座各位,大家上午好。”


    萧铎记得很清楚。他家江总每次听到这里,都会挑眉轻笑一下,紧绷的五官都松弛下来。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朋友,有一天她以一种蓬勃生长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那种难以言表的惊喜和自得。


    于祗伏在江听白怀里很久才慢慢平复心绪。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他吻成这样。一颗心砰砰乱跳个不住。


    她低声问,“人走了吗?”


    江听白仍旧抱着她,“早走了,就把你吓成这个样?”


    于祗没理会他,“刚才来的是谁?”


    “萧铎。”


    于祗有些不死心地问,“是不是全被他看见了?”


    “看见了要怎么办?”江听白的下巴温柔地轻蹭着她耳边的发丝,“把他拉出去砍了?”


    于祗推了一下他。


    江听白眷眷不舍地把她放开,“你要我亲你的,现在又来怪我。”


    于祗没有反驳,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拿上包就要走。


    江听白问,“上哪儿去?”


    “我饿了,去吃饭。”


    于祗忽然就没了再去律所工作的心情。


    “一起。”


    江听白的上臂擦过于祗的肩膀,非常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于祗看着他们缠握在一起的手,须臾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悸。


    萧铎忙递上外套,“江总,刚才广云建工的邝……”


    江听白抬眸,给了他一个“再多说一句废话你今天就别想活着下班”的冰凉眼神。


    萧铎立刻闭嘴,送上了车钥匙。


    于祗猜他大概是有什么生意上的酒局。


    她说,“是不是邝总请你吃饭啊?”


    江听白牵着她往电梯边去,“当天下午六点来请晚饭,我那么好请呢?”


    说完又冷蔑一声道,“真是惯得他们毛病。”


    于祗不禁转过脸去笑。


    江听白这口地地道道的京腔说起来尤其有韵味。


    这层楼还有些没下班的员工,都站起来喊“江总好,夫人好”。


    这阵仗弄得于祗有点脸红。


    江听白点了一下头,“差不多了就早点回吧。”


    大家互相对视了一下,确认过眼神,江总今天总算做了个人。


    平时的法务部谁敢早下班啊?夫人能不能每天都来一趟?


    江听白把车开出大楼,“想去哪儿吃?”


    “新源南路吧,”于祗随口报了个地名儿,“好久没吃台州菜了。”


    江听白说,“上次不是说想去三清谭吃烧鹅?”


    “我和元安去过了,在你出差的时候,”于祗稍稍调了一下座椅,她很少坐江听白的副驾,“那天它家的鹅表现一般,我不想再去吃第二次了。”


    “你当杂技表演呢?”江听白被她逗笑,“用不用吊根钢丝?”


    路过四中的时候,于祗趴在车窗边看了一会儿,“这里变了好多呀。”


    江听白在右转路口满打方向盘,“你都毕业快十年了,能不变吗?”


    于祗随口应道,“嗯,我们结婚都三年了。”


    江听白倏然握住她的手,“那跟我结婚这三年,你高兴吗?”


    有多高兴谈不上。但她过得很轻松。是她嫁给江听白前,没有料想到的轻松。


    于祗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江家开口,说凡事以家庭为重的话,她会辞职的。


    她甚至想好了,无非是再去读个博,考回政法学院教书。但江听白都没有,他不但没有,还尊重她的职业。


    连陈晼都说,她算得上京中所有高门大户里,最逍遥自在的儿媳妇之一了。


    不用住在江家,成天在婆婆面前站规矩,还能继续婚前的事业,甚至不生孩子这样的事,江听白都为她扛下来。


    这当然不是虚言。她们身边有太多这样的例子。谈家大女儿本来在投行混得风生水起,但她婆家说金融圈乱,不让她再抛头露面,这些年也只守着丈夫儿子当贤妻良母。


    上次于祗在聚会上jsg见到她,她听说于祗婚后还在律所工作时,眼里的羡慕连藏都藏不住。


    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江听白在迁就她的一切习惯。


    她早餐喝咸豆浆他也喝,她晚上拌沙拉他也吃,而她不喜欢的那些东西,绝不会出现在餐桌上。


    他记得住她不经意提过的每一件小事。


    于祗一穿新鞋脚后跟就蹭破皮,上次她把鞋盒堆在门口,刚走到二楼就听见他说,“眉姨,你一会儿忙完了,拿小方巾沾些白醋包在后跟上,放两晚上再让她穿。”


