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不要他了

作品:《漂亮宝贝和不会爱先生

    我被小陈带到了AK。


    门打开, 里面很热闹,桌上有一个大蛋糕,看样子是在给谁过生日。


    没有人注意到我, 直到沈括冲我招了下手,有个戴金丝框眼镜的男人开始吹口哨,被沈括一个眼神遏止。


    我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情走向他。


    “怎么了,不高兴?”沈括把我拉在腿上坐下, 动作熟稔得好像我们从没有闹过矛盾。


    其实我并没有摆脸色,在场的人都很开心, 还有寿星在, 我没必要给大家扫兴, 甚至出于职业习惯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但沈括还是一眼看出我的异常:“不想过来就不来,干嘛委屈自己。”


    我看了眼他没有说话。


    沈括好像猜到什么,皱了下眉问:“是不是小陈和你说什么了?”


    我摇摇头。


    “别听他瞎说, 今天严家的过生,进了一批海鲜,我看着不错想叫你过来尝尝,你不想在这儿我带你回去。”沈括说着就要起身。


    我按住他,没让自己成为那个不合时宜的导火索。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在意我有没有没过来, 我没忍住问:“要是我今天没有来……”


    “你要是不来,我会去学校找你。”他轻笑一声没当回事, 捏我鼻子问,“想先吃甜点还是用餐。”


    “我吃过了,不饿。”


    正说着, 一个穿短款露腰T恤的男孩过来,俏皮地冲我们眨了下眼,甜甜叫道:“沈总。”


    他把一盘切好的蛋糕放在我们面前, 沈括淡淡点了下头。


    那个漂亮的男孩回去,被坐在主位的男人摸了下头,应该是今天的寿星。


    严老板身边左右都有人,除了刚才这位,另一侧还有一个扎丸子头的可爱少年举着葡萄要喂他。


    严老板没吃,少年便喂给了那个男孩。


    我睁大眼,看着两个漂亮的男孩交换了一个吻。


    他们不是AK的员工,应该是严老板自己带来的情人。


    其实之前工作时我也碰到过类似的情况,不同情人间,甚至配偶和情人间都知晓彼此的存在,他们和平共处,有的还能当朋友凑在一起打麻将。


    以前我以为那是个例,这一刻我突然想,会不会这才是沈括眼中的常态,大家习以为常,互不约束。


    那沈括以后也会让我和别人这样相处吗?


    “看别人那么着迷做什么,”沈括突然捏住我下巴,让我把头转回来说,“想要你应该找我。”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吻住了我的嘴唇。


    “春生,这几天我很累,也很想你。”他抵着我额头说。


    沈括比我高大很多,他拥着我,声音和眼神都温柔,我又变成了被他捧在手心的宝贝。


    可我知道我不是,这种不上不下,总忍不住去幻想,又一次次落空的感觉太难受了。


    我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沈括有一丝意外,挑眉看我。


    这不是我第一次喝酒,以前有老板会逗我,让我也喝一杯。


    第一次喝会懵,但我不敢让自己在这种地方醉,一来二去酒量好像就真的变好了,也可能我天生糙,本来就不好醉。


    酒杯空了,很快又有人添满,度数越来越高,越来越辛辣。


    我不知道我喝酒的样子是怎样的,但沈括看我的眼神慢慢染上一种其他的东西。


    “春生,你喝了我好多酒。”他从我舌尖抢。


    我被吻得缺氧,好像真的开始醉了,笑着说胡话:“沈先生,我要赔钱吗?”


    沈括也笑了,眸色渐渐变深,哑声说:“要赔,但我不要钱。”他突然把我抗在肩上。


    其实我做过梦,不知羞耻的梦,我们的第一次会是在沈括的家里,还是在一处精心挑选的景区酒店。


    最后没想到是在酒吧的包间。


    门外还能隐约听到其他人的声音。


    我在躺过形形色色人的床上躺下,闭眼搂住沈括的脖子


    我不想清醒,放任自己彻底醉了下去。


    他标记我很深,我想他彻底驯服了我,从此我会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不会再去挣扎想没用的东西。


