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被雷劈

作品:《快雪时晴

    苑翎看着一直在苑希脚步绕个不停的衔蝶,也觉得说累了,“很多事情你不懂,什么事都仰仗别人是难长久的。”


    当年自己总也不懂,如今再重新整合那些信息,苑希便有了全新的认识。


    她记得天庆四年年末,她人在历下,离孤竹很近,时常有难民逃过来。


    天庆四年是十分艰难的一年,内忧外患,挹戎也加入到篪国与孤竹的混战,孤竹以此为由要求篪国归还孤竹城,两国便可携手抵抗挹戎。


    南宁王见有机可乘,干脆举兵北上于郢,孤竹乘乱占领了孤竹及周边无终、高柳、蓟城等地。


    是郁西的勇士北上饶城抵御孤竹。


    谁知她们行军路上抵抗了南宁王的部队,国都内便指责郁西干扰篪国内政,伤害镇南王子孙。


    天庆五年时给郁西前线士兵断粮,定不是一个人的决定,这背后有的是无数个过河拆桥的士大夫们。


    若是这么说,呈辞确实需要提前掌控动向未雨绸缪,可他又怎么会知道两年后的事呢。


    她觉得不现实,却也动摇了。“那太子现在有多少人?郁西世子又有多少能支配的?


    他想要自保是可以,但不能损害我炎篪,哥哥你在他身边要时时提醒,若发现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应该立刻上报!”


    看着一本正经的妹妹苑翎忍俊不禁道:“僖王的舅舅乃是右金吾卫上将军,都城的安全都掌握在太子与僖王手里,你还怕世子会对我炎篪做什么?”


    金吾卫掌管宫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并随从皇帝出入,“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这京城防守看来都是在太子手中的。


    一去一月,苑希算下日子,哥哥怕是不能回来过年,“那和呈辞不是要提亲么?他怎么办?”


    “提亲又不需要世子亲自去,只管让人问名、纳吉就行,若不是世子要娶妘嗣云,太子不会对世子这么掉以轻心的,也是有付出才能有收获。”


    听到付出,苑希立刻反驳:“这算是什么付出,妘娘子才是赔上了一辈子的幸福呢。”


    苑翎恨不得一个大白眼送给自己妹妹,“也就是你整天嚷嚷着不嫁不嫁,哪个娘子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你要特殊些?


    我听世子意思,年前就会向妘府提亲,正月里可能就要将此事办下来了。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一定不要乱跑。”


    “这么快?”她是明白呈辞这个月一切都会定下来,只是自己心里有东西在掉落,一时还无法接受。


    苑翎打断了她的出神,“太子出事,郁西更不能落入别人之手,太子催得更紧,若不是这个月太敏感了些,恨不得这几日便把婚事办了。”


    早就不想说下去了,苑翎抬脚就往外走,“早点休息吧,今日太晚了,我一早还要出门。”


    苑翎离去匆忙,苑希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她是知道一些未来之事,看来觉得呈辞在反击,但呈辞知道吗?他是为何做出如此多改变的?


    哥哥走后苑希还一直在想这件事,呈辞看得很远,因为细作,在与孤竹的对抗中我们肯定会有更多无辜的伤亡,可他使诈欺骗太子,苑希实在觉得他可怕。


    思绪纷乱,她将衔蝶抓过来捋了捋,呈辞是郁西人,他应当为郁西做些什么,他注定当不了逍遥王爷吧。


    再想一想又觉得不对,前世时呈辞说过,太子多次让他前去郁西求援,他没去,因为他母亲不同意让郁西人参与篪国之事。


    那么前世为何郁西派兵了,今生他为何进了军营?


    历下有细作,于郢也有,甚至可能就在身边。


    这么想着苑希觉得很害怕,毕竟在别人看来是未知,但她知道,这一切都会来的,战争、离别,都会来的。


    汤泉后,僖王妃就病了,整日起不来床,苑希已经许久不被允许去僖王府,就是下再多帖子,得到的也都是怕苑希过了病气进去。


    苑翎也只是偶尔写了信。信中内容简单,只说军营生活苦累,对比下才发现以前在于郢是多美好。


    后来哥哥也在信里提起和呈辞,苑希瘪瘪嘴,并没有那么想知道,但还是一字一句看完。


    和呈辞去了后很多人并不服他,他们一开始还打了好几架,和呈辞受了些伤,好在不致命。


    “所以说天上哪儿有掉馅儿饼的事!现在就将你陷入了危险。”


    她一边看信一边抱怨,呈辞都受了伤,哥哥也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一群人巴巴去军营挨打,真是自找没趣。


    萃帛正在穿线,眼睛盯住针鼻子,嘴上轻轻说:“做什么事不危险?坐在家中还指不定被雷追着劈呢。”


