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半载,还是凤苒和段景川第一次吃到丞相府的饭,可见这联姻关系是多么塑料。


    自从之前吴凤清在被人意外和太子捉奸后,她就很少出府了,整个人极为阴沉。


    她本以为太子殿下会顺水推舟,娶她进门,没想到太子殿下迟迟不出面,那事一出之后,太子殿下就躲到北边赈灾去了。


    本来她平日里也不喜欢见客,都是躲在自己的闺房里避风头,听闻今日是吴凤苒回来了,她的心思活络了几分,毕竟之前鲁国公府那桩仇她还记着,总要看见她过的不开心才是。


    带上了前几月刚做好的七宝玲珑簪,再配上海棠色的百花曳地裙,仔细修整妆容后,颇为满意的对境点头。


    心中不由得满意,“段世子那般芝兰玉树的人,理应配如花美眷,我要让段世子看看,我们丞相府可不都是那干瘪枯瘦的黄毛丫头。”


    一旁的小丫鬟连连附和,“小姐说的是,小姐生的国色天香,整个京城无出其右,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同小姐比的。”


    吴凤清被这话安慰得十分熨帖,一时间忘记了这几个月以来的烦恼,雄赳赳气昂昂的奔着前院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丞相夫人柳氏看见凤苒就有些心惊胆战,下意识不想与她发生冲突。


    鲁国公府那还一番话,凤苒在京城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奈何这人太坐得住,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出过定北侯府。


    无论是宴请的帖子也好,还是夫人小聚茶会也罢,任谁怎么邀请也不出来。


    加上这段时间吴凤清闹出这事,整个丞相府的女眷都战战兢兢,闭门不出。这么细细一数,柳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凤苒了。


    这一见可了不得,柳氏眉心一跳。


    这吴凤苒变化也太大了些。


    以往的吴凤苒在丞相府里平平无奇,枯黄干瘦,存在感极低。不过是大半年的时间,身量也长开了,容颜更胜往昔。


    与吴凤清的高贵婉约不同,凤苒的美多了几分风流与恣意,就像是幼时平平无奇的一棵野草,竟长成了参天大树,仿若脱胎换骨。


    上一次来的时候,段世子容颜极盛,凤苒更像是段世子身边跟班的,丝毫不显,若不是段世子言行举止都护着她,京城里早就传出她不受宠的名声。


    这次,两个人并肩齐座,眉目流转间那种亲密,是装不出来的。段世子整个人的目光都挂在了凤苒的脸上,嘴角也勾着宠溺的笑,凤苒也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想来这段时日确实被养的极好,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柳氏压了压心神,施施然的入座,等待凤苒同她问好。


    万万没想到,凤苒和段景川二人一人比一人老神在在,毫无动容地坐在那里,自顾自的品尝茶水,彷佛是什么美味。


    喝完一盏茶过后,也不等丫鬟填茶,自己丰衣足食,就像是她这个大活人未曾出现过一样,这让柳氏有些下不来台,出声也不是不出声也不是,只好捏着嗓子轻咳了一声。


    这一出声果然吸引了段景川和凤苒的目光。


    段景川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凤苒,见她一脸不以为意,并有些抗拒的样子,心中了然,也没主动对柳氏打招呼,只是微微一笑,做害羞状低头饮茶。


    凤苒更是直接,连个样子都没打算做,飞速的一抬眼,之后把头扭向门外,仿佛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她就不应该过来!


    柳氏满脸的愤恨都止不住了。


    “苒儿,许久不见,连招呼都不会打了了吗?”柳氏的语气盛满嘲讽,斜睨着凤苒二人。


    凤苒扯了扯段景川的袖子,止住了段景川回话的念头,摇头晃脑,毫无正行,“我夫君不善言辞,我呢,又没什么教养,这不都是你养的。”


    柳氏眼眸微眯,眨眼间就一副你这孩子真会玩笑的语气,“你这是怪母亲平日里忽略了你吗?怎的当着世子的面撒起娇来了。”


    凤苒瘪瘪嘴,不敢口出太多狂言,还是要先做正事。


    “父亲,我公爹的话已经带到了,夫君都亲自上门了,可见我们的诚意,你夫人似乎不太欢迎我们,不如先把旧衣给我们?我们也不耽误你们过年不是。”


    .....


    吴丞相握着杯盏的手逐渐收紧,青白的手指证明他心中的不平静,没有计较凤苒对柳氏的不敬,而是苦恼的说出自己的难处,“苒儿,你这是为难父亲,先祖之命不敢违,吾辈之人怎能忘本?相府是你知道的,平日里也没有几件新衣,旧衣更不多了,不如你去其他富庶的人家看看?”