    此后生活好像恢复了平静,像我在互联网上看到的一个词——摆烂。


    人只要自己放弃了,就没有那么多烦恼。


    我不会去想沈括吻我的前一秒是不是刚从别人床上下来,我看到的是,他每一天都变得更在意我。


    沈括在我学校旁边买了一大平层,我走过去只要八分钟,他坐车来要一小时零八分钟。


    每次来之前会问我可不可以过来。


    我背着书包过去,他会给我讲高数,比任何一个老师都讲得更清晰,反复讲也不会嫌我笨,还夸我又变聪明了,做对一道题会奖励一只剥好的虾。


    晚上我会洗干净等他,我们有时候会做,有时候他会给我捏僵坐了一下午的腰,吻我后颈:“不累吗。”然后只是拥着我睡觉。


    他体温偏高,被他抱着我总能很快入睡。


    如果碰上学校有事,和家教之间隔得太短,我来不及过去,沈括就让我开着手机,听我讲课。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们像任何一对普通过日子的情侣。


    沈括的社交不会少,我陪他出席过一些。


    在一个拍卖会上,一张满是方形色块的画被竞到大几千万。


    有人说这是什么派的开山之作,藏着什么哲学,什么韵味。


    也有人说用色其实没有另一位大师好。


    沈括问我:“困了吗?”


    我摇摇头,老实说:“我看不懂画的什么。”


    他笑了笑揽住我肩膀说:“我也看不懂。”


    他带我去听交响乐,问我,你猜这里有几个人真的能欣赏。


    我们看顶级舞团的芭蕾表演,我被32圈挥鞭转惊讶到合不拢嘴,却又忍不住说:“她们脚肯定很疼吧。”


    前面戴羽毛帽的女士扭头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自己又煞风景了,尴尬地摸了下嘴,心虚地去看沈括。


    沈括垂眸看了我两秒,拿开我的手,吻了我一下。


    后来我看芭蕾舞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温柔淡笑的眼神。


    原本以为我们在一起,是沈括要向下兼容我。


    但我没有想过,我的贫穷和无知,不登大雅之堂的审美,在他眼里都变成了朴实和可爱。


    沈括一点点占满了我的生活,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连在学校的紧急联系人也被改成了他的手机号。


    临近期末,各项考试挨着来,两个星期的考试周,紧绷着每天都只能睡四五个小时,感觉比在地里干活还要累。


    终于考完最后一门,我走在路上突然眼前一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


    再醒来时,隐隐感觉手指上有东西,刚一动便被人握住了手。


    “沈括?”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


    “乖,别乱动,”他碰了碰我手指上的小夹子说,“正在给你测血氧。”


    “我怎么了?”我这才感觉到身上还贴了不少贴片,应该是用来监测心率一类的仪器。


    “你在学校晕倒了。”沈括说。


    “低血糖吗?”我问。


    沈括沉默了片刻,开口时声音干涩得像熬了个通宵,他说:“心率不太好,你有没有时候会觉得心慌?”


    我想了想,有时候是会觉得心跳突然变快,但应该只是累着了,一般过两天自己就会好,我一直没当回事,但沈括现在的表情总跟我得了绝症一样。


    “我到底什么病啊?”


    “没有生病,”沈括摸了摸我脸颊,“没有检查出问题,大概是这一段累着了。”


    我就说吗,长舒一口气看沈括:“那你怎么瞧着这么累啊,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沈括摇了摇头,缓缓抱住了我。


    期间小陈有两次进来汇报公司的事,沈括都说:“你去处理。”


    我推推他:“你去忙吧,我没事了。”


    沈括却不松手,好像怕松开就抱不到一样。


    我刚想逗逗他,怎么跟小孩儿抢玩具一样,却在看见他眼眶红了的时候刹那哑然。


    “春生,你永远都不要出事,好不好。”


    我怔怔看着沈括,他对我说话经常用好不好结尾,但以前都是征求意见,或是询问,或是哄着。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用祈求的语气在说一句话。


    我不知道沈括开会中收到我晕倒被送去医院的消息时,紧张到打翻了一杯水。


    我只是有种错觉,好像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沈括也会被压垮一样。


    “沈括,你是不是很喜欢我。”我问他。


    沈括碰掉我眼角滑下的一滴泪,说:“我爱你。”


    那天沈括在病床要了我,我身上还贴着测心率的贴片,他一边要我一边看着心率监测器,虽然他很温柔地把一切控制在我能承受的范围,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隐而未发的疯狂。我好像知道了柯柯说的沈括的某些癖好是什么。


