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月

作品:《坠入月色

    夏薇没想到男人说“呆在这, 我们好好培养感情”,就是将她锁在这儿。


    那天后来,祁时晏ipad里订了餐,又去衣帽间换衣服, 夏薇以为他恢复正常了, 便起床去洗簌。


    可脸还没洗好, 男人就进来了,双手掐在她细腰上,两只劲瘦的手臂像紫藤树的枝蔓缓慢缠绕上她,直至箍紧了在他怀里。


    他随着她弯腰洗脸的动作,也应和着她一起弯腰, 将脸贴在她后颈。


    蓬勃的呼吸和他热烈的吻细细密密,像温热的水扑上脸面, 浸润她的肌肤。


    夏薇囫囵洗了几下,抽了一张擦脸巾就想走开,转身时却被男人堵住了路, 拦腰抱上了洗漱台。


    “祁时晏。”


    夏薇鼻息紧促,脚背绷直,拖鞋不小心掉落到地上,忽然暴露空气的脚趾头集体蜷缩,僵硬地凌空垂在洗漱台边上。


    男人两只长臂撑在她身侧,上身倾向她, 却没有她以为的吻落下来,而只是鼻尖擦在她脸颊上,一点点嗅着她。


    她脸上的水渍还没擦干净,眉睫上挂着细小的水珠,耳鬓两边的碎发上更多。


    他就沿着那水珠滴落的痕迹, 一点点嗅过去,像凶兽确认他的猎物似的。


    “你别这样好吗?”


    夏薇有些惧怕这样的他,那气息滚烫,和他的双臂一样困住她,区别平时的温柔,更带有禁锢的意味。


    镜前灯是复古彩色的琉璃灯,折射的光芒也是七彩的,照进男人深晦的眼眸,却像被他吞没了似的,徒留眸底一片深沉的阴影。


    “我们深入交流一下。”祁时晏低声提议,似要将刚才表态的话落到实处,口吻却极其色气。


    “不要。”夏薇并拢双腿,却已经来不及。


    男人捉住她一只脚踝,置自己掌心,修长手指玩弄她睡袍的下摆,一点点翻卷往上。


    冰凉的大理石台面,洇湿了一片水渍,渗进丝质的睡袍里,那丝凉意像男人轻佻的指尖,滑出一片心悸。


    他抬出手指,在她睡袍上擦了擦,声音咬在她耳边,又痞又欲:“口是心非。”


    再不给她任何借口,截住了她的呼吸。


    身后是凹槽,夏薇的姿势颇为无助,腿一抬高,身体失去平衡,上身随之往后倒去,双手本能地拽紧了男人,两人交叠的身影双双倒向凹槽。


    祁时晏抱住了她,两只手护在她后脑勺和腰肢上。


    “祁时晏……”姑娘的声音细软,哀求的声音打着颤儿,“真的不要……”


    夏薇的眼尾染了薄红,映着灯光的眸子浮上一层雾气,难以忍受地频频摇头,眼角滚下泪来,形成两条痛苦的河带。


    她是不愿意的了,曲意迎合只是怕激怒他。


    就要走了,她不想多生事端。


    可男人却像冬眠刚醒的猛兽,浪荡的表情下锐气势不可挡,她不太吃得消这样的他。


    祁时晏浑身僵怔,立在了原地。


    他那么喜欢姑娘叫他的名字,可这一声叫得他心神俱灭,眸底的色彩瞬间全黑了。


    就连肆意快活在两人周围的暧昧浮尘,也像是突然失了力,集体阵亡,纷纷坠落而下。


    后来怎么结束的,夏薇再不愿意去想,那个风流又疯狂的男人到底在最后被她伤了一回。


    可是她赢了吗?


