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月
作品:《坠入月色》 后半夜窗外起了雨, 淅淅沥沥,打在玻璃上,清脆的声响像风铃吹动,扰乱这一室的风月情.事, 不知疲倦。
夏薇感觉体验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男人温柔得不像话。
他双膝折在她腿下, 她只看见他浓密塌下的黑发之上,是淡白色柔软的壁毯,隐隐还有光圈,一圈一圈,层层叠叠。
像烈焰的池, 又像荒漠里的风,一次次溺毙她, 又一次次拯救她。
漫长而疯狂。
两人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聊高中,聊小时候, 聊自己记忆里那些深刻又浅薄的事件和见识,就像一对刚陷入热恋中的情侣,事无巨细都爱津津乐道地分享给彼此。
浅梦中,夏薇有一点怅然若失,想他们早一点这么好该多好,为什么是在最后一天。
转念又会想, 也好,记忆的宝藏库里又多了值得珍藏的一天。
不记得从哪个话题切入的,两人说起当年的分别。
那个分别,没有谁刻意安排,就像两列错开的列车, 各自上车,开往彼此未知的路。
夏薇转学,去另一个学校,而祁时晏留学,去往美国。
两人那么巧,在同一天离开学校。
夏薇依在男人怀里,说:“我当时不知道你要去留学,我只是想偷偷看你一眼,去艺术楼看见你们在天台狂欢,乱飞纸飞机。”
“原来是这样。”祁时晏搂着她,亲吻说,“我看见你了,一个人站在树下偷偷瞄我,我还以为你是特意去送我的。”
“那你记不记得,你飞了个纸飞机,飞给了我?”
“当然记得,当时是我叫大家把飞机往你那飞的,可惜他们一个个全飞不到。”
夏薇仰头笑,记忆重回那一天,星光黯淡的夜,年少轻狂的一群少年,在天台上蹦跶。
无数纸飞机向她飞来,白色弧线划破寒风,却抵抗不住,纷纷阵亡,只有一只孤勇者,乘风破浪,顺利飞到她身边。
那一只是祁时晏折的,是他亲手扬起长臂,朝她飞过去的。
她还记得他对着飞机头哈了一口气,那白色的一团热气袅袅升腾,承载他所有的灵气。
“哦,我想起来了,你微信头像不会就是我那只纸飞机吧?”
祁时晏埋在她肩颈里,绵长的呼吸和吮吻将姑娘的肌肤吻出一片酡红,像绽开了玫瑰。
“原来你喜欢我这么久了?”
他从床头捞过手机,点开她的微信,将她的头像放大,看了好一会,笑了起来。
双膝放倒在她两边,低下身就是一阵狂风暴雨的吻。
年少时期的感情,在他那里哪有什么形状?
它可能是跑过篮球场有着波动曲线的亮丽身影,是换上红色舞衣,一曲惊艳的精致脸蛋,也可能是等雨时,泪珠要掉不掉,朝他颤动的眼睫毛。
他记得她,捉弄过,玩笑过,也好心帮助过。
只是于他,鲜衣怒马的生活里,勾动他的波澜就只有那一点儿,再多就没了。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由着她一点点走进了他的心?
让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意,不再游刃有余?
这一夜是这样的漫长,是这样的让他动情,可深处却是他害怕失去的心。
他抱着她,握起她的手,从大拇指开始,一只只舔吮,食指、中指、无名指,最后到小指,一起握紧了,放在唇边啄吻。
热气与湿濡通达掌心,握拢了,像拢了一簇火,灼烧的烫。
*
天终究是亮了。
无可阻挡的。
枕边的温存尚热,夏薇悄悄摸到自己的手机,看眼时间。
男人从身后抱住她,伸长脖颈,薄唇轻轻含住她的右耳垂,亲吻厮磨。
那右耳垂被孟荷拉伤的地方已经好了,只是洞眼堵了,留下一颗红色的伤痕,像血痣一样。
祁时晏一遍一遍舔吻,心里想着要那人怎么付出代价。
“祁时晏。”夏薇唤他。
他低低嗯了声,带着慵懒的鼻音。
“我们分手吧。”
没有温度的,冷漠的,像一缕风吹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夏薇闭着眼,除了言语,一动不动。
“胡说什么?”祁时晏拍了拍她的脸,揉捏她的唇瓣,“大早上说什么疯话?”
“祁时晏。”夏薇唇瓣上一时充血,浓艳的红宛如一出悲剧。
她抓住他的手,眸子里湿漉漉的,“我知道是我不识时务,是我总在得寸进尺,现在也是我先说出这样的话……”
“就是说了,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男人只手捂在她嘴上,不让她再吐出一个字,“我跟你说过,绝不许离开我,你当耳边风吗?”
