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了？”柏越想仔细看看, 刚伸手就被反应过来的夏秩拍开。


    夏秩觉得心跳和呼吸都极其紊乱，再和柏越待下去可能要大脑供氧不足。于是离开炉子边，默默来到小船崽旁边。果然就如同一道结界, 柏越没法再跟过来说些少儿不宜的话题。


    小船此刻也正好完成大作，把画举起来给夏秩看：“大狗狗。”


    经历了一天游玩的小船竟然唯独对这只大狗灵感充沛，虽然还是抽象派，黑黑的一大团, 不过意思到了，看起来确实很凶猛。


    “好厉害船船。”夏秩摸摸他。


    小船酷酷点头, 大功告成, 极具成就感地收笔入鞘, 扭扭劳累的小腰，合上画册。


    这动作不知从哪里学的，夏秩想笑他小孩子没腰, 一咧嘴，又“嘶”一声。


    船船立刻抬起头，看到夏秩的表情，立刻担心起来，他认真看了看, 发现嘴上的伤口：“树树，又痛痛。”


    他摸着自己的小嘴巴, 踮起脚，还想更仔细地观察。


    面对暖心小船投来的问候，夏秩这次没法感动, 尴尬得挡着嘴角，避开单纯的目光：“不疼小船。”


    小船关心每位家庭成员，皱着小眉头, 扒在夏秩腿上一定要检查检查。


    柏越看到这一幕，赶紧过去把他拎起来：“好了崽，去准备睡觉吧。”


    说着不由分说地抱小船来到卫生间，拿起刷牙杯子递过去，转移话题：“刚刚导演叔叔来有没有讲礼貌地打招呼？”


    船船的小脑袋同时思考不了太多，他靠在柏越怀里，挥挥自己的小手，示意已经这样打过招呼了。


    “那你怎么跑去茶几上了？”


    “一直说呀。”船船鼓起小脸，回想起了自己专心创作时一直在旁边问问题的导演。


    问的问题还类似于“会背几首古诗”“为什么喜欢画画”“喜欢舅舅还是喜欢叔叔”，有点吵闹，于是只能带着一切转移阵地。


    柏越想想也是，那个导演和他刚见面时话也多，自己都没能礼貌陪聊，更何况小船呢。于是捏捏脸蛋：“好吧，但是招呼要打，做个有礼貌的崽。”


    有礼貌的崽被舅舅抱着洗漱完，去上床躺着了。


    他仰头凝视时钟，经过一番漫长等待，终于形成了熟悉的角度，小手左右拍拍，号召上床。


    今晚似乎又不挤了。小船疑惑地看了看，距离都离得挺远，树树竟然还背对着他。


    崽犹豫了一会儿，也伤心地做出选择，他背对舅舅，和夏秩保持同一方向。


    柏越倒是没注意到，上床之后就双手枕在脑后，望了会儿天花板，又侧头看看一片雾气的窗户，有一小块儿被船船擦过，和其他地方对比显得薄薄的。


    在想刚刚夏秩的话，其实他说可以放弃工作是真的。之前和林筱佩说得是亲身体会，没和柏清崖争那口气时好好的，结果气争到了，夏秩丢了，才是本末倒置。


    分手之后有次做了个无厘头的梦。自己一贫如洗，白天卖菜晚上蹬三轮，夏秩白天在旁边称秤，晚上帮他踩矿泉水瓶，小船负责装袋和捆绳子。


    这么一个悲催的梦，但醒来竟然觉得是这几年最愉悦的起床时刻。因为还和夏秩在一块儿呢。


    想了一会儿之后他摸出手机，给唐晓娟发消息，别再给他接新工作，手上所有合同走完之后要有新的安排。


    柏越对作曲和音乐其实挺有兴趣，天赋也高，让柏清崖很嫉妒。但金牌经纪人唐晓娟安排的路线偏娱乐化，他不愿意供人消遣，所以网上□□很多。


    唐晓娟一直装作不知道原因，她是个持有公司股份的商人，更重视利益最大化。柏越从来没细想过唐晓娟当年为什么帮忙，话题度极高的家庭背景有没有占比，其实也难说。


    现在柏越已经给她创造了超出当年很多倍的利益，唐晓娟看到这样的要求，先走流程式地劝说，见对方坚决，便让步可以到公司一起商量，换种模式。


    柏越放下手机，忍不住转头看了看，才发现旁边的小家伙后脑勺朝着他，再一看夏秩也是，只留下两个冷酷的背影。


    黑暗中不由勾勾嘴角，也转过去。


    *


    第二天早上，柏越难得起得挺早，虽然困兮兮的，但对他来说是质的进步。


    其他两人早就起床，在夏秩的督促下，小船正在地上收拾行李，为赶往下一个地点做准备。


    船船发现舅舅之后，竖起大拇指：“棒棒呀，救救。”


