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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纸婚

    第41章 纸婚


    ◎江听白喜欢她?◎


    于祗好气又好笑, “不是你逼的,难不成是我自愿?”


    明明就是他说不结这个婚,于家就会有一场大祸在眼前。


    于从声不停晃着手指头,“你呀你呀, 除了工作, 别的事你是半点不上心。”


    明容在旁边给他倒了杯水, “不怪小囡, 江家的事, 本来也没谁敢随口议论的。”


    于祗越听越不对, “到底什么事儿啊?”


    “也没什么,一桩旧事。”


    于从声讲了个不算长的小插曲。


    事情就发生在于祗在美国读研的最后一个学年里。


    江听白刚回国, 进集团还不到两年就掌了权,江老爷子急着操办他的婚事。


    那一天是江老爷子八十大寿。


    收到请柬的时候于从声还纳闷,这老爷子在任上的时候, 就不是个爱招摇的主儿,退下来这十年间更是闭门谢客。


    除了老一辈的同僚们,谁也别想见他的金面。


    怎么这次大张旗鼓地办寿起了宴?


    等到夜幕落下,于从声带着夫人进了云栖园,他注意到满院子的宾客身边, 几乎都带了个花枝招展的女儿。


    他心里顿时明白了六七分,这是在挑孙媳妇,难怪收到请柬的,都是一些有女儿的人家呢。


    明容当时还笑,“还好你女儿不在,她和听白啊, 一直就对付不来的。”


    于从声挺为女儿庆幸, “江家门槛太高, 我也怕女儿会绊上一跤,到时是你能扶、我能扶,还是她外公扶?”


    “恐怕搬出爸也难说上话吧。”


    明容心知肚明地笑,“我看商郯人就蛮不错,南杉在北京也有产业。”


    于从声本来想把这场宴会对付过去就算了。


    但他路过后院的时候,石桌上对坐了四个人。


    他退到月洞门外瞧了眼,分别是江老爷子和他两个儿子,还有今晚的主角江听白。


    江老爷子喝了口茶,“跟爷爷说,你看上哪家儿的了?”


    “有必要搞这阵仗吗?”江听白给他二伯倒了杯茶,“跟谁没见过谁似的。”


    他抿了口茶,“你就说那陈晼吧,她化成灰我都认识她,化了妆真不一定。”


    “够挑的啊,他这是一个都没看上,”江益笑说,“不过我瞧谈家小女儿,倒还贤淑。”


    江盛也说,“宋家的也不错,看着温柔乖巧。”


    “按这个挑法儿,没人比于祗更合适,我娶了她得了。”


    江听白为掩饰他的心慌,仰头又灌了杯茶,捏着杯沿的手仍有些抖。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没在什么事上遮遮掩掩过,除了娶她这件事。


    也没有问过她,就几乎把独断专行、霸道无理、心怀叵测、鬼鬼祟祟这几样,都给占全了。


    连他自己如今想起来,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但他又非这么做不可。


    此话一出。


    江益和江盛都悟了,原来他早有了主意。


    江老爷子问,“于祗是哪个?”


    江益介绍说,“您的老冤家,明叔父的外孙女,于家二女儿。”


    “是他家的后儿啊,”江老爷子不住点头,“好,也好。”


    当时站在外面的于从声却并不觉得多么好。


    江家无非就是外头看着低调谦和,祖孙三代行事却是一以贯之的专横。


    那段时间商家正和于从声往来密切,他想趁着于祗没回国先把婚事敲死。也好绝了江听白的心思。


    商郯也在美国和于祗见了几次,说是彼此印象都还不错,可还没等于从声有动作,商家不知怎么的就打退堂鼓了。


    没多久,江于两家将订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在于从声本人都不知情的状况下,传遍了整个京圈。


    于祗听完愣了好半天。


    她指了指自己问,“你是说,江听白非要娶我?”


    那几年他们碰上了连话都不说几句的呀。


    噢,他想娶个不爱说话的,好彰显他的绝对优势。


    但这个理由听起来怎么那么荒谬?


    于祗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


    江听白晚上喝了不少酒,已经洗过澡酣睡过去,只留了床头一盏灯给她。


    于祗走到床沿边,扶着柜子蹲下来审视着他这张脸,就连睡着了也是平静淡漠的样子。


    怎么都别想从江听白脸上瞧出丝温情来。


    他做得最凶的那个晚上,在闻家的酒店里,于祗偶然碰开了下壁灯。


    明晃晃映出他的面容,底下再怎么情热得厉害,仍旧是那副矜贵样儿。


    这样一个人,他也会在一桩不掺杂私人感情的婚事上,不择手段么?


    还是江听白其实也喜欢她?


    她洗完澡换了条睡裙上床,江听白像是察觉到身侧的动静,他唔了一声之后翻了个身,“回来了?”


    于祗在他怀里点头,“老公,你是不是”


    “乖乖,睡吧。”


    她伸手缠上他的腰,jsg“好,我们以后再慢慢说。”


    隔天清早吃早餐,江听白问了一句,“爸爸没事儿吧?”


    于祗搅着碗里的清粥,“他就是太久没管事儿了,这一猛子下去还有点累。”


    江听白笑了声,“这也在所难免。”


    “那我先去法院了,”于祗擦了擦嘴,“再晚就来不及了。”


    江听白看了眼手提袋,“今天开刑庭啊这么正式?怎么还带上律师袍了?”


    于祗说不是,“我们老大答应了院长,要拍一法制宣传片,他就特爱出这种风头。”


    等于祗从法院出完风头回律所,就马上让吴逍把上次合同诈骗案的卷宗拿到她办公室,吴逍气喘吁吁地抱来一堆材料。


    “姐,这个案子压了几个月,现在终于可以开庭了?”


    “那我还能听他们支使吗?”于祗喜滋滋地翻开一本,“哪有一趟法院是白去的?”


    吴逍刚说,“对方公司在明知自己没有实际履行能力的情况下,以答应先履行部分合同的方式,骗取我方当事人”


    Lily敲了敲门,“于律师不好意思打断一下,这位先生找你。”


    于祗手里捧着卷宗,“他有提前预约吗?没有的”


    她抬起头就看见了蒋玉轻。


    这人依旧清瘦,一双细长得有些柔和的眼弧,琥珀色的瞳仁。还是那副看起来就不善言辞,但眼神又明白地告诉别人,他天生就温柔的样子。


    他穿了件Prada的藏蓝色西装,印着斜织的暗纹,背光时能看见起伏的凹凸感。腕表也是既不张扬又显身价的江诗丹顿典藏系列。


    没有一处不在告诉她,蒋玉轻已经今非昔比。


    他不再是那个连买两盒颜料,都要连续一周不吃饭,只嚼白馒头喝凉开水,从生活费里俭省的穷学生了。


    蒋玉轻笑了笑,“没有预约就不能见于律师对吗?那我先出去等。”


    呵,善解人意这一点倒没怎么变。


    于祗放下手中材料,她尽可能让自己不发出一丝颤音,“门开着,你请便。”


    蒋玉轻跟着Lily去了会客室。


    于祗扶着椅子,背对着吴逍默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我们继续工作。”


    吴逍不明所以的,“但是姐,你那卷宗拿倒了。”


    “”


    她低头看了眼,轻叹口气,又颠了个个儿,“你接着说。”


    吴逍说,“对方公司在收受我方当事人给付的……”


    Lily又敲了一下门,“于律师,权主任请你现在……”


    “有完没完了还!”


    于祗霍地一甩手,把卷宗扔在桌上。


    Lily被吓了一跳,如果她的记忆没出现偏差,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见于祗发脾气。


    火气这么大吗今天?


    别说。


    看这于祗动起怒来,还真有股子浑然自成的上位者姿态,到底是千金大小姐。


    从前不肯发威,不过是她平和。


    Lily轻声说,“老大让你去会客室见客户,我先出去了。”


    于祗也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刚才情绪不好,我这就去。”


    吴逍也忙退了出去,“我也再去修改一下。”


    于祗挥了挥手叫他走。


    她双手撑在桌子深吸了几口气。于祗以为,这些年已经把蒋玉轻给忘了,他消失的太久,久到有时候她都怀疑,真的认识他吗?这个人是不是根本没出现过?


    那些深深体会过的心动,短暂热烈的时光,带着体温的拥抱,会不会是她臆想出来的?


    但现在蒋玉轻活生生站在她眼前,她毫不费力的一眼将他认了出来。


    她觉得她放下了,其实不过,是从没有碰过面。


    于祗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妆容进了会客室。


    权立让她见的人就是蒋玉轻。


    “来认识一下,这是蒋先生,”权立简单跟于祗做个介绍,“Jailer艺廊的主创人。”


    蒋玉轻站起来,很绅士地系上西装第二颗扣子,伸出手同她握,“蒋玉轻,幸会,于律师。”


    既然他要装不认识的话。


    于祗掌尖和他轻碰了一下,“蒋先生这么年轻,就能办画廊,在哪儿上的学呀?”


    “在巴黎美术学院,不算什么好学校。”


    和江听白的低沉不同,蒋玉轻的声音很温和。


    权立客套地笑笑,“怎么说也是四大美院之一,蒋先生实在谦虚。”


    蒋玉轻端起杯子,轻勾了一下唇角。


    接下来于祗没再说一句话,中途喝一口茶,干净的眼睛里没多余的内容。


    仿佛他们真的是第一次见面,而眼前这位漂亮安静的于律师,对他的好奇也只到院校为止。


    权立在结尾时才点题,“蒋先生的画廊刚在北京成立分部,法律上有很多”


    于祗没等权立说完,就态度坚决地打断,“主任,我手头上还有很多案子,恐怕真的抽不出时间了。”


    权立也有些难办,他当然知道于祗忙不过来,可这个蒋玉轻非点名要她负责画廊的法务,给的顾问费又相当的客观。


    他说,“要不然你把别的事情先放一放?这段时间主要就忙寕江和Jailer。”


    但于祗怎么都不松口,“老大您还是找别人吧,我接不了,也不会接这样的活儿。”


    “不接也要有正当理由,不能你说不接就不接。”


    权立觉得自己像极一个逼良为娼的老鸨。


    于祗说,“我从出生起就对艺术家过敏。”


    “”


    她站起来捋开一点袖口,“就坐了这么一会儿,瞧,手腕上起红疹子了。”


    权立真信了她的,凑过去看了一眼。


    却全是胡说。


    他只看见她那只镶钻的PIAGET细腕表,把照进来的阳光都折射得又细碎又闪耀。


    于祗没再多留就出了会客室。


    权立站起来给蒋玉轻赔礼,“我这学生平时不这么固执。”


    今儿的确是有点油盐不进了。


    蒋玉轻笑着摆了摆手,“无妨,烦请您另请一名律师。”


    他当然知道平时的于祗什么样子,温柔大方,永远待人和善,端庄矜重,比较起来这样固执的一面更少见。


    但会在他面前流露。


    不知道他那个目中无人的丈夫,他婚后有没有这个机会见过。


    于祗在办公室里坐到了十二点多。


    律所的人都出去了吃午饭,她没什么胃口,连点份沙拉填肚子都懒得。


    没多久就有人敲门,“我能请你吃个午饭?”


    是蒋玉轻。


    于祗听出他的声音,“没这个必要,该问的我已都问完。”


    蒋玉轻走了进来,“一个学校就问完了六年时间?于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武断了。”


    于祗用钢笔盖敲着桌面,“巴黎美术学院,的确值得你拿上机票一去不回头,还用得着多问?”


    中途有回来的同事在往这边探头探脑。


    蒋玉轻坐下说,“所以,要在这里继续?”


    “我只给你二十分钟。”于祗拿上她的手机。


    他们步行到了律所对面一家咖啡馆。


    蒋玉轻对服务员点单说,“两杯热拿铁,一块柠檬芝士不要柠檬。”


    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先生,柠檬芝士上面,都是有柠檬的。”


    “麻烦你拿过来给我。”


    “好的,稍等。”


    于祗眼看着他接过芝士蛋糕以后,用叉子把上面的柠檬屑轻轻撇去,又拿下上面的柠檬切片推了过去,“好了。”


    是他从前做惯了的。


    过了六年,一样熟练。


    就好像体贴她成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于祗眼眶有些酸,现在这又算什么?


    “嗳,”蒋玉轻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别哭啊。”


    此时窗外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打下车窗。


    江听白看着这一出旧情人见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百转千回。


    他平生没对谁服过输,也不屑于去羡慕旁人。


    这一刻却是真的嫉妒蒋玉轻,他竟然有本事,凭这么一个举动就弄哭于祗。


    于祗这人虽然柔婉,但心内坚韧,少有红眼圈的时候。


    至少他江听白没有见过。


    “走。”


    江听白忍着心底的怒气吩咐。


    前头的萧铎说,“蒋玉轻是上周回的国,预备办一场大型展会。”


    江听白点了根烟,“你知道的真是早,汇报的也挺及时。”


    萧铎脸上白了好一阵儿,“对不起江总,我下次注意。”


    江听白现在没心思跟他置气。


    他满脑子都是蒋玉轻给于祗擦泪的样子挥之不去。


    他狠抽了几口烟,马上就有一个简短的采访,是关于寕江能源在锂电池新技术方面的开发和运用,要在各大媒体现场直播。


    他不能乱了阵脚,江听白吐了好几个白烟圈,开始在心里默念。


    老爷子都爱念叨些什么来着?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故君子居易放他妈狗屁!


