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线皇室篇(一)
作品:《认错攻略对象了怎么破》 丰和三十五年, 酷暑。
青石板路上飘洒着落叶,古色古香的石阶上,红叶翻飞,高高束起的围墙只有抬头方能望见一丝晴空。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木匾, 龙飞凤舞雕刻着“储秀宫”三个大字。
“今日辛苦了, 小主们可暂时歇息, 待明日会有嬷嬷来叫。”
“是。”
花枝招展的女子们微微倚身,声音犹如莺啼。
岁宁也微微福身,低头顺眉朝身前面目庄严的掌事嬷嬷行礼。
掌事嬷嬷一走,岁宁弯下脊背,脱下脚下的锦鞋, 随意甩开往屋内的软榻上一坐。
阿碧连忙上前为她脱下厚重的外衫,替自家小姐捏着酸软的肩颈。
“小姐, 辛苦你了。”
阿碧稚嫩的面上有些气愤,岁宁正忙着给自己倒茶,口干舌燥喝的急促, 毫无世家小姐的模样。
她从寅时便被前来迎接秀女的仆从叫起,被车辆送至神武门后,由内侍引入顺贞门,此后一路跨过长的要命的青砖路来到储秀宫。
这皇宫大的空旷,偏生今日极热,她穿着整齐厚重, 还要时刻守着那些规矩,挺直腰板顶着头上沉重的饰品。
一整天未喝一口水,岁宁此时毫无规矩,一连灌了三杯水,喉口的干涩才算疏解些许。
“老爷真是过分, 平日好事都想不到小姐,偏生选秀第一个来找小姐,谁都知道这圣上已经——”
“阿碧!”
阿碧尚未说完的话被岁宁打断,她一向秀丽温婉的眉眼此时挟霜裹雪。
岁宁环视一圈四周,她们坐的地方靠里,并未有多少人注意她们。
她拉过身后的阿碧,凑近她轻声道:“阿碧,议论圣上,你可知会有什么罪过?”
阿碧讷讷吞咽了下,小心翼翼摇头。
岁宁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面容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有些阴森。
“轻则你杀头,重则咱们一家杀头。”
阿碧连忙捂住嘴,乌黑的眸子瞪得通圆,长睫不断颤抖着。
岁宁直起身子,面色疏离,轻轻捋顺自己有些皱的衣衫:“阿碧,在这宫中不比太守府,少说多做,懂吗?”
阿碧轻轻点头,替自家小姐整理着额上的碎发。
岁宁单手撑额闭目假寐,在昏昏欲睡之时,面上突然落下滚烫。
她睁开眼,便看见小丫头红透的眼眸。
阿碧低下头擦去面上的泪水,极小声道:“小姐,我就是为你感到不平罢了,明明你才是嫡女,每次什么好事都排不上,不好的事却一件接一件。”
谁人不知圣上残暴喜爱女/色,早就把身体搞垮了,能活几年都是未知。
太守早先便得到消息,圣上有意挑人殉葬。
小姐是这一批人中最为美貌的人。
阿碧几乎可以想到自家小姐的命运,太守自然也能想到,可他还是为了家族昌盛和一己之私送了小姐入宫。
他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这个嫡女的生死,一颗心全被连氏那对母女勾走。
阿碧越想越替小姐委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岁宁无奈将她拉到身前,替她擦去面上的泪水。
“阿碧,你听我说。”她扶起阿碧,让小丫头看着自己的双眸:“我不会死的,你家小姐是那般认命的人吗?”
阿碧一怔,被岁宁揽入怀中轻哄着。
她听到小姐在她耳边说:“我不会死的,你相信我。”
***
第二日晌午,日头正盛,照的人睁不开眼。
岁宁挽起衣袖,咬牙顶着头上的玉碗,额上的汗珠滴滴往下落。
她皮肤本就极白,被日头一晒,整个人面颊通红,露在外面的肌肤莹白泛红。
嬷嬷走到她身前,上下打量着她,面露赞赏:“资质不错,难怪皇上喜欢。”
岁宁神色淡然,看也未看她一眼。
待嬷嬷走后,她眸底渐渐阴冷,看向掌事嬷嬷的背影,目光满是冷意。
“嬷嬷!”