    先祖之命不能为?既然不能做为什么不能给她衣服?凤苒脑门差点写了大大的问号。


    段景川一直在观察凤苒的神色,看见凤苒不解的神色就知道这是夫人没听懂丞相掉的书袋子,主动将话揽了过去。


    “岳父,夫人在相府的地位你确定要和小婿深谈吗?夫人的嫁妆还在侯府的库房里锁着,若是相府真的困难,小婿可以完璧归赵。”


    说实话,吴丞相并不知道凤苒的嫁妆是什么,眼尾扫过柳氏不自然的神情,心里也有数了,暗骂蠢妇。


    段景川的目的可不是嫁妆,也没就这这事不放,“岳父可能有所不知,百花楼背后的东家是我,也是小婿不太信任百花楼掌柜的,所以每年账册都做得很详细。”


    看似偏题的一句话,可吴丞相如鲠在喉。


    在门后偷听的吴凤清更是乱了呼吸。


    这一乱,房间内的人也察觉出来了,吴凤清只好故作刚到的样子,十分茫然的轻笑,“听丫鬟说姐姐和姐夫回来了,清儿想着好久不见姐姐了,想念的紧,特来拜会,姐姐和姐夫不会不欢迎吧。”


    凤苒无语仰头望天,她们有交情吗?有敌情还差不多。


    吴凤清也没得到不同的待遇,和柳氏一样,话音落后久久不见声音,她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眼见着吴凤清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僵硬,柳氏连忙起身,拉过吴凤清的手,“清儿最近身子可好些了,你来这的正好,我还想着叫你出来和苒儿见见。”


    “好了,先用膳吧。”吴丞相的神色十分抑郁,见凤苒二人一脸油盐不进的样子脑袋青筋直跳,眸底藏着呼之欲出的风暴。


    凤苒瘪瘪嘴,看向段景川,段景川微不可察的点点头。


    要说定北侯府的膳食是新奇和丰盛,那么丞相府的就是奢华。


    好家伙,海陆空三地齐活了,不过是五个人用膳,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凤苒一眼扫过去竟然有三十几个菜品,还不算饭前饭后的汤品和甜点。


    凤苒眼底闪过讥讽,抬头后已经是一脸的感动,“看来父亲是真的很爱女儿,丞相府都穷的穿不起衣服了,竟然还能置办这大桌子天南海北的菜系,只不过太多了些,要劳烦这几日父亲和夫人吃残羹剩饭了。”


    我什么时候说丞相府穿不起衣服了?谁要吃剩饭?


    “夫人说的是,劳烦岳父破费了,日后小婿定然好好传扬一下岳父的勤俭节约。”段景川偏偏不怕事大,一脸赞同。


    “呵,真是好得很,定北侯果然比老夫会教儿子,用完膳后你们就把东西带走,帮我转告定北侯,只此一次,有些东西不是什么时候都好用的。”吴丞相彷佛认命了,也不再为难段景川二人,直接松口了。


    柳氏有些不甘心,“老爷,这不合礼法。”


    吴丞相沉声道:“此事不必再提。”


    吴凤清与段景川面对面而坐,一抬头就能见到段景川那浓密的睫毛在长眸上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整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凤苒身上,时不时帮助凤苒添汤加菜,还屈尊降贵的给她剥螃蟹!


    这一幕刺痛了吴凤清的双眼,嘴里的菜都不香了,思绪一转,噙着笑意甜腻腻对着段景川娇笑,“姐夫,你这拆螃蟹的手法还真是独到,清儿看着都馋嘴了呢,不知道姐夫可否割爱,把这螃蟹送我尝尝?”


    说这话间,还不忘在背地里胸有成竹的挑衅凤苒,那模样似乎真能把段景川手里的螃蟹吃到是的。


    凤苒看见这挑衅的目光了,也读懂了,并没有第一之间观察段景川的反应,而是极为护食的瞪了回去。


    别说,这要是换一个人,也许会因为这一声姐夫和不过分的要求而拉不下脸,只能把手里的螃蟹给她,但这个人是段景川,除了凤苒,还很少有人能让他主动做什么。


    段景川终于对吴凤清说了一句话,声音一如想象中的清润温朗,像是能钻到人骨子里,只不过内容就见仁见智了。


    只见段景川不紧不慢将拆好的螃蟹肉蘸好酱汁,放到凤苒面前的小蝶里,拿起凤苒递给她的帕子一根根的擦拭手指,嘴角的笑意都没有变化,字字清脆如落玉盘,“定北侯府的女眷都有这待遇,我手里的东西二小姐怕是无福消受了,不过我还有几个兄弟,不妨你嫁过来?”


    眼见着吴凤清黑了脸色,段景川却没有因为女孩眼中的愤怒与泪意放过她,“哦,对了,怕是不行,毕竟太子殿下的人,我们定北侯府无福消受,二小姐,在下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