    作者有话说:


    "君子jsg素其下不尤人”一段出自《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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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纸婚


    ◎不是,我爱他。◎


    江听白接连抽了两支烟以后, 头靠在软枕上阖了一会儿眼。


    他是抽出午休时间来看于祗的。


    这场发布会之后,他就要去位于青海的锂矿区,检查安全生产情况,近来别的矿上频有状况发生。上头也一再强调生产责任, 矿工们的人身安全是第一位的, 这节点上出不得任何问题。


    这于江听白也是生平头一遭, 鬼迷心窍地在紧张又繁重的公务行程里钻一点空子去瞧自己太太, 更没想到会瞧出一肚子火来。


    萧铎急着想将功补过, 也没怎么过脑子就说, “需要派个人,盯着夫人吗?”


    江听白没好话给他, “你没主意就别硬出。”


    别说于祗心性无染,做不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来,就是她所受的正统家庭教育, 也不允许她背叛婚姻。


    更何况她这人,身上背得枷锁和包袱都太重,不会失了分寸。


    于家的颜面对于祗而言,怕比他这个丈夫还紧要。


    他根本不担心于祗会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反而他更怕的是,于祗迟早有一天都会发觉, 是他在对不起她。


    他挖空心思娶她过门,彻底绝了她可怜的那么一点,被世人称之为不应有的妄心,来填满他自身的贪欲。


    可他的贪念像个无底洞,一天比一天要得更多,装神弄鬼的, 把人娶到了手还不够, 还想她能稍微喜欢他一下。


    江听白有些紧张的, 把嘴边含着的那一支还没点燃的烟取下,心像被什么攥住了。


    如果说于祗在婚后所表现出的,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都是因为对情爱不再有幻想的话。


    那现在好了,她的幻想回来了,就在她对面。


    萧铎把车绕过会场前的喷泉,“江总,记者们这会儿都堆在门口了。”


    江听白整理了一下衬衫,等到门口的礼宾人员为他拉开门,他闲庭信步般迈了下来。


    萧铎站在他身边,已没办法把这个在无数镜头面前步履从容、八风不动的江总,和刚才在车上,把一根根烟抽得像肺癌晚期患者一样绝望的人夫联系在一起了。


    新能源这一块的业务是江听白主抓的,所以提前也不用备稿,面对各种式样的刁钻问题都应答如流。


    这一场访问于祗看的是深夜频道的转播。


    黄金时段的财经新闻,单给了寕江集团十分钟的独家回放,抛开江家的势力不谈,江听白本人也是个极富魅力的存在。


    演播厅内的灯光都打在他身上,不见他有任何的拘谨,他生来就有种松弛感,永远不会在任何场合感到不安。


    江听白一身烟黑色的西装,平整印着自上而下的横斜纹,不仔细瞧也不易发觉,但无故便多了几分的贵重感。袖口处露出一截象牙白的衬衫,低眸也清贵,往那一坐便是京圈子弟的门面。


    于祗晃了晃手里的红酒,看着江听白微肃又从容的,把锂电池未来的发展趋势剖析得鞭辟入里,是连她这样的业外人士都能听进去的程度。


    她看进他那双明净清亮的眼睛里,听他娓娓而谈,关于老牌领头企业的社会责任。


    转头一看时间已经真的晚了,今天被什么耽误了还不回?


    她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


    响了七八声之后才被接起来。


    还是翟颖接的,她的声音是很细细弱弱怕被人听见的那种,不知在干什么,“于、于姐姐,哥哥他现在不方便,你有事吗?”


    于祗只觉得举着手机的那半边身子都麻了。


    跟刚被雷劈了一样,语调也不由得发冷,“他怎么不方便了?”


    出于教养,她到底把话咽了下去没有问,怕失了身份。


    是他的嘴被你占住了吗?嗯,好妹妹?还是他在你身上忙别的。


    翟颖倒似真的不便多说一样,“我们来了西宁,他喝多了,都已经睡下了。”


    都睡……


    是谁都?


    你们两个吗?


    于祗活了二十七年,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想骂脏话,何止是骂人,她简直想把江听白和翟颖给埋了。


    她直接挂了电话。


    于祗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猛然仰头喝了一整杯酒,眼巴前儿张牙舞爪着的,全是翟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倒是有一身的龌龊不堪提。


    翟颖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挂断声,把于祗的生日输进去打开屏幕,从最近通话里删掉了这一行记录。


    然后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柜,“哥,真的不要怪谁阴你,羞辱我你挺在行的?”


    “既然你那么爱她,这点小绊子,能跨过去的对吧?”


    “于祗心气儿那么高,你觉得她会多费口舌来和你对质这些上不得台盘的污糟事儿吗?我猜她会直接离婚。”


    “那我就和你打个赌,她会离婚,我很快也会嫁给你。”


    翟颖给他盖好被子就出了酒店套房。


    临出门前,她拨乱了自己的头发,把上衣扣子扯下来两颗扔在地毯上,很快换上一副委屈样,哭哭啼啼地从房间里跑了出去。


    迎面碰到来送解酒汤的萧铎。


    他看翟颖这个模样,又看了看半掩着的门,“你从江总房里出来?”


    翟颖很是顾全大局的,“我哥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想他太内疚,这件事闹大了对江家没好处,你能帮我保密吗?”


    萧铎知道她的身世,父母都亡故的早,被江家抚养长大。说是抚养,倒也没见江盛对她有多么上心,不过是对她父亲的死有愧而已。


    长辈都这个态度,那就更别提素来眼里无人的江听白了,萧铎能看得出来,从前江总对她是不闻不问的,从上次的事以后,眼神里更莫名多了几分厌烦。


    可这样翟颖还是江总长江总短的嘘寒问暖。


    在萧铎眼里,准确地说,是在集团所有男员工的心中,翟颖都是清纯坚韧的小白花形象。


    出了这样的事受伤害最多的无疑是翟颖。她都愿意忍气吞声,那别人还能说什么?


    萧铎迟疑地点头,“用不用,找个医生来看看?”


    翟颖连忙说不用了,“谢谢,我先回房间洗个澡。”


    等一背了萧铎的眼睛,翟颖立马换了副神情。


    她抬起头,学着于祗平时走路的样子,优雅,得体,唇边噙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昂然走着。


    仿佛她已是江太太。


    翟颖回到房间给蒋玉轻打电话。


    她躺在床上,“我这边的事已经办完了,你今天给我哥的刺激不轻啊,他晚上一个劲儿的喝,喝得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蒋玉轻不咸不淡的,“没事少给我打电话,翟颖,别以为自己多聪明。”


    他关了手机扔在展柜上。


    深宵在空旷的画廊里一点点流逝。


    蒋玉轻没有开大灯,留了一盏束顶灯照在他一副还未完工的画上,只有一个纤美的轮廓。


    他抬手轻啜了口白马庄。


    这酒太柔了,和于祗一样。


    连拒绝他的模样,说那些伤人透顶的话,都是和婉平顺的。


    “你没错,我也没有,”中午她对他说,“但太晚了,蒋玉轻。”


    蒋玉轻笑了下,“你还年轻,我也不老。”


    于祗摇头,“我说的晚不是年纪,是我已经,无法离得开我丈夫。”


    蒋玉轻还在自欺欺人地回避一个他已经意识到的问题。


    那就是,于祗早就变了,她已不再爱他。


    她在最初的重逢时刻,所带给她的震惊大过理智的情绪里回过神以后,神思又恢复了清明。


    他装糊涂,“你是说于家的声望和地位,都不许你……”


    “不是。”


    于祗干脆利落地打断,“我爱他。”


    蒋玉轻往后一仰,随手拨了下勺子,“你为了惩罚我,连这种理由都编出来了?觉得我会相信?你亲口说过你讨厌他。”


    于祗感到微微诧异,“抱歉,很遗憾我没有这个义务,对一个外人解释,我和我先生之间的种种。”


    钱这东西是很妙,但它竟能使人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也是她没料到的。


    不再对他有余情,明白告诉他不可能为了他和江听白离婚,就是在报复他吗?


    从前的那个蒋玉轻,可没这么自以为是。


    于祗的意思蒋玉轻听得很明白。


    不管是她曾经视江听白如洪水猛兽也好,还是现在爱上他,爱得不可自拔,都是他和她的事,轮不到他一局外人过问其中的曲折变化。


    于祗站起身来,“这杯咖啡就你来请吧,今后我们两清,也不要再单独见面了。”


    蒋玉轻想起从前他们在外面吃饭,都是于祗买单,蒋玉轻为这事儿自卑过好一阵子。


    但于祗安慰他说,“谁说约会,就非得男jsg生结账?法不禁止即可为,你别在意。”


    说起来,这竟然是他请她喝的第一杯咖啡,运气不好的话也许会是最后一杯。


    但他不信他的命总是这么不好。


    六年前,他是无声无息的贩夫走卒,于从声仗势逼走他,如今成就一番功名,却还抢不回他失去的东西。


    “于祗。”


    蒋玉轻叫住她,“你在骗我对吧?”


    于祗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她回过头,换了一种更粗浅易懂,或者说更直白的表达。


    于祗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所以你还是觉得,自己是不可战胜的白月光是吗?你对我的杀伤力大到单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可以毫不费力地赢过所有人。”


    “你认为,在所有的年少心动里,属你最别具一格对吗?”


    “你冲我招招手,我就会走向你?你是光明我就向往日出,你是阴暗我便跌入深渊。只要你一出场,我先生就落选?”


    “恕我直言,你被艺术捧得太高,晕头转向了蒋先生。”


    “没事少看点这种疼痛文学,你已经不年轻了,早就过了做白日梦的岁数。”


    于祗说完毫无留恋地走了。


    蒋玉轻在原地站了许久,她的语调始终很轻柔,但每句都像把刀扎向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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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纸婚


    ◎他要非常爱◎


    于祗一直没有上楼去睡觉。


    她裹了条毯子, 眼神空洞地盘腿坐在鱼缸对面的软塌上,连灯也不想开。


    只在手里捧了杯雪松烛,那一小簇的红色火焰,想要照亮什么都是徒劳。


    她面前自在游着两条血红龙鱼, 一公一母, 产于印度尼西亚的森塔兰湖。空运回北京的时候, 萧铎领着寺里的住持去机场亲迎, 一路诵祝到家门口。


    江听白管这叫大成, 于祗只感叹不如把成捆的钞票扔池子里, 起码能听一个响儿。


    好过伺候这两条加一块大几千万,除了颜色鲜艳外一无是处的龙鱼。


    它们不停地跃动, 在恒温的池子摆尾,极力展现着观赏性。


    大门口不时传来“密码错误”、“密码错误”的冰冷女声警报。


    于祗披着毯子起身,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醉醺醺的陈晼, 一猜就是她摸错门。


    陈晼连抬眼都有些费力,“妈的,怎么又走到你这儿来了。”


    她被于祗手里的蜡烛晃到,再定睛一看于祗这个造型。


    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两只大眼睛直视人, 披散着一头乌黑卷发。


    陈晼打个酒嗝,“就你现在这德行去演女鬼,连妆都不用化。”


    于祗干涩着嗓子开口,“你是要回家,还是先进来?”


    陈晼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江总不在吧?我打小怕他。”


    “不在, 他去西宁出差了, ”于祗把蜡烛随手丢在了茶几上, 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被人下了一个套儿。”


    说着把高脚杯用力一摔,“他除了会吹牛逼,能不能长点心啊!”


    “自己长了个包子样,还总跟狗混一块儿!”


    陈晼一听就有故事。


    她拍了拍沙发,“爱妃,坐到朕身边来。”


    “”


    于祗踢了她一脚,“你丫挪过去点儿。”


    京圈最后的文明人——于二小姐,这一刻开始与她同流合污说粗话。


    她这是真生气了,陈晼不觉咽了咽,“江听白身边又出了花段子?”


    于祗就把刚才接电话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陈晼竖起耳朵听完,“这没爹没妈缺管少教的玩意儿,真什么都做得出来。”


    于祗横了她一眼,“别这么说啊,她自个儿不尊重,关人爹妈什么事?”


    陈晼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江听白是冤枉的?”


    于祗拿出手机给她看了段监控。


    是酒店走廊里的,她边指给陈晼看,“九点五十,几个高管把江听白扶进房间,翟颖不在其中,十分钟以后她出现在前台,找借口要了房卡,请注意她的神态,你去偷情会是这个鬼样子?十点十八分,她从房间里出来,在门口扔了扣子,碰上了萧铎。”


    陈晼提出疑问说,“那万一江听白就在这十八分钟里,解决完了问题呢?”


    “反驳得很好,但站不住脚。”


    于祗把地上的律师袍捡起来披上,“你也可以说江听白是装醉,翟颖是受邀而来,那么她没有房卡怎么解释?以上不成立,再来说第二。你接触过很多男人,在喝到失去行为能力的状态下,他们还能做得动吗?第三”


    “好了停,别三了,”陈晼把她的手机抢下来,“我只有一个问题。”


    “请说。”


    “监控哪儿来的?”


    于祗神神秘秘一笑,“我让西宁市法院的朋友去调的,取个证多简单的事儿。”


    陈晼指了下地上的碎玻璃片,“那你这摔杯为号的,是在发哪门子的火?”


    “我那是有点儿生我自己的气,”于祗用力捶了几下抱枕,“我第一反应居然是去酒店拿双。”


    陈晼:“你等会儿,目前我的CPU工作量有点大,什么意思?”


    于祗指了指自己,“拜托我诶,捉奸这么没脸的事,是我能干出来的吗?多没体面。”


    “那你完了。”


    “为什么?”


    “你现在把江听白看得比体面还重要。”


    “”


    陈晼又补了一刀,“我以为你这辈子也就是块牌坊了,再也没有什么会比你的名声颜面更要紧,这么看来江听白还是有点手段的。”


    “”


    陈晼慢慢朝她靠过来,“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咱江总是个什么反应?”