    没有。


    男人出去后,夏薇锁了卫生间的门,重新洗了一回澡,出来后,客厅里多了一台餐车,餐桌上摆了几个餐盒,可是祁时晏不在房里。


    而被砸的玻璃橱柜支离破碎,玻璃渣子到处都是,只是她的手机找不着了。


    夏薇拉开窗帘,小心地踩过碎玻璃,四处找了找都没有,转身想去拿座机拨打手机,却吃惊地发现座机也没了,再留意一下,酒店的ipad也不见了。


    所有的通讯工具集体消失,那只有一个去向了。


    夏薇顿时感觉不妙,连忙跑去房门口,果真,房门也被从外面锁上了,里面怎么都打不开。


    天生富贵的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傲慢又偏执,不可一世。


    想和他感情对等,那是痴人说梦。


    他只有该死的占有欲。


    那块昨晚送的钻石手表还在床头柜上,夏薇拿过来看了眼时间,飞机是晚上八点的,距离现在还有十个小时。


    她深深呼吸,将自己冷静下来,换了一身衣服,拉开餐椅,坐到餐桌边,一个人吃饭。


    既然男人有意要囚困她,那黄妈估计也不会来了,就算来了也不会让她走。


    而祁时晏将她锁在这,不管怎样总得管她的三餐,那么现在已经上午十点,如果现在吃的是午餐,那下一餐得在晚上了。


    而那时候如果祁时晏回来,她恐怕也来不及去机场了,更何况祁时晏根本不可能放她走。


    她得想办法在他回来之前离开。


    那要怎么离开?


    门锁了,一个对外的通讯工具也没有,她的手机不说了,连座机和ipad都带走,狗男人认真的吗?


    夏薇去露台转了转,那里空间巨大,除了正中一个超大的蓝色游泳池,另外一面靠墙,三面是栏杆。


    而栏杆都非常高,别说爬不出去,就算爬出去,几十层楼高,她是逃命还是送命?


    要不对着楼下大喊大叫,引人注意?找来110?


    那祁时晏不也回来了?


    夏薇趴在栏杆上,往下看着密密麻麻封闭式的深色窗户,一扇扇在阳光下显得非常的刺眼,感觉和祁时晏一样不近人情。


    忽然,她想到了白易文。


    白易文不是就住在祁时晏楼下吗?而且他是水中仙股东之一,他应该能避开祁时晏救自己出去吧。


    可是这样是不是又一次欠人人情了?


    不过暂时想不了那么多了,有机会总要试一试。


    夏薇立即回屋,进衣帽间,将几件睡袍的腰带全部解下,打了结连成一根绳,丈量了一下长度,差不多够一层楼了。


    她又从冰箱拿出一瓶山泉水,桌上撕了张便签纸写上“SOS”,贴在水瓶上,一起绑在腰带上。


    随后上露台,万分惊慌又强打镇静地将求救信号从栏杆上一点点放下去。


    可是,不是谁都能预料她有意外,等着她求救的。


    那水瓶像鱼钩一样下去了,在半空垂垂荡荡,夏薇趴在栏杆上一个小时也不见动静,而自己屋里也不见人来。


    太阳越来越热辣,夏薇将腰带系在栏杆上,自己先回了屋。


    屋里太安静了,日光照进来,白花花的,有种生命静静流逝的茫然感。


    她开了电视,制造出一点声音,才觉得心情缓解了些。


    目光从透明的落地窗投出去,可以看到那条垂着不动的雾霾色腰带。


    如果白易文救不了她,那她只能想其他的办法。


    再退一步,大不了今天的机票白买了,改天再走。


    这么一想,神经又松弛了很多。


    屋里剩菜剩饭散发出味道,夏薇一一倒进垃圾桶,扎紧了口,连同餐具一起塞进餐车。


    一地的玻璃渣子,没有扫把没有簸箕,夏薇拿了条毛巾,跪到地上,推到一起,清理进了垃圾桶。


    连沙发背后和橱柜上的小碎片,都一一捡拾,清理干净了。


    她并非想为祁时晏做点什么,只是什么都不做,会让她心里堵得慌,就像屋子里看着乱糟糟的,烦心。


    整理好了之后,坐到椅子上,将那束紫蓝色玫瑰摆到面前,强迫自己放松心情去欣赏。


    昨天开得正好的鲜艳的娇花们,此时花瓣往外垂落,更有一些轻轻一碰就掉了下来。


    就像有些事一样,总叫人悲伤又无奈。


    夏薇捡起那花瓣,丢进了垃圾桶。


    再后来,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余生都将这么枯坐的时候,露台上那条腰带飞了起来,最上面那一截雾霾色正在迎风招展。


    夏薇嚯得站起身。


    有救了!