    这次去医院只是虚惊一场,但出院后沈括显然变得比以前要求更多。


    他之前并不管我熬夜,大概是他也熬,没觉出有什么不妥。


    但现在他严格给我制定了锻炼计划和作息,还包括了营养餐。


    我其实挺想和他说,我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孩子,身体都不会差,哪就要当成娇花养了。


    但这件事上沈括显然不会听我的,出于私心,我不得不承认我也很喜欢被人紧张的感觉。


    很小的时候我就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爸爸腿伤得早,我懂事也早,家里忙,我便尽量都不用大人操心。


    没想到成了年又体会到被小心呵护的甜。


    沈括把我按在床上,说刚学一套指法,给我捏捏脊椎。


    又是捏又是按的,我觉得后面得红一大片。


    倒不是怕疼,沈括这样不惜力,一通按下来胳膊也会酸吧。


    虽然舍不得花钱,但我还说是:“要不我以后定期去按摩店吧。”


    没想到沈括突然往下打我一巴掌,语气危险问:“想找别人给你按?”


    我觉出不对来一秒认怂,起身抱住他脖子:“不要,只找技术最好的沈师傅。”


    沈师傅嗤笑,一把扯了T恤,露出荷尔蒙爆棚的肌肉把我抱起来:“行,沈师傅给你换个地方继续好好按。”


    在落地镜前我被抱着又按了很久,额头抵在沈师傅肩上,心想就不该担心他的臂力。


    第一个学期彻底结束,暑假我不打算回家太久,家里网不好,带不成家教,准备买点特产先寄回去。


    说巧不巧,在商场碰见了也来买东西的柯柯。


    柯柯知道我跟沈括在一起,笑得一脸八卦:“可以嘛,这都有段时间了,看来沈老板是真的挺喜欢你。”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跟他咨询买什么比较好。


    柯柯热情地拉着我推荐,正说着声音突然一拐:“这怎么回事儿?”


    夏天穿的衣服少,还不等我明白过来,柯柯已经扯开短袖的后领往里瞅清楚了,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沈括弄的?”


    我反应过来,应该是昨晚按摩留下来的痕迹,估计看着挺瘆人跟家暴一样。


    我把柯柯拉到人少的地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就是帮我按摩了一下。”


    柯柯一脸我把他当傻子的表情:“春生,你就是性子太能忍,沈括什么样谁不知道,你还说他好话,他怎么可能给别人按摩?”


    我张了张嘴,柯柯又一脸担忧地问:“你说安全词管用吗?”


    我愣了下:“什么安全词?”


    柯柯瞪着眼睛咬牙切齿问:“他连安全词都不给你?!”


    我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柯柯在说什么。


    柯柯几番犹豫,还是把那个大家只敢默默传的秘密说出来:“他那什么玩死过人。”


    我一时愕然,慢慢明白过来柯柯之前暗示我的沈括的癖好是什么,远比我想象的更疯狂。


    我后背有点发凉,但沈括不像没有分寸的人,怎么会出人命,小声问:“真的假的……”


    柯柯努努嘴:“我又没亲眼看见,但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啊,要不是真的他干嘛不辟谣。”


    “柯柯,别人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你跟我说就算了,别再跟其他人说了,容易惹麻烦。”


    柯柯揉我脸:“你怎么还叮嘱上我了,你到底过得好不好啊。”


    我笑了笑:“挺好的。”


    又说了一会儿才让柯柯放心,我把买的东西寄走,等着晚上见沈括。


    柯柯的话不能尽信,但还是在我心里留下个引子。


    我觉得拿捕风捉影听来的东西问沈括不好,尽量还是和平常一样,但沈括解我扣子的时候还是发现了我的异常:“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状态不对,”沈括露出一丝困惑,“你在害怕?”


    我装不下去了,轻吸一口气说:“我听了一个传闻,只是传闻,说出来你别生气行吗?”


    “不行,”沈括捏我脸,“春生同学,我很生气。”


    我缩了下脖子:“那我不问了。”


    结果另一侧脸也被捏住,沈括一脸无奈和匪夷所思:“付春生,我什么时候跟你生过气,你问个问题我也要生气吗?”


