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茯桐去暗中探望了一下这位乔何。


    乔何年过四十，背着手，旁边跟着小孙女。


    他弯下腰，指着旁边小孙女的父母：“囡囡乖，你先跟你爹娘回家。”


    小孙女问：“阿翁你要去哪里呀？不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乔何笑了笑：“阿翁还有事情，囡囡在家等阿翁好不好？”


    小孙女答应下来。


    乔何去不远处摆摊的地方买了一股浊酒，然后迈着步伐慢悠悠地走着。


    姜茯桐让人小心跟着。


    乔何步伐走得很慢，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停了下来。


    瞧了一眼四周，位置偏僻，周围还有几处小山丘，显得有些荒凉。


    终于，乔何停了下来，他有些累得直接坐在了地上。


    而在他的面前，正是一座墓碑。


    乔何将浊酒倒在墓碑面前，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是一年春天，我这也老了一岁。”


    “不知道你如今在哪里？”乔何摇摇头，浊酒没有倒完，他仰头喝了一口。


    姜茯桐距离乔何不远不近，她找到了一颗浓密的大树，三下两下就上去了。


    乔何一边喝着酒，一边仿佛在思考什么，等到酒喝完，还愣怔在那里。


    时间有点久，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


    乔何将酒壶放在墓碑前面，站起身脚步踉跄了一下。


    走了几步路，乔何听见了什么声音，整个人僵硬在了原地。


    “小弟，好久不见。”


    乔何缓缓转过身，咽下一口水，瞪着眼睛，颤着声音：“大、大哥？”


    此刻，姜茯桐凝神屏息，手不由自主捏紧了枝干。


    乔何的声音不可谓不惊讶，姜茯桐自然听见了。


    要前这人……是乔术？


    乔术带着几分笑意看他：“大哥在这里。”


    乔何似笑非笑，眼睛里带着湿润：“当真是好久不见了。”


    乔术拍拍乔何的肩膀：“小弟，你也老了。”


    兄弟二人叙旧许久，之后，乔何问：“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乔术笑容变得浅淡，乔何仿佛意识到什么。


    “大哥？”乔何迟疑。


    乔术看着墓碑，低眉：“小弟，我很感激你。”


    “我这些年做了不少的事情，”乔术笑着，在乔何听来，带着几分疯狂，“我能够实现我的愿望了。”


    乔何半天说不上话来。


    不过乔术也不在意这些，他背着手：“小弟，这一次来，我要你见证，我的成功。”


    乔何：“一定要这样吗？大哥。”


    “我们现在平平安安地过着日子，我根本不想兄长你牵扯近那些事情里面！”乔何说着喘着气。


    乔术盯着乔何，放松了语气：“小弟，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你也知道，我追求什么东西。”


    “很快……很快了。”乔术喃喃。


    乔何：“你就是个疯子！”


    乔术闻言，冷了脸色。


    兄弟二人之间久违的见面闹腾的很不愉快。


    最终乔术阴郁离去，乔何瘫软地坐在地上，突然捂着双眼，内心悲恸。


    风声吹过。


    乔术听见人踩着树叶的声响。


    他抬起头，诧异：“你是谁？”


    姜茯桐目光平淡地扫过那座墓碑。


    上面写着——


    兄乔术之墓


    这是乔术的墓碑。


    她微微弯下腰来，轻声：“介意和我说说他吗？”


    乔何面色一变，问：“你到底……是谁？”


    .


    “陛下！”御书房内跪着一位武将，他深深叩首，“微臣有负陛下！”


    姜鹤柳一时间被武将这阵仗吓到，他问：“发生了何事？爱卿为何如此啊？”


    武将含泪呈上一物：“鱼符，被换了。”


    “微臣，有罪！”说着，他再次叩首。


    闻言，姜鹤柳连忙接过武将手中的那东西。


    打开一看，鱼符色泽做工皆为精细。


    姜鹤柳面色沉下来，这是北营的鱼符。


    他招招手，一位暗卫突然出现，低语几声，暗卫去了又回来。


    暗卫回来的时候手中带着一个盒子。


    武将低头不敢看。


    暗卫消失，姜鹤柳打开盒子，里面装的赫然是武将手中的鱼符的另外一半。


    他合上之后，虽然大差不差，却仍旧有部分不能相合。


    这的确，是一个假的鱼符。


    姜鹤柳突然就笑出了声。


    竟然是北营，还真就从北营入手。


    北营为端仪城驻军，共有三万人马。


    这三万人马或许不算多，但是他们保卫端仪城的安全，如果真的除了事情，远处的兵马又不可能立马赶回端仪城。


    当真是有头脑。


    武将见姜鹤柳开始发笑，更加沉默不言。


    “朕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找到谁是动手之人。”姜鹤柳冷着眉眼，“一旦抓住。”


    “诛。”


