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莲看看自己面前装了一半面粉的小汤盆，再看看小伙子们面前，快赶上锅口宽的陶盆，以及一脸期待、她动手的白奶奶，好想问一句：这是认真的吗？


    “你意思意思得了，把你累坏了，全子非得怨上我。”


    白奶奶看出张莲的意思，忙说。全子就是全叔，也就白奶奶敢这么叫他，胡兴和张莲都得叫声叔。


    直到余苗苗也被套上罩衣被大娘婶子拉到腌菜缸前，张莲才觉出不对劲来。把揉好的面团放在一边，问白奶奶。


    “白奶奶，你们这是打的啥算盘呀？”


    白奶奶笑得更灿烂了，一点都没有被拆穿的窘迫模样。


    “全子说你们本事都可大了，我们就想取取经。”


    怕东家不乐意的话被白奶奶咽了回去，就这，她都怕这年轻东家翻脸。结果就看张莲平淡无比的哦了一声，想了一下，才说。


    “其实，饭菜这方面，手艺最好的就是他。”张莲指了指正准备炖肉料的胡达，“他会的我们都不会呢。”


    文小点接收到张莲的眼神，立刻接话。


    “是镇上酒楼的大厨呢，手艺能不好嘛。呵呵。他不仅手艺好脾气更好，还特别敬重长辈，有啥想学的问他准没错。”


    果然，妯娌俩才忽悠了半刻，就有个大娘过去找胡达了。有人带头，其他人赶紧跟上，见胡达笑呵呵的开始指点，顿时又凑上去几个大娘婶子。


    不过片刻，妯娌俩边上就剩下白奶奶和一个大娘在了。这大娘是白奶奶的儿媳，因为人缘好，算账快，被推举成了饭堂的管事。


    别说，这大半年里，把饭堂这点账算得明明白白，一点差错都没有。


    白大娘来倒不是为了学手艺，主要是怕婆婆犯虎把东家给得罪了，千里迢迢来的，才刚稳定下来，她还不想再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更重要的是，比好伙计更难找的是好东家！


    见白奶奶没要过去的模样，文小点还问她呢。


    “白奶奶，你咋不去学呀？”


    没想到，风风火火的白奶奶却面颊微红，下意识看了看身旁的儿媳，多少带了点扭捏说道。


    “我儿媳爱吃这个，学了回去给她开小灶。”


    白奶奶仨儿媳俩孙子都有工钱，孙女还在绣坊学绣活，在庄子上也算是日子不错的人家，也是因为干活的人多，怕孩子们受累，这才想着到饭堂吃喝。


    白大娘怔愣了一下，随即愉悦爬上圆润的脸庞，目光闪闪，是不甚明显的水光。


    “哎呀，那我得赶紧去问问糖醋小排咋做才能既软烂还能有嚼劲的。”


    白大娘故意说道，白奶奶喜甜口尤其喜欢酸甜的糖醋排骨，可白大娘糖醋丸子、糖醋鱼都拿手，就是这排骨总做不好。


    文小点赶紧拦住人，指了指刚刚焙香料的小锅。


    “大娘，这个我就会，走走走，咱拿几块排骨来，我说你做。”


    张莲有心想单独教白奶奶些别的，就问她有没有想学的目标。白奶奶脱口而出，就想学喧腾的发面饼，白大娘在饥荒年月的时候饿坏了脾胃，死面吃食吃多了总会烧心。


    张莲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发面千层饼，顺口就让文小点给她做些油酥来。结果，半刻钟后，文小点端给她一大海碗油酥……


    “点啊，你这……是想吃多少？”


    “啊？”文小点一脸懵逼的看着已经被端上灶台的几个硕大的发面盆。“那些不都得用吗？”


    张莲刚想说，全做成千层饼这点就不够了，就见白大娘身后的小伙子还端了一大盆的油酥……到嘴里的话立马换了。


    “你们这是累傻闺女呢？不成不成，得给我喊帮手，再多找几个鏊子来，不然我就不干了。”


    三分嗔怪，三分撒娇，三分耍赖还有一分软软的威胁，不会让人觉得她不情愿，白奶奶甚至想着，还是这样的姑娘招人疼。仨儿媳指望不上了，孙女没准还能掰一掰。


    白老太太若知道，几年前的张莲，还在院里扯人头发扇人耳光呢，不知会作何感想……如今温柔大方的常态，都是日子顺遂后的平和。不过，若有人敢舞到她面前，也不介意给那人看看当年的风姿。


    总之，在饭堂说了算的白大娘，立马喊了人来让张莲使唤，又问谁家有鏊子拿来应应急。饭堂的鏊子也就仨，照如今的规模怕是不够用。


    起大早赶晚集，准备了一上午，精心谋划的大餐还是没能赶上中午吃。临时追杀的猪费了些时间；胡达又要卤猪头、下水啥的；三爷爷还嚷着要做熏鸡熏鸭……全叔预想中答谢东家厚待的席面，却成了老胡家的炫技之作。


    确认了大家毫无想走的意思，胡达干脆喊了顾南风兄弟帮忙，整几锅熬菜凑合一顿。馒头都蒸好了，堆在比水缸还大的竹篓里像一座座小山。


    明珠小鲤顾蓁顾夭夭几个孩子围着那几座馒头山转了好几圈，嘴里还讨论着几个自己能把这竹篓填满。最后的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几个外带明成和许娇娇都塞不满，又冥思苦想起还有什么能跟他们一起装进去。明珠一拍一饼的屁股，说把小五叔塞进去就差不多了。


    专职看孩子的小五和明成哭笑不得，还不能打扰几个小家伙的乐此不疲，否则小五还真想戳破他们幻想，告诉他们一个明成就能装满一个竹篓。


    顾家兄弟啥时候来的？这不是吃过早饭回家的一家子，觉得没意思又要来串门才发现家里就剩看门狗晃晃了，问了邻居才知道都来了这里。


    几乎没犹豫，回家套车就跟过来了。


    中午，几大锅热气腾腾、用料十足的冬瓜熬菜吃了个精光。全叔吃着，忍不住再次想起，获救后在胡吃家的第一顿，那时候的他想啥来着？哦，想着日子没盼头，将就两年，全了王爷的一片心意，再寻个无人处长眠。


    啥时候就变了呢？许是觉得那碗熬菜味道不错，多吃几次也挺好？


    说到底，还是因为遇到了老胡家。


    老胡家：少来。你们纯属自我开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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