    “那你刚才不就说生气了……哎呀。”我被沈括按床上揍了一巴掌。


    “是不是听说我弄死个人。”他语调随意地说了出来。


    我有点紧张地看着他:“是吗?”


    “不是。”沈括的姿态很轻松,“确实是从我房间抬出去的,但他是自己吸食过量,如果知道他碰毒,我一开始就不会让他出现。”


    “那你怎么不跟别人解释呢?”我完全相信沈括说的,替他冤屈道,“大家不知道真相,就把你传的不好了。”


    沈括不以为意地轻笑:“我觉得挺好。”


    我愣了下,这样的谣言不会影响沈括的生意,但却会让想接近他的人害怕,尤其是……


    其实我发现了,沈括不喜欢别人撒娇,不喜欢吵闹,他喜欢安静的,听话的,至于这种安静是因为畏惧还是因为性格,在他眼里可能并不重要。


    沈括既然猜出来我是听了这个谣言,不可能不知道和这件事绑在一起的他的习惯,但他却没有解释,所以或许是真的吧。


    我在想,我还没有经历那些,是因为我性子闷吗?还用不上。


    可最近我好像胆子越来越大了,如果有一天在沈括眼里我不乖了。


    “你会打我吗?”我想着想着就把心里话秃噜了出来。


    沈括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下去:“付春生,你觉得我会让你疼吗?”


    我咬了咬嘴唇。


    这天晚上沈括折腾得比以往都疯,惩罚我连着问了两个蠢问题。


    我其实挺能忍的,到后面忍不住了就咬被子。沈括突然不动了,抵在我耳边低笑。


    我茫然问:“怎么了?”


    他把我咬湿的被角扯开,沿着耳垂一点一点往上咬我的耳朵问:“你怎么一点也不叫。”


    我脸腾地烧起来了,我确实很少发出声音,喜欢男人这件事在我心底已经太出格了,如果还因为床上这种事叫出来,我真的会羞死。


    在AK工作的时候我听过不少荤话,大概是知道老板们喜欢哪一款的,叫起来带劲的,或者像百灵鸟的,我这样在床上都沉闷的应该是很无趣的吧。


    果然沈括没有兴趣了,只是停在里面抱着我:“付春生。”他叫我。


    “嗯?”


    “春生。”


    我又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没怎么,喜欢你。”他低沉的声音贴着耳骨传进来。


    我的心扑通一声,跌进了柔软的温泉。


    我抱住沈括,贴着他的胸膛,好像还可以继续喜欢他很久。


    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这年夏天发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


    乔乔突然失踪,被找回来时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养好一点,又被禽兽不如的人弄坏了眼睛。


    我们之前都怨恨秦濯,恨他不会珍惜,恨他不懂尊重,恨他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但最后也是他偏执地把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乔乔。


    我知道乔乔没有放下秦濯,可他们注定要从此天各一方了。


    爱到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和沈括有一天也会这样吗?


    机场告别的时候,乔乔拉着我说,如果有一天我想改变现在的生活,一定要告诉他,告诉陆然,天涯海角他们都会帮我。


    我眼睛一下就酸了,我真的很幸运有这么好的朋友,他们即使再担心也不会阻扰我的选择,却永远愿意带我走。


    我更愧疚了。


    因为我知道没有人能帮我,是我自己把自己推进去的。


    其实后来的几年里我有想过改变,平心而论,沈括真的对我很好,被宠爱久了人总会生出一些妄念。


    那是大四的情人节,我想去公司看看他,沈括一直都让我随时可以去找他,但我一般不会去,总觉得会打扰他做正事。


    沈括管的公司是一家名声很大的投行,我不懂金融,他也很少和我聊工作上的事。


    我以为老板都是坐办公室签文件的,并不知道沈括会实操,如果知道我不会选那么尴尬的时间过去。


    小陈看见我愣了一秒,不自然地请我先去贵宾室喝杯咖啡。


    我还傻乎乎说不用麻烦,我在办公室等他就好了。


    然后办公室的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嘴角泛红的男孩。


    我定在原地,问小陈:“沈括呢?”


    “沈总已经去交易室了,收盘前应该无法见您。”小陈对那个男孩使了个眼色让他走。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伸手拦了一下问:“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小陈只好面色忧愁地关上门出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男孩。


    他转了下钻石耳钉,上下打量我:“陈哥都对你这么客气,你是沈总最近的新欢啊?”


