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夺回阿翟旧雨新知

作品:《四人生平记录帖

    二人撑起身体。


    宿莽道:“南方,七百步左右。”


    黄耘霄攥住他的手腕,利索地翻身趴到他背上,一拍他肩膀道:“出发。”


    宿莽奔出去几步,才意识到黄耘霄将他当做自己的那只老虎坐骑了,一扯她的脚腕,将她甩了出去。


    黄耘霄在空中灵活地翻了几转,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只见她轻巧地落到一颗树上后又跳到另一颗树上,就这样在树与树之间跳跃着和宿莽一起朝南方跑。


    隔着朦胧的白雾,宿莽看得不甚清楚。他的速度已然不慢,那道鲜红的身影也丝毫未落下风。


    近了才知道刚刚通过地面传来的是兵器相撞的声音。


    一身白色道袍的赋华鞭子挥得上天入地,头顶的聚花冠熠熠生辉。


    另一边也是一个白衣道士,不过带着一个银色面具,手拿一把鱼叉也是舞得虎虎生风。


    居然真的是鱼叉!!!这就是刚刚那个小女孩说的带走阿翟的那个人。


    宿莽想要去帮助赋华,但左右徘徊了一阵,那两人打得如胶似膝,他也不知该如何插入战局。目前看两人武力相当,谁也不落下风,桃花迷雾阵的白雾被两人搅和得一团乱,眼见着就要崩塌了。


    黄耘霄后宿莽一步落地,对宿莽努努嘴道:“要不我们先去那个人那里?”


    宿莽朝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寒山老道在上蹿下跳地朝他挥手。


    见他终于见到自己了,老道长嘘一声道:“累死老头我了,你去哪儿了?你衣服呢?”


    宿莽道:“这不应该我问你吗?你们怎么在后面跟着跟着就不见了?”


    老道见宿莽还是光着上半身,立刻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裹他:“怎么搞的你小子?到底是谁不见了?这桃花迷雾阵不按阵法走怎么绕得进青州府?就说要你跟紧赋华那小子了,结果话还没说完,你就不见了,连着我们的绳子也被切断了。”


    说了半天俩人都牛头不对马嘴,也不知是从何时起被何人何物给引开了。


    老道说得恼了,摆摆手说:“不管那些了,你扛着阿翟,我们准备撤去天凌台。”


    宿莽这才注意到地上躺着的阿翟,他面目青白,一层死气,伸手一探,果然是弥留幽魂。


    黄耘霄这时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问:“为何要撤?我看天凌台的道长也不见得打不过啊?”


    寒山老道:“这明显就是别人在背后特意养着这只遍知真人,虽然还不知道是做何用途,但我们先抢到了,就莫做多余的纠缠,以防黄雀在后。”


    宿莽好奇问她:“你不知道渚空城,却知道天凌台?”


    “当然知道,我二叔说天凌台弟子都爱戴金缕冠,”黄耘霄在自己的头顶做了个竖起来的动作:“而且还特别有钱。”


    寒山老道不耐烦地摆摆手:“别说那些无关的话,快点来帮忙。”


    宿莽赶紧自觉地蹲下来,让老道手里拎着的阿翟趴在自己背上:“你们怎么抢下来的?”


    老道四处瞄了几眼,没找到适合的东西将阿翟绑紧在宿莽身上,便一边解腰带一边说:“我们刚发现和你走散了,就遇到这个鬼鬼祟祟的人。我看他手里拎着个东西,模模糊糊的就觉得是个小男孩,遂与赋华包抄过来,嚯,果然是那个被遍知真人附身的小男孩。”


    他刚想将解下的腰带在阿翟和宿莽身上多绕几圈,一抬头,却看到黄耘霄已经将右手九日的五根弦变成每根三指宽,一道接一道地在宿莽身上绕了好几圈。


    老道便又将手上的腰带缠回腰间,继续说:“而后,我先出手,将他注意力引开后,赋华从背后突袭,抄走了阿翟。”


    “两个打一个,还偷袭?”宿莽看老道的眼睛眯了起来。


    “黄狸黑狸,得鼠者雄。”老道和黄耘霄的声音一同响了起来。二人对视一眼,眼里充满了英雄惜英雄的同类气息。


    老道这才掸衣拂袖,朝黄耘霄拱手施礼道:“贫道寒山,敢问这位道友名讳?”


    黄耘霄听闻后愣了一会,将老道看了又看,后居然恭恭敬敬跪地伏首,拜了三拜道:“原来是寒山道长。建宁黄耘霄有眼不识泰山。请道长见谅。”


    这一拜,可把寒山老道吓个不轻。他连忙侧身避过,摆手道:“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


    黄耘霄依旧以额触地:“我曾答应过一个人,遇见您,帮他磕三个响头。”


    老道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道:“先起来吧。”


    黄耘霄也是见好就收,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亲昵地又熟练地勾上寒山老道的手臂:“那我怎么称呼您?寒山祖师爷?寒山爷爷?寒山叔叔?”