    于祗深吸口气,“我没告诉他呀,半句都没提过。”


    “为什么!”


    “我其实在爱里没那么勇敢的,不如元安,也不如你,我走一步就得看好后面十步,”于祗无意识地玩起了毯子上的镂空织花,“如果是谈恋爱的话,我真的需要反复确认被爱,确定他不会离开我,我不和差点意思的人周旋。”


    如果这个爱说出口得不到反馈,那倒还不如就独唱独酬还独卧。


    否则对别人,对自己都是一种负担,又不好往回收。


    眼下是她和江听白十多年来,相处得最轻松无嫌隙的日子。


    她不想因一点杂念,破坏这场联姻里得来不易的平衡,除非江听白也爱她。


    不是简单的喜欢、欣赏、怜惜,或是兼容别的因素的感情,只能是爱。


    一般爱不行,他要非常爱。


    陈晼做了一个往后倒的动作,“纯爱战士双手合十应声倒地。”


    “”


    想到这里于祗也笑了,她这个时候又有一点像完全没长大的女孩了,明明自己没什么道理,却还要对突然被她发现在和别人玩的同伴说,“是我先不喜欢和你玩的,我不要你了,以后我再去找一个朋友。”


    不外还是要面子。


    于祗给她盖上毯子,就这么和陈晼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夜,第二天起来腰都痛。


    江听白原定的行程是周六到家,但等他忙完矿上的检查,萧铎就找了个时机,把那晚的事说了个大概。


    他观察了翟颖两天,总觉得她太过平淡,无人时走路还哼小曲,带了那么一丝欢窃。横看竖看,不知她是什么样子,就是不像个受害者。


    没准她还想让江听白变成有口难言的那一个。


    江听白注着茶汤的手一顿。


    翟颖做出这副假象,显然不是给萧铎一个大男人看的,那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这人虽极自大,但也不至于狂妄到以为,随便一个女人多跟他说几句话,就会不由自主地爱上他。


    光一个于祗,对付了这些年,还没有眉目。


    不管翟颖是什么目的,这个人都不能再留了。


    江听白呷了口茶淡淡吩咐道,“你去拟一份调令,菲律宾工厂正在筹建缺人手,让她上那儿去吧。”


    萧铎惊到,“那是不是也太远了点儿?”


    “的确,你陪着她一起去,路上也有个照应,”江听白挺和睦的语气,像是在和萧铎打商量,“记得在调令末尾加自己的名字。”


    萧铎又赌咒又发誓,“以后这种事,我一定及时汇报,再没下次了。”


    江听白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他。


    萧铎是在部队上的学,绝对服从那一套刻进了骨子里,也许事情办得不够好,但他的忠心耿耿是毋庸置疑的。否则老爷子不会千挑万选的,最后留了他在自己孙子身边。


    做不好事可以教,心不正就难办了。


    江听白摆弄了一会儿手机。


    于祗已经两天没联系他,按理说不应该,看监控她倒是日日如常。jsg


    他试着给她发微信:【明晚的飞机到北京。】


    显示出红色感叹号,他被于祗删好友了。


    江听白抓着手机站了起来,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摁着茶桌想了几秒,眉头渐渐蹙起来,“接下来还有什么行程?”


    萧铎很快的,“晚上是和几个工业口的领导碰头,明天早上视察西宁分公司,下午”


    江听白大有几分挥斥方遒的,又含了些,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雀跃在,“全都推了,现在订机票回去,立刻就去。”


    怎么能不高兴?


    不管为什么,这是于祗第一次、正式的、公开的,以一种敞亮摆在明面上的姿态,和他闹别扭。


    萧铎试着劝下自己的老板来,“工业口那几个都不太好说话。”


    江听白放下手机,“他们长嘴了没有?”


    萧铎:“长了。”


    江听白漫不经心的,“那就不存在不好说话,只要他还能说上话。”


    萧铎会意地点头。


    他自然懂这里面的深意,江家的水有多深,他多少还是心里有数的。


    江听白拿下巴点了点门口,“去订机票。”


    萧铎:“好。”


    被单删好友了有那么激动吗?江总不会是个抖M体质吧?


    江听白到北京的时候已经近九点。


    萧铎眼看着他归心似箭,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手肘撑在舷窗上,单手握拳,虎口抵着唇关,也不知在思量什么,但看神情就晓得没正经,一会儿紧锁眉头,过会儿又低低地笑出声来。看着和早恋的初中生区别也不是很大。


    于祗没有在律所,她在寕江大楼里加班审合同,收购Yamani电子的日程咬得越来越近,于祗每天的工作量都不小。


    光是整理双方董事会关于收购通过的建议,避免程序上的不合法,就花掉她一下午时间,江听白可太喜欢开会表决这种民主做法了。他主持的会议大大小小,虽说内容都明确精准,但这频率高得未免吓人。


    法务部的同事都陆续走得不剩几个。


    古月也劝她也一起回去。


    于祗看了眼时间,这个点早了,归家也是在耗命。


    她已经连续吃了两个晚上的安眠药。


    小半粒扔进酒里化开有奇效。


    于祗修改完一百一十九页最后一行。


    看着余下厚厚一沓,她伸了个懒,一抬表已快到十点。


    听着走廊里一大串健旺的脚步声近了。


    于祗心道,哪一位走得这么急,忘什么东西在这了?


    她昏沉沉抬眸一看,是本该在西宁,却疾步走来的江听白。


    江听白的衬衫袖口挽了起来,露出紧实的小臂上隐现几根青筋,被炽灯照射出皙白如玉的颜色。


    这就是媒体写的,他出入演播厅如自家客房的、遇事四平八稳不着慌的丈夫,听起来大夸海口。


    于祗揉着太阳穴的手放下来。


    她仍旧在负气,但语调轻柔,“后面有鬼追你?”


    作者有话说:


    独倡独酬还独卧——宋代朱淑真的《减字木兰花·春怨》


    第44章 纸婚


    ◎什么地方不好过?◎


    江听白人虽进了办公室。


    但吁着气半步不动, 脸上的神情像高山上常年化不开的雪,看起来晶莹又冷硬。


    连下颌的弧度都如教堂里的雕塑石像僵刻。


    不晓得是怎么赶过来的,身上的白衬衫也不复工挺的样子,有些闷垮地临摹出身形, 反显出他的松散和不屑。


    不讲半点道理的, 这么看起来, 他倒更添风流了。


    于祗静静与他回视了几秒, 就这么看着他作态, 仿若他还受了天大的冤屈。


    明明半夜被小姑娘刺激到失眠的人是她。


    于祗拿起桌上的Birkin, 黑金这一经典款,一直被她用来当公文包, 能装下很多东西。


    江听白看着她往里使劲塞进两份文件,在她素日的沉静里,怎么瞧都多出了几分蛮不讲理的力道。


    他垂下眸沉沉看着她, 今天穿的杏黄色一步裙,复古样式的白衬衫袖口折出古典纹样,她弓着身取东西的时候,裙子紧紧包裹住臀部。不费笔墨地勾出一个圆圆的、翘翘的小屁股。


    江听白的眸色倏地暗下去三分。他人站在这里,却记得每一次。他摁着她的这一处深深迎合自己的时候, 于祗冰凉的小手花茎一般缠住他的脖子。


    于祗拎着包从他面前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懒得递给他。


    在途径江听白身边时,手腕却被他忽然扣住。


    于祗问,“干嘛呀?”


    恼他的情绪已经压不住了。


    他倦意未消,嗓音有点哑,“哄你。”


    “原来这叫哄, ”于祗恍然大悟的, “我以为是恐吓。”


    江听白哂笑, “第一回 嘛,难免生疏。多来几次就好了。”


    于祗冷冷哼道,“你最好别再来。”


    感情这东西她虽然亲身经得少,见也见多了,越往后越上头,摧枯拉朽的,直至把你最后一分理智都湮灭。


    很难保证,自己每次都有这么清醒的头脑,她也怕变成面目可憎的疯婆子。


    她不想成天疑神疑鬼,和圈子里大部分的太太们一样,给先生打电话的内容无非三点——“今晚还回来吗?”、“要到几点回来?”、“现在跟谁一起?”


    “喔?”


    江听白确实不知道她打过电话。


    他竟敢“喔”的一声?谁给他脸这么发问的?


    于祗的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你在喔什么?”


    “我每天在这儿给江总加班,你在喝大酒,被你妹妹占便宜挺舒服的?”


    “你去西宁也不用知会我,反正我不敢和你吵,我们本来就是一场交易。”


    “江听白是永远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的,想做什么都可以,百无禁忌地横行,谁让人家里头有那么显赫的爷叔呢?不比我们平头百姓,外公都人退茶凉了,谁还肯拿你当回事?”


    这一连串冷嘲热讽,于祗骂得油光水滑。


    江听白没忍住失笑出声。


    好听。


    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哪儿飞来了只小夜莺,一把空灵的嗓子以不同的序列,蹦出丰富的音符。


    虽则没一句好话,全都是在刻薄他。


    江听白将她再拉近了点儿,俯就下去,将鼻尖抵在她的耳后,沉下嗓音说,“再骂两句,我喜欢听。”


    毛病。


    于祗不知这又是什么招式,没关系,江听白总叫人意想不到。


    她只觉得,由耳廓至颈项处,被热气灼得难受。


    于祗把头稍侧,“痒。”


    江听白故意装作不懂,唇息反复探进她鼓膜,“哪里?”


    说不好具体是哪里,那股细微的颤动是从骨缝里传出来,找也找不到源头的。


    于祗只知道,她身体里一颗心乱得没了秩序,在江听白的挑弄下颈侧动脉处血流也涌得厉害,耳边的咚咚声大到像有两个心跳。


    江听白进门时一副奔丧样,这会儿见了人,倒是一点不急,他慢条斯理地吻着她耳垂。


    于祗身上那点微不足量的力道泄了出去。


    手里的包都掉落下来,她手腕上的脉搏被江听白用指腹抵住,抵得她经络有些发麻。


    她微蹙了眉心,嗓音已然变了调,“我不知道哪里。”


    听着委屈得要命,小朋友告状,像跟他打小报告。


    她一双手也不自觉将他的腰环得很紧。


    江听白也终忍耐不住的箍紧她的腰身,一只手从腿缝里将她抱起来放到桌上。


    一小摞文件被他扫落在地,于祗听见响动转头,却被江听白的拇指扳住下颚,强行将她的脸扭回。


    江听白扣住她的后颈,强势而用力的吻下去。


    于祗的呼吸里有一秒钟的抗拒不被人察觉。


    对面大楼里的灯光一盏接一盏的,陆续熄灭了,照亮两道不时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过了起头的急切,在快要到尾声的时候,江听白倒放慢了调子。


    他把于祗拉起来圈在怀里,手绕上她的后背不让她仰倒下去,气息在她耳廓边温热晕开,“这两天睡得不好?”


    于祗伏在他肩上,眼眸里含着水光,“哪有。”


    “安眠药不要放酒里,”江听白忍耐着,吐息已经抿得很紧了,他低头吻她唇,“搞得不好人会昏迷。”


    她回得极艰难,“嗯,下次不会。”


    到什么时候她都温顺,生气也是一阵子的事。


    只不过这个声儿听起来好似在上刑。


    “怎么了?”江听白还没打算收手,但他知道不会很久了,“你什么地方这么不好过?”


    于祗的脚尖紧绷着,靠在他颈窝里,连一个“你在装什么杯”的眼神,都没力气给他。头也抬不起来,原先搭在他腰上的手,无力地滑下来。


    回答他的是一声原先隐没在喉间的吟叹。


    江听白没能受得住她这声哀求和示弱。


    三两下就搂紧了她,揽着她后背的凸出的骨节因为太过用力,在灯下泛着青白色。


    这么静静抱了好长一阵子。


    江听白的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累吗?”


    于祗摇头,又点头,“还很饿。”


    江听白哑笑,“那去吃东西?”


    于祗从他怀里挣出来jsg,离地太久有些头晕,一个没站稳,往后跌了小两步。没有一次做完她人不是昏昏沉沉的。


    江听白料到有这出,他的手没松开过她。


    于祗轻摆下手,抽出纸巾擦了擦,裙子已经有些皱了,衬衫被他扯得褪了大半,胸衣也被解开,跳出雪白的半圆,上面还掐出了几根深红的指印。


    反观江听白,来时是什么禽兽样,做完还是纹丝未动。


    只有皮带下面那一团布料颜色更深了一层。


    见于祗盯着这看,江听白戏谑地说,“还不是你弄的?哪次都一身......”


    一个水字还不曾说出来,他就掩了口,于祗面带桃红地瞪视他。


    江听白弯下腰收拾起地上的文件,又把她的包提在手里,牵起她的手时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嘴儿太欠了,我以后注意。”


    于祗不依不饶的,“乱世用重典,像你这样的,必须得罚款才行。”


    “好。”


    “一句一万。”


    “小钱儿。”


    事后江是天下第一好说话的人,于祗心满意足地被他牵上了车。


    司机按照吩咐就往国贸那边开,车窗只留了一个缝儿,但凉风刮进来的时候,于祗不可抑制地打了一个摆子。


    江听白脱下身上的西装仔细给她穿好,又将她往身上搂紧了些,“怪我疏忽了。”


    于祗手伸入他腰间,汲取着他的热度,“什么?”


    江听白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才刚做完,被冷风扑了热身子,要着凉的。”


    于祗笑他老派,“你什么时候会关心人了?还事事儿的呢。”


    江听白揉捏着她的耳垂,“于二你说这话有没有良心?我哪一天、哪一年不关心你?”