    这是他和先太子之子姜钰极的对抗。


    姜鹤柳不会认输。


    武将叩恩：“谨诺。”


    武将离开后不久，姜鹤柳长叹一口气。


    他们盗窃鱼符必然是有大用，虽然调动军队仅仅是鱼符不行的，还需有召令。


    不过他们都想办法偷鱼符了，那么关于召令也不知道是否会想什么样子的办法。


    姜茯桐步伐急匆匆地走向御书房，半路遇见一位武将，额头冒着汗，见着他也差点儿没回过神来。


    姜茯桐瞥了一眼不停下自己的脚步。


    到了御书房，大太监象征性去御书房问了一句。


    很快大太监就回来堆着笑容：“公主快快有请，圣人等着您呢。”


    姜茯桐颔首，推开门，就见着姜鹤柳有些疲惫地露出一个笑容。


    “阿兄。”她放轻声音。


    “阿桐，”姜鹤柳笑笑，“你这般急切可是要说些什么？”


    姜茯桐点点头。


    “我想，我终于知道，姜钰极当年怎么出生，甚至瞒过瑞帝的耳目的了。”姜茯桐刚刚开口，姜鹤柳坐直了身子。


    他道：“当真？”


    姜茯桐：“当真。”


    她在见到乔何之后，想尽办法让乔何开口。


    或许乔何也被压抑了这么多年，开始说了之后，通通都说出口，像是发泄。


    当年想要乔术死的人也有，他是先太子姜逍的大助力，其他人得不到就想毁掉。


    乔术假死，乔何让乔术在外行走时候可以用他的身份，他也不介意。


    当时乔何因为兄弟情分，自然是没想过，乔术做出了什么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


    “大哥假死一事，知我我知，”乔何黯然，“他是我兄长，我如何能不帮他。”


    “可是，大哥，假死之后，怀中竟然带着一个孩子。”乔何想到哪里仍旧冒着冷汗，“最初我不知道他是谁，甚至以为是大哥偷偷有了孩子，但是，直到我听他恭敬地叫那个孩子小殿下的时候，我就明白了！”


    “我大哥！是个疯子！”乔何又哭又笑。


    姜茯桐从乔何嘴里听出来乔术对于先太子姜逍疯狂的崇拜，他认为姜逍是上天选择的帝王，姜逍是明君，他是贤臣。


    他还做着以后名垂青史的贤臣梦。


    甚至说过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乔何说他甚至没听过太子有子嗣的事情，到依照乔术的性格，那个孩子必然不可能是假的。


    那就只有是真的。


    而且是瑞帝不知道的孩子。


    他的大哥在瑞帝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了太子的孩子，太子刚刚病故，如果知道太子有孩子瑞帝应该会开心太子留下一条血脉。


    乔何劝说乔术将孩子的事情给瑞帝明说。


    乔术却摇头：“不，当今圣人不可靠，太子殿下生病之后，圣人甚至放弃了太子殿下，开始培养起来别人。小殿下绝对不能交给他！”


    “我，绝对不会将小殿下放在这么危险的环境里，”乔术喃喃自语，“我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我一定会让小殿下得到他本来应该得到的东西。”


    乔何本想再劝说两天，却不曾想，乔术消失了。


    他也没办法联系他。


    唯有在他大哥离开的那个日子，他去墓碑那里坐坐，想着大哥会不会回来。


    这么一来，就是二十多年。


    姜鹤柳听完久久不能言，好半天感慨：“此人倒是厉害。”


    还能够瞒过瑞帝。


    “不过，他的确已经疯了，”姜鹤柳嗤笑，“按照瑞帝的性格，在得知自己有个嫡亲的孙子之后，就不会之后承受在丧子之痛中，几年后去世了，哪怕他开始培养另外几个孩子又如何？他必然会舍弃那几个孩子，强撑着自己，给自己的这个孙子扫清一切障碍，让他登基为帝。”


    “哪怕瑞帝还是活的不够长久，但是以瑞帝的聪明，必然会给年幼的孙子留下后手，让他以后能够有机会坐稳自己的帝位。”


    “只能说，他低估了瑞帝，猜测错了瑞帝，也不相信瑞帝。”姜鹤柳道。


    姜茯桐不言。


    姜鹤柳说的极对，乔术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如果当初选对了路，甚至都不需要花费这么多年的时间。


    当真是……自信还是自负呢？


    “对了，阿兄，我来的时候瞧见一位武将……”姜茯桐提到这事儿。


    姜鹤柳拿出那被替换的鱼符：“北营的鱼符被替换了。”


    姜茯桐心头一惊：“阿兄。”


    “北营出了问题，但是我还有我的南衙军，”姜鹤柳不紧不慢，“很多北营负责的东西我已经用南衙军替换了。”


    “北营依旧守卫端仪城。”他道，“而南衙军，将彻底代替北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