    点雩和萃帛这几日追问太子出来后能找到什么证据替自己平反,苑希却怎么都不做声了,最好是什么证据都别找到,因为她感觉这件事与僖王妃也脱不开干系。


    就算太子能找到证据也只能证明僖王府曾对人鱼做过什么,她预感,太子不会因为僖王妃而与僖王兄弟反目的,皇上也不会就这样相信这兄弟二人内讧。


    而这个几经人手的人鱼和那些所谓的证据加在一起,反而会更像个烫手山芋,对曹王、申王来说亦然。


    苑希见萃帛这会儿又是在准备衣服,便问她:“怎么又做了新衣服,上月不是才买了?”


    萃帛解释道:“我这是春天的新衣服,本来就做得大,周樱平日干活正需要这样宽松的,我想着给她改短一点,这样明年若是还穿,放开些就行了。”


    苑希一幅了然的神情,萃帛又主动提起:“我知道周樱与我身形更相似,希娘定是顾及我的想法,这事儿我也想过。


    我当初跟着娘子确实也是为了多些好处。娘子能得世子垂青,可不就飞上枝头了,但一路到现在,我也知道娘子是没有存着歪心思的人。


    既然娘子坦诚,我也要坦诚,娘子都能看见众生的苦,我又怎么能独想我自己?”


    “其实我做事情从来都不喜欢藏着掖着,只是害怕小娘知道了引来了贼人。”苑希叫殷家人为贼人,可见心中厌恶。


    萃帛点点头,“我知道的,小娘顾着亲人其实没有错,我能理解,只是我与希娘一样,办不到对白眼狼次次掏心掏肺。”


    衔蝶在脚边不断撒娇,苑希将它抱进怀中又举着去逗萃帛,只觉得这一切都很美好。


    既然萃帛也有心,下午她便干脆约了卿心荟一起去给周樱送衣服。


    马车上卿心荟还问她有没有去过瓦市,她自己是非常想去的,“官家禁止官宦入瓦市,我们如果真去了会不会不好?”


    瓦市中的伶人做得好的都想进宫入教坊司,这才能发挥她们最大的能力,但官宦人家却更爱去神楼、戏台听曲儿。


    这两年教坊司的姐妹怜幽、重晚很是出风头,不少民间伶人都等着宫宴时能被选上切磋技艺。


    苑希并不为难,“这个简单,我们去成衣铺子买一套布衣就行了。”


    前世她就是和呈辞这样做的,她倒是不需要,只呈辞那衣服实在太显眼了。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周樱现在租住的街巷,李牧溪还在病中,住在国子监没人照顾,才不得不花钱住在外面,这对他们来说就是雪上加霜。


    苑希怕自己进去会叫李牧溪知道,所以才会请了卿心荟,好在卿心荟这人本就心善,见了他们那环境,还留下与周樱聊了几句。


    等她出来,苑希才了解到了许多周樱与李牧溪之事。


    李牧溪的条件不好,吃喝都靠表妹供养,没想到他未婚妻一家竟比他还差。


    他未婚妻父母都是盲人,她是大女儿,但因为父亲坚持要生儿子,后来又生了两个妹妹和一个小儿子。


    现在小儿子才两岁,那娘子为此推迟了婚事,也只能留在家里照顾父母和弟弟,不然周樱是坚决要她出来一起生活的。


    苑希只觉得悲伤,说出句没头没脑的:“她父母都是盲人,为何还要加重一家人的负担?”


    她问这话就可笑了,殷家人什么本事都没有,还觉得生了儿子就不得了呢,她自己也是生活在这样环境的。


    卿心荟一挑眉,说:“我也问了这个问题,周樱说‘卿娘子从小活在这繁华的鄀京,看的都是高门大户长袖善舞,我那嫂嫂的生活,比你能想象到的都惨’。”


    原来最开始是那娘子带周樱来的鄀京,最后却不得不回了家乡,人人都说李牧溪能有这样孝顺伟大的未婚妻,是他的福气,可周樱不这么认为。


    “她不想母亲受罪,孝顺是真,可伟大在哪里?我只看到父母的自私。”


    原本计划送了冬衣要去瓦舍,瓦市是下雨下雪都不停的,只要有钱挣,哪怕是下刀子,那也绝不歇业,但这会儿两个人便都没了兴致。


    在一切歌舞升平之下,原来想要过一些像样的生活都这般艰难。苑希还在历下生活过知道些,卿心荟却是第一次接触。


    卿心荟闷闷不乐只想回家,“等过几日我能忘了此事再约吧,我今日要回去焚香沐浴,好好净化心灵。”


    这冬日漫长,总想找些事做,熬过半日,苑希也觉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