    我和沈括在一起三年多了,是他捧着玫瑰花正大光明追求的,现在被一个小孩问是不是新欢。


    我问他:“你和沈括什么关系?”


    男孩皱了下眉:“你好没有礼貌。”


    “抱歉,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男孩噗嗤一声笑了:“我是说你直呼沈总名字,你怎么这么呆啊。”


    他靠近我,像看大熊猫一样看我:“不是吧你这个眼神,你该不会真的喜欢沈总吧?”


    “也是,我们都对沈总又怕又爱的,但没人会露出你这种眼神啊。”他拍拍我肩膀,一点也不见外地说,“哥哥,我看你也不比我小了,别犯傻啊。”


    我声音很轻地说:“我和你们不一样。”


    男孩摊了下手:“那你连我在这里做什么都不知道。”


    “你经常来吗?”


    “好多人都会来啊。”


    “好多人。”


    “你真不知道吗?”男孩伸了个懒腰,习以为常说,“像沈总这样的顶级操盘手,在重要交易日压力都很大的,开盘前来一发方便他们进入紧张又放松的状态工作啊。”


    我像被一道雷劈在原地:“你是说,开盘前和你们……是他的常态吗?”


    男孩揉了下耳朵:“等等,你该不会几年前就跟沈总认识吧?带家教的?”


    “你认识我?”


    “我说声音怎么越听越耳熟呢,”男孩数了数手指,看我的目光突然多了些怜悯,“哥哥,三年了,你该不会还没有认清现实吧?”


    我被一个小孩的同情刺到了,坚持说:“沈括对我很好,我们在认真相处。”


    他笑了笑:“那你知不知道,当时沈总跟你打电话但你忙的时候,他正敞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听你讲课,一边抓着我的头发用力。”


    “你知不知道他需求很大,有时候一个人都招架不住。”


    “你知不知道他有一些奇怪的癖好,不舍得弄在你身上,但总要有人满足他的。”


    一句句话像刀砍在我身上,或许一直是我在逃避,我一直停留在沈括也许会碰别人这样一个笼统的概念,但现在血淋淋的事实被完完整整地抛在我面前。


    我像一个被抽干灵魂的木头,勉强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目光落在他有些开裂的嘴角问:“沈括,会和你们接吻吗?”


    男孩很好笑地歪歪脑袋:“我们的嘴是用来干什么的?沈总和我们接吻不嫌恶心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办公室的,回神时已经徒步走了很远很远,走回了我们的“家”,沈括总是把这里叫做家。


    我不知道是不是一起涌来的这么多事情把我冲傻了,也许是自我保护机制,我想到的不是难过,竟然是尝试。


    因为男孩说他们都是小陈安排的,沈括从来不和他们联系。


    沈括更不会亲他们。


    我是特殊的,我可不可以更特殊一点。


    那一晚我做了一件之前打死我也做不出来的事。


    沈括和我在一起三年,每次一两个动作就能折腾很久,没有碰过我的嘴。


    当我俯下身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意外。


    但只是碰了一下就被沈括拉起来:“不舒服,别做了。”


    我没有听他的,只是过程中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别人能做的我也能做,所以你别去找他们了好不好。


    我想沈括应该真的很激动,不然以我的技术是不会这么顺利的,嘴里还有东西,我不知死活地仰头去吻他。


    沈括皱了下眉,在我身上打了一下,却没有推开我:“今天怎么这么皮?”


    我被呛出眼泪。


    男孩说,他们的嘴是干什么的,沈括怎么可能和他们接吻。


    但我做了同样的事,沈括亲我了。


    “沈括,你以后能别找其他人了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沈括轻笑一声,没太在意地摸我嘴唇,“很早以前不是跟你解释过吗,小醋精。”他埋在我脖子间嗅。


    我被惯得也会生气,把他推开问:“沈括,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沈括语气明显淡下来:“你觉得我把你当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最得宠的床伴吗?