    “我怎么只记得你骂我。”


    于祗学着以前他板起脸训人的语气,“来看这道题,我讲过有三遍不止了吧?是这么算的?”


    “不认识这道公式吗?于二你再逼它,它就要张嘴叫你了!”


    “这是道选择题不是计算大题,你明明可以代入的,为什么非要浪费时间去算?高考单给你八小时?”


    “......打住,”江听白制止了她的控诉,“那不能算。”


    于祗乖乖地应一声,“哦。”


    他们坐在国贸六十六楼的窗边,同吃一份意大利烩饭,于祗不敢在这个点过量的进食。


    桌边现切的火腿肉感紧致,用来当做前菜很开胃,佐酒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于祗要了一杯巴黎之花。


    她也是尝了小小口,同样不敢多品,又推到江听白面前,“麻烦下你,帮我喝完。”


    江听白淡瞥下这杯香槟,“我不喝这种小女生的酒。”


    “咦?是吗,你还那么细致呢,”于祗擦了一下嘴角,她提早结束了用餐,“那怎么让小女生进你房?”


    还是翟颖那茬儿没过去。


    江听白接过来仰头喝完了,“酒我替你喝了,事也得说清楚。”


    “你说我听着呢。”


    江听白起了个势要说,看于祗托着下巴,一双盛满春光溪涧般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看,他忽然就讲不下去了,“于二,别这么看我。”


    不是很受得了。


    于祗烟烟软软嗯了一小声,顺承地把目光挪向了别处。


    江听白一而再地压了压嗓音。


    他喉咙有点干,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也别这么听话。”


    于祗在桌子底下狠踢了他一脚,“是要这样吗?江大事儿妈。”


    “我没请她进我房间,是她自己问了房卡偷溜进来的,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我什么都没做过。如果你不信,可以让酒店前台给你打电话,而我那个时候路都走不了,根本酒没有心力对她做什么。”


    江听白几乎是一口气讲完的这些,句与句中间的停顿非常短,于祗几乎以为他要把自己给憋死。


    “我当然相信了,”于祗奇怪地看着他,“但你在赶什么?”


    江听白又猛喝了一口酒,“我想把这事儿赶紧讲完。”


    关于翟颖这个名字,多一秒他都不愿谈。


    于祗仍看窗外,“讲完了然后呢?”


    “其实说这句话我也嫌酸,挺多余的,但男人嘛,总要占点主动先说一次。”


    江听白点了支烟,长时间地凝视她,玉质般通透的肤色在月光下莹白如雪,他忽然就直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


    于祗转头看他,一望见底的眼中扑闪过天真,她有点儿懵了。


    随即就看见江听白重重吐了一口烟。


    没等她睁得开眼睛,就感觉他俯身凑了过来,夹烟的手摁住她的后脑,深深浅浅地吻上来。


    于祗被他这股烟味呛得咳嗽起来。


    她低伏在江听白肩上,听见他说,“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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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纸婚


    ◎谁生了?◎


    于祗陷在他的肩窝里咳了好久。


    不知道是真被烟呛住了, 还是着凉了咳嗽,又或是被江听白吓到。


    “你认咳咳真的?”


    江听白手上抖落长长一截烟灰,“你觉得这像个玩笑?于二,我有时候真怀疑你”


    “咳、咳、咳。”


    于祗又是一阵猛咳, “怎么会有男生咳是这样爱人的?”


    “嗯, 我这人是挺混的, ”江听白掐灭了烟头, 手掌覆在她露出的一小段羊脂白的腿肉上, 他把人抱了满怀, “但你能咳完再说话?”


    “能咳”


    于祗忙又捂着嘴,在他身上咳了好一阵, 才慢慢平复下来。


    江听白一下下拍着她的背,“好点儿了?”


    于祗眷眷地伸出手,绕住他的脖子不肯松, 长发缠堆在他的颈间,“没好多少,做梦一样。”


    真跟吊着双腿坐在云端上,漫无边际地漂游天边一般。


    迎面吹来的大风迷得她睁不开眼,身边空空荡荡, 也不敢往下看,怕正在做一场虚无又没依恃的梦。


    于祗又往江听白身上贴近了些。


    她眨了几下眼,蝴蝶翅膀一样扇动的睫毛,刮得江听白脖子内侧痒痒的,“你再说一遍。”


    江听白忽地又起了兴,“哪句?”


    手也开始沿着腿侧往更深处去。


    “就是那一句呀。”于祗晃了晃他。


    江听白装糊涂, 沉哑的声线却藏不住了, “你好一点没有?”


    于祗一心都专注在要他重复刚才的话上头, 丝毫没注意他底下这些引人遐思的小动作。


    她气得开始咬他的脖子,“你说不说”


    江听白抬起她的下颌,就势吻住她,他勾住她的舌尖打转。口齿里浸满带着花果香的津液,是真发了狠,连她的最后一分呼吸都要掠夺光。


    如果不是于祗又低咳起来,她吃不准,江听白还会做到什么程度。


    他撑桌微微喘着,“还要听吗江太太?”


    于祗刚想摆手,得了,您爱说不说吧。


    江听白已经把她转了个向抱在怀里,“等回了家,我叫你听个饱,别哭就成。”


    这个姿势,于祗感觉他随时要把自己折起来打包上飞机。


    她抗议,“算了吧。”


    代价这么大的话,也不是很想听了。


    江听白没空拿手机扫码,他从钱包里随意扯出一沓现金扔在了桌上,“这桌买单。”


    服务生过来的时候一对账单,“先生您等等,给的太多了。”


    “就当小费。”


    江听白已经抱着于祗走远了。


    那个晚上于祗听了无数句我爱你。


    江听白每一次进来,都会细吻着她的耳朵说我爱你,到快结束时,又搏命般将她死死揉进骨头里,说我好爱你。


    像在完成一种仪式,要把这些年没能说的、不敢说的每一分系念,在每一个深夜里反复折磨他困住他的梦魇,都一股脑地告诉她。


    到凌晨三四点钟他们泡在浴缸里,于祗筋疲力尽地昏靠在他胸口,要晕过去的时候又听见了我爱你。


    她以为是结束,但江听白其实才刚开始,他抱住她,一下又一下地缓缓上挺,扑腾起一片水声。


    于祗的唇就贴在他胸前,无力地翕张着,“差不多了,就起来吧。”


    江听白用大了些力,他捧起她的脸来吻,“你太低估你先生了。”


    于祗极难耐地回吻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谁生了?”


    “”


    江听白失笑一声,“来了啊,抱住我,这次洗完就去睡。”


    这一整晚的胡天胡地到了临近收尾时,江听白反而没了分寸,最后关头没忍住咬在她皙白的脖子上。


    他的意识全部涣散,一副身子都被剧烈分散出的荷尔蒙和多巴胺架在了火上烤,完jsg完全全上了瘾头。


    “疼”


    于祗吃痛地哼了声。


    江听白后知后觉地松开口,闭着眼,沿她的颈项一路胡乱吻上去。又在耳后一顿含吮,“我爱你,我好爱你,我爱你。”


    隔天于祗从床上醒来。


    她刚稍稍扭动了一下脖子,就嘶的一声,左侧肩颈相连处疼得厉害。


    这种见血的痛楚已将浑身的酸疼盖了下去。


    于祗抬手摸了摸,只摸到一块密密麻麻的小纱布,像包扎用的那种。


    昨晚江听白都做什么了?


    于祗掀开被子想去衣帽间照一下,但脚刚落地,就听见全身的骨头“咔咔咔”地响。


    她趿上鞋,先是扶着床沿,后又改换柜子为支点,慢慢挪到里间。


    于祗把睡裙掀起来。


    在那面落地的穿衣镜前,最先入眼的是遍布全身的红红紫紫,毫无规则地从腿缝处爬到她的胸口,腰上也青了好大一块。


    她揭开纱布瞅了一眼,深红一道牙印,这是下死手咬的吧他?


    于祗又贴上,走回床头拿起手机给江听白打电话。


    江听白正在办公室,听主管地产的几位总监汇报关于西郊那块地的开发进度,不时提出两点建议。


    他刚说到,“住建局那边的批文要尽快催下来,见手续动工,章程不能乱,否则叫人拿住把柄就”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


    萧铎拿过来,“是夫人,要现在听吗?”


    江听白挥了挥手,萧铎会意,带上人出去等着。


    昨晚他睡了怕不到三个小时,在生物钟的作用下醒来时也才七点,怀里的小姑娘双目舒展,呼吸匀称。江听白顶着晨光淡淡看她,总也看不够一样,总觉得从来没好好地,好好地看她一眼。


    他嗓音微沉,“睡醒了?”


    于祗开口就兴师问罪,“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怎么?”江听白用左肩夹住手机,取出支烟来,拿针塞了根沉香进去,点燃抽一口,“今天这么好的兴致,打算穿比基尼出门?”


    于祗:“”


    他还挺有理有据。


    于祗继续指认他的罪行,“那我脖子上这一大口呢?”


    江听白掸了下烟灰,笑说,“不是给你包好了吗?”


    “你为什么咬我!”


    于祗越说越气,甚至开始普法,“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视情节轻重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我认罪,我伏法,”江听白吊儿郎当的,“但蹲号子前,我有一句话。”


    于祗已经开始想笑,“快说。”


    江听白吐了口烟,他把手机竖放到嘴边,压低了嗓音轻飘飘的,听着像是讲笑话,用气音道,“我爱你。”


    “”


    她现在对这句话的恐惧已经上升到了警备高度。冷不丁一听,尤其江听白戏谑的语气,鸡皮疙瘩就密密麻麻的,浮起来一层。


    于祗坐在床尾凳上,她摸了摸新铺的纯白被套,一看就和枕头不配,“床单也是你昨晚新换的吗?”


    应该是他随手从柜子里扯出来的一条,不沾烟火气的少爷分不清床单和被套。


    江听白叹气,“不换没法儿睡,水流成河了都。”


    她是没有见到昨晚那条床单上有多少斑驳的透明水渍。


    “”


    江听白从出生到现在,就处在一个有条不紊、完美运转的世界里,没什么事要他动手的,一粥一饭、一衣一寝都有人为他打点妥帖。


    亲手换床单大概也是头一次。


    江听白很是不怕苦不怕累地表态,“没事,以后且得我来换呢,总不好半夜叫眉姨。”


    于祗说,“精神值得嘉奖,但,你铺的是被套。”


    “”


    于祗挂了电话。


    眉姨听着动静上楼来,手里捧着刚烘干的四件套,闻着还有淡藤木香气。


    于祗一直在卧室里待着不觉得,眉姨一进来就闻见了一股微妙的味道,让她一把年纪都忍不住老脸一红。


    还得假装无事说,“先生让我等太太醒了,就来收拾下房间。”


    于祗同样脸红,“您受累,那我先去洗澡。”


    这伤口江听白包得不像样。


    于祗洗完澡,自己又重新拿了纱布封好肩上的伤,换了条领口高一些,往后系着两根长带的丝绸长裙下楼。


    早两天她就跟权立打招呼,这周剩下的三四天都会在寕江忙收购合同的事情,没别的要紧事她不回律所。


    既然不用随时准备会见客户,不穿那么正式亦无妨,她整日也就是在法务部忙,见的也都是一群律师。


    开会,讨论,修改合同,再讨论,上会,继续修改。非诉业务说穿了只不过是劳动密集型的熟练工种。


    于祗还在P大读本科时,就像权立说过一样,堆上几本法典在你面前,是个人都能干得了。


    但是,是个人就能做的事,未必谁都能做出色。这当中要细心,更要耐心,还得要有恒心。


    古部长知道她昨晚是最后一个走的,见了她还提醒多休息,顺便告诉她下午有关于收购Yamani的高层会。


    于祗点了下头,“我把当前的进展简单做个Presentation,下午当面汇报。”


    古月说,“还是你们律所的人讲究,我都打个草稿就报告的。”


    于祗弯眉一笑,“这不高下立判?换了我即兴就讲不来,要闹大笑话的。”


    古月愣了愣。


    小江太太的确是有着令人过目不忘的温柔周正。


    她开始有点明白,在结婚前召集陈家的律师团,和寕江这边谈下十多页婚前财产协议,以此保障自己权益的陈雁西,这么精明又难缠的一个角色,世上几乎没有令她满意的人,却单单对这个儿媳妇特别满意。


    于祗来的晚,中午大家成群结队吃饭时,她就没有去。


    她一手舀着眉姨给她炖好的燕窝,一手翻着合同,不时还要放下勺子查一查法条。


    于祗忽然觉得一阵白茶香覆压了下来。


    江听白两只手撑着桌子,俯低了身体,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他翻了两页,一本正经的,“关于Yamani开出的,整合二十三个亿的市场估值,于律师的意见呢?”


    “跟江总怀疑的一样。”


    于祗先给事情定了性,“Yamani的净资产绝没有他们口中的一亿三千万,但他们用一种全新的概念,把自己公司装进了一个扎着蝴蝶结的粉色礼盒里。隔着玻璃橱窗告诉你,再不买下它你会后悔。”


    他的侧脸贴着她的下颌,“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质疑他们的数据?”


    江听白温热的气息顺着她的脖子缝儿溜进后背。


    这股湿热又从她的体内,如温泉般,一捧一捧地掬上她脸颊。


    于祗连指尖都泛着红,脸上也发着烫,她低下头随手指一行,“因为你给他们开的条件,也不是那么的真心实意。”


    江听白笑了下,“我家于二年纪大了,连脑子也长出来了。”


    于祗随手关上合同,“你没事少夸人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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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纸婚


    ◎看看你配不配!◎


    江听白还觉得自己的聊天方式没问题。


    他掠开于祗鬓边的头发, “怎么我哪一句说错了吗?”


