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新年真热闹,这是凤苒第一次体会新年。


    上次小社恐带她出去后,凤苒只是感受到了外面的人很多,这一会府,凤苒就被抓了壮丁,其实也不做什么,只是看着下人拆洗被褥窗帘,洒扫六闾庭院。


    定北侯府出现了一副特殊的画卷,远远望去一对璧人伫立在寒风瑟瑟的枯树下,身着红狐披风女子眉眼间仅是不耐烦,身着白狐披风的男子低头轻哄,还时不时投喂一口。


    周边洒扫的下人默默的让出那一角,不忍心惊扰如此祥和的一幕。


    只有走进了才能发现其中蹊跷。


    凤苒一脸生无可恋,一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没有人吩咐她做事情,这一回来,事情就像是雪花般似的,纷纷扬扬的仰面直下。


    凤苒很愤怒,很愤怒的后果就是拖着段景川陪她一起受苦。


    段景川正读书的时候被拉出来也不生气,好脾气的投喂凤苒,就这么一口一口的,活生生把凤苒的怨气压了下去。


    但凤苒嘴里还止不住抱怨,“为什么不能把我当成一个混吃混喝的废物,看看这里的人多么乖顺,哪里需要人盯着。”


    段景川摇头失笑,他心里明白得很,定然是昨日他破天荒的主动陪夫人出府游玩惊到了父亲,这让夫人管事的命令应该也是父亲下的,应该是父亲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段泾川心里有些唏嘘,这么些年,他们的父子间的情分居然还需要试探。


    段景川本可以替凤苒将此事推脱的,但他没这么做。


    倒不是不想和帮凤苒的忙,而是单纯的想让凤苒出门走走。


    自打上次在演武场凤苒不小心折断了段老侯爷的银枪后,凤苒就开始明目张胆的不去演武场晨练,段景川一个人把晨练这事坚持了下来,段老侯爷也不不好一起让凤苒每日晨起过来。


    侯夫人是一个不管事的,只要凤苒不出现在她身前,她能完全忽视凤苒,别说是凤苒了,就连段景川也得不到半丝关注。


    好在段景川早就习以为常了,也不在乎有没有母亲的关怀,在他眼里,哪怕是侯府庶出子女也要比他来的珍贵。


    春节除尘十分有讲究,往日除尘的时候,都会替换房间里某些陈设,让整体布局变一个味道,而春节的除尘再添置摆设时还要注意不能出现有楞角的,新增的屋子里新增的物件以圆润为主。


    不仅如此,除尘除尘,不仅要做到大扫除的目的,还不能惊起太多灰尘,凤苒也是服气的。


    本以为除尘肯定尘土漫天,不适合她随时吃东西,到了现场后才发现,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惊了尘土。


    说实话,凤苒虽然在府中生活的这么久,但一直没什么归属感,除了景华院几个常见的人,其他人她都不认识,见着几个丫鬟抬着一箱笼衣服抬去了灶房,凤苒不明所以。


    “你们等等!说你们呢,抬衣服的。”凤苒随手推开段景川送到嘴边的糖葫芦,示意自己吃饱了,对着面前走过的几人大喝。


    几个小厮不明所以,但都停下了脚步,小心翼翼的问:“世子妃,可有什么不妥当的?”


    凤苒指着他们手中的箱笼十分疑惑,“你们怎么要抬去灶房的方向?那边还有库房吗?”


    为首的小厮极为机灵,抱着手中的箱子,上前回答,“回世子妃的话,这些都是今年的旧衣,还有些是破损的,送去灶房是等着年后将这些衣服焚烧了。”


    “烧了?”凤苒随手挑起几件衣服,左右看了看,这一箱子的衣服倒是不珍贵,看起来像是府中下人的换洗衣服,破烂到说不上,只是每年府中都会定做一次新衣服,这些衣服自然要处理的。


    “为什么非要烧掉,有什么说法吗?是这些衣服的主人故去了吗?”凤苒不是很明白这种处理办法。


    “并非如此,只是京城大多数府中都有这个习俗,表达除陈、除旧的意愿。”段景川知晓凤苒不懂很多习俗,主动解释。


    “夫君,好浪费哦,之前你说过,何不食肉糜,是不是这个意思。”凤苒眉头紧皱,对这种所谓的习俗嗤之以鼻。


    段景川有些语塞,这也是他第一次关系,这个破旧衣服是怎么处置的。


    停下的几个小厮进退两难,试探性问:“世子妃,那我们?”


    段景川也在看着凤苒,示意凤苒这些东西你说的算。


    凤苒摩挲了一下下巴,眼前一亮,“夫君,我想到怎么做好事了,我们收破烂吧!”


    ......