    最特殊最疼爱的情人,也还是一个情人。


    我感觉自己情绪有点失控,害怕再说下去会吵起来,我应该冷静一下再好好沟通。


    “我去洗个脸。”我没看沈括,径直跑到了洗手间。


    我突然憋得喘不过气来,下午想了很多,可是开口的时候大脑还是一片空白。


    如果沈括问我,我不找别人,你能每天在公司陪我吗?我该怎么回答。


    我就像一个没有任何筹码的流浪汉,别人让我提要求,我都不知道提什么。


    门口传来动静,沈括隔着门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清,打开门时他已经离开了。


    我看着空荡的客厅愣住了,晚上出门做什么。


    我坐在沙发上等,一直等,时针转过半圈,天亮了他都没有回来。


    那一刻我知道,我真的很怕失去他。


    如果我不满意现在的关系,沈括不会强迫我,他只会像现在这样把我一个人抛下。


    我又等了一天,他还是没有回来。


    第三天我打了他的电话,他没有接。


    我从沙发滑到地毯上,很冷,想有个人抱抱我。


    苍白的天花板上全是过去在一起的画面,我知道那些疼爱和关心都是真的。


    他给了我贫瘠生活中所有关于美好的定义,我不想失去沈括。


    门锁响了一声,我知道是错觉。


    直到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沈括抱着一只小熊站在我面前。


    他叹了口气,屈身把我抱起来:“怎么回事啊,春生。”


    还是那么温暖的声音,我抱紧他,觉得其他都不重要了。


    那天沈括回来什么都没有说,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把那只小熊送给了我。


    我也没有再提之前的事,我们都默契地忘了,又像以前一样温馨和谐地在一起。


    沈括非常不喜欢逛商场挑东西,但空了会带我去逛家居市场,会问我家里放一个这个好不好。


    我笑着说好,告诉沈括我喜欢什么颜色。


    但我也清楚地知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家了。


    我想过,我和沈括这样会维持多久?


    即使我永远没有异议,但我有老的一天,甚至不需要等到那一天,腻了就可以推翻一切。


    所以我一直都在认真工作,认真攒钱。


    有时候碰见柯柯,他会真心羡慕说:“这么久了,看来沈总是真走了心,给了你小金山还是小银山呀?”


    我总笑笑不说话。


    最后两年的日子乏善可陈,我工作了,开始挣钱,但社会上的压力总还是和学校不一样。


    同事间的勾心斗角,口蜜腹剑,技术上的吃力,项目上的漏洞,让我变得越来越容易疲惫,更没有心力去想要不要改变现状。


    即使在最丧的时候想过离开,但沈括的温柔和关心总会让我放弃。


    即使在一起很多年,他还是会隔三差五给我准备小惊喜。


    有时候会想,如果他对我没有这么好就好了,我就不会这么舍不得。


    也有很快乐的一件事——乔乔回国了。


    他说这次不走了,要搞定老男人。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有光的,自信又有底气,我知道这一次他和秦濯一定能好好的,他们也算苦尽甘来,会幸福一辈子。


    虽然当年乔乔离开的本意不是让秦濯改变,但秦濯确实变了很多。


    有时候我也会幻想,如果我坚强一点,心一狠走了,沈括是不是也会改变。


    但我不敢试。


    我知道自己是他的例外,但没有乔乔对于秦濯而言那么例外,我不敢像乔乔那样一走了之,不敢赌自己的分量。


    到现在我都不太知道沈括喜欢我什么,温柔是一个太普通太平凡的特质,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可以当筹码离开他。


    但很快我发现,是我多虑了。


    根本等不到我考虑离开的那一天,沈括回家的次数开始变少了。


    他以前很爱吃我做的饭,说有家的感觉,现在他会让小陈订餐。


    以前他总会缠着我要,现在次数变少了,就连时间也在刻意地变短,很多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他在强行结束。


    带我出去找小惊喜的频率也变低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很努力地去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照顾我,都说眼神做不了假,他看我的眼神依然满是爱意,但我知道有些事情就是在改变。


    我厚着脸皮主动从网上买了一对兔耳朵,还是不好意思明示,就把它们放到沈括那一侧的床头柜里,用柜门夹了一点毛茸茸露出来。


    晚上沈括回来,我尽量快地修改完bug,把程序交过去长舒一口气,躺在床上忐忑地等他洗漱完。


    沈括眼睛很尖,我感觉到他目光在床头柜上停了一秒。


    我红着脸闭上眼睛,床垫传来被下压的动静,沈括在我额头吻了一下,他说:“晚安,春生。”