    夏秩不由也看了一眼。本来还神思不清的柏越看到他俩，瞬间清醒了，翻身下床。


    夏秩还别扭着，躲避他的目光，嘴上的伤口被偏白的皮肤衬得挺明显。


    “看看好了没有。”柏越昨晚都没细看。


    夏秩拒绝。


    柏越把人固定住，捏起他的下巴，嘴角一个小口子，嘴唇偏上一个小口子，已经结痂了。柏越心疼地轻轻按了一下。


    “放手啊。”触感像羽毛挠了一下，痒痒的，夏秩挣开了他。


    地上的船船仰起好奇的小脑袋，拽着夏秩的裤腿儿踮脚凑热闹。


    看到这双清澈的眼睛之后夏秩更是无地自容，对柏越化羞恼为愤怒，让他闪。


    小船清澈的目光转为疑惑。


    柏越告诉他：“树树的嘴被咬破了，不严重。”


    船船拍拍夏秩，安慰安慰。


    夏秩看了柏越一眼，这句话里显然巧妙地省略了一部分，被省略掉的才是罪魁祸首。


    高中每次接吻都温柔又浪漫，从来没像昨晚那样，所以一时懵了。今早嘴角更疼，他也后知后觉地生气起来。


    “今早我出去买吧，吃什么。”柏越打算将功赎罪，这个度假村不缺卖早点的地方，出门走几步便能买到。


    他收拾一番之后穿好衣服，征求大家的意见，出门一小会儿便麻利地提着早餐回来。


    到了餐桌边才发现昨天的花束被夏秩拆下来，随手插在桌子上的花瓶里。


    船船正用小手摸着叶子，柏越心情不错地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好看吗船船。”


    船船点点头。


    直播在三人吃饭的过程中开始。


    【哇塞，今天柏越怎么起得这么早？】


    【竟然错过叫醒过程，不知道石头剪刀布谁赢了】


    【就喜欢看我们小船崽吃饭，还是一如既往地投入】


    【快点长高高！】


    柏越给夏秩的粥插上吸管，递过去。动作非常自然，除了他自己以外都没反应过来。


    清晨的熹微的光在雪中折射入窗，变得浅浅的，洒在餐桌上，花瓶橙色的玫瑰比昨天更盛开了些，每片花瓣都透着亮。


    旁边绿色的针叶也变成碧绿色，为整个房间增色不少。


    船船小脸紧绷地严肃用餐，柏越在偷看夏秩，而夏秩穿着柔软的毛衣喝着粥，垂着眼睛，握杯子的手白皙漂亮，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


    【很好，送给我一个难忘的美丽早晨】


    【柏越为什么永远在偷看人家夏秩啊！！！】


    【柏越（羞涩版）】


    【原来柏老师搞对象是这样的】


    【哈哈哈笑死，之前的酷炫狂霸拽到哪里去了】


    【再次重温采访中的柏越：感情没意思bab...后面忘了】


    【准备入睡的柏越闭上眼：今天小夏到底爱不爱我】


    【哈哈哈哈哈泪目】


    柏越看得专注，幕后操作镜头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转动摄像头，给了夏秩一个特写。


    放大之后更加耐看，去掉周身气质的滤镜，五官明艳热烈，很有少年的感觉。尤其是今天不知为什么微微皱眉，不像往日平和淡然，眼角眉梢带点脾气，更显灵动。


    【好吧，不能全怪柏越，原来我也一样！】


    【柏越你不要的话我要抢了】


    【咋感觉今天夏秩吃饭的表情动作不太对劲，生病了吗】


    【你感觉得对。截屏放大仔细观察之后，嘴角好像破了】


    【？？？】


    【......对不起柏老师，刚刚说话有点大声，是我小瞧您了】


    【论人把自己嘴角咬破的概率有多大/狗头】


    吃完饭之后，三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小船去和猫猫告了别，虽然这只猫猫一直都不搭理他，但还是友好地挥挥小手：“拜。”