    “没有女孩子会喜欢听年纪大这三个字。”


    于祗脸上粉蔚霞蒸的,侧过头和他四目相对。


    江听白别有深意的哦了一句半,又着嗓音问她,“那喜不喜欢听我爱你三个字呢?”


    他在说我爱你的时候, 还往于祗耳朵里吹了口气, 引得她轻轻颤动一下。


    “老公。”


    “嗯?”


    江听白的指背从她颊边滑下, 捻碎一小颗刚沁出的汗珠, “你这么热?”


    于祗婉言提醒他, “这是大白天, 还在办公呢。”


    江听白压住了她搭扶手上的手腕,另一只手扶稳她的后颈吻了上去。


    她的舌尖又滑又软, 江听白就这么弓着身,跟她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他揉搓着她莹润的指尖,“白天?办公?”


    于祗平复以后仍道, “马上会有人路过的。”


    江听白听完略一仰头,但很快,复又低头大力吻住她。


    他停下来问,“会有人路过?”


    于祗点头,“他们很快”


    又被江听白堵回了嘴里。


    于祗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来。她做举白旗的姿势, 低弱地喘了会儿,“我跟你去你办公室。”


    江听白拉过她的手,“还是得教啊于律师。”


    “”


    总裁办的罗助见江听白牵了于祗上楼,“江总好,夫人好。”


    于祗也jsg致意,“你好, 吃过午饭了?”


    罗助拿起一堆文件, “还没有, 我正要找江总签字。”


    江听白拿下巴点了点办公桌,“放那儿,下午签。”


    罗助识趣地退了出去,江听白锁上门拉窗帘的动作一气呵成,于祗坐在沙发上问他,“你饭都不用吃的?”


    “我这不正准备吃吗?”


    “”


    于祗拿出手机,“我还是给你订个餐吧,你那胃怎么受得了啊。”


    江听白抢下她的手机扔在茶几上,“别浪费时间了,我一会儿还有个饭局,马上就得走了。”


    于祗被他惊到,“那你还”


    江听白解开她脖子后面的系带,“不是什么大场合,去露个脸,算给他们面子了。”


    “你这也太”


    被推倒在沙发上之前,于祗只说了这四个字。


    江听白已经欺身上来吻她,“总是想你,这里绷太紧了我好疼,你帮我揉。”


    这、这怎么啊揉这个?!


    于祗只好承认,“我不会”


    到江听白穿衣起身于祗也没学会,倒是她一身绸质的裙子不能看了。


    他对着镜子系好西服扣子。又坐回沙发边,“我让人给你送一身衣服来,你先在这休息,锁着门不会有谁敢进来的。”


    于祗头很晕,只知点头,“你快点去吧。”


    江听白把她的手放回毯子里,“累了就睡会儿吧,等我回来叫醒你。”


    他出门前还是不放心,于祗睡觉怕听响动,刚才又伤筋动骨一场。他临走前,她那个头点的可怜又让人心疼。


    江听白交代萧铎,“你在门口守好,别叫人吵着她。”


    “知道。”


    江听白上电梯前补充道,“她要没睡好,你晚上就去菲律宾报到。”


    萧铎不可置信地抬头,他打量了江听白三秒,长得就是一个昏君样。


    这回的饭局是京城文玩界的大拿韩厘做东。已经约了江听白三四次,他却不过才来走这一趟。虽说他家里摆着不少稀罕物件儿,但那都是老几辈儿手里传下来的。


    江听白在这上头的兴趣实在稀松,他只除了对字画还有些许研究。


    记得小时候,他失手打碎一个不起眼的红瓷瓶。结果江盛把他揍一顿,说这是宋代定窑红瓷。又给他大讲了一通关于宋瓷的淡朴冲怀,色泽典雅,以及建国之初这瓶子是怎么到江家手里的。


    其他的江听白倒没听进去,那段宫妃殉葬,黄土枯骨的桥段搅得他反胃,当晚噩梦连连。此后更绝了他对这些古玩的想头,拍卖会也是不得已,陪着家里的长辈耐心地去坐一坐。


    中午的局设在一家小桥流水的明制古典园林里。这地儿是韩厘自己的,平时专用来招待宾客。


    在江听白到之前。


    韩厘已经反复嘱咐过蒋玉轻,“江公子轻易不喝酒。但你得敬他,他喝不喝在他,你不能不懂事,这就是规矩。”


    蒋玉轻点头,表示一一记下了。其实他敬不敬江听白意义不大,他们早结了梁子,姓江的怎么都不可能关照他。


    但画廊几位股东都非要走这过场,好像不得到他江公子首肯,就在京城名流圈里混不下去似的。


    不过他相信以江听白的狂妄,不会在人前点破他们的关系,太丢面子。


    所以蒋玉轻来演这场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江听白自然是最晚一个到。


    门口穿旗袍的接待迎了他进来。


    江听白跨过院门,远远便对韩厘道,“韩叔叔,有点公事要办,耽搁了。”


    韩厘拉着他往上坐,“哪里就晚了,我们也刚到。”


    江听白环顾了一下席上几位,都是熟张,唯一生疏的面孔倒是蒋玉轻。


    但这位的大名,他早久仰过了。


    饭吃到一半,江听白就已有六七分饱了,他看了眼表,离下午的会议还有一小时。


    中途韩厘找起话头子,“西郊那块地,你拿下来不易吧听白?”


    江听白浅品了口金骏眉,“可不嘛,多少狗东西给我使绊子,我竟还不知道,原来那么多人,暗地里要和侄儿过不去。”


    这话面上回的是韩厘,他微凉的眼风,却是向着蒋玉轻飘的。


    蒋玉轻站起来敬他的酒,“江公子哪儿的话,怎么会有人真和您作对?”


    江听白靠在檀木椅上,抬手架脚的,漫不经心瞅了他两秒。


    瞧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儿的,满脸寿数不济的样儿,不知道于二看上他什么了!


    罢了,提起来那天在咖啡馆,他就一肚子气无处撒。


    又不敢问于二半句,平白惹她不快,还落个小器的名头儿。


    江听白散漫举杯,喝了这口茶,韩厘也松了口气。


    哪承想蒋玉轻才坐下就说,“江公子我猜啊,一定是那块地太惹人喜欢。”


    这孙子有点意思。


    江听白的面色倒是未变,“喜欢就上手抢?也不掂一掂自己的斤两,看看你配不配!”


    韩厘在桌子底下扯了蒋玉轻一下。


    没头没尾的,他说这些干什么?真是闲的他。


    韩厘笑了笑说,“知道你不喜欢土里埋的那些玩意儿,给你备了这个。”


    他面上笑着,从大红酸枝福禄百宝嵌字画盒里,取出一幅米芾的真迹给江听白瞧。


    江听白没有要收的意思,“我近来腻了这些,韩叔叔还自个儿留着吧。”


    韩厘的笑容立时僵在了脸上。


    江听白是专好书画的,在这上头钻研颇深,一笔字也是兼纳乾坤。


    他抬手看了看表,“不早了,我下午还有个会。”


    说完也不顾众人是什么表情,把茶盏往桌上一扔就走远了。


    韩厘捧着字帖的手愣在原地老半天,刚才蒋玉轻那几句话已把他得罪了。


    其实计较起来也没说什么。


    这江家的势越来越大,倒是这江听白,气量反而不如前些年。一句悖逆都听不得,什么都要顺着他,稍不如意就甩脸子。


    本来请他一次就难,现在还都给搞砸了。


    蒋玉轻也犯难。


    他以为像这样人家的公子哥儿,对家里联姻的夫人,拿的出两三分真心来都算难得。


    没想到他这么在乎于祗,几句话就受不住了,话里大有警告他的意味在。


    他想起他去看他的导师时。


    老院长劝他放下,不要再自不量力打于祗的主意,还记得他说,“我在闻家的开业礼上,见着小于和她的先生了,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蒋玉轻不大信,于祗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嫁谁她都认命,而且一定能当一个好太太。


    这些演给外人看的东西,说明不了任何实质问题。


    他对老院长说,“要是我没被于家赶走,到现在,也和于祗亲如夫妻了。”


    老院长只是对他笑,继续摆弄着花草说,“人家是亲夫妻,可不是如夫妻。”


    亲夫妻又怎么样?生了嫌隙照样离。


    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于祗的人,江听白一个高门子弟,又是这样的目中无人,真的能给她想要的那份坚贞和长情?他们这群人,有几个是能守得住不乱来的,只要有一次。


    只用一次。


    蒋玉轻没理会韩厘的怒气,他当没听到,气定神闲地斟了一盏茶喝。


    江听白赶回去的时候,萧铎一动不动守在门口,一整层楼都静悄悄的。


    萧铎把一个品牌袋递给他,“夫人还没醒,这是眉姨刚拿过来的衣服。”


    江听白拍下他肩膀,“看的出来,你很不想去菲律宾。”


    “”


    于祗在沙发上睡得还挺规矩,不像在家的时候,一双脚动不动往他肚子上踢。


    江听白坐在茶几上,伸手把她散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于祗被他给弄醒了。


    她翁声翁气的,又缩了缩鼻子,“几点了?”


    “两点二十。”


    于祗又问,“我衣服拿来了吗?”


    江听白指了下袋子,“你用不用我帮你换?”


    一只嫩白的胳膊从毯子里伸出来。她小幅度摆动两下,“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听白笑得心虚,“于二,我也不是时时刻刻”


    在他找到准确的形容词之前,于祗好心地帮他补上了:“不做人。”


    于祗想骂他这一句已很久,所以连思考的时间都省了。


    就在两个小时前,他非说疼,拉着她的手往下。江听白正儿八经地教她,怎么替他纾解这份难耐。


    他脸上清清冷冷的,倒是于祗,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后来还是喊着疼。


    于祗说,“这样也不行吗?”


    江听白就躺在她身侧,蹭了她两下,“大概得要这样才可以。”


    于祗的手死死扒着身下的小牛皮沙发,捂紧了自己的嘴才能不发出一点声音。


    江听白把她手拿下来,捏在掌心里,“中午就吃那么点燕窝?”


    “够了,”于祗说话也如小兽般的呜咽,“早饭、吃的晚。”


    江听白还要再问。


    却被于祗转头吻了上去,直接把江听白送到了失控的边缘,他还她百倍更凶的力道。


    于祗缓了一会神,“我起来换衣服了。”


    江听白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做了个jsg请的动作。仿佛他是坦荡君子,“我还不至于”


    “我不信,转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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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纸婚


    ◎这是江听白?◎


    眉姨知道于祗肩上有伤, 很周到地给她挑了一条同样高领的LOEWE的黑色短款针织衫,外加一条偏白的牛仔裤。


    大概她以为于祗是要踏青,才会突然让司机去取衣服。


    于祗稍一抬手,就会露出一段雪白的腰腹, 以及几团乌青。


    江听白看着自己做下的好事,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 做贼心虚地转头看向别处。


    于祗倒没发现他的异样, 她只看见了桌上的一盒杏仁豆腐, 拉开窗帘后她过去坐下, 打开闻了闻,“我馋这个好久了, 你特地去买的吗?”


    江听白递给她一把勺子,“路过。”


    于祗坐在他对面,小口小口的, 很矜持地吃着。她还是很介意,在江听白面前出丑的。


    江听白舀了一勺豆腐递到她唇边,“对Yamani的收购,还是得去一趟东京和他们谈价。”


    于祗喝了一口,她点头, “你该去,他们不太老实。”


    “假使Yamani没有虚高净资产,但给出的三期利润承诺分别是六千万、九千万和一点三个亿,他们有没有能力达到还很难说。”


    江听白伸出指腹给她蹭去唇边的一点杏仁露。


    他很快把手撤回来,抽出纸巾擦了下,闲闲地敲了两遍桌, “于律师和我一起去?”


    于祗的工作任务是在寕江和Yamani达成收购前, 配合法务部做好必要准备, 到了去东京当面锣对面鼓这一步的话,自然有古月带队主持大局。


    再怎么说,她只是寕江的法律顾问,并非正式员工。


    她也没直接拒绝江总,“那我要请示一下主任。”


    “噢。”


    江听白靠倒在椅子上,摆出挺失望的表情。


    接下来,于祗就看着江听白拨弄着自己的钢笔盖。


    用一种她从来没听过的,在闻元安这个文人口中,称之为拈酸吃醋的语气,他说,“南杉集团要做并购案,你就能飞澳门去帮商郯,请你去趟东京都不答应,还拿权立出来推搪我。”


    于祗:“”


    她的老天鹅,这是江听白?


    江听白把头扭向一边,“也是,商郯毕竟和你谈婚论嫁过,差一点就结婚了,还和你拍照发ins,专程去纽黑文请你吃法餐。都说你对他挺满意的,我还不信,现在我真有点相信了。”


    于祗:“”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多少年积了灰的事!


    她放下筷子,飞快地擦了一下嘴,绕过长长的办公桌,走到他面前。


    江听白怪哼了一下,又把脸扭到另一边。


    于祗耐下性子又转过去,她扶着椅子蹲下去,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你是在吃他醋吗江总?”