他眸色阴戾,声音里还带着晨起的深哑,却已经不再温柔。
眉心相对,四目相触,仿若刀光剑影,“你那么喜欢我的,15岁就喜欢我了,你现在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夏薇瞳孔睁大,呼吸极为不畅,挣扎着掰开他的手,大口喘息。
“可惜现在不喜欢了。”
泪一下涌了出来,晶莹的液体从眼角流淌而下,像悲伤的河,在微弱的晨光里莹莹发亮。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在一起这么好。”
祁时晏看到那泪,心一下慌了,抱住她,压在她身上疯狂亲吻,将那泪全数吻尽。
“我知道现在我忙了些,陪你的时间不多,等我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你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
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连啃带咬,胡乱地吻过她脸颊每寸肌肤,连眼睫毛都含住用牙齿细细地碾过。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但你不可以离开我,我说过的,我说过的,你答应的,你答应了的。”
祁时晏喋喋不休,像自语又像质问,双腿钳制夏薇的双腿,双手扼住夏薇的两手腕,仿若要用五指山的力量禁锢她。
床上一片凌乱,连空气都显得杂乱无章。
夏薇吃痛,放弃了抵抗,身上几处被男人掐红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反应,又见他埋头去吻。
像要摧毁她,又像是心疼她。
这两种极端的撕扯,割裂了两个人的神经。
夏薇从来没见过祁时晏这样,不是暴戾,而是一种疯癫。
好像不小心在他脑子里启动了什么禁忌词,折磨了他,他又反过来折磨她。
“祁时晏,你……冷静点。”夏薇张手去抱他,抚摸他后背。
“是不是我给的钱不够?”祁时晏双手按在她肩颈上摇晃,摇得夏薇脑袋发胀。
漆黑的眸居高临下,笼罩一团阴影。
他从她身上爬起来,光裸着背,拖鞋也不穿,赤着脚就去开抽屉拿钱。
夏薇趁机从地毯上捡起睡袍穿上身,也下了地,却不料脚踩到滑落的被子,滑了一跤,膝盖骨撞到床沿边上。
男人一个箭冲到跟前,伸手搂抱住她,双双又一起跌进床上。
“疼吗?”祁时晏摸了摸夏薇刚才撞到床的地方,弯腰抱起她的膝盖亲了亲。
亲过的地方顿时一片湿热,夏薇摇摇头,泪光闪烁。
祁时晏拿了好几张卡,一起塞进夏薇手里,捏紧她的手说:“给你,都给你,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你不要担心跟着我没钱。”
“祁时晏。”夏薇低下眉睫,一滴泪像雨珠一样“啪嗒”落下,砸在男人的手背上,“我和你在一起从来都不是为了钱,你知不知道?”
祁时晏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泪,目光滞了一瞬,又慌乱地使劲搓揉,将那滴泪揉得无影无踪。
仿佛这样,一切就能归位。
“那为了什么?”他怔怔看她,神情显得迷茫。
“是因为你这个人,是因为你对我的好。”夏薇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脸。
还没洗簌,男人下颌上冒出一些青须,指腹摸上去有一点扎手,她用掌心贴了贴,感受到一种野蛮的张力。
“那以后我再对你好一点。”祁时晏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亲了下,神色松弛了几分,继而又烦躁,“就为了这个闹分手?”
忽然凑近,牙齿咬住她下巴上的软肉,狠狠一口。
夏薇紧蹙眉,嘶了一声推开他。
“求你别这样。”她爬起来,跪坐在床上,“我要的东西,你永远都不可能给我。”
“说说看,我怎么不能给你?”祁时晏剑眉一凛,扑倒她,撩起她睡袍的下摆,就想要了她。
夏薇闷哼了声,蜷曲双腿,抬起膝盖顶开他,两只手抵在他胸膛上:“我要婚姻,你给吗?”
空气一瞬间安静,仿若一切被按下了暂停键。
祁时晏垂眸,逼视怀里的人,仿佛不认识似得左右打量,又仿佛夏薇提了一个天方夜谭的要求,他忽地笑了声:“要那东西做什么,有什么用?”
“没有用?”夏薇用力推开他,咬了牙去瞪他,“没有用,你和许颖谈联姻?没有用,你俩几个月腻在一起?”