    于祗低头抚平裙面,“我高兴,和你结婚我很高兴。”


    这句话应该是真心的吧?她没有在推搪和敷衍他。


    江听白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他侧过头看着于祗,她柔美的脸在暮光霭霭里,是一种更精致乖巧的模样。是依照着他的喜好精雕细琢出来的,是专为他而生的,是善解人意地熨帖着他的心长成的。


    于祗忽然一指窗外,“就是那儿,你在那里,给我买过关东糖人。”


    江听白转过头,他强自稳了稳心神,极淡地嗯一下,“但你也在那个地方说,你讨厌我,以后不要我再来接你。”


    于祗已经想不起来。


    她说,“不可能,我哪有那么没礼貌。”


    “千真万确。”


    于祗挑眸看他,所以后来那么多年,他见了她总是阴阳怪气的,就是对她怀恨在心?


    她这么一想之后,也不管江听白能不能听得懂,直接就说了一句,“真小气。”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3 17:05:32~2023-03-14 17:3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虞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纸婚


    ◎告他妈的白!◎


    台州人很盛行吃生姜口的食物。


    于祗入乡随俗地点了一道沙茶生姜走地鸡, 和一份姜汁冰淇淋,江听白要了火炙黄金螺和东海野生黄鱼,另外就是几样经典的招牌菜,主食是浇头鲍鱼手打面。


    于祗小口舀着冰淇淋的时候, 忽然问起来, “你昨晚给我讲的那个故事, 后来怎么样?”


    江听白搭在桌上的手紧张地小跳了一下。


    也许是时候, 告诉她这些。


    他刚要开口于祗的手机就响了。


    她指了指屏幕, “我外公, 去车上接一下。”


    明老爷子年纪大了听力不是太好,每次接他电话都要很安静的环境。


    服务生过来给他们加了杯水。


    江听白招了招手, 服务员低下头问,“先生你有什么吩咐?”


    江听白小声在他耳边说,“开瓶你们这里最贵的酒。”


    服务员很高兴, “好的,您什么时候要?”


    江听白想了想,“等我表白完吧。”


    “那先提前祝您表白顺利。”


    “谢谢。”


    这个电话打了十多分钟。


    于祗放下手机,“菜已经上了呀。”


    江听白把擦过的筷子递给她,“外公跟你说什么?”


    于祗尝了一口鲳鱼年糕, “让我有空去上海住两天,老人家上年纪了,我下次和我哥一起去吧。”


    江听白略显拘谨的,暗自捏了一下餐布,“于二,你不是问我那个故事”


    “这个日子我是一天都没有办法再过下去了!”


    头顶冷不丁地传来一阵怒吼, 于祗旁边的座椅上, 被人甩下一个银色编织手袋。


    江听白非常不爽地抬头, 正对上同样烦躁的陈晼。


    这一番眼神的较量当然是陈晼落下风,她连半秒钟都没犹豫的就撤回了目光。


    陈晼惊讶地微张着嘴,“哦莫,我打扰你们约会了吧?”


    于祗抬了抬手,“没有啊,随便吃个饭而已,你没吃就一起吧?”


    说着又对服务员说,“麻烦这里加套餐具。”


    陈晼战战兢兢的坐下来,“要不我还是走吧?我看你老公像要宰了我。”


    于祗也对她耳语道,“不会啊,他看谁都那么冷漠,没事儿。”


    陈晼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想刀一个人的眼神藏不住哇。”


    于祗拍了拍她的手表示没关系,她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吃饭的?”


    陈晼喝了一大杯水,“听元安说的呀,你不是告诉你哥了吗?他俩马上过来。”


    喝完又补充道,“说是来蹭饭的。”


    于祗不可思议,“抽了吧他,饭都混不上了?”


    陈晼的表情更惊讶,“你亲妹妹你都不知道?你哥都被撤了,他死活不肯娶简静呐。”


    说着她拱了一下于祗,“我跟你闹着玩儿呢,你哥名下得存款、房产、股票、基金大把,够霍霍到下辈子。”


    于祗差点被撞倒,她扶了扶桌,“我当然知道他有。”


    她怕的是她那个独.裁的亲爹,家里还没谁这么反抗过他。


    这么一弄于从声心脏能受得了啊?