    灯熄灭了。


    我照旧被沈括搂在怀里,心却一点点冷下去。


    他对我没有兴趣了。


    再醒来时,身边没有人,我看了眼表,凌晨两点。


    沈括以前总笑我睡得死,说地震了他都得背着我跑。


    但他不知道,最近我能睡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我看了眼,沈括的衣服都还在,洗手间没人,他去哪了。


    我打开卧室的门,看到了无论后来怎么努力都忘不掉的一幕。


    沈括很放松地靠在沙发上,那是一对模样很好的双胞胎,一个伏在他敞开的腿前,一个挂在他身上,亲吻他的喉结,他闭眼仰靠在沙发上,看上去很受用。


    我看着那个少年鼓起的腮帮,殷红的眼尾,看他朝气蓬勃地卖力,我才25岁,却在那一刻感觉自己像个干枯的珠黄老人。


    那一刻我心里没有恨,也没有气,只是觉得等了很久的那把刀,终于落下来了。


    我知道沈括出于习惯依然眷恋我,但我已经给不了他这种畅快的享受了。


    我默默关上门,睁了一夜的眼。


    那只是失眠的开始。


    沈括以前不管我的工作,但现在不止一次说辞了吧。


    于是我真的辞了。


    因为没必要再攒钱了。


    半年前我高兴地告诉沈括,我靠自己工作挣的钱,在家那片的县城给爸妈买了房子,沈括摸我头,说春生最有出息了。


    但我没告诉沈括,不久前,我爸妈一起走了。


    车祸走的。


    我爸腿不方便,出行要用三轮车,我给他们买了新的,但出事那天他们开的是旧的。


    我无助地跪在地上哭,贫穷像是一个魔咒罩在我们身上。


    我知道他们是不舍得扔旧的,能将就着开,就继续将就着,哪儿坏了自己能搞搞掰掰就自己弄。


    交警调了监控,是在过马路时三轮车突然停了,大概是线路老旧出了故障,然后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大货车碾过。


    那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我整夜整夜地想,如果我把尊严丢得更彻底一点,从一开始就接受了沈括的钱,这一生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我不需要拼命地加班攒钱,爸妈会早早就住上大房子,知道我很有钱,不会再省钱,不会辛苦了一辈子还这样痛苦地离开。


    我的坚持有什么意义。


    我以为自己不用沈括的钱,就可以不把自己当做被包养的,就可以和那些男孩不一样,就可以自欺欺人我们是相爱的情侣。


    我想给自己留最后一点尊严,可是有什么用。


    从我第一次知道沈括会和别人在一起但没有离开的时候,我就没有尊严了。


    我努力挣钱为了什么,从大一老师就看出来我不是学计算机的料,他说你写诗很好啊,为什么不去学文学。


    因为不挣钱。


    如果我早早肯拆净自己的骨头,被沈括资助,我是不是就能去追求自己的热爱,而如今我每天都有改不完的bug,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时间能耐心地看完一本书。


    可最后我的努力是什么结果。


    工作一无所成,也失去了最后的亲人。


    我就像一个笑话,自甘堕落地跟着沈括,却又强撑着最后一点尊严自我感动。


    我的一生都如此拧巴。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甚至我自己都不敢承认,我深爱我的家人,可我没有把家当过自己的港湾,很多时候我更觉得那是我要一生背在肩上的责任。


    我其实一点也不善良。


    我总有理由回家的时间少,挣钱挣钱挣钱。


    但其实真的只是因为这样吗?


    家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成了我的压力来源。


    我在学校可以自欺欺人我们都是同学,我自己挣的钱让自己像一个普通的学生一样,完全可以做到。


    我就可以自欺欺人,我从那里飞出来了。


    但只要回到家,我就知道一切都没有改变。


    爸爸还是在抽劣质的烟,妈妈每天都要因为这个和他发生争吵。


    爸爸吃饭总要喝一杯,妈妈也会跟他埋怨。


    我当然也不喜欢爸爸抽烟喝酒,对身体不好,但我没法开口劝他,妈妈或许不懂爸爸心底的难过是什么,但我大概知道。


    一个男人在最该壮年的时候失去了劳动力,成了家里的拖累,这种苦闷是说不出口的,何况爸爸在出事前也是村里的才俊,一下子跌到泥里,像个废人一样,这一生还有什么盼头,也就最后这么一点排解了。


