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借药钱

作品:《快雪时晴

    不用去惜字宫,苑希去宋府的时间便多了起来。


    自从宋泽云碰倒了香灰,日日都受罚,两个人还以为是教习纵容她们才给放了半日假,没想到竟是在准备收拾她们呢。


    上次去丰乐楼,苑希匆忙离开,也没与出去散步的宋泽云道别。这几日她又才想起自己那日还没告诉宋兹七言书院的事。


    怎的一见呈辞好像一切就都乱套了,她心中抑郁不明,也不想拖拖拉拉索性等他说个清楚。


    这日下学她也没走,叫人去请了宋兹却听说他今日出去了,她便自己在门口等他。


    外间风雪有些大了,手炉很快就没了温度,她冻得在雪地里直哈手。


    宋兹回来的时候见到她这模样,赶紧过来送上自己的手炉。


    “你这个丫头,怎的这么痴心,这么大点的事情,你随便遣个人告诉我就行了,何必在雪地里等。”


    “这是你拜托我的事情,我也没办好,当然要当面和你解释的。”苑希捧着手炉感受到温暖一点点回来。


    一片白茫茫中只有苑希的笑容最热烈,引得宋兹也笑了起来,“难为四妹妹了,我不应该与你开玩笑的,我当时是随口一提,原来你不知我底细。”


    风雪刮过,苑希额上带着的雪白卧兔儿跟着摇曳,他本想长话短说好叫她快些回家避寒,却又忍不住想要再多说几句。


    “今后四妹妹有什么学业上的困难都可以立刻找到我,是为我的唐突做一些补偿,只待你考入七言书院,做我的师妹。”


    一说师妹,她立刻便明白了,“原来五哥在七言书院读书?”


    宋兹笑着点头,“我那日与你开了玩笑,四妹妹这么一说我倒想起答应陪你们看书,我还没兑现呢。这几日风雪重,我便留在家中,随时等候四妹妹。”


    苑希眨巴着眼睛点头,能一同看书自然是她最想的,只见她头上珠花颤,看得宋兹的心也在跟着颤。


    这几日本来心情不错,马车却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请问是苑大郎的马车么?”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外面问。


    “不是!这几日我家大郎不在,还请娘子让路。”


    车夫也算是客气,停了半刻才又开始赶马,但马车没有往前行,依然停在原处。


    明显是那人不让路,苑希才探头出去看,一个皮肤白皙的小娘子拦在前方,这样寒冷的天气她竟只穿了一层棉袄,头上带着顶不太合适的罩帽。


    点雩前去将她叫上前来,苑希又递出手中的炉子,那人却噗通跪在雪地里不肯接。


    “这几日我大哥不在,你找他有何事?也可以直接告诉我。”苑希站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那人。


    那娘子抬头看了一眼,却被天上飘落的雪花刺了眼,复而低下头,小声道:“小女是苑公子同窗的妹妹,实在是……是我兄长病了……”


    能看出这娘子心中窘迫,难以开口,但苑希已经听明白她的意思,她如此寒酸打扮,定是来借钱的。


    “你先起来,不要跪在雪地里。”苑希已经从马车里整个站了出来,萃帛从马车里跟出来给她披上一件斗篷,瞬间将她显得壮硕起来。


    跪着的娘子颤巍巍站起来,也只得站在马车上的苑希腿那么高,本就是来求人,心中更是没了底。


    苑希伸手让点雩扶她下了马车,站在那娘子面前,问:“你兄长是我哥哥哪位同窗?”


    苑翎以前整日与那些不着调的朋友饮酒作乐,哪儿来的同窗,苑希倒真感了兴趣。


    “我兄长是苑大公子在国子监的同窗,前几日我兄长在御街遇见一位娘子,说是与苑府家丁相似,我兄长跟过去想探明真假,结果被酒楼小厮误以为是贼人……”


    在旁听墙根的车夫笑出了声,“同窗”、“娘子”、“家丁”、“贼人”,这故事连起来像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笑话。


    才说了一半,没到重点就被打断,那娘子便不好意思说了,苑希示意她继续往下说:“既然来了,就不要再遮遮掩掩,你兄长姓甚名谁?”


    娘子定定心,道:“兄长李牧溪,我是他的表妹,昨日也来过,门房说苑公子不在,可我明明见着一辆马车,周围人都说是苑府公子的。”


    苑希心中已经明白,“你是周樱?”