一尖利的声音响起,阴柔刺耳,似男似女。
嬷嬷连忙出门迎上。
岁宁余光瞥向那边,正巧看见那内侍朝她看来,心下陡然一沉。
果然,那内侍不知说了些什么,嬷嬷笑着点头,朝岁宁走来。
她面上带着笑,步于她身前:“你跟林公公走。”
岁宁将头上的玉碗放下,深深呼吸吐气,平复着自己内心的郁结。
“好。”
她转身准备去换衣服,嬷嬷动手拦住她。
“姑娘这般去便可,莫让圣上等急了。”
岁宁的手都在颤抖,眼睫不住眨着,心跳渐渐加快。
果然,果然。
该来的还是来了。
“……是。”
阿碧满脸担忧想要冲上前来随着她去,被嬷嬷拽住衣袖。
“你个小丫头去什么,你家小姐是去承圣恩了,待来日得盛你也跟着吃香。”
阿碧恨恨看向嬷嬷,正要甩开她时,自家小姐握住她的手。
她转身,对上岁宁平淡的眸光。
“阿碧,这是圣上的恩泽。”
她冲阿碧微微摇头,阿碧的眼眶陡然红了。
门外的内侍等不及开始催促:“姑娘还请移步,莫要让圣上等急了。”
岁宁微扬下颌,挺直脊背,在众人复杂的视线中缓缓朝外走去。
她纤瘦的背影在两侧高大的围墙下显得格外瘦弱,仪态却依旧端庄。
阿碧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滴滴落下砸到青灰的地砖上。
上好白玉铺就的地砖光洁亮丽,云顶檀木作梁,十三根巨柱撑起飘渺的殿穹,从高处垂下的纱帐随风飘动。
内侍在殿外便停下,侧身朝岁宁道:“姑娘进去吧,圣上在里面等着姑娘。”
“好,多谢公公。”
岁宁努力抑制自己颤抖的手,搭上门框,听着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即使已经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真到这时候,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姑娘,圣上在等你。”
岁宁咬牙,推开了沉重庄严的殿门。
她刚进去,殿门便在身后缓缓关上,将她圈进那宛如地狱一般的存在。
岁宁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大殿正中央竟是一张可容纳十几人酣睡的木床,被褥凌乱,数十位穿着暴露的美人侧身躺于榻上。
衣不蔽体,仅着小衣和亵裤。
她闻到一股刺鼻暧昧的味道,即使未经人事,却也能分辨的出这是什么。
她讷讷朝身前看去,大床正中央躺着一人,明明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却已经满头华发,眼神浑浊不清,一双手在身侧的女子身上摩挲着,从她衣角探入进去,惹得女子娇笑连连。
瞧见岁宁进来,他看向她,浑浊的目光登时有些清明,迸发出层层幽光,自上而下打量着她。
明明穿了衣衫,在他的目光下,岁宁却觉得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物。
“你便是郡南太守嫡女,岁宁?”
岁宁俯身跪下,以头撞地轻声道:“民女岁宁,拜见圣上。”
皇帝坐起身来,唇角勾勒出邪佞的笑意。
“岁年果真未骗朕,他的嫡女当真生了副好样貌。”
他扫视着跪地的岁宁:“眉目温婉,仪态清冷,腰如蒲枝,该长得肉却一点也未少长,你当真是好样貌。”
“快起来,朕要好好赏岁太守!”
岁宁只觉得屈辱,明明不该委屈的,听到他说要重赏自己的父亲之时,却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卖女求荣,岁年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
她悄悄擦去眼泪,缓缓起身,脊背挺得笔直。
可下一秒,皇帝的话将她所有伪装尽数击碎。
“脱!”
岁宁交叉相握于身前的手颤抖,不可置信看向正中央榻上的皇帝。
他斜斜靠着身旁的美人,抬手指向她。
“脱。”
“……圣上?”
皇帝眸光渐冷:“朕让你脱,你当没听见?”
岁宁倔强的目光与他对视,气氛陡然诡异起来,那些婉转笑着的美人们敛去笑意,齐齐看向大殿正中央的岁宁。
“岁氏女,朕,让你脱。”
幽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泛着凛然的杀意。
“朕再说一遍,你不脱,朕今日便活剐了你们岁氏满门,包括你那婢女和久病的娘。”
岁宁颤抖着手抚向自己腰间的系带,呼吸蓦地急促,明明只是一个活结,却解了好久才解开。
外衫渐渐落下,露出内里淡粉的内衫。
她无比悔恨,为何今日未曾穿多几件,图凉快穿的单薄。
“继续。”
皇帝和一旁的美人们好整以暇看着岁宁,眸光自上而下打量着她。
岁宁从未觉得如此屈辱,咬牙颤抖着将要解开自己内衫的衣带。
皇帝猛地推开一侧的美人,往榻边凑了几分,目光灼灼看向正中央的岁宁。
可她双手颤抖,怎么都解不开。
磨磨蹭蹭半晌,连个衣带也未曾解开。
皇帝的耐心消失,直接下床快步要来到岁宁身前。
岁宁一阵绝望,几乎想要拔下簪子与他同归于尽。
可不能,她可以死,她的母亲不能,阿碧也不能。
她紧紧拽住衣带,隐忍地闭上眼。
忍住,忍住便能活。
女子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她是被逼的,她无错。
她无错!
在皇帝将要来到她身前之时,紧闭的殿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像是敲击在岁宁心口上。
她猛地回过神来,连忙退后几步跪下身来,企图遮住自己仅着内袍的身子。
皇帝眯着眼看向殿门口,强烈的日光从外倾洒进昏暗的宫殿,修长的身影挺拔高大,迈进殿内,一步步朝他走来。
岁宁跪倒在地,看不见来人是谁,只能听到一声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
大床上的女子连忙放下帷帐,遮住榻上的春色。
皇帝诧异出声:“子樾?”