    段景川一时没有把收破烂和做好事两件事联系起来,他本以为凤苒会重新指定府里的规矩,让他们不要如此铺张浪费。


    没等段景川主动问,凤苒劈里啪啦倾囊而出。


    “你看,很多大户人家在这个时间都会把府里破旧的东西汇集到一起,焚烧也好,一起遗弃也好,反正都不会产生什么价值了,我要是去各个府里主动承接这些他们不要的东西,还省去了他们处理的工序,那他们是不是愿意把这些废旧的衣服给我?”


    可以给,若是你定着世子妃的名头,没有几个人会不给你这点面子。


    但是,有什么用呢?


    段景川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思路要开阔,你想啊,景朝有多少人吃不饱,穿不暖,你说这些衣服的用处大不大?”


    段景川豁然开朗,“是我狭隘了,夫人大义。”


    “你是见识不美好太少了,这府里就像是世外桃源,你所忧愁的,不过是自己的三寸之地,要知道,世间有太多的苦难。”凤苒毫不在意段景川的夸赞,随口一答。


    “好,说得好,世子妃,府里浪费的事是我做的不好,当年我们在北境征战的时候,有多少兄弟死于寒冷,没想到时日久了,我竟然忘怀当日之痛,实属不该,我这就吩咐下去,即日起,定北侯府全京城收集破旧衣服,送往苦寒之地。”


    段老侯爷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近处,对凤苒的想法大为赞同。


    凤苒眉心一跳,好像是看到眼前的功德都要不翼而飞了,连忙说,“父亲,这事我一个人就可以办,不如我打着定北侯府的名头行事?”


    段老侯爷酣然大笑,“为父不在意外人的评说,你要是不介意抛头露面,影响名声,可以放手一做,只要为百姓某些福祉,定北侯府就是你的后盾。”


    凤苒有些小苦恼,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确实难,想来刚才段老侯爷说以定北侯府出面也是有顾虑的,是她大意了。


    正在她纠结该不该应承此事时,段景川开口了,“父亲放心,此事我全程陪着世子妃,定然不负父亲心中所愿。”


    段老侯爷眸中精光大显,脸上还是一片严肃,沉声道:“景川,你要知道此事说来容易,但总免不了惹人非议,你确定你可以?”


    段景川毫不回避段老侯爷的目光,坚定不失自信的目光温润有力,“父亲放心。”


    段老侯爷眼中的泪光一闪而过,眨眼间又恢复了平日里朗然的笑意,“既然你有这决心,为父便助你们一臂之力,我一会送你们一份手书,府中三十二名护卫也直接配给你们,这段时间府里的所有事你们都不用参与了,做你们想做的事吧。”


    凤苒迷迷糊糊的接了任务,手里拿着新出炉的所谓“收破烂手书”,还送了三十几个护卫,人有些迷茫,“父亲这么好说话吗?人力物力都出了,真是好爹啊!”


    段景川整理好凤苒的披风,将她整张小脸都藏进披风里,不漏一丝缝隙。


    “父亲多年征战,心中最热爱的就是景朝百姓,夫人无意中的一席话算是说到了父亲的心坎里,父亲自当是全力支持。”隔着毛茸茸的兜帽,段景川清朗的声音有些模糊。


    凤苒斜睨了段景川一眼,“你别欺负我读书少,父亲明明就是因为你主动站出来,一时激动才给了这么多支持。”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自打她拖着段景川出了景华院,段老侯爷暗中的视线都没离开过他们,总不能是段老侯爷觊觎儿媳妇吧,唯一的答案就是段景川了。


    真搞不懂他们一家人在玩什么暗中监视,她也没有理由直接问。


    段景川的手一顿,神色不明地说:“也许吧。”


    凤苒瘪瘪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经他人事,莫说善良言。


    “我们先去哪里啊?”出了定北侯府,凤苒脚步一顿,脸上染上了羞愧,不过很快就消失了,一脸信任的询问段景川。


    “京中百官两派势力,分别为文臣和武将,定北侯府当之无愧的武将代表,剩下的,自然要去找文官。”段景川声音不急不缓,将凤苒扶上马车后自己也跨了上去。


    “文官?你难道说的是吴丞相,我那个便宜爹?”凤苒满脸跃跃欲试,她可好久没有去丞相府找麻烦了。


    段景川好笑得伸出右手在凤苒面上一寸之处拂过,“收起你幸灾乐祸的表情,他毕竟是你名义上的父亲。”


    这话说的十分奇怪,奇怪到凤苒这个粗线条都察觉出一丝的不对,偏偏段景川又是满脸的理所当然,凤苒试探性问:“夫君,他不是我实际意义上亲爹吗?”


    段景川眸光深邃,嘴角微勾,将俊脸凑近,不答反问:“夫人认为呢?”


    “好看。”冷不防的美颜冲击,凤苒吸了一鼻子大补之气。


    段景川胸腔震动了两下,眉目含春,笑得越发勾人,“那你多看看,呆傻呆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