    很快,白易文找来了一个锁匠,因为是智能锁,花多了一些时间。


    门打开时,夏薇差点喜极而泣,从来没觉得自由是这么宝贵。


    “时宴没打你吧?”白易文一看见她就问。


    夏薇摇摇头:“他有一点失控,但还不至于那么变态。”


    “接着你想去哪?”


    “先回家。”


    两人迅速离开酒店,路上夏薇一直低着头,哪怕坐在车上也是,好像一抬头或者一回头就会看见祁时晏。


    白易文送她到出租屋,夏薇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准备去机场。


    她行李不多,一共就两个行李箱,一个已经整理好了,另一个收拾了一半,就差一些随身衣物和日常用品。


    像一场逃亡,夏薇的动作出奇地麻利,没一会东西装好,拉上了拉链。


    白易文帮她将行李箱搬下去,夏薇则站在门前,将钥匙留在了家里,最后看一眼房屋,心里有一点不舍,那是自己也没料到自己走得这么匆忙。


    她借白易文的手机给沈逸矜打了个电话,和她告别。


    “这么快就走了吗?”沈逸矜看了看时间,才下午三点,“飞机不是晚上吗?”


    “其实是因为祁时晏。”夏薇哽着声音,和闺蜜交了底,“我跟他说分手了,他不肯接受,人有点疯,我没敢告诉他我要走。”


    原想着好聚好散,没想到闹成这样。


    而且原来的离开只是为了逃离夏家,没想过要逃离祁时晏,可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为了后者。


    “薇薇,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祁时晏是爱你的,只是他们那种家庭出生的人对待爱的方式和我们普通人的想法不一样。”


    “不会的。”夏薇否定说,“他从来不关心我的内心,也不允许我走进他的内心。要说他爱我,那也是对宠物级别的爱,想起来逗一逗,想不起来随便我自生自灭。”


    这话说起来多悲凉?


    夏薇鼻尖一酸,苦笑了笑。


    “薇薇,我听祁渊说,祁时晏是知道你辞职了就马上飞回来的。他要不在乎你,怎么反应会这么快?”


    “如果你的猫忽然很反常,你也会多看它几眼的吧?”夏薇叹息了声,“算了,不说他了。矜矜,我走啦,等我到美国安顿下来就给你消息。”


    “等等,你怎么去机场?”沈逸矜着急说,“我送你,一起去。”


    “我从家里走,有个朋友过来送我。”


    “那行,那我从公司直接去机场,我们在机场再见一面吧。你飞机还早,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一起说说话,我去送你。”


    “好啊,矜矜,你太好了。”夏薇笑,但一想到祁渊给她配的车,又担心说,“那你别坐你司机的车了,自己打车过来。”


    “明白,我自己叫车,不让他们知道。”


    沈逸矜因为自己学不了车,又需要用车,祁渊便给她配了车和司机。


    夏薇去美国这件事一直做得很保密,原本是为了防止传到夏家去。


    而现在临走了,忽然多了一个需要瞒住的人,那就不能让司机知道。不然司机知道了,那就肯定会传到祁渊那里,祁渊知道了,那就等同于祁时晏知道了。


    *


    机场里人来人往,白易文陪夏薇办了值机,托运了行李。


    时间还多,夏薇请白易文去咖啡厅小坐,请他喝杯咖啡,再三感激道谢。


    她说:“你救我三次了,我给你贴个‘救命恩人’的标签也不为过吧。”


    白易文坐在她对面,笑着回:“其实我挺高兴的,你每次在关键时刻都能想到我。”


    他笑得真诚,不带一点点轻浮,可他又殷勤,热情,但又不勉强。


    说到底,分寸感拿捏得很好。


    夏薇低下头,指尖捏着银勺,慢慢搅动咖啡。


    如果有的选,她是不想三番两次求助他的,欠下这么大一笔人情债,她该怎么还?