    高冷的小猫还卧在火炉边，暖和地烤着，它轻轻点了一下尾巴，示意这个人类幼崽可以退下了。


    船船戴好装备，按下门把手，拖着小箱子率先出门。


    昨天夜里下了场大雪，地面上的厚度也比昨天高了许多。小船看了看，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把门的弧度推到最大，谨慎地迈出步子。


    但人是迈出去了，箱子还卡在门框上，“啪叽”地栽进了雪地里，瞬间就消失了。


    【好家伙，我船呢】


    【出发失败】


    【小行李箱:从此获得自由】


    跟在后面的柏越和夏秩愣了愣，赶紧把趴在雪里的崽捞出来。


    “船船，你没事吧。”夏秩心疼地检查他。


    小船摆摆小手，酷酷起身，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除了脸上和身上都是雪，塞满了每个缝隙。


    崽本身就小小，不可以在雪里走，夏秩把他抱起来，柏越拖着行李箱。


    夏秩帮崽拍掉雪，摸摸他冰冰的脸蛋，看着依旧硬撑的小表情，忍不住笑了下。


    这成为了压倒小船的最后一根稻草。


    船船张开小手，伤心地趴在树树怀里。夏秩拍拍他：“摔跤很正常呀船船，没什么的。”


    【船：不愿接受】


    【摔跤固然不快，但真正令人绝望并击垮我的却是来自树树的嘲笑。——小船夫斯基】


    【哈哈哈，磕跌跌崽】


    所有组的处境差不多，深重的积雪造成了出行困难，一路艰难地带着娃和行李到了指定地点。


    等候多时的导演举起喇叭：“好了，大家都到齐了！现在我们已经领略了北方的冬天，接下来要前往南方。上午的直播就提前结束，下午和观众们不见不散！”


    火热的节目总要接受些旅游广告，这次前往的地点是个冬天观赏候鸟的地点，尚在起步中的景点并不太出名，大家也只听说是一片芦苇荡。


    直播关闭之后所有人放松了一些，三三俩俩说着话准备上大巴。


    小朋友们也速速集结，没忘记他们最小的兄弟船船，很快包围了他。


    “我们能申请坐一块儿吗？”友情逐渐升温的娃们提出，要求他们自己坐，分别占领两排的位置。


    大人们同意之后，船船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被默认打包一起。夏秩把玩具揣进他的小口袋：“去和好朋友玩哦。”


    小船离开之后，夏秩忽然意识到没了崽他就要和柏越单独坐，但嘴角还疼着，现在不想见到柏越，只会更上火。


    柏越回头看看站在原地的人:“怎么不过来？”


    “我能申请一个人坐吗？”夏秩说。


    柏越挑眉看着他，笑了下：“不可以。”


    说着把夏秩拉到最后一排坐下。


    车子发动之后，娃们在前面欢快地玩耍，气氛融洽。而大人们多数选择休息，各睡各的。


    只有柏越和夏秩还有功夫聊天，两人倒是一点都不带困的。


    坐在前面两排的宋方致一直挺好奇夏秩为什么能和柏越关系这么好，究竟有什么卓越的社交技巧，于是竖起耳朵听了听。


    最后一排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感觉比正常音量还低点，全神贯注才能勉强听清。


    “明明才十二月，这里的雪竟然下得这么大。”


    “毕竟是旅游景区，不然靠什么吸引人？柏越要来吗？”


    “...夏秩，你能不能友好点。”


    “挺友好啊。”


    “.....”


    宋方致费力听了会儿，觉得有点怪，但做艺人的习惯让他抓住一切车上时间补觉，歪在座椅上睡着了。


    “以前冬天，你都干什么？”柏越问。


    “上课。”


    “又敷衍。” 柏越看着被甩在身后的雪山，随口说，“你去年不是滑雪去了？”


    “我去年...”夏秩一愣，“你怎么知道？”


    柏越也一愣，很快淡定道：“猜的。”


    “你当我傻吗？”夏秩回想，他去年的确去滑过雪，当时是和两个室友加上秦恒桉，这些人和柏越都没有交集。


    倒是也发过朋友圈，但和柏越没加好友，而且应该没有共同好友，即使有也不会知道他俩的关系，没有转告的道理。


    他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柏越看到夏秩疑惑皱着眉头的样子，高深莫测地瞥了一眼，不说了。