    老道乐呵呵地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叫我道长就行了,你要是愿意,叫我寒山也行。”


    黄耘霄还待要说什么,宿莽伸手过来拆开两人,指了指依旧努力奋战的赋华和不省人事的阿翟:“你俩觉得这时机聊这个合适吗?”


    老道一拍掌:“也对。好小子,你带着这闺女先回天凌台,我去帮帮赋华。”


    宿莽这时候也不管他怎么突然就多出一个闺女了,背着阿翟,乘流风而去。


    黄耘霄丢给老道一个“待会儿见”的眼神,连忙跟上。


    而现在的天凌台门前洒扫的小弟子已经不见好一会儿了。那块刻着祖训家规的山门石上绑着一根黄色的粗麻绳。


    安隅正在那颗乌沉沉的珠子边蹲着,拿眼睛使劲往里面瞧,恨不得瞪出个洞来。


    可珠子墨黑,完全不透光,甚至还泛出一丝精铁的质感。上面渚空城的咒印交错,都是没什么用处的礼语祝词,无甚大用。


    又见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牌,里面龙凤盘旋交错游走。她拿着这个玉牌,靠近珠子,珠子依旧沉默不语,没透出一丝改变。


    在她毫无头绪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凌厉的破空之声,紧接着一阵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引得人一阵鸡皮颤栗。


    安隅不用回头都知道对方是谁。


    知非已经在前头诱敌并加以阻拦了,她相信凭知非的能力,不会存在任何漏网之鱼。这个人明显就是故意绕开了知非,冲她而来。


    从安隅的身后突袭出一团浓黑的影子,接住了飞过来的六棱刀。


    安隅闲散地挽了挽鬓边的发丝,回过头,道:“季云间,你想干什么?”


    季云间与那团接住他刀的浓黑的影子在空中战成一团。显然他并未拼尽全力,游刃有余地道:“没想到闻名天下的富商君安也骗人。”


    被拆穿身份的君安不见丝毫意外。毕竟她化名安隅只是为了试探和行走江湖方便而已:“怎么?我的白玉身牌不好用?还是一路上君字商号的饭食客栈您住得不满意?”


    “石门镇镇长江云书早已作古多年。”


    “她不有个传人叫江不如吗?”


    “江不如不过是一具傀儡罢了。”


    君安脸上丝毫没有心虚的神色:“那确实是我君字商号的情报有误,多谢你告知我更正。”


    她的话音刚落,那一团绊住季云间的黑影被他一刀劈中,甩在了君安脚边。


    君安神色不变,看也没看那团黑影,直起身,朝天空嘬起嘴打了个嘹亮的呼哨。


    季云间嘲讽道:“居然驱使这种厉鬼。你真是脏了修道者的名讳。”


    君安的笑意来得突然,她笑得直不起腰,半晌才抹去眼角的泪水,道:“修道者很高尚吗?如果再来一次,我宁愿自己是水中的一条鱼,街边的一条狗,猪圈里吃完就睡的猪,也不做这劳什子修道者。”


    说罢,她停下来,发现自己抹眼泪的手上漆黑一片,而她刚刚只碰过身后那颗浑圆的乌黑珠子。


    于是她问季云间:“这是什么?”


    季云间不知她意思,但还是道:“墨石。”


    君安懊恼,她见过太多的好东西。即使是墨条,她用的最次的也是圭松墨,用料必配珍珠、金箔和十几种名贵药材,反复炮制而成。她以为墨最初就是呈在她书房那样的,从没想过它还有前世今生的这般模样。


    这天凌台也是不按常理出牌,你说价值千金的祖训石上好端端的放一颗没甚用处平平无奇的墨石干嘛,放颗夜明珠也比这有面子不是!


    季云间冷眼看着她吭哧吭哧费力地从粗麻绳上滑下来,没带一丝法力,不自主地眯了眯眼睛:“你怎么了?”


    君安好不容易落了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我弟弟熬了太久,已草药难续了,只能靠我每月回去给他渡一点法力。可惜我修为又不高,所以现下能省一点就是一点。”


    见季云间貌似要开口,她赶紧抬手阻止:“像我这样的吃喝不愁,整日逍遥快活的人可不需要你这种身无分文者廉价的同情。只要我活着,我弟就死不了。”


    季云间又道:“我只是想问问君字商号里有没有关于南洲安府的记载?”


    君安的手背到身后:“你真要找南洲明珠?”


    季云间道:“我还想知道一个叫安若拙的人信息。”


    君安眯起眼睛,朝天空伸直了一只手:“君字商号的所有东西随时都任君取用。不过提醒你,最好同时也别忘记了答应我的事。”


    而后知非从天边像鹰一样掠过来,擎住君安伸直的手臂,带着她丝毫不见减速和停顿地朝空中另一端飞去。


    地上的那团黑影也化成一道流风,跟随而去。


    过了好久,才有一大帮天凌台弟子闹哄哄地追上来,淹没了望着远方神色更见冰冷的季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