    对方绅士而尊重,却每次都在暗示,而她又不是不知道。


    只是每次相处,她内心无法克制自己不拿他和祁时晏做比较。


    大概这就是有过一个太惊艳的前任的后遗症吧。


    而可悲的是,就算她对祁时晏死心了,就算白易文三番两次救她于水火,可她心里的天平秤还是倾向祁时晏。


    何况他们两人的关系那么近,要说他们不尴尬,她也尴尬得要死。


    还好白易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给他早已回了美国的母亲拨了个视频,将夏薇的航班信息给了她,叮嘱母亲到时候接机。


    航班不是直达,中途需要转机,白妈妈细心地将航线全要了去,还叫夏薇注意安全。


    “阿姨人真是太好了。”夏薇感谢道,就着白易文的手机和白妈妈聊了几句,抽出杯垫,将对方的手机号记了下来。


    她现在没有手机,也不想在中国买了,准备去美国落地后再买。


    白易文和她说了一些去美国需要注意的事项,夏薇一一用心记下。


    没一会,沈逸矜到了,两闺蜜拉了拉手,想到即将到来的分别,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白易文心知她俩有很多心里话要说,便提前和夏薇告了别,剩下两个女人重新点了两杯咖啡坐一起聊天。


    夏薇将自己和祁时晏之间发生的事简要地告诉了闺蜜,做了个很无奈地总结:“你以前总说祁渊偏执,我感受不到,现在可从祁时晏身上全感受到了。”


    她曾经和沈逸矜讨论过偏执和深情的区别。


    她认为将偏执里的暴戾和傲慢去掉,再加多一点温柔和浪漫,便是深情。


    但是无论是感情还是性格,哪里可能像调咖啡一样,加点这个,去点那个,就能调出一杯自己满意的咖啡?


    沈逸矜对好友推心置腹说:“我后来有仔细想过,像他们那种家庭出生的吧,的确和我们常人不太一样。”


    “他们习惯了高高在上,强势,偏执,不许人违逆,什么都要按照他们的想法来。你都不知道祁渊,有多喜欢发号施令,简直把人都当成他的奴仆。”


    “所以我想,你说祁时晏把你当宠物,这不一定是他主观的想法,可能就是他潜意识里的一种习惯,就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而不懂得去在意别人心里的想法。”


    夏薇听着若有所思,想起早上和祁时晏摊牌时,他发愣的表情,好像很意外她会那么说。


    她赞同道:“你说的对。祁时晏就是太自我了,太太太自我,总是他想怎样就怎样,谁也不可以管他。”


    那样的一个人,谁能指望他真的爱上谁?


    反正轮不到她。


    而在她这里,这份感情到此为止,她这只飞蛾也觉得圆满了。


    “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吗?我就是想献祭我的爱情,豁出去爱他一场,现在求得这样一个结果,我一点也不后悔。”夏薇笑了下,“只是有一点点遗憾,没能够好聚好散,最后结尾搞成这样。”


    “其实有一点遗憾也好。”沈逸矜安慰说,“就像听曲听到余音,又或者吃到一份美食,留下一个念想,叫你以后总是回味无穷。”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一起笑了笑。


    机场里灯火通明,不分白天黑夜都是一样的光景,只有电子屏上滚动的航班信息才能昭示时间的流逝。


    形形色色的旅人,或留恋,或冷漠,或谈笑风生,又或是哭得稀里哗啦,却是谁也阻挡不住离别。


    有一对恋人,拥抱在一起已经很久了,女孩的脸埋在男孩的怀里,肩膀微微抖动,哭得不行,男孩不停地亲吻她的额头和她的发,时不时低头,唇角翕动,那一定是很动人的情话。


    夏薇投过去一眼,忽有一点伤怀,那是她理想中的分别啊,可惜演绎的主角不是她。


    两闺蜜聊了很多话,后来找了一个吃饭的地,各自点了一份简餐。


    两人餐食中,有相同的白菜,沈逸矜喜欢吃白菜梗,却不喜欢吃白菜叶,夏薇和她相反,她喜欢吃白菜叶,却不喜欢吃白菜梗,两人正好交换了吃,一点不浪费。


    沈逸矜看着自己碗里满满的白菜梗,叹息说:“你走了,以后我上哪找人和我换着吃啊?”


