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迷了路

作品:《快雪时晴

    十八冬至乃是亚岁,与岁首并重,苑希还从未自己置办过年货,所以很是新奇。


    鄀京之中最是看中此节,提前好几日她就约了卿心荟出门。


    朝天门外有卖年货的集市,二人相约这里,从早上挑到了晌午。


    苑希买了一堆春帖子和幡胜打算装扮筛月阁,还第一次准备了馈岁盘合,以前别说买这些,就是馈岁盘合也没收过一个。


    来年是寅年,苑希觉得虎头帽太可爱,便买了一个,还有各样辟邪用品,门神、桃符、狻猊,都是新奇。


    苑希正在翻看一本新年的历书,上面仔细写着每一天的吉与忌。卿心荟则站在一旁仔细研究一只石狻猊。


    萃帛和点雩二人欢欢喜喜从一旁的成衣铺子出来,“姑娘,我们刚给周娘子买了一身衣服。”


    那日萃帛带周樱去请了大夫,又去看了李牧溪。


    最后送周樱回去才发现她一手的冻疮还要继续浆洗衣服,心中也软下来,今日便用自己的钱给她买了新衣。


    点雩抱着衣服走近些又对苑希说:“刚才萃帛姐姐见那成衣铺子的娘子手巧,干脆找她定制了紫苏花的绣样,来年春天就能穿了。”


    冬至节庆满城欢愉,苑希也终于休息几日,抱着衔蝶不出门,暖阁中温软柔香,是她从前都不敢想的快乐生活。


    在僖王府时僖王妃要求多,荔语也管得严,整日顶着书确实体态更端庄,只可惜这才过去半月,自己又懒散下来。


    她从呈辞送的那些珠花金器里找到一支步摇,随手插在头上,腰带系上僖王妃给的禁步,对自己说走路时步摇和禁步一个都不能摇晃。


    从前学会的教训与道理,她只望自己千万别忘记。


    宋兹后些日子便时常过来,每次来却都听见苑希打香篆的声音。


    冬月里,人总是懒懒的,宋泽云后几次又把教习气得不说话,一开始治不住她,后来便要罚,罚的就是苑希最不会的制香。


    苑希虽然没受罚,但也不好独自离开,只能陪在一旁打香篆,这日夕阳西下,一束光正打在宋泽云染的烟上,一道彩色的光出现了。


    两个小娘子围着那烟看个不停,烟雾缭绕,那光正像一片羽毛,宋泽云玩笑道:“这恐怕就是吉光片羽了吧。”


    “可是吉光片羽是指……”苑希不好拆台,却又忍不住要说。


    “我还能不知吉光片羽的意思?但你看,这难道就不是吉光的尾羽了吗?”


    吉光就是神兽,说这如同羽毛一样的烟尘是吉光的尾羽,好似确实没有问题,两个人见着这美景,相视一笑,心中悒悒之气少了大半。


    后几日宋泽云再被罚,也总是心情很好,像是一定能等到那日的彩色羽毛一般。


    而宋兹则时常拿了书坐在旁边给受罚的两人讲经,苑希听得认真,宋兹便当起了说书先生,几日的时间大家关系突飞猛进。


    炉香袅孤碧,云缕霏数千,陪着读书声便是神仙日子了。


    一直到月底,苑翎说各皇子都为腊月的寿圣节回到了于郢,正至年下,皇上也想同乐一番。


    皇子们更是安排了汤泉宴,明日定是热闹至极。


    “这么说,僖王也回来了,也要去汤泉?”苑希满眼的兴奋,她算是找到一个机会见僖王妃了。


    苑翎心不在焉地看了一眼苑希,不耐烦地说:“僖王前几日就回来了,你别操心这些与你无关的事情!”


    近来哥哥总是这样忧心忡忡的,苑希心里也觉得不舒服,“哥哥这是怎么了,整日愁眉苦脸的,不知道的以为天塌下来了呢。”


    “哎。”苑翎又重重叹气,“可不是天要塌了,否则我愁什么?”见苑希要开口说话,他又连忙补上一句,“与你无关,你就不需再问了。


    苑希只能不多问,却依然是喃喃说:“你替和呈辞办事,你一天愁得没边,我却见他歌舞升平,日子过得潇洒极了。”


    这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苑翎已经没有兴趣,他再怎么说世子的好苑希也听不进去,他索性也随她。


    “他是否潇洒,要看他自己是否乐意。你不是不愿意嫁给世子么,别人说你不知好歹,你怎的不听?”