    江听白把她捞起来抱到腿上坐着,揽着她的腰,触手皆是滑腻得难以捉住的软肉。


    于祗伸出细长的手臂绕上他的脖子,抵上他的额头,“你那么小气的?不要告诉我这些事你一直都放不下。”


    他们的双唇相隔不到一根指头的距离,彼此交换出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更烫人,近得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有人吻上去。


    江听白的手不老实地伸进她后背,“嗯,我听说他去纽黑文找你的时候,都快气疯了,如果我能拦下国际航班的话”


    于祗才察觉到这个姿势很适合接吻。


    她打断了他。用一种上幼儿园时举手问老师,能不能去玩蹦床的稚嫩语气说,“江听白,我想吻你,可以吗?”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讲礼貌,除了于二小姐,她看起来懵懂,但这股妖媚比世人都厉害。


    江听白的心率飙到了一百八。不止是喉结紧绷着,连心脏都很不舒服。


    “好。”


    他极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突出的喉结也随之滚了一圈。


    于祗又柔声说,“你闭一下眼,我不好意思。”


    江听白倒比她还紧张几分,闭眼时睫毛一个劲儿颤动。


    但于祗的确是第一次主动亲人,她拿江听白在练手,先伸出舌尖描了一遍他的唇形。


    她才一碰上来,江听白就不可抑制的,从喉间发出一声闷叹。


    等她有了点经验,想要再来一遍时。


    江听白忽地大力将她摁进怀里,急切地去吻她,收回了她短过半分钟的主动权。


    这一通折腾下来,于祗只觉得背上的肋骨都要被他揉碎了。


    江听白不停含咬着她的下颌和耳垂,“以后不能这样,太会折磨人了。”


    于祗的头微微往后仰,她闭着眼嗯了声,“你以后也别吃这种醋。”


    江听白又问,“那你是不是对他很满意?”


    于祗被他吻得微微战栗,“谁?”


    “别装,没劲。”


    江听白含吮她的唇瓣,像春日里樱花拂面过,还有杏仁露的清香在


    于祗哄他,“不满意,他的普通话说的别扭死了,听不得。”


    萧铎敲了下门,“江总,理事们到齐了。”


    江听白却仍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于祗推了一下他,“到开会的时间了。”


    江听白轻喘着,把头埋在她颈间慢慢平复心绪,半天说了一句,“真他妈想撂挑子不干了!”


    于祗不疾不徐的擦了把脸,“也行啊,不干就要走你二伯的路子。”


    江老爷子有两个儿子,尚可以分出两条道来,但到了他这一代,只有江听白一根独苗,他没有别的人生好选。


    何况江听白这样的性格,打理集团游刃有余,但不是很适合走另一条。


    于祗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我先去,你过几分钟再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能在寕江说的上话的,有几个常出入江家,自然也都认得于祗,看她进来都忙站起来问好。


    于祗招呼他们坐下,“我就参个会,都坐吧各位。”


    有难得见她一面的,年轻些的理事说,“少夫人看着好小,我以为进来个学生。”


    “都是家里安排的婚事,她二十四岁就嫁给了江总,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七。”


    “这么娇滴滴的,真能伺候得了咱那位说一不二的太子爷?别被他欺负了。”


    “欺负也得受着啊,生在这样的人家,哪还由得自己选?”


    这一阵窃窃私语,随着江听白沉稳的脚步声近了,也渐渐停了下来。


    江听白的面上仍旧是一副清冷禁欲,深如寒潭的神情,于祗浅看了一眼,和刚才办公室里吃醋的不是一个人。


    他翻开会议资料,抬了下手,“法务部先做汇报。”


    于祗准备的是五分钟的发言稿,她认为已经很简明扼要了,有一些重要事项是必须列明的。


    比如关于厘清目标公司,也就是Yamani的股权配置情况,各股东所持股权的比例,以及是否存在优先股等;还有就是,要配合财务部划分清楚的,被收购公司的负债和所有者权益问题,分列出短期债务和长期债务,可抵消债务和不可抵消债务。


    她比预计的超出了两分钟。


    于祗以为这种小节无伤大雅,但江听白没什么表情,公事公办地提醒她道,“汇报的时候要注意把握时间。”


    于祗:“”


    在他手底下上班好难。


    最上头的两个理事交换了眼神。


    无非表达出一个意思:“我刚说什么来着?家里安排的婚事。”


    紧接着就是财务部对数据进行分析。


    大家聚精会神听着的时候,坐在上首的江听白忽然说,“速动比率不对。”


    吓得财务总监忙扭头去看投屏,又急吼吼地翻材料,“这个数据我亲自算了好几遍的。”


    江听白正襟危坐,“你有没有想过,日本大部分采用的是现金销售的方式,他们的应收账款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还有流动资产中的存货,因为积压太久无法及时变现,这时候就要考虑,其变现价值远低于账面价值。”


    一番话说得前些年才从华尔街回国任职的财务总监脸红了红。


    他连连称是,“我疏忽了这一点,以后会注意。”


    江听白极淡地点了下头,“继续。”


    下半程于祗几乎都没有听进去,她全在看江听白,听他稳若泰山地指点每个细节。


    小时候她总觉得,大人们对他的夸奖言过其实,不过因为他姓江。


    等到高三,江听白给她补习的时候,她又总爱和他唱反调,老是不按照他的方法来。后来每一次都证明,江老师教的就是最直接最便捷的解题jsg技巧,而没有一本书上有。


    于祗歪着头,没有任何征兆的,笑了一下。


    她的心上人好性感,这是个秘密,她永远都不告诉他。


    直到会议结束,古月整理好材料和于祗走出去时,她说,“每次开会像开庭,搞得人心惊胆战。”


    于祗还沉浸在对江听白的爱慕里,“那我还没看过他这么英俊的法官。”


    古月点头,“这倒是,法官都上年纪了。”


    从会议室出来,于祗一直忙到了六点半,才稍喘一口气。


    她喝了半杯橙汁,看见陈晼发的消息:【弄了瓶好酒,晚上一起曲廊院?】


    闻元安:【没问题。】


    于祗:【可以。】


    最近这阵子大家都忙,很久没聚在一起,上次吃饭一帮男的在,聊也聊得不尽兴。


    同时江听白的消息也进来了。


    江听白:【晚上想吃什么?】


    于祗故意逗他,【不吃,气都气饱了。】


    江听白本来忙完了,正躺在沙发上休息的他当时立马坐起来,飞快地打字问于祗:【怎么了?】


    于祗:【你嫌我汇报太慢。】


    江听白:【你不慢?一堆重三道四的废话,换别人这样瞎搞,我没开骂就算是轻的。要不我抱着你娓娓道来?】


    这下于祗真被气到,她翻出“你自己一个人过吧”的表情,转手就发给江听白。


    她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拿出气垫补完妆就走了。


    于祗是和陈晼一起到的,她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闻元安,陈晼从包里拿出盒烟抽。


    于祗劝她说,“少抽点儿吧。”


    陈晼眉毛拧在一起,横她道,“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说完自己也愣了,打从她妈妈过世以后,因为怕陈董伤心,她就有意地不再提起。


    于祗直接抢下她的烟,“谁也都会让你别抽的。”


    陈晼蓦地仰起头望了望。


    五月里北京湛蓝的天,被一道道胡同挤成长条的山间岩缝大小,像被谁关了起来似的。


    她的声音像随时会被吹走的秋叶,“你说,我妈知道我离婚了,她会难过吗?”


    “阿姨当然只要你高兴就好,”于祗没引着她往这上头想,“龚序秋他妈还是老样子?”


    陈晼点了一下头,“我准备听我爸的,不在龚序秋身上耗着了,找个合适的处着。”


    于祗其实不擅长安慰人,“你开心比什么不强?男人还不遍地都是。”


    没多久于祲就把闻元安送来了。


    他们俩在胡同口吻别。


    临了于祲还搂着不撒手,“到点了我就来接你,今天我是你的专职司机。”


    陈晼和于祗同时干呕了一下。


    “那真辛苦你啦,”闻元安又在他脸上亲了亲,“你怎么这么好?”


    于祲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不要紧,晚上你受点累就没事儿。”


    闻元安蹦蹦跳跳地走过来,问她们说,“怎么都站在门口不进去啊?”


    于祗犹自恶心地抚着胸口,“我和老公置气也要来赴约,看见这些是我罪有应得的。”


    陈晼很严肃的,指了指面前的闻元安,又指了下胡同口的于祲,“以后你俩单独一个星球,我没开玩笑。”


    闻元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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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纸婚


    ◎我爱他。我爱他。◎


    闻元安摊了摊手, 城头月初照凉州似的清霜笑意,“我知道你们很气,但你先别气,我没几天好过了。”


    “别看我现在有多上头, 但最后我可能会上吊。”


    陈晼和于祗异口同声, “为什么!”


    等到她们点的一整套春季菜单上来。


    陈晼给她倒上酒, “讲吧, 怎么回事儿这是?”


    闻元安端起来浅尝一口, “酒不错, Montrachet一向为人称道,难怪大仲马说, 喝这杯酒应双膝跪地并脱帽致敬,曾经司汤达也对这么一座干旱贫瘠的小山,能产出如此美味的白葡萄酒, 而倍感惊讶。”


    陈晼小声问于祗,“司汤达是哪位啊?汤达人的上司吗?”


    于祗语塞,“活跃于法国十九世纪的批判作家,你书房不是有一本精装的《红与黑》?”


    “嗐,都是装样子的, 我还看那些呢,”陈晼又凑到于祗耳边,“知道郭凡为什么迷她吧?小闻身上的故事感太重。”


    于祗挖了小勺海胆,“元安,你刚那话怎么说的?”


    闻元安重重叹了一口气,“简单来说就是, 哪怕我一天之内能转过三百个比烟花还绚烂的, 关于和于祲日夜东流无歇时的念头, 也抵不过我爸说一句,我老了,没用了。”


    说完她就把杯里的酒都闷了下去。


    陈晼切了一块和牛肉,“你爸这人挺要强的其实,几次我在饭局上碰见他,都喝成那样了还非说没事。”


    闻元安点了下头,“所以我知道他跟我开这个口,已经是没办法了。”


    于祗心里明白这个理儿,但还是想有别的出路,“就非得是郭凡吗?我哥他也……”


    “我爸太好面子,他不愿人戳他脊梁骨,骂他一个女儿转两家,”闻元安转头看着窗外,飞快地揩下一把泪来,“最重要的,郭家势头越来越足,我们家却日薄西山,一长一消。早不是我能任性的时候了。”


    于祗没有再说。


    她很清楚闻方旬这人的左性,就连老于登门,也不肯卖面子,更何况还有理不清的利益关系。


    陈晼拿好话劝她说,“郭凡起码还熟悉点儿,最近我爸介绍给我的都是香港同胞,光语言关就得过半年。”


    闻元安怔一怔,“龚序秋能答应你和别人相亲?”


    因为妈妈们的关系,她和龚序秋走的近一些,在陈晼嫁给他之前就近。


    龚序秋虽说人贪玩了一点,但闻元安能看得出来,他对陈晼和对别人很不同。


    就在他们婚前闹分手的那个晚上。


    闻元安在图书馆里碰见他,他在翻译一本德国的文献。不好说他有多难过,但一行短句,龚序秋译了一晚上。


    陈晼摇头,“不答应啊,他防我跟防贼似的,上回我在珠海看我那地皮,结识了一年轻富商,当天晚上他就打飞的来了。”


    于祗很好奇的,“那最后富商”


    陈晼喝了一口酒,“他加了龚序秋的微信,说以后去深圳,一定要给他大做东道。他们一个南方人,一个北方人,把我撂在了西边。”


    “”


    这顿酒喝到最后。


    闻元安已经饮得太多,对着于祗和陈晼发表了一段,有关于“人间何事不成空”的讲话。


    一会儿又揪于祗的手臂说,“你快点跟我讲,你是婚后才爱上江听白的。”


    “当然,你知道我以前多烦他,”于祗诚恳地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往好处劝,“婚姻也许没有那么好,但也没你想的那么糟。”


    她摇了下酒杯,“而且我碰见了蒋玉轻,人家现在是载誉而归。”


    陈晼一听来了精神,“有没有热烈相拥,抱头痛哭之类的?”


    于祗撇了撇嘴,然后轻轻摇头,提起蒋玉轻她总有种强烈的感觉,变化疾如旋踵,不是那个人了。


    她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反倒是我劝他不要把自己看太重,他很有点傲气现在。”


    陈晼不屑地嘁了声,“他以前就有,不是现在长出来的。”


    蒋玉轻早年就是个不肯服输,一心出人头地的,现在有了点名气,内里那股子劲儿就藏不住了。


    她始终认为,没有什么是突然发生的,只是你突然才看清罢了。


    于祗又转头对闻元安说,“所以元安你看呐,世上本没有过不去的坎,也不存在不能结束的痛,一切只是你以为。”


    但闻元安忽然撑脑袋,指腹抹了下眼尾,带着哭腔长纾一口气,“胡忠简公以言事忤秦侩,谪岭外,士大夫畏罪莫敢与谈,独王卢溪庭珪诗以送之。其二曰,大厦元非一支木,欲将独立拄倾危。痴儿痴儿”


    她再也念不下去,清凌凌的嗓子里堵满了泪水,只含含糊糊地说着一句什么。


    于祗凑过去拍拍她的背。


    她之前隔得远没听清,现在听明了,闻元安一遍遍说的是,“我爱他。我爱他。”


    于祗的眼泪也滴在了手掌心里。


    为闻元安,也为她哥。


    陈晼吃完饭就被龚序秋给搅缠走了。


    毕竟她前夫一来就问,“陈晼,你是不是就想气死我?”