    夏薇笑:“找祁渊咯。”


    沈逸矜摇头:“你不知道,我有一回和他说我只喜欢吃白菜梗,他居然说什么?他说以后叫吴妈做饭,只炒白菜梗就好了,别炒菜叶子。我……一整个无语。”


    她学祁渊说话时,口气提了上去,可那霸总气势不及祁渊万分之一,逗得夏薇笑得停不下来。


    夏薇脑海里也记得自己和祁时晏说过,她只喜欢吃白菜叶的话,当时祁时晏直接将白菜梗咬咬吃了,剩下叶子喂她,也挺让她无语的。


    可是现在想想,也会觉得那是一种美好,她将来应该再找不到一个那么喜欢喂她吃饭的人,所有和他在一起的记忆都会渐渐变成有着时光印记的胶片,存在脑海深处,再窥不得天光。


    而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将来总会和别人一个话引就会想起他,会将所有和他的点点滴滴翻来覆去地咀嚼……


    忽然一阵手机响,拉回她的神思。


    是沈逸矜的手机。


    沈逸矜给夏薇看了眼来电姓名,是祁渊。


    电话一接通,就听见霸总强势的声音:“在哪呢?”


    沈逸矜语气不爽,反问:“干嘛?”


    对方立即软下来:“就问问你在哪?”


    沈逸矜冷哼:“我没必要一定告诉你吧?”


    前妻前夫两人开始打嘴仗了,夏薇抿住唇,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和沈逸矜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猜到祁渊这个时间打电话来绝非善茬,怕不是祁时晏在他旁边,知道夏薇跑了,正在找她。


    祁渊说:“我在你家门口,你人呢?”


    沈逸矜接话:“哦,我在客户这。”


    “去见客户怎么没用车?”


    “我坐客户的车来的。”


    “那行,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不用,一会客户送我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虚与委蛇,沈逸矜说什么也不肯告诉祁渊地址,然而糟糕的是,她们忘了自己身处何地,机场的广播叛徒似地响起广而告之的提示音,随即通报了一条航班信息。


    手机里很明显地哼笑了声,祁渊说:“行啊,学会撒谎了,你等着。”


    沈逸矜手指一抖,摁了挂断。


    抬头看向闺蜜,沮丧说:“怎么办?暴露了。”


    夏薇看了眼电子屏上的时间,安慰说:“吃完我就进闸,离登机就半小时了,他们如果在我们家门口,应该来不及赶到的。”


    沈逸矜顺过去视线,点点头说好。


    两人吃好饭,一起走去安检处,又话别了一会,互相给对方一个深深的拥抱。


    沈逸矜抱着好朋友说:“薇薇,你一定要幸福,谁也阻挡不了我们幸福的脚步。”


    夏薇本来有一点伤感,被她鼓励的气势又说得笑起来,眼泪都变成了笑泪。


    “是的,没人可以阻挡。等我有了新男朋友,第一个就告诉你。”


    “好啊,要超过祁时晏的。”


    这个可能有点难,但是夏薇笑着说:“好,超过他的,比他好十倍百倍的。”


    两人依依惜别,沈逸矜拍了拍闺蜜:“你先进去吧,我晚点再走,他们肯定要来,我在这里拖住他们。”


    大有“你先走,我断后”积极对抗敌人的革命情怀。


    夏薇笑了,说好:“你可要挺住,坚持到最后。”


    沈逸矜拍胸脯保证:“放心吧。”


    夏薇拿上自己的机票和证件,和好朋友再一次拥抱,挥挥手进闸去了。


    *


    飞机是大飞机,几乎满座,有二百多人。


    夏薇是经济舱,在中后段,一个靠舷窗的位置。


    随身只带了一个背包,放好之后,她便坐在座位上看风景。


    窗外夜色弥漫,航站楼的灯火在一片空旷之地,像颗璀璨的夜明珠,绚烂了整个视野。


    想起夏启炎王巧英,想起马玉莲孟岳松,还有孟荷,这份大锅炖的关系,终于在今晚能够抽身斩断了,再不要和他们有一点点的纠缠。


    就算背负骂名,就算将来在美国过得不如意,她也绝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至于祁时晏……留给时间吧。


