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里的清凉与欢笑，冲淡了夏日的最后一丝燥热，季节的脚步悄然转向初秋。早晚的空气里开始带上些许爽利，栾树的枝头悄悄染上了零星的黄色。一个寻常的周末，念薇从市场买回了新鲜的猪肉馅、韭菜和饺子皮，准备包饺子。这是家里的传统，入秋后总要吃几顿，既应景又温馨。


    凌霄看到妈妈在厨房里忙碌地洗菜、切菜、调馅，好奇地凑了过来。“妈妈，你在做什么？”


    “包饺子呀。”念薇一边麻利地剁着韭菜，一边回答，“一种很好吃的食物，外面是薄薄的面皮，里面是香喷喷的肉馅，煮好了蘸点醋，特别香。”


    “像包子吗？”凌霄努力在自己有限的食物认知库里寻找类比。


    “有点像，但形状不一样，饺子是月牙形的。”念薇拿起一张圆圆的饺子皮，舀了点馅放在中间，手指翻飞，几下就捏出了一个饱满精巧、边缘带着匀称褶子的月牙形饺子，放在撒了薄面的盘子里。


    凌霄看得目不转睛，觉得妈妈的手像在变魔术。“我也要包！”他立刻提出了请求，小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


    念薇愣了一下。让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包饺子？想想那场面，很可能是一地狼藉，面粉飞扬，馅料四溅，成品……不堪入目。但她看着儿子那双充满渴望和好奇的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为什么不呢？结果不重要，参与和体验的过程才珍贵。


    “好啊！”念薇笑着应下，立刻行动起来。她给凌霄系上最小号的围裙（虽然作用有限），卷起他的小袖子，又搬来他的专属小凳子，让他站在料理台边，高度刚好。


    “首先，要洗手，像医生叔叔那样仔细洗。”念薇带着他认真洗了手，擦干。然后，在他面前铺了一张小小的硅胶垫，放上一张饺子皮，又用小勺子舀了一点点馅料，放在皮的正中央。


    “我们的目标是，用这张皮，把这点馅料包起来，捏紧，不让它跑出来。”念薇给他下达了“任务”。


    凌霄郑重地点点头，伸出两只小手，学着妈妈刚才的样子，试图把饺子皮对折。但他手指的力量和协调性还不够，对折得不整齐，馅料也偏到了一边。他努力想把馅料拨回中间，结果小手一按，粘糊糊的馅料沾在了手指上，他“哎呀”叫了一声，有些无措。


    “没关系，慢慢来。”念薇用湿布帮他擦掉手上的馅料，然后握着他的小手，一步一步引导，“我们先看看馅料是不是在中间？好，现在用这两根手指，轻轻捏住皮的一边，对，然后这边也捏住，让它们碰在一起。”


    在妈妈手把手的帮助下，饺子皮终于勉强对折，边缘也捏合了一小段。但剩下的部分对凌霄来说就太难了，他不知道怎么捏出褶子，只是胡乱地用力把边缘按在一起，结果这边捏住了，那边又开了口，馅料差点漏出来。他急得小脸都红了。


    江屿听到厨房里不同寻常的动静，走过来查看。看到料理台边，念薇正耐心地握着凌霄沾满面粉的小手，跟一个不成形的“饺子面团”作斗争，而凌霄则一脸严肃，抿着小嘴，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汗，那副如临大敌却又坚持不懈的模样，让江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洗了手，也加入了“战局”。“来，爸爸教你一个简单的办法。我们不捏那么多褶子，就像包一个大馄饨，只要把馅料包进去，捏紧边边，不让它露出来，就是成功！”


    江屿拿过凌霄手里那个已经有点破烂的半成品，快速帮他收口，捏紧，修整了一下形状，虽然扁扁的、毫无美感，但至少是个封闭的整体了。“看，这是我们凌霄包的第一个饺子！虽然样子有点特别，但它能立住！”


    凌霄看着那个被爸爸“挽救”回来的、歪歪扭扭、勉强能认出是饺子形状的东西，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把那个饺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自己的小盘子里，像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还要包！”他要求道。


    这一次，他不再追求模仿妈妈那种复杂的褶子，而是采用了爸爸教的“大馄饨包法”。他更加小心地控制馅料的量（虽然还是常常放多或放少），更加专注地对折皮子，然后用尽吃奶的力气，一点点地把边缘捏合，哪怕捏得厚薄不均，形状怪异，但只要最终能封口，他就开心得不得了。


    江屿和念薇不再过多干涉，只是在一旁提供必要的辅助（比如帮他撒点面粉防粘，或者在他实在捏不拢时搭把手），更多的是鼓励和肯定。


    “这个馅料放得正好！”


    “这边捏得特别紧！”


    “看，这个能自己站起来了！进步太大了！”


    在一声声的夸奖中，凌霄越包越起劲，虽然速度极慢，成品也千奇百怪：有的瘦长像根小棍子，有的肥硕挺着大肚子，有的边缘厚得像城墙，有的则因为捏得太用力而破了个小洞，被紧急“打补丁”（用一小块皮粘住）。他的小脸上、鼻尖上、围裙上都沾了面粉，但他毫不在意，完全沉浸在这项充满挑战却又乐趣无穷的“创作”中。


    当念薇准备的馅料和皮子全部用完时，凌霄的面前已经摆了一小排他的“杰作”，大约有七八个，每个都独一无二，充满了稚拙的趣味。它们和旁边念薇包的整齐漂亮的饺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却同样散发着家的温暖气息。


    煮饺子的时候，凌霄坚持要看着他的“作品”下锅。当那些歪歪扭扭的小饺子在滚水中沉沉浮浮，最终鼓起肚子，变成一只只小白胖鱼漂起来时，他兴奋地拍着手：“我的饺子！熟了！”


    晚餐桌上，凌霄的眼睛一直盯着那盘混合了他“作品”的饺子。他准确地找出了自己包的那几个“特殊”的，夹到自己的小碗里（当然是在爸爸妈妈的帮助下），然后蘸了点醋，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好吃吗？”江屿和念薇期待地看着他。


    凌霄仔细地咀嚼着，然后用力点头，小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满足的笑容：“好吃！我自己包的！”


    那一刻，江屿和念薇觉得，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饺子了。不是因为馅料调得多好，而是因为里面包裹了一个孩子全部的认真、努力和成就感，以及一家人共同劳作、分享成果的浓浓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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