    这个“别人”也根本没别人,不就正是苑翎本人,苑希被他几句怼了回来,也生气不说话,且等汤泉时去见僖王妃吧。


    她是本着哪次和呈辞都不能将她落下,这次便也就有了去的机会,谁知到前一晚哥哥都没回来,她准备了几套衣服首饰都还打包放在一旁呢。


    看来呈辞成亲这件事是近在眼前了,他这是在与自己划清界限。


    若换了别的时候她都要鼓掌喝彩,偏这次她需要同行,呈辞却不再需要她。她心中失落,一整晚辗转反侧。


    奇怪的是第二日一早门外有马车在等候,是僖王府的车,颠簸一路,竟是送她去汤泉。


    谁知到了地方苑希又被安排在了远处的房间,像是被人遗忘了。


    房间中倒是有人来送了不少衣服首饰,一看便是僖王妃柜中的样式,确实是她接她来的没错,怎的又不出现呢?


    苑希直等得心慌,叫萃帛去探听了几次也是什么消息都没有,现在都还是各宫中人在安置,外面乱糟糟的。


    越是这个时候苑希越觉得自己需要镇定,便坐下来装扮,自己亲手在脸颊抹上数层檀粉,又穿了一套浅粉色的长裙,外面是白色的棉褙子,再外罩一嫩绿色的毛绒比甲。


    今日为了显得端庄,她还特地用一对珍珠掩鬓将额前发丝挽在鬓边,那珍珠流苏会依着头的摆动在眉尾轻微摇晃,很是可爱。


    天上还剩下不多的夕阳时,苑希住的这边还是乱糟糟许多人在走廊奔跑着,却来了位娘子说领她去晚宴。


    她从狭窄的小屋内走出,这条走廊瞬间便显得暗了,所有光都照在了她身上,她一步步往前,光便一丝丝向前。


    走了许久才到了大殿,高门打开殿中坐满了人,宴席还未开始,一切还是吵吵嚷嚷,大家都在叙着旧,偏在这时候她露了头。


    “这位是?”


    上座一位美丽女子面带微笑,看向身边人。


    大殿之中刹那停止了所有笑闹声,只剩丝竹金音不能断。大殿有一丈多高,猛地消散了嘈杂,便显得这问话像是天外传音。


    “咚”一声,坐在不远处的和呈辞快速起身,坐下的软凳都倒了下去。


    “太子妃。”呈辞整理了衣衫走到席外端正跪下道,“这便是苑府四娘子,年初时四娘子受伤,是月饮让马车送四娘子去拿的药。”


    那美丽女子原来就是太子妃妘姮儿,听闻太子妃三十有四,膝下还有一儿一女,没想到这样年轻貌美。


    苑希知道自己唐突,按住心中紧张,驱步上前跪在大殿当中,“是小女迷了路,惊扰了各位。”


    太子妃依然保持着微笑,也不为苑希恼怒,“既然来了汤泉宫,怎么没一起来用晚宴?”


    偷偷抬眼四处寻找僖王妃的身影,苑希的心中一直在敲鼓,若真有心,僖王妃刚才便叫她一同入席了,只怕这会儿不会相认。


    呈辞将此事揽了下来,“四娘子年幼,如同月饮的妹妹,想着汤泉对身体有益,才会私自带她进来,只是四娘子迷路惊了晚宴,是月饮考量不周。”


    当她说完时苑希才看到坐在太子妃下手位的僖王妃,僖王妃只看着自己对面的一位绝色娘子,仿佛对她不感兴趣一般。


    今日人不算多,都是太子宫中之人罢了,此刻席上除了僖王妃,所有的目光都在呈辞与苑希身上。


    有些人带着坏笑又看向了太子妃身边一位穿赤红长裙的娘子。


    那赤红长裙的娘子嘴角两边是一对鸳鸯面靥,今日定是精心打扮的,苑希知道,那就是妘嗣云。


    妘嗣云低着头,时不时偷偷看向呈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定是对今日之事十分不满。


    一旁戴着一顶玉冠的太子,相比太子妃,更是显露出不愉快来,“月饮今日做事莽撞。


    既然带了苑娘子来,一早便叫人安排了,不至于此时此刻叫人闯上大殿。”


    他的话说得略重,台下人纷纷议论了起来,有些人附和,也有人说不过是世子贪玩。


    “今日本就是家宴,月饮说当苑娘子是妹妹,也就是一家人。”太子妃对着太子点了点头,满脸笑容,“我们既是一家人,岂有在这时候摆架子的。”


    太子妃并未责怪,反而叫苑希上前,“走得再近些。”


    一直走到了高台之上,太子妃才没有继续让她上前,而是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僖王妃,苑希随着这一眼也看了过去,僖王妃脸上是得逞的快感。


    太子妃对身旁人道:“替苑四娘子安排座位。”又将自己手边的糕点叫人送到了妘嗣云面前。


    僖王妃一直看着的那绝色女子提议:“我后面正有一个空位,就坐这里,苑四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也好提醒她。”


    台下的莺歌燕舞苑希是一样也无法欣赏,眼里只能看见对面坐着的僖王夫妇。


    以及僖王妃身后的竹芯?


    刚刚苑希进来的时候她绝对不在这里,这会儿竟然站在那儿,所以她是在苑希进来后乘乱进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