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章 十年前醉酒录像的威力

作品:《饲养他的月光

    晚餐是海鲜粥和几样小菜,清淡但精致。


    秦昼坐在我对面,安静地吃饭。他没再提文件的事,也没提苏晴或警察,只是偶尔给我夹菜,说“姐姐尝尝这个”。


    气氛诡异得像个正常家庭的晚餐。


    如果我忽略窗外百米高空,忽略门口需要虹膜识别的锁,忽略身边站着的机器人管家。


    “姐姐,”秦昼忽然开口,“明天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我抬头:“哪里?”


    “我们的旧家。”他说,“妈妈留下的那套老房子。我定期让人打扫,保持原样。”


    我愣住了。


    旧家。我和我妈,还有秦昼一起住了十年的那套两居室。在徐汇的老小区里,窗外有棵很大的梧桐树。


    我妈去世后,房子空着。我说留着当纪念,秦昼说他会打理。


    没想到他一直打理着。


    “为什么突然想去?”我问。


    “想和姐姐一起回忆。”秦昼微笑,“而且……那里有些东西,姐姐应该看看。”


    他的眼神里有种复杂的情绪,我看不懂。


    第二天上午,秦昼真的带我去了旧家。


    出门的过程比我想象的简单——也可能是因为警察来过后,秦昼觉得需要展示一点“自由度”。


    他亲自开车,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零七坐在副驾驶,后排只有我和秦昼。车驶出地下车库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摩天大楼——我的“新家”,在晨光中闪着冷硬的光。


    这是我一周来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


    街道,行人,店铺,红绿灯。一切都熟悉又陌生。


    秦昼从后视镜里看我:“姐姐在看什么?”


    “看自由。”我说。


    他笑了:“姐姐,你一直很自由。只是自由的定义……我们可以重新讨论。”


    车开到徐汇,拐进熟悉的小区。梧桐树还在,叶子开始泛黄。楼下的小花园里,几个老人在打太极。


    一切都没变。


    除了我。


    秦昼停好车,带我上楼。楼道里还是那股熟悉的霉味混合着饭菜香。三楼,左边的门。


    他拿出钥匙——老式的金属钥匙,不是电子锁——打开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屋子里的一切都保持原样:我妈最爱的碎花沙发,我高中时买的书架,秦昼的房间门上还贴着他小时候画的火箭。


    时间在这里停滞了。


    我走进去,手指拂过茶几表面——一尘不染。秦昼真的定期打扫。


    “姐姐的房间也保持着。”秦昼说,“我去烧水泡茶,姐姐随便看看。”


    他走向厨房。我听到开水壶的声音,还有他打开橱柜拿茶叶的声响——他知道茶叶放在哪里,和十年前一样。


    我走向我的房间。


    推开门,少女时期的痕迹扑面而来。墙上贴着电影海报,书桌上堆着参考书和DVD,床上铺着印有星星的床单。


    梳妆台上有个相框,是我十八岁生日时拍的。我戴着纸皇冠,笑得没心没肺,秦昼站在我旁边,那时候他才十七岁,已经比我高了,但脸上还有少年的稚气。


    照片里,他的手搭在我肩上,眼睛看着镜头,但身体微微倾向我。


    那时候我就该察觉的。他对我的占有欲,早就有了苗头。


    “姐姐。”


    秦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两杯茶,一杯递给我。


    “谢谢。”我接过,茶香袅袅。


    “想看看其他房间吗?”他问。


    “我妈的房间……”


    “保持原样。”


    我走进我妈的房间。床铺整洁,衣柜关着,梳妆台上还放着她用了一半的护手霜。仿佛她只是出门买菜,很快就会回来。


    鼻尖发酸。


    秦昼站在门口,轻声说:“我每次来,都会在这里坐一会儿。好像林姨还在。”


    我没说话,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


    里面是一些小物件:发夹、零钱、药盒、还有……一个U盘。


    黑色的U盘,上面贴着小标签,写着“给晚意”。


    我拿起U盘,看向秦昼:“这是什么?”


    秦昼的表情僵了一瞬:“我不知道。可能是林姨留下的。”


    “你不知道?”我盯着他,“你不是定期打扫吗?没看过这个?”