    夏秩觉得柏越像一个喜欢追着说“我有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的小屁孩，越问越不说，对付的方法就是说不想知道。


    但装了半天不想知道，柏越也没告诉他。


    夏秩真的很想知道。


    一直等大巴车到了机场，他还是没有想出来，就听见外面一阵阵尖叫声。


    这回是整个节目组一起活动，而且之前又开直播，行踪早已暴露，所以机场外面围满了粉丝。一看到节目组的大巴车开过来，便呐喊起来，为自己的偶像壮势。


    这种比拼人气的时刻，林铭远立刻清醒，整理了一下发型，清了清嗓子，其他人也都不睡了，稍微整理一下形象。


    从嘈杂的呼喊声中还是能辨别出来，最火热的还是“柏越”这个名字，完全取得压倒性优势。


    柏越淡定如常，没什么表情。夏秩打量一下，今天这人衬衫外面套了件毛衣，领口和袖口都松松散散的，依然挺有魅力，怪不得不慌。


    夏秩犹豫再三，还是顺手把领口敞开的衬衫扣子扣上，看不下去。


    柏越低头看着他，笑了笑。


    大巴车在人群中停稳，临下车的时候柏越戴上口罩和帽子，给夏秩也戴好，然后去前面把小船崽抱起来，遮挡一下，动作轻车熟路。


    其他人陆续下车，和粉丝打招呼。但人群声音没有刚才大，似乎蓄着力等别人。


    果然，等柏越一现身便获得了比前面大几倍的热情，安保更加紧张，紧锣密鼓地安排工作。


    工作人员迅速围拢在柏越的身后，把夏秩挤到后面去。


    夏秩也没在意，退后几步，四处看看。有这么多人都在等柏越，叫着柏越的名字，他就像其中一个，落在里面就找不到了。


    正打算溜达到别处，柏越回头把他拉到身旁，崽也放进他怀里：“人多，你跟紧我。”


    夏秩一愣，接过懵懵的小船。刚想说如果不跟紧他反而不会有这么多人，但发现粉丝们比想象中更拥挤，前后左右都是人，反而柏越身边被空下来。


    他只能抱着船船挨在旁边。周围一片兴奋的声音，柏越挺淡定，不如说是漠然，粉丝们隔着警戒线递礼物，想握手，要签名，他都没分去注意力，一直拉着夏秩的袖子朝前走。


    “啊啊啊柏越你什么时候和夏秩在一起啊！”


    忽然有个高音凌驾于其他声音至上，突兀地响起来。在场的其他人都笑起来，没什么表情的柏越也转过头，朝那个方向看了看。


    “啊啊啊柏越老师我瞎说的，是那天古文课学周易，算了一下你们八字相当合。”看到柏越之后，高音急忙解释，“我错了，能给我签个名吗？”


    其他人纷纷说这小姑娘一看就是新来的，柏越最不喜欢粉丝扎堆围他，遇到这种场面一概不理会，平常偶遇给签名的可能性反而更大点。


    安保人员示意她不要影响秩序，继续给柏越开道。


    “稍等一下。”柏越说。


    正发呆的夏秩感觉到拽他袖子的方向变了，抬起头，只见柏越朝那女生走过去，随手接过枝笔龙飞凤舞地签了，然后回来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身后响起一片惊奇的声音。夏秩顺着看了看，小女孩长相甜美，激动得脸蛋红红，像个可爱的小苹果。开开心心地举着签名，周围的人都很羡慕她。


    等终于进了候机厅就彻底不再拥挤，其他人行色都匆匆，没工夫管谁是谁。


    节目组包的是专机，所有工作人员和嘉宾一起过去，现在都在一块儿等着。刚刚从粉丝间挤了一遭，又坐了半天大巴车，每个人都挺累的。


    柏越看看也有些低落的夏秩，和导演说了下，请所有人喝咖啡。


    工作人员买来之后一杯一杯地发过去，到夏秩是柠檬水。


    夏秩摆摆手说不用。


    “柠檬茶嫌甜，现在柠檬水也打入冷宫了？”柏越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来，坐在夏秩旁边。


    趁着身后人都在热闹地分着，柏越把吸管给他插进去：“以前不是每次提神都要喝这个？一个人喝不好意思，现在大家都在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