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到一年，庄子已然不复从前的荒凉，房屋齐整，阡陌良田，放眼望去皆是一片欣欣向荣。四处穿梭忙碌的人们，面上的笑意满足而灿烂。


    众人从主院出来，便想去其他地方逛逛。全叔喊来几个小伙姑娘领着大家转转。小伙穿藏青外衫，腰间系红绸；姑娘着橘粉外衫，系淡绿裙带。


    衣裳都是农家最常见的款式，但大家着装统一，看上去赏心悦目的。


    “这么穿还怪好看的。这是大家商量好一起做的？”


    张莲真心夸赞一句。别说，年轻的姑娘小子，稍微收拾一下就很吸睛。


    “是三东家让绣坊的姑娘帮着做的，我们这些老家伙们也有，就是没孩子们的颜色鲜亮。”


    全叔可高兴了，年前大东家提前发了工钱，又给每额外给了红封和米面肉蛋；转头三东家银子就给大家一人发了身新衣裳，还是棉布衣裳嘞。


    “哎呦，弟妹大气呀。”


    张莲没想到银子还有这个手笔，做衣裳可不像给粮食。粮食是自家产的，肉蛋是按小楼的采购价买的，花不了多少钱。做衣裳不光费心费力，还老费钱了。


    “嫂子，好人爷不能都让你做了呀，你涨工钱让大家吃饱，我发衣裳让大家穿暖和些，很合理吧？”


    银子环着胳膊歪头看天，只是得意装不过须臾就破功了。又笑嘻嘻的拉着张莲说了实话。


    “布料棉花是从前七嫂答应过要给的，在她那儿放着也是放着，大家刚来需要置办的东西多，怕大家舍不得张罗，不如做好了发下去。”


    东西是七嫂出的，活是绣娘干的，银子也就动了动嘴皮子。小两口在家时常会研究《生意经》，这么做也有收买人心的意图。


    “还是银子周全，等咱来年挣了钱，说不准四季的衣裳咱都管得起。”


    张莲不觉得银子自作主张，反倒很赞同。同情只能救急，上进才能脱困。粮食也好衣裳也罢，都是激励他们的饼子。生活有盼头，大家才会踏实做事。


    也就是文小点没在，不然她一定要说一句：“我也出了力的。”


    不过文小点就盯着人家里那好吃的倒腾。啥红薯干、干蘑菇、栗子啥的，吃着哪个好吃，就找余苗苗搭线，小菜苗用得着就收，用不着就寄卖，已有几户人家沾了光。如今见到文小点比看见自家人还亲。


    妯娌俩说了两句就各自忙活去了。


    妯娌仨文小点最清闲，最忙的要数银子。家里家外、布庄、绣坊、和朝颜坊对接……不算不知道，这么一盘，银子恨不能多长几双手、几个脑袋出来。和王氏商量过后，赶鸭子上架的给沈悠青安了个绣坊管事的身份，把绣坊这块一股脑全丢给她了。


    本来，沈悠青是拒绝的。因着沈渣男对银子母女俩的恶意，沈悠青做不到当作无事发生过，她对银子和翠姨始终抱有愧意。


    王氏劝她：说大人的恩怨不牵扯小辈；银子也说：渣男是渣男，姐姐是姐姐。几番推拒，再拒绝未免太不知好歹了些，这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几个月下来，沈悠青也已经从手忙脚乱，到现在熟练安排差事、应对各种突发情况了。


    银子打算过完年正式把绣楼支起来，整这么大阵仗还小打小闹可不行。银子不能光守着庄子，具体情况沈悠青最清楚了。


    绣娘手艺也就一般般，好些的也就和银子打个平手，甚至有人都比不过只和王氏学过几天的沈悠青。手艺练出来也需要时日，眼下还得再找些手艺更好的绣娘来。棉桑要种，蚕也该养起来，抽丝剥茧、纺丝织锦的手艺人也得寻。


    只是，当初的绣娘只看了手艺这一项，选中的大多是流放的罪臣家眷。有人认清了现实，踏踏实实过起日子；也有不甘心还想着重归荣华的，才几个月就隐隐有了苗头。


    “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哪怕知道他们心思不在绣坊，也等等看。等过了这阵子，再找合适的机会处置。平时多盯着点就成。”


    沈悠青给银子宽心，知道她这妹妹心焦不想再给她添堵。在她看来，那几个就是犯傻，有机会可以凭自己手艺挣钱过踏实日子，干嘛这么想不开动那些歪心思？是觉得教坊司是啥好地方吗？


    “好处理吗？我记得有几个是获罪的女眷。”


    “应当不难。能到咱这来的应当都不是主犯，身契在咱们手里捏着，实在不行就卖了。”


    银子不懂这些，听沈悠青说完还是不放心。


    “这些都是朝廷那边判下来的，能随便卖吗？”


    “可以的。实在不行哪来的送哪去呗。”


    这些人被贬了身份，如今都是罪奴，比一般的奴籍更低。普通奴籍，得主家赏识或者攒够银钱，还能脱奴籍；罪奴，除非大赦天下，否则永无出头之日。


    而罪奴中的女子，通常是送到教坊司或军中，都落不着什么好下场，所以，柳絮才会那么紧张沈悠青。


    “行，这些你比我懂，姐你看着来就成。该给教训的时候别心软，回头我跟全叔说一声，不服管教的，尽管让全叔处理。”


    沈悠青有数，银子也懒得多操心，拿胳膊撞撞她，一脸八卦。


    “姐，这么些单身男人成天在跟前晃，有看上的没？”


    成亲还没两年，银子就跟大娘婶子们学坏了，把沈悠青说得面红耳赤。


    “你个嘴上没数的，也不嫌害臊。”


    “这又没别人，说说呗，看上哪个了？我让老三去问问他啥意思？”


    “没有！我这个身份……就、就别耽误旁人了。”


    沈悠青被说得羞恼，想到如今的处境又有些落寞。银子一听她又说这话不干了，若沈悠青真做过什么也就算了，啥好处都没捞上不说，纯纯是跟着受牵连，凭啥这么看低自己？


    “啥身份？祥和绣楼的管事、东家的姐姐！咋？觉得拿不出手？你莫不是忘了，那劳什子身契早没了。”


    银子小脸涨红，很是看不上沈悠青这处处小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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