    我能明白这种最无力的苦闷,但我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也许他们已经早就习惯每天因此而产生的磕绊,但每一句落在我心里都是鞭刑,在不停斥责我为何如此无用,还在让家人过这种日子,让我觉得自己在外开心的每一秒都是罪过。


    爸爸早年也是出去做生意挣过钱的,算是村里见过点市面的,后来每年过年亲戚坐在一起,我一定能听见他和别人讲当年的经历,说在酒局上吃过的那个燕翅鲍多稀罕,反复说。


    或许村子里大家都这样,但我每每听到心里都苦涩难言,我没钱给他们多买些,这么多年了,还在吹当年的那一只。


    我没本事,可我又嫌弃他们吹嘘的样子,我也想天真善良,我也想即使贫贱也乐在其中,可我做不到,我是扭曲的,丑陋的。


    我看似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可只要回到那个窒息的环境,我就会知道我过得有多惨,我还是飞不出这座山。


    其实道理我也明白,我已经比村子里的同龄人好过太多了,可我出来之后也遇到了那么多优秀的同学,我也想和他们一样。


    如果我真的接受自己就是山里的一只野鸡,我一定每天都和邻居一样,觉得自己厉害坏了。


    可我心底偏偏藏着那么一丝不甘,没有能力,却又如此丑陋自负。


    所以我一直都不开心。


    以前不能接受自己一生如草,后来堕落又不能剔尽尊严。


    我生在春天,那么好的日子,却一生都不合时宜。


    沈括,你在看吗?


    我说这些不是想像祥林嫂一样惹人烦,我只是想万一你看到了,就会明白我的离去不是因为你,你不要自责。


    这些我无法说出口的话,压了我太久太久,以前为家里人活着,我没敢想过自己想要什么,现在爸妈都走了,我也自由了。


    你还记得大一时我晕倒过一次吗,当时检查了没有生理性病变,其实一直都没有,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我生的是什么病。


    医生很早之前就怀疑是抑郁症和焦虑症,建议我检查,但我没有,我不想再面对一个更糟的自己了。


    我一直没和你说过,我还是会心悸,尤其这两年,我能感觉到它在变得越来越严重,我也越来越自厌。


    根源在我的骨血里,我窒息了太多年,现在只是不想这么累了。


    我没有办法继续和心理医生去做咨询,我自己都讨厌自己,不想再把这么难堪的自己展示给别人看了。


    我辞掉了工作去旅行,算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吧,但并没有好起来。


    我还是整夜整夜地失眠,每一天都很痛苦,我藏不住它了。


    你还记得这只小熊吗?


    我想在我走之后,这只小熊或许会被乔乔收起来。


    如果还有一个人知道它的秘密,那就只有你了。


    谁能想到它的背包不是一个装饰,里面真的暗藏玄机啊,当时我和你开玩笑说,要把说你的坏话都藏里面,密码是我最倒霉的那一天。


    我想,你大概率是不会看到的,看到也打不开。


    那这几张纸就是我留给世间最后的交代。


    如果你真的已经打开了,我挺开心你还记得那一天,那我要收回之前的话,那不是我最倒霉的一天,是我一生改变的一天。


    沈括,我给乔乔单独留了一封信,里面解释了这一切和你无关,但我猜小乔难过起来会忍不住怪你,你让着他点好不好。


    关于遗体,我也和小乔交代了,我这一生无用,最后如果还能有点用处也不枉我白来一次。


    -


    -


    阮乔看着短信发来的时间,是早上八点,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得厉害。


    春生让他去一个地方,告诉他不要怕,又说对不起。


    他打回去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恨不得让秦濯连闯红灯。


    富安路,72号,终于到了。


    阮乔跑上去,看见小陈鼻青脸肿地站在春生门口,心彻底揪在一起。


    “春生呢?”


    小陈不说话,阮乔砰砰砰敲门。


    “滚!!”


    里面传来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


    他差点没认出来是沈括的声音。


    阮乔手脚有些发麻:“春生呢?”


    他反复问:“春生呢?”


    小陈面色灰败,眼眶慢慢红了。


    阮乔一瞬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