她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她可以觊觎的,她也不求他为她妥协,情路到头,好聚好散各自安好。
可是话赶话说到这份上,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的潇洒,她心里还是有那么多的不甘,那么多的欲.望。
祁时晏瘫倒在床上,脖颈仰在床沿外,莫名其妙地笑,笑声不连贯,一下有一下没,有点儿癫狂。
可那笑起来的劲又好像在笑他人痴傻,独他清醒。
夏薇却笑不出来,整理好睡袍,绕过他就想下床,却被男人伸长手臂,一把拽住。
那力道有点重,夏薇手腕上立即一道红印,祁时晏却借着她的力,坐起了身,把她拉到自己面前,摸了摸她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
疯劲过去,理智回来了。
近乎一种不得不交代的心态,祁时晏向她解释了为什么和许颖谈联姻。
他说,那只是一种策略。
他将濯湾的项目简要地说了说,那是和许家一起准备的大投资,目的是要盖过祁家和孟家联姻的项目。
只有这样,才能叫那些看重利益的股东们见风使舵,叫他们改变看法,他才能够和孟荷解除婚约。
至于许颖,他们认识那么多年,知根知底,和她联姻,他并不担心她会纠缠,也不担心她会逼婚。
之后再过个几年,把项目一撤,联姻解除,他便彻底自由了。
“我又不会和许颖真的结婚,只是一种互相利好的商业合作。”祁时晏将夏薇搂怀里抱了抱,“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怕你吃醋,可没叫你闹成这样。”
他捏了捏她的脸,使了点力往外扯,那股坏透了的纨绔劲也回来了:“我不想说的都说了,你现在满意了吗?”
夏薇摇了摇头,无力地叹息了一声:“那我呢?我就只配做你的宠物?看着你退了这个人的婚,又联了那个人的姻,却永远和我没有关系是吗?”
“祁时晏。”她望着他,琉璃眸子里一汪清泉,哀切,悲伤,“我爱过你。”
“顶着别人异样的眼光,顶着别人背后骂我小三婊子,还有各种指责和指指点点。”
她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收了回去,语气很平淡地陈述说,“可我那时候是真的爱你,我顾不上那么多。”
“但是现在,我累了,不想再要这样的爱了。”
话说完,悲伤还在空气里流淌,心随之冷却,一片空寂,冰凉凉的。
祁时晏一时怔忡,定神定在她脸上,好像从来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空气忽然窒息。
祁时晏翻身下床,什么话也不说,捞起一条浴巾裹在腰腹上,拉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起先听到夏薇说分手的时候,他是真的慌,那感觉就像当年听见他母亲和他说要离开一样。
从出生到启蒙,他奉母亲是他的天,他那样依赖她,信赖她,在她怀抱里一天天快乐成长。
却忽然有一天,她说要离开,他还以为就是走开一下,没想到是诀别。
她怎么狠得下心?她怎么能那么残忍?她怎么能说走就走?
他的天塌了,缠绵病榻大半年,可她再没回来。
这种失去的滋味尝一次就够了,他绝不能让夏薇离开他。
她既然提出来了问题,他解决便是了。
可她为什么要一副冷面孔?哭都不哭了?
那样子好像一点都不再留恋,放弃了他,连一丝机会也不给,就直接给他下了刀子。
祁时晏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山泉水,拧开盖,一口气灌下大半瓶。
冰凉的水冲击口腔,滑入喉咙,浑身随之受到刺激,一阵冰意。
喝完水,他又拿了一瓶,走回卧室。
夏薇还坐在床上,那番话说完,男人就走开了,她有点懵,不太确定他是接受了还是另一种疯狂。
她想做点什么,表示一下分手的决心,想了想,拿过手机,将手机壳剥了开来,那是她和祁时晏的情侣手机壳,还是她买的,曾经一心想和他组成对的。
剥了之后,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又想起什么,打开微信,将自己的头像换了。
祁时晏走回来,就看见那头像闪了一下,他的纸飞机变成了一片粉红色的樱花。
“干什么?”祁时晏心一沉,猛地抽走手机,“为什么要换掉我的头像?”
手一扬,对着房门就扔了出去。
夏薇甚至都没看见那手机飞出去的抛物线,就听见“啪啦”一声炸裂的声音。
是客厅里一只玻璃橱柜被砸碎了。
夏薇条件反射,打了个寒颤,双手本能地去捂耳朵,冲男人叫了声:“你疯了吗?”
“我疯了。”祁时晏站在床边,俯低身,修长手指摩挲在她脸上。
夏薇躲一下,他就更用力地贴上,躲一下,贴一下,直至她仰起脸,他掐住她的下巴。
握过冰水的手带着冰水的凉意,渗进她皮肤里,很快泛出一片红。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你这辈子都休想。”他眸光阴鸷地盯着她。
“喜欢九年了,一句不爱就不爱了?”他嘴唇贴上她嘴唇,长驱直入,勾住她的舌,狠狠吮咬了一口。
在夏薇反应过来,想咬他的时候,他又快速退出,诡魅地笑了一笑,舔了舔唇,余味未尽。
“从今天开始,你就呆在这,我们好好培养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