    陈晼又笑得前仰后合,“简静丢人丢大发了,这事儿我乐好几天了都。”


    笑着笑着她发觉对面坐着的江听白,身上的寒气越来越重,陈晼很识时务地说要去上个洗手间。


    走之前还做了个请的手势,“江总您接着说,我去这一趟且得半小时呢,指不定掉进去。”


    陈晼边走还边回头,“继续继续,您请继续。”


    江听白又重新酝酿了一下开头,“其实那个故事的主人公,她不是别人,她正是我”


    “陈晼是不是在这儿!看见她车停门口了!”


    身后陡然又传来龚序秋气急败坏的声音。


    还告他妈的白!一个二个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都来这儿捣乱。


    江听白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把餐巾扯下,擦了一下手指后重重扔在桌上。


    毁灭吧,真的累了。


    于祗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听白这一通突如其来的火气。


    不知道谁又惹得他动怒了。


    随即非常友善的,冲龚序秋点点头,“她刚去洗手间了。”


    龚序秋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


    他又让加了套餐具,笑着问,“江总这又是冲谁呢?”


    江听白无语地往后一仰,头枕在椅垫上,刚准备抽出根烟来点燃。


    但一看于祗,他又忍住了。她是最讨厌闻烟味儿的。


    龚序秋自觉很聪明地给他点上。


    江听白几乎被气笑了,朝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龚序秋以为江听白是在夸他追妻有方。


    礼尚往来的,也朝他竖了那么一下,“你也有进步,都能单约出来吃饭了。”


    江听白的薄唇里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而后抬手就把刚点的烟熄在了烟灰缸里。


    等于祲和闻元安到了。


    最后这桌饭就变成了六个人吃,原本挺宽敞的空间一下变挤了。


    “元安,你今天去面试了?”于祗问。


    她看见闻元安的包里飘出一张简历。


    “快毕业了嘛,先找个实习,”闻元安接过于祲盛给她的鸡汤喝了一口,“不过谈崩了,人没看上我。”


    陈晼一听就不对劲,“你说说你怎么谈的?”


    她简直不敢信,这年头连博士找工作都这么难了?其他人怎么办。


    闻元安简明扼要的还原了一下,“前面聊挺好的,后来主编就问我能接受无偿加班吗?我反问他说,那你们杂志社能接受劳动仲裁吗?”


    陈晼:“然后呢?”


    闻元安还有点不解挂在脸上,“然后主编就让我去另谋高位。”


    “”


    您大小姐真是没有出去工作过。


    于祲强忍着笑摇了摇头,“急什么,等毕业了再慢慢找不迟。”


    “那你自己呢?”于祗有点担心她哥这么和家里闹,“有什么打算?”


    于祲笑了一下,“给老于家累死累活这么些年,我也歇一阵儿,本来我也是懒散又荒唐惯了的。以后我啊,就守着我们家元安,投点小资,这才叫过日子不是?”


    对这种闭着眼说出来的瞎话,于祗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要于祲成天过斗鸡走狗的生活,跟章伯宁一样,三五不时出入拍卖会迷文玩,或是打牌消遣,那还不如白刀子进去更痛快。


    他才不是什么闲得住的人,更不是胸无大志的纨绔。


    人人都以为于家最听话懂事的是于祗。


    但于祗一直觉得是她哥,于祲完全是照着家里铺好的路在走的,他喜欢数学,全国竞赛拿了很多名次,但于从声非要他在读研的时候,还辅修了经济学的双学位。


    那几年他的日子从没有个清闲的时候。


    当然除了江听白这种反人类,于祗还没见过谁同时修两个学位不叫苦连天的,而且他修的还是双博士学位。


    后来去牛津读博,更是直接砍断了他想当个数学家的梦,他申的是商学院。


    于从声对于祗没有过多的要求,无非要她有个好名声嫁个好人家,但对于祲的每一步都力求精确。


    但就这样她还有时候忍不住跟她爸吵架拌嘴的。


    可从来没听她哥抱怨过一句,更别提对于从声有责怪不满了。


    他一切jsg都接受。


    但现在他为了闻元安,竟然和于从声翻了脸。


    于祗又惊又叹地看了眼别有幽致的闻元安,这朵小茉莉花儿,有点子让男人不顾一切的本事在身上。


    服务员把江听白之前点的,据说是他家镇店之宝的二十年女儿红端上来,给每个人都先倒上一杯,“各位慢用。”