    于祗说,“你们有话好好讲,别总要死要活的。”


    龚序秋简直气疯了,“我跟她好好说得了?我妈要把谈家的老四说给我,她跟人说我爱穿什么吃什么,jsg教谈四儿怎么追我。”


    “哐当”一声陈晼直接把酒瓶子砸了。


    她的声音更大,“是谈四儿嘚瑟到我面前!我能怎么说,难不成还把她的嘴撕烂?”


    于祗可以想象得到,陈晼聊这些的时候心应该在滴血,因为她说起谈四的时候音都在颤,一对肩膀抖个不停。


    摔完陈晼就甩步出去了。


    还把刚进门的于祲撞了一趔趄,“哟呵!我说陈晼你最近是喝大补汤了?”


    脚底下跟踩着风火轮似的。


    于祗拿起她的包塞到龚序秋怀里,“快去追,她这个人最会的就是口是心非了。”


    于祲看见闻元安醉醺醺地伏在桌上。


    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你们谁把她灌成这样?”


    “自己喝的。”


    于祗也准备走了,“不过哥,你知道她”


    这时候闻元安又突然坐端正了。


    她看着面前的于祲,笑了一下,像一夜新开的芙蓉,“你来了?”


    于祲说,“我来了。”


    闻元安搂紧他的腰,“你别走。”


    “我不走。”


    于祗听见他说,但扭过脸看去。


    昏黄不清的室内暖光下,于祲脸上是一汀烟雨杏花寒的冷色调,是说也说不上来的抱恨。


    于祗拎起包往外走。


    什么都不用她再多说,身在局中,她哥比她明白得更早。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是闻元安在跟他道别。


    于祗才从餐厅走出来没几步路。


    就看见江听白就把车横在了胡同口。


    他懒散地靠在车门边,手里夹了支烟,不时就低头看一眼表。然后没什么耐心地蹙眉,隔着一长条胡同的浓稠夜色,于祗都能感受到他的烦躁。


    有路过的,车技并不是那么溜的司机,生怕刮着他这辆限量版的深紫色库里南,能看出都小心翼翼绕着走。


    但江听白大爷一样,熟视无睹的,不为所动地抽着烟。


    有一挺直爽的大哥,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哥们儿,这不让停车,你还挡着道。”


    江听白听后,也只是淡淡看他一眼,表示他已阅,但这个意见不予采纳。


    人大哥又好心提醒他说,“一会儿就有交警来贴单。”


    江听白吐了个烟圈,“无所谓,让他贴。”


    大哥小心地打方向盘,“您就非得停这不可吗?”


    江听白看着朝他走来的于祗,“我媳妇儿是一瞎子,不显眼点她找不到。”


    于祗猜那位大哥是骂着娘走的。没有人能在江听白那张冰冷无情的嘴里保持精神正常。


    她瞪了一下他,“你才瞎子呢你。”


    江听白说,“给你发那么多微信看不见,你还不瞎?”


    “那是不想回,我还在生气,”于祗自己拉开车门坐了上去,“所以您到底是干嘛来了?”


    怎么每次他的示好都那么别扭?


    哄人不像哄人,接人也没个接人的样子,还连骂带损的。


    江听白甚至有本事,把好端端一句我爱你,生生变成于祗的噩梦。


    江听白在后座摸了一阵,拿出捧洋桔梗来,直接丢到了于祗的怀里,“给你。”


    于祗被江听白这送花态度吓到,他还能再嚣张一点?怎么不直接丢到车窗外边儿去!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为什么别人的对象看起来都那么正常,而她要摊上江听白?


    于祗矜持地清了清嗓子,“送花的时候,要绅士一点。”


    “怎么?”


    江听白挑了下眉,“我等你半个小时,给你买花,还不够绅士的吗?”


    够了。


    够够儿的了。


    于祗一路上都憋着一口闷气。


    等快到小区门口时,前头有一辆奥迪堵着半天不进去,江听白不耐烦地猛摁了几下喇叭。


    于祗把手撑在车门上瞧他,狗玩意儿长得是真好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像梅枝映在大雪地里的一点秾色,是折竹声中一续再续的冬夜清梦。


    脾气也是真大。


    她抱紧了怀里的洋桔梗。这大约是他第一次等人,也是他生平头一回送花。就不和他计较算了。


    因为于祗没理他,也只好假装专心开车不说话的江听白,在这时候转过头。


    他起初只想策略性地看一眼,于祗是不是还在生气,这很关键,决定了一会儿回家后,是不是该酝酿几句来道个歉。


    所以他也没停留太久,只是扫了一下过去。


    但很快又回过头,因为他看见于祗正用一种轻挑慢摘的眼神,长时间地审视他。


    尤其她还喝了些酒,迟迟顿顿的目光里,有不自知的引逗在。


    江听白被她看的不大自然,脸上微微发烫,他禁不得被于祗这样盯着。


    他呼吸不畅地移开视线,故意找了点,料定于祗不敢接的话头,“这是新车,没避孕套。”


    于祗果然沉默了。


    前头的奥迪也识相地让开了路。


    江听白刚踩下油门,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晃悠悠的女声,“那还真挺遗憾的呢。”


    “”


    作者有话说:


    1、“胡忠简公以言事忤秦侩,谪岭外,士大夫畏罪莫敢与谈,独王卢溪庭珪诗以送之。”——《程史》记载:绍兴八年,秦桧掌权以后,决意议和。胡铨上书力斥秦桧,结果被除名贬谪,无人敢与他接近,只有王庭珪去作诗送别。


    2、“大厦元非一支木,欲将独立拄倾危”——出自王庭珪《送胡邦衡之新州贬所》


    意思是:明明知道独木难支大厦,却仍然尽全力支撑危局。这里闻元安用来形容自己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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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纸婚


    ◎就那么横?◎


    江听白把车停在了院子里。


    于祗还坐在车上不下来, 一双眼睛里氤氲着行行重行行的白葡萄酒香,目光一直追随着江听白。


    眼看着他下了车,绕到她这一边来给她开门,于祗光顾着看他, 没提防手还架在车门子上。被他这突然一拉, 猛地失去了支点以后, 险些直直摔下来。


    江听白伸手扶住她, 略去方才的不自在, 又开始跟她逗咳嗽, “我就有那么好看么?”


    他没想到于祗竟然点了头。


    江听白发现她一温驯,什么都顺着他说, 他反而就拽不下去了。


    他问了声,“自己能走?”


    于祗有点不高兴的,在陆续开始发挥作用的酒精下撒起了娇, “这种时候你该抱我。”


    江听白故作疑惑,“不是你说的要绅士吗?多问女士的意见。”


    “嗯。”


    她一双手绕到他脖子上,居然笑了,“但我刚才都违心夸你了,礼尚往来。”


    “……”


    江听白把她捧了出来抱在手里, 用脚关上了车门,于祗不动声色地往里挪了一挪。


    江听白也没有戳穿她,把额头来来回回蹭在他下巴新长出来的胡茬上的小动作,反而把头低更下了些。


    从院子到家门口还有一段弯路要走,得绕过一片湖,于祗常划的那艘小船就漂在湖面上。


    江听白瞧上面堆满了枯叶, 还有散不去的积水, 尽量维持着平静, “改天请人来打理你这院子。”


    于祗已经不老实地仰起了头,柔软的唇瓣离他的嘴角只差了一张薄纸,半张脸都贴了上来,反复不断徘徊在他的下颌处,她听不进去,脑子晕昏昏的,因为被抱着,人也很轻飘。只轻轻唔了一声。


    江听白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他能明显体察到自己的肩颈线此刻有多僵硬,他难耐地咽了一下,“这是在外面,没进门呢,你听不听话?”


    于祗挨了训,一瞬间瞳孔睁得很大,凝视江听白,委屈且柔媚地点点头。


    江听白没敢再看,他从没能在她这个眼神里全身而退,哪次都一败涂地。


    现在也一样,做成这条西裤的意大利顶级羊毛布料已经绷得很紧,绷得他发疼。


    于祗在这上头没什么经验,但不妨碍她是一个好学生。


    她暗自揣摩着,江听白含咬她耳垂时的细微响动,也依样磨着他,“走快点儿。”


    江听白险些脚下不稳,绊上仿青砖地面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他后怕地深吸一口气。


    这一跤要摔下去,他在于祗面前丢的脸面,就再捡不起来了。


    等到他一脚带上门。


    于祗人在混沌中,听见那咔哒一声关门的响动,像是得了赦一般,两双唇就急急地吻在了一起。


    满地昏昧中,江听白往后仰倒在沙发里,于祗半跪在他身上,她低声轻语抽泣着哭问他,“还不到?”


    “这会子又哭什么?”江听白揉着她后颈,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吻上去,“不是你自己要么?”


    于祗没挨住他这滚烫的气息。她低头jsg吻他,“现在不要了。”


    “那可由不得你,不能好处叫你一人占全了,别人都不活了?”


    江听白躲开了她的亲吻,怎么也不肯饶过她的,一下比一下要更里边。


    于祗昏聩地靠在他的颈窝处,又迷迷糊糊的,再到后来一齐陷在了沙发里。


    江听白也渐缓了下来,他不疾不徐的,伸出玉骨扇似的指节,拨开她额前被薄汗濡湿的头发。


    他嗓音沙哑着,“我们织织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想生宝宝?”


    于祗的声音像随时会断,“现在就更、不想要了。”


    “为什么是更?”江听白想听她回答,一再地放轻了动作,“怎么就更了?”


    “以前、不知道、你爱我。”


    江听白恍惚笑了,黑暗中眼眸也清亮,深沉地望着她,“是,我早就爱你。”


    于祗咬紧牙,逼着自己短暂忽视那股子难耐的疡热,说了一整句,“我要你就只爱我,不能多出个人来。”


    江听白唇边笑意更浓,底下也越发失了控制,“就那么横?”


    “不喜欢?”


    于祗的鼻尖抵着他眼尾,轻轻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呐。


    这个卸下面具,自私、□□、娇蛮的于祗,温软里带一点强词夺理,他不要太喜欢。


    江听白终于舍得结束这一场流离转徙的征讨。


    他捧着于祗的脸细细吻着,“我好喜欢。”


    于祗刚一洗完澡被抱出浴室,不过几步路,就靠在江听白怀里睡了过去。他把人放在床上,轻啄了下她的唇,“睡吧。”


    江听白披了件黑色的浴袍走下楼。


    刚才光顾着抱于祗了,有份文件落在了车上。他指尖掐着一支烟往车库边去,却意外听见一声极不合时宜的,“江总?”


    是蒋玉轻。


    他手里提瓶酒,“刚才在大门口接个电话,好像挡了您路。”


    然后又双手捧上,“给您和夫人赔罪。”


    江听白皱一下眉头,他把嘴边刚要点的烟又取下来,仍旧掐回了掌心里。


    他肃声,“你住这。”


    江听白根本不屑接他这瓶酒,直接跳过疑问阶段下了结论。


    蒋玉轻听不出他的惊讶,还是那种淡漠口气,天生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是啊刚搬来,这艘小船还在这里?”


    没等江听白开口,他就开始追抚往昔,“以前您夫人还读大学的时候,受不了住寝室,常带我回这里,我们还在这一片湖里划过船。您知道,我那时候还是个穷学生,哪里见识过院子里还能划船的别墅,能交上这样一个女朋友,祖坟冒青烟呐。”


    江听白听着他这一番触景伤情的回忆。


    蒋玉轻这小子,一口一个的您夫人,满嘴的尊敬,心里不知怎么脏她。


    江听白靠在车边微微勾着唇,手里掐着烟,也不妨往他的痛处踩实下去。


    他凉笑一声,“有空就去白云寺上柱香,如果没有于二,不拿于家的钱,你也去不了巴黎学美术。”


    蒋玉轻握着酒瓶的手蓦地收紧。


    原来这帮公子哥儿这么看他。


    他还以为,他能和于祗在一起,他们这群人至少会敬重他们一心一意,起码认为他们相爱。没想到在江听白口中,他完全就是个靠着于家才能读上书的,一个带着目的接近于二小姐的狗崽子。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蒋玉轻来之前,硬撑起来的那点优越感,那点他曾得到过于祗真心的强烈的胜负心,被江听白三言两语一说,顷刻荡然无存。


    但又有什么关系,江听白和于从声一样,从来瞧不起他的。


    蒋玉轻低头笑了下,“确实,我一直很感谢于祗。她对我很好,总是鼓励我不要因为身世就看轻自己,还说”


    江听白冷冷打断,“我看上去这么闲?”


    话里十足的轻蔑叫蒋玉轻不禁抬头看他。


    江听白沉声道,“很抱歉蒋先生,我太太一个人在房里睡觉,她离不得我的。 ”


    他那个表情一点也不似假装,只是在陈述事实,一个在于祗口中听过的事实。


    她说,“我说的晚不是年纪,是我已经,无法离得开我丈夫。”


    蒋玉轻笑得很僵,“真希望你们两口子的感情,永远都会这么好。”


    江听白听着他这句假模假式的祝福刺耳极了。不像愿景,倒似诅咒。


    “我们夫妻如何,无需你来操心。”


    他微眯了一下眼眸,挑起下巴看蒋玉轻,“倒是你在欧洲那套,最好是不要带到北京来,当然想吃牢饭除外。”


    突然被言中要害的蒋玉轻,左手一滑摔碎了那瓶好酒。


    五月和暖的夜风吹在他身上也变得如坠冰窖般的冷。


    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他一定在诈他。


    蒋玉轻尴尬地应他,“江总在和我开玩笑。”


    江听白留给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我从不开玩笑,尤其,不拿国法玩笑。”


    转过身时,江听白疏狂地轻笑了一下。


    之前他只是猜测,蒋玉轻一个出道没几年的年轻画家,哪里来这么大的名气和成就,他的画真就好到了欧洲上流竞相追捧的程度?