岁宁终于知道是谁了。
谢长舟,字子樾,当朝六皇子,芝兰玉树,才华横溢,其母常贵妃乃威虎将军唯一的女儿,虽然早逝,但谢长舟凭借着外公家的扶持也一路活的顺风顺水。
他是唯一可与太子争储的人选。
太子与皇帝一般昏庸无道不得人心,但谢长舟为人苍松翠柏,清风明月,在民间极得威望,支持他的官员也不少。
清润的声音响起,尾音略有些沉,悦耳动听,犹如春风拂过。
“父皇,儿臣有要事相禀,父皇若是在忙,儿臣便先告退。”
“不,子樾,朕让她们先退下,父皇也许久未见子樾了,今日我们父子俩好好叙叙旧u。”
岁宁如蒙大赦,提起的心陡然落下。
皇帝冷声道:“你们都退下,勿要污了我儿的眼!”
美人们跪在榻上俯首:“是。”
岁宁也连忙跪地附和。
她急于离开,慌忙便要起身,低垂着头急匆匆想要朝外走去。
“慢着。”
清冽的声音响起,不知是不是岁宁的错觉,她觉得此刻的谢长舟声音有些柔和,全然不似方才与皇帝说话那般淡漠疏远。
“六皇子?”
岁宁眸光缓缓上移,他个头极高,她堪堪到他肩膀处,目光只触及到他莹白锋利的下颌,便在一旁皇帝的轻咳声中连忙垂下头。
身前的人开口:“穿上外衫,你是秀女,莫要让外人看去。”
皇帝笑出声,轻轻拍了拍谢长舟的肩膀:“不错,子樾总是考虑周全。”
谢长舟礼貌颔首:“是父皇教导的好。”
岁宁无暇在此听他们二人闲聊,慌忙捡起外衫穿戴好朝外走去。
她步调匆匆,仿佛身后有人在追赶一般。
可她未曾想到,她刚平息白日的惊恐,压制着内心的恐惧方歇下,大明宫便出了事情。
皇帝驾崩了。
白天还好好活着的皇上,深夜便没了。
但让她更加恐慌的是,阿碧的话成了真。
皇帝点名要她殉葬。
***
昏暗的殿内,宽大的可容纳十几人的大床上,皇帝粗重喘着气。
“谢……谢长舟!你……”
谢长舟一身白衣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形,清隽的面容轮廓分明,在昏黄的灯光中有些看不清。
他轻缓地擦着手上的血,身旁是倒地不起的内侍。
鲜红的血从内侍身下流出,在莹白的地砖上渲染成艳丽的花。
“你……逆子!”
皇帝的口中不断朝外吐着鲜血,喷溅而出的鲜血将衣衫浸湿,怒目圆睁看着身前貌如神明的男子。
谢长舟终于擦干净了手上的鲜血,修长如玉的手冷白,骨节分明。
“父皇,你也活了这般久了,便安心的去吧。”
皇帝被他气的喘不上气,微微泛灰的面容涨红。
“朕对你……朕对你有何错……”
谢长舟的手一顿,眸光陡然一沉,居高临下睥睨着榻上的皇帝,周身的寒意释放。
“谢坚,你可还记得我母妃?”
皇帝一怔。
“当初你能即位,靠的是我母妃朝外祖父借兵,可你是怎么做的?”
他眸底赤红,眼尾泛着怒意。
“谢坚,我母妃被邻国的帝王看上,你便毫不犹豫将她送了过去,你以为瞒得很好是吗,你以为无人知道是吗?”
“我母妃被那畜生□□,到死都在期盼着你能来救她,你做了什么?”
“我外祖父为国征战一生,到头来女儿死的不明不白,你是如何交代的?”
他丢下手中沾血的帕子,琉璃色的眸子直勾勾看着皇帝,唇角紧绷,原先清冷的气质忽地变得阴翳狠戾。
隐匿在昏暗中的轮廓忽明忽暗,明明是宛如谪仙的长相,此时却像个地狱幽魂。
“偶感风寒?”
“久治不愈?”
“因病离世?”
他一句接着一句,将皇帝呛得说不出话。
谢长舟微微歪头看他,唇角勾出笑意。
“父皇,本来不想这般早杀你,你现在死,我会有些麻烦。”
“你……逆子……来人!”
谢长舟冷睨着他,唇角的笑意残忍嗜杀。
“父皇,要怪就怪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啧。”他俯身为皇帝拉上方才滑落的被褥,凑近他道:“她是我的,你也配动?”
皇帝陡然睁大了眼,额上青筋毕露,面色涨的通红。
“你……为了,为了那个岁氏女……她是我……”
岁宁是他的秀女,这后宫里都是他的女人!
他敢觊觎父亲的女人!
皇帝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喘着气。
谢长舟直起身子,看也未看他一眼,修长挺拔的身姿不疾不徐朝外走去,丝毫未顾及身后的皇帝残喘的呼喊。
“来人。”
殿外陡然涌进来一小股身着内侍袍的人。
谢长舟走到一人身旁顿住脚步。
“送圣上归西。”
他也该去拆他的礼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