    龚序秋瞧了瞧年份,“嚯,江总真是大手笔啊。”


    江听白一肚子火懒得作声。


    闻元安拦了一下于祲,“不行,你喝了冷酒头要痛的。”


    她起身问前台要来温酒的器皿,把酒瓶里装着的酒都热了一遍。


    闻元安把杯酒递给他,“好了,喝吧。”


    一个总是纠正你词法,担心你喝冷酒的姑娘。


    于祲从始至终目光郁郁地看着她,眼底里是不饮自醉的襖热和沉沦。


    从前参悟不透是真,现在觉得人生坎坎坷坷,何为乎来哉也是真。


    于祲握住她的手喝了一小口。


    这股芳气笼人的酒香,元安唇边催酒莫迟留的笑意,刻在他心里头很多年。


    直到后来,香消酒未消的时节里,他都再寻不到这滋味。


    吃完饭于祗回了一趟鸦儿胡同。


    她担心她家里正鸡飞狗跳,但庆姨来开门时面色如常。


    于祗问,“爸爸还好吧?”


    庆姨接过她手中的燕窝,“身体还好,就是心里的气难顺呐。”


    于祗边进门,边喊了句妈。


    明容忙示意她轻声点,“小囡过来坐,你爸爸刚吃了药睡下。”


    “老于这阵子挺来火的?”于祗把包扔在沙发上,“他儿子把他气得不轻。”


    明容点头,“小祲连片纸都没从集团带走,算是彻底撂了挑子,你爸亲理了几天事,回来就直嚷嚷说人不中用了。累得他坐在沙发上就起不来,真以为我儿子在集团,是成天在那儿享齐人之福呢。”


    于祗没绷住笑了出来。


    她又说,“可爸这身体能吃得消吗?”


    明容放轻了声音说,“他就拉不下这个脸去闻家提亲,你让你哥啊,再坚持几天,你爸爸憋不住了就会豁出去的。”


    她见女儿一个人来的,便问,“你老公没陪你一起来?”


    于祗解释说,“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让他先回了。”


    “你们以为我没去找闻方旬?”


    楼上猝不及防传来一声低吼。


    于祗一转头就看见她爸走了下来。


    她赶紧站起来,扶他慢慢坐了。


    然后就顺势坐在了她爸旁边的沙发扶手上,“那闻伯伯是怎么说的?”


    于从声冷哼了一声,“那老东西反来问我说,您的宝贝女儿于祗许了几户人家啊?你老于要脸,我不要?”


    于祗:“”


    明容紧了紧身上的披肩,“这么说没的商量了?我挺喜欢元安那孩子的,还真是有点可惜呢。”


    “如果儿子实在要娶,也不是没办法,让老爷子来趟北京,”于从声想了一会儿才说,“闻方旬有今天全凭他岳父扶持,到现在都很听从他,咱爸和他岳父可是交情匪浅呐。”


    明容一向不喜欢麻烦她深居简出的父亲。


    但这是她儿子的终身大事,明容点了下头,“过段时间我亲自去趟上海。”


    于从声说,“也不用急,让孩子们先相处着,边走边看。”


    然后又吩咐于祗,“让你哥歇够了就回来上班,他想累死我啊他。”


    于祗忿忿地拈了颗杏仁吃,“还请外公出马,轮到我哥的婚事这么开明?”


    明容把她拉到身边来坐,“看你说的,好像嫁给小江委屈你了。”


    于从声抬头瞪了她一眼,“你的事儿我倒是想做主呢,也要我做得了江家的主啊。”


    于祗没懂,“什么意思?听不明白。”


    于从声一直都以为她早知道了当年的事,“你不会到现在还认为,你和江听白这婚,是你老子逼你结的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4 17:34:33~2023-03-15 18:4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uxe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容、不知道该改什么 10瓶;wi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