    里头八成有不为人知的勾当,听着那瓶酒叮咣落地,江听白在心里一捶定了音。


    蒋玉轻有些慌乱地拿出手机,打给他的助手,“最近有人去巴黎问我的事吗?”


    安森说,“没听说。”


    蒋玉轻略略放了些心,又问,“画展进行的怎么样了?”


    “很顺利,主要宾客都已经收到了邀请函,当天成交量应该在五个亿左右。”


    蒋玉轻挂了电话。


    成交五亿,到他手里扣除税金,再原封不动转回去。


    所谓艺术家也不过是个工具。


    江听白走回去的路上,将那根已经被他掐得软塌下来,露出暗黄烟丝的烟丢进了草丛。


    怎么可能不介意?关于蒋玉轻和于祗过去那一段,什么常带他来这,又是两个人一起在湖里划过船。


    他介意的要死。


    但不能在蒋玉轻面前流露出一分一毫,叫这孙子觉得自己有任何一点优势。


    要跌也在他家于二面前跌份,在蒋玉轻面前算怎么回事儿?


    江听白把文件随手扔在了沙发上。


    越想越气,自己搬来这边这么久,都还没有跟于二划船!她提都不提。


    她只跟初恋男友划是吧?他年纪大点儿就不配吗?


    江听白坐在客厅里抽完两根闷烟,含着一口不上不下的恶气回了卧室。


    他瞥了眼床上的于祗,作为对她的惩罚,今天晚上不抱她睡觉。


    除非她哪天主动邀请他一起划船。


    江听白掀开被子,放轻手脚躺在她身边,很快于祗靠过来。


    她的声音软的像一蓬烟,“去哪儿了?”


    “拿、拿份文件。”


    江听白揉了揉鼻梁,他把头枕在手上没动,刚立的flag还不能倒,但音调已经不自然,“你怎么还没睡?”


    于祗又来贴他胸口,手扒上他的腰,“老公不在哪睡得着。”


    “嗯。”


    江听白在暗夜里牵了牵唇角,手放下来,把她松松搂在怀里拍了起来,“我抱你睡,我拍着你。”


    于祗还嫌他,“你轻一点拍。”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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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纸婚


    ◎这里应该也要松?◎


    在寕江集团发布完最后一项有关收购案的公告之后, 于祗也恢复了在律所的正常工作,她最近这半个多月围着Yamani转,已经到了只要是听见或看见日文就生理性抵触的地步。


    临去东京前夕,于祗抽了个事情不太多的上午, 来寕江法务部列席了一次例会。基本和她在时审核好的合同没多大出入。


    按董事会的决议, 定下的关于收购Yamani的行程是在五月三十号, 无论秘书室把江听白的日程再如何做紧凑安排, 少说也要一周。


    于祗在古月那里看了一眼江听白的行程。


    从早餐对东京分公司几位负责人训话结束后, 九点整会见日本商会副会长, 商谈时间控制在两小时,于祗翻了翻, 就准备的讲话稿来看,很难不超过。后边还安排了二十分钟的媒体采访。中午更正式些的饭局还要拜访主管经济产业的内阁大臣和东京几位知名的银行家。


    于祗这才有点明白,江听白亲自去东京的真实意图, 收购区区的Yamani只是一个噱头,更重要的是扩大海外知名度和影响力,他要把寕江和国民企业四个字牢牢绑在一起。


    古月直摇头,说这太子也不是人人当得。


    于祗也是头一次领略江总在集团事务上的鼓桨不息。难怪他再忙也要抽时间见健身教练,这种操劳程度, 没有一副精壮些的好底jsg子迟早要垮掉。


    她不由得啧一声。江盛心够宽的么,手底下就只这一个儿子,还没日没夜的使。半点不知道心疼。


    于祗收拾起卷宗和古月告辞,“我还要开个庭,下午不过来了。”


    古月起身:“那你慢走啊,我就不送了。”


    于祗示意她坐, “留步。”


    她刚从电梯里出来, 迎面就碰上了日理万机的江听白, 西装革履,步履稳健地朝她这边走来,手上的动作没停,一直在跟市场部总监说着什么。


    大厅里声太杂,于祗听不大清。大概不会是什么好听话,因为许总的脸色看起来,呃,如丧考妣。


    于祗本来想从另一侧溜走,躲过这一劫算了,她不想在这被江听白堵上。


    昨天于祗兴致高昂地说要在家里做晚饭,但快到下班时,她经手的那个合同诈骗案突然有了转折。


    有很靠得住的消息来源称,对方公司已经拿到了谈妥合同生效条件的录音,两家负责人当时是在车内聊的,而做为这案子关键证据之一的行车记录仪却消失了。现在又突然出现,于祗他们这边,也不得不改对策。


    如果真有传说中的录音,那这份合同,很有可能就不构成诈骗。


    也因此她在办公室里翻阅案卷到很晚,在这期间,明目张胆地拒接了江听白三四个电话。


    等回家的时候,于祗没敢再把官司带进门,她把包放在了门口,换了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客厅里黑咕隆咚的,她以为江听白早就睡了,还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走进去两步,沙发转角处的落地台灯就亮起来。


    江听白神情肃穆地端坐在客厅里,再来两个捧杀威棒的衙役,就可以直接摁着于祗的头升堂了。


    “还、还没睡呢?”


    于祗见了他就气弱。


    江听白抬眼看她,“这不掐着表吗?准备二十四小时一到立刻报警,我太太失踪了。”


    于祗:“你打电话来的时候吧,我们正讨论到节点上,打断了不好再接起来。”


    江听白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这么说,还是我点儿背了,于律师?”


    于祗连连摆手,“不啊,当然是我不对。”


    她当机立断地坐到他对面的茶几上,手撑在江听白腿上,歪着头目光盈盈地盯牢了他的脸看。


    于祗摇了摇他一双腿,“没下次了,我微信给你置顶好吧?”


    “哦,那之前是都没置顶了?”江听白似有若无地嗤笑一声,“还不知把我放哪儿了。”


    于祗哑口无言,又可怜巴巴地凑近了些去瞧他的脸色,“不要生气了。”


    她已经离得他很近了。


    江听白的架子也快要端不住,“你别以为认个错,再这么看我,就算了,坐我这儿来。”


    她轻快地应了一声。


    然后真就顺着腿,爬到了他身上跪坐着,手也绕了上来,仰面和他对视,江听白气息不大平的,“没让你这么坐。”


    于祗面带失望地哦了一声,作势就要下去规矩点坐好。


    很快又被江听白掐住腰,“就这样,别动了。”


    但她不安分,纤细的手指握住他的领带,灵活地拆解着她早上亲手系的温莎结,头低得离他的唇只差寸余,“在家呢,你还穿这么正式,不热么?”


    江听白的手往里滑到她的臀侧,掌心里腻滑一片,怎么包也包不住,他的呼吸温热的吁在于祗脸上,“被你这一说,有点儿,给我松一松。”


    于祗把领带扯下信手丢在了地毯上,才解了两粒扣子,就低下去吻他不受控滑动着的喉结,她吻他的脖子,“松了呀。”


    “不够,”江听白半眯着眼往后一仰,“继续。”


    后来这一场,原本于祗就快要落下乘的博弈,被陈雁西一个电话扭转了局面。


    江听白正要起势时,他的手机响起来,第一遍被他挂断,显然对方志在必得。


    于祗仍旧往下吻着他,只听他有些急躁的,“妈,你打电话能挑挑时候?”


    陈雁西莫名其妙,“不是急事我不会打给你!发哪门子的火?”


    江听白咬牙:“说!”


    于祗挑开他的拉链,仰起头小声说,“这里应该也要松吧?”


    江听白倒吸了口直冲脑门的凉气,“妈,她的事我有分寸,不耽误您嫁养女。”


    陈雁西还在说着两家见面的时间和地点,江听白把手机拿远了些,他紧阖上了双眼,一只手失控地攀上于祗起伏的、柔软的发顶。


    等陈雁西这通电话一讲完。


    江听白一刻也不能等的,大力把住于祗的脸将跪着的她从地毯上捞了起来,急如星火地吻住她的唇。


    没两分钟,他就只剩抱着于祗喟然而叹的份了。


    “嘴那么厉害?”江听白头埋在她颈侧问,“嗯?”


    陈雁西要是再讲长点,方才他就直接交代了。


    于祗故意羞他,“你这算早.泄吗?”


    “不算。”


    于祗强忍着笑,“可是你短于三分钟诶,是继发性的吧。”


    “”


    于祗转过身,同情地拍一拍他的脸,“去做个体检。”


    “”


    于祗还要再说,“确诊了也没事,夫妻道义,我不会抛弃你。”


    “”


    说完她就轻巧地翻下了沙发,捡起地上的裙子,踩着欢快的节拍上楼去洗澡。


    江听白怔怔地看着她这一顿连招。


    不是,老公这方面不行,她还挺得意的呢。什么孩子这是?


    于祗刚裹着浴巾出来,江听白就踹开了卧室的门,“刚才不算,再来一次。”


    那怎么行!这得来不易的胜利果实,她无论如何也得守住喽。


    于祗笑了一下,“以后吧,我现在很困了。”


    “”


    所以这时候碰上江听白,于祗的第一反应就是躲。


    但江听白眼尖,“于律师,来开会?”


    于祗握紧了手里的卷宗,“马上要去东京了,再来审一遍合同。”


    “辛苦,”江听白垂眸注视着她,“一起吃个便饭?”


    于祗刻意和他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不了,下午还要开庭,多谢你的好意。”


    底下人不知道这夫妻俩打什么哑谜,自动消失总没错,很快江听白身边的人就作鸟兽散了。


    等人都走了以后。


    江听白上前一步,扣住她腕心,“再怎么开庭,饭总还要吃的吧?”


    于祗被他身上强烈的荷尔蒙气息禁锢住。知道今天推脱不了,仰起小脸倔强地说,“那只吃饭,不做别的。”


    江听白有些无奈地笑,刮了下她鼻子,“于二你每天都想什么?”


    他又说,“就带着一脑子的封建糟粕,站到法庭上和别人讲理去?”


    “”


    于祗抱了上去,顺手环住他的腰,“你就这样的人呀。”


    江听白问,“我哪样?”


    于祗把多年来对他的怨言都说了出来,“就是不能吃一点点亏,别人说你一句,要损十句回去,从来没拿正眼瞧过人。永远觉得没人比你了不起,自我感觉好极了,好像在这个世界上,独你是二十四个月养下来似的,就这么”


    她往上觑了觑江听白的神色,四平八稳里隐隐流动着怒气。


    江听白放开了她,闲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问她,“倒是说完呐,怎么不说了?”


    于祗忙换了个话茬,“不说了,去吃饭。”


    老于曾说,当着矮人不讲短话,她刚这么一通,江听白的气量,他能受得了才怪呢。


    “噢,骂完人又肯和我去吃饭了,”江听白还有点奇怪,“清楚上一个开罪我的什么下场?”


    于祗点头。


    她听说了。是高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私生子。


    江听白刚回国没多久,初出茅庐的小高同学就在一场遍地都是京城贵公子的宴会上,公然坐在他的位子上。


    京圈是最讲论资排辈的地方,这秩序井然的资格,也不单是论各人的家世背景。还有你自个儿的实力。但这些年来不管怎么排,江听白都稳坐头把交椅,还没谁动得了。


    高离大逆不道的,“江听白人都走了这么久,位置也该挪一挪,也不能总归他坐主位吧?怎么我就坐不得?”


    那种场合谁也不是吃素的,但事不关己,在人堆儿里,还是以看高离洋相的居多。


    有想拉一把的劝他说,“快下来吧,这把椅子轮不到你坐。”


    “你自然是坐得。”


    从小楼高柳深处传出一道冷冽的声音。


    江听白从疏条交映处走出来,叫人疑虑他肩上还沾着园子里晚山岚色的夜露,黑丝绒暗纹西装高贵雍容,指间一支烟堪堪燃到了末梢。


    高离是第三次见他。


    却从来没正面交过锋,他仗着家里头出了个能在四九城说上话的叔父,老底儿也厚了不少,就也想因利乘便的在名利场上博一个头角峥嵘。


    他被江听白周身这股高深莫测的气场吓到。


    这下倒不用人赶了,自己慌里慌张的,攥着衣角站了起来。


    却被江听白一把摁在了椅子上,“你喜欢jsg的话,坐直了便是。”


    高离手撑着桌面,磕磕绊绊地请罪,“我、我不是”


    江听白把烟摁灭在高离手背上,一点不见粗鲁,倒像是松花酿酒般的从容有度。


    坐得近些的,都闻到了肉皮烧焦的味道,大气不敢出。


    高离也没敢喊出来,却因为太疼,身子都蜷缩在了一起。


    江听白冷笑道,“让你坐了,你也坐不稳呐。”


    第二日这把椅子就被送到高家院子里,说高公子既喜欢坐,以后就都给他坐,高老爷子心知不好,把儿子打了一顿就要去给江听白赔礼。


    江听白连人都没见就让他们走了。


    于祗当时就坐在他身边,问他说,“你怎么都不让人家进来?”


    江听白翻了页书,“有什么好赔的?以后也见不着了。”


    后来于祗真就没再看过了高离这个人。


    江听白看着她笑,“那还跟我去吃饭?”


    “我和你一起吃饭才安全,”于祗将生死都看开了,“你总不至于给自己下药。”


    “”


    于祗咬紧牙关,“你实在要报复我也行,有事儿咱俩同归于尽。”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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