    无论怎样,今天的离开都将是她人生中一个华丽丽的转折,她要保持一个好的心情去迎接未来。


    飞机关闭舱门,开始滑行,夏薇轻轻吐了口气,榆城最后一抹辉煌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这里的一切终将成为一个句点。


    可是,可是,怎么跑道好像兜了个圈,先前离开时见到的风景又出现在眼前了?


    正诧异,广播里传来乘务长抱歉的声音,中英文轮换说机组存在飞行故障,不得不终止本次飞行。


    我天!


    一时之间,机舱里爆发出各种语言的质疑和抱怨,很多人站起身表示震惊。


    乘务长不缓不急,继续安抚说,此次为突发事件,她代表航空公司深感抱歉,同时为弥补大家,公司将为所有乘客提供入住酒店一晚,待明天排除故障,确定飞行后再行通知。


    有这一条,乘客们情绪稳定了很多,纷纷开行李舱取行李,询问空姐住哪家酒店,待遇如何。


    夏薇坐在座位上,眼皮子跳了几跳,心里隐隐不安。


    飞机重新连接上了登机桥,乘客们下机的下机,打电话的打电话,有序而喧闹。


    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可她第一次一个人去往异国他乡,准备开启她新的人生之旅,还没起飞就出这样的状况?


    而她没手机,也不知道沈逸矜那边什么情况,祁渊和祁时晏会不会还在机场?


    夏薇拿过自己的背包,随大流地走在人群里,路过头等舱,有人围着乘务长在咨询有关问题,夏薇停下脚步,听了会。


    定点的酒店是机场酒店,就在航站楼隔壁,步行几分钟就能到,凭机票和有效证件即可入住,明天飞机起飞的时间,相关工作人员会按乘客名单一一通知,保证不落下一个人。


    乘务长是位近三十岁的空姐,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笑容,每个问题回答得周全又老练。


    她说:“这种突发事件早不是第一次,我们航空公司是国际大公司,不仅仅把乘客的旅行安全放在第一位,各方面的服务更是会为乘客考虑周到。请大家放心。”


    这么看,好像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航空事件,不过自己第一次经历,神经有点过敏了。


    夏薇定了定心神,问乘务长:“我没有手机,明天的起飞信息,你们打算怎么通知我?”


    乘务长朝她看一眼,许是没料到现在这时代还有人没有手机?


    夏薇耸耸肩,实事求是地摊了摊手。


    乘务长保持笑容,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手机号,交给夏薇,十分诚恳地说:“你一会到酒店,办理好入住后,请打电话给我,告诉我房间号。明天起飞前,我给你房间打电话,请你尽可能地留在房间。”


    “好的,谢谢。”


    服务滴水不漏,夏薇弯了弯唇,再没有一丝疑虑,收下对方的手机号走出舱门。


    登机桥里是狭长的通道,灯光有些昏淡,乘客们三三两两往前走,有小女孩梳着羊角辫,特别兴奋,来来回回地跑,撞到夏薇身上,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夏薇扶住她,善意地笑了笑,小女孩像只鸟儿一样,罔顾家长的呵斥,又扑腾腾跑向前面去了。


    夏薇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那通道接口处,光线白得发亮,在所有人方向一致地往通道外走去的背影里,却有人面对面地走进来,个子还在那些背影之上,显得特别的扎眼。


    那人穿着黑色衬衣,面部轮廓在白光的背景下尤其深邃,几缕偏长的额前发垂在眉睫上,致使那双桃花眼辨不清情绪,只觉得他周身一团戾气,像从地狱索命而来。


    夏薇愣了两秒,转过身朝飞机方向跑,可她腿哪有男人长,没几步就被人一把拽住,堵住了去路,阴戾嘶哑的嗓音逼住她:“就这么想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