    周樱点点头,这会儿才鼓足了勇气,“娘子知道我?娘子能不能求苑大公子救救我兄长。


    那日我兄长被误认贼人,在他们威逼利诱下受了些伤,已经好几日了。”


    刚才她一说苑希就大致明白了,昨日她见到的是苑翼的马车,来这里也是因为觉得李牧溪是为着苑府的事挨了打。


    萃帛也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在旁提议道:“拿些钱打发了了事,千万不要让此事蔓延。”


    二人相视一眼,苑希对她道:“你重新去套一辆马车,送周娘子回去,再找人去看看牧溪兄的病。”


    大雪寒冷,这周樱穿得又单薄,再这样走回去又要多一个病人,苑希不好亲自出现,只能让做事妥当的萃帛去跑这一趟。


    周樱只是想来求些药钱,没想到苑府还有这么好心的娘子,她立刻要跪下去,被眼疾手快的苑希一把抓住。


    “这雪粘在裤腿上,小心化成雪水,以后这膝盖就不能要了。”


    见她裤脚处打了补丁,苑希又吩咐萃帛,“我看周娘子身形与点雩相似,便将点雩新做那套淡紫的带给周娘子吧。”


    要说身形相似,萃帛与周樱更像,但萃帛这人吃不得亏,苑希不想叫她觉得自己在苛待她。


    点雩听说要拿那套淡紫的,还凑上来说:“那套衣服我都穿过了,怎么好拿来送人,萃帛姐姐去拿我枕头下那套,那套我还没穿呢。”


    “不用,不用。”周樱赶忙出来拒绝,“我只是想能给我兄长治病,别的什么一概不需要的。”


    时辰已经晚了,苑希还要赶路,两步上了马车,对她说道:“还有什么事你就直接来找我,我是苑府的四娘。”


    李牧溪不知病得如何,苑希此刻是后悔没有正大光明去国子监,她不喜欢躲躲藏藏的感觉。


    当初就是因为觉得去僖王府恐怕也是难堪之事,所以是尽可能不让别人知道,谁知现在这般被动。


    明明是僖王妃病了,但传话人总说是怕苑希带了病进去让王妃染上,所以不再见她她也无计可施。


    僖王妃还是那样口轻舌薄,苑希只想进去惜字宫亲眼看着她挑着眉说出这句话。


    冬天日落早,苑希想了一整天这些事情,还不到酉时便发现天边黑漆漆的,像是有暴风雪。


    夜里到家,苑翎已经等在暖阁,大娘子与殷小娘都是腊月的生辰,但是要忌讳皇帝的寿圣节,腊月生辰之人都是提前便过好了。


    苑翎是带了礼物回来的,给大娘子的是一副“叆叇”。


    苑希拿着那圆圈一样的琉璃片想了想,笑问:“浓云蔽日曰叆叇,是指老眼昏花了,是吗?”


    她放到自己的眼睛旁,并不觉得这能改善老眼昏花,反而让她眼花头晕。


    大娘子因为常年不出门,在家绣花,眼睛早就不好了,但家里女使都说是因为她生两个都是女儿,月子里一直哭,所以坏了眼睛。


    此话苑希也不知是真是假,在没有大姐姐一事前苑希可以干脆地说不信,因为她觉得大娘子很宝贝大姐姐和二姐姐,怎么可能会嫌弃她们是女孩子。


    可是朱大娘子至今还活在生不出儿子的漩涡中,想要重复当年的事,她便又觉得不敢相信她的话了。


    给小娘的是一尊金莲玉佛,玉石质地通透暖润,不是一般货色。


    苑希抱怨自己没有心,连礼物也没准备,苑翎随口回道:“就说我俩送的就行。”


    “我可不贪这一点儿好处,过几日亚岁,我也要去备年货,到时候也给小娘准备礼物。”


    苑翎敷衍地点点头,登时便被苑希察觉出来了,“哥哥想什么呢?”


    最近哥哥回来的次数很少,每次回来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苑希想问他都总说不关她事,让她别瞎打听。


    “世子可能要准备定亲了,你如今却还是这般顽劣模样,只怕侧妃之位迟早被人捷足先登。”


    “定亲?”一直以为只是说说,没想到已经提上日程,“是那崔七娘还是太子妃的堂妹?”


    是了,上次丰乐楼一见他便说他要定亲了,他定他的,与自己有什么相关。


    这么重要的事情,苑翎竟然只是摇头,“具体是谁,不可得知,但世子已经在准备聘礼,前两日听呈宰说,这回他回来拖了不少人采购呢。”


    “定亲就定亲,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他都左右摇摆这小半年了,谁是求着要嫁他么!”


    听到这话不免心头不乐意,苑翎“啫”了一声才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这个妹妹。


    “所以说你生性顽劣,世子的婚事能是他随意决定的吗?你平日里千般好,就这件事让人操心!”


    本来苑希就不乐意听呈辞的婚事,哥哥还总是说要她做小,她哪里能说得出好听的来。“你刚才说呈宰去哪里才回来?”


    苑翎还在唉声叹气也不回她的问题:“现在只能祈祷世子娶妘府的娘子,这娘子若是如太子妃那般温婉大度,也就能容得下你了。”


    说完自己又摇摇头,无奈道:“这都不是要紧的,等尘埃落定再说吧。


    如今最重要便是月底的宴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