    秦昼走过来,看着U盘,眼神复杂:“我看过。但……这是林姨留给姐姐的,我没打开过。”


    他说没打开过,但我不信。


    “有电脑吗?”我问。


    秦昼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书房有。”


    我们走进书房——其实是我妈以前用的房间,改成了书房。电脑是台老式的台式机,居然还能开机。


    秦昼站在我身后,我感觉到他的紧张。


    U盘插入,读取。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文件名是:“晚意21岁生日”。


    我双击打开。


    视频开始播放。


    画质一般,像是用手机拍的。场景是这间客厅,但布置得花里胡哨——气球、彩带、桌上摆着蛋糕和酒瓶。


    镜头晃动,然后对准了沙发。


    我看到二十一岁的自己。


    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脸喝得通红。我手里拿着酒瓶,正对着镜头傻笑。


    旁边坐着苏晴,她也喝多了,搂着我的肩膀在唱歌。


    拍摄的人是谁?镜头外传来一个男声:“晚意,许个愿!”


    是我大学时的男朋友,陈默——不是秦昼的特助,是同名不同人。那段短暂的恋情,持续了三个月。


    视频里的我摇头晃脑:“愿望……我要拿奥斯卡!不对,是戛纳金棕榈!我要当最牛的纪录片导演!”


    苏晴起哄:“好!为未来的大导演干杯!”


    我们碰杯,喝酒。


    然后镜头外的陈默说:“晚意,那你以后成了大导演,会不会不要我们这些老朋友啊?”


    我大手一挥:“不会!你们都是我的……呃……后宫!特别是小昼!”


    镜头猛地晃动了一下。


    秦昼的声音从镜头后传来,很轻:“姐姐,你喝多了。”


    “我没多!”二十一岁的我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向镜头,“小昼,你来!姐姐跟你说……”


    画面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稳定下来——手机可能被放在茶几上了,镜头仰拍。


    我看到年轻的秦昼走进画面。他那时十九岁,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清瘦,眉眼间还有少年的青涩,但看我的眼神已经深沉得不像十九岁。


    我扑过去抱住他,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小昼,”我醉醺醺地说,“你以后……要一直跟着姐姐,知道吗?姐姐去哪,你就去哪。”


    秦昼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轻声说:“好。”


    “还有!”我捧住他的脸,凑得很近,“等你长大了……娶姐姐好不好?”


    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苏晴的歌声停了。陈默也没说话。


    镜头里的秦昼看着我,眼睛很亮,亮得像要把我吸进去。


    “姐姐,”他说,“你说真的吗?”


    “真的!”我用力点头,“姐姐最喜欢小昼了!比喜欢任何人都喜欢!”


    然后我打了个酒嗝,补充道:“不过你要快点长大……姐姐等不了太久……”


    话没说完,我就醉倒在他怀里。


    视频到这里结束。


    最后画面是秦昼抱着我,低头看着我睡着的脸,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屏幕暗下去。


    书房里死寂。


    我坐在电脑前,手放在鼠标上,指尖冰凉。


    秦昼站在我身后,呼吸声很轻。


    良久,他说:“这就是林姨留给你的。”


    我转头看他:“我妈为什么留这个给我?”


    “她说……”秦昼的声音有点哑,“她说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的爱是负担,是禁锢,就看看这个视频。看看当年的你,是怎么承诺我的。”


    “那是醉话!”我站起来,“秦昼,我那时候喝多了!连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


    “但我是清醒的。”秦昼看着我,“姐姐,那句话我记了十年。你说‘等你长大了,娶姐姐好不好’。我当真了。”


    “那是玩笑!”


    “对我不是。”秦昼走近一步,“姐姐,你醉酒后说的话,可能是真心的。只是清醒后,你忘了,或者……不敢承认。”


    “我没有!”


    “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一直躲着我?”秦昼问,“为什么去纽约,为什么十年不回来?如果不是林姨去世,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见我?”


    我被问住了。


    是,我躲着他。从意识到他对我的感情超出姐弟开始,我就慌了。那时候我二十一岁,他十九岁,我觉得他还小,可能只是一时混淆了亲情和爱情。我想拉开距离,让时间冲淡一切。


    所以我申请了纽约的学校,一去就是十年。


    我以为时间会让他清醒。


    没想到时间让他更偏执。


    “秦昼,”我艰难地说,“就算我那时候说了那种话,也不代表什么。人都说过醉话。”


    “但承诺就是承诺。”秦昼固执地说,“姐姐,你亲口说的,要我娶你。我一直在等,等姐姐回来兑现承诺。”


    “所以你就用法律文件把我关起来,逼我兑现一个醉酒的玩笑?”


    “不是逼。”秦昼摇头,“是保护。在姐姐准备好之前,我会保护好姐姐。等姐姐准备好了,我们再谈……兑现的事。”


    他说得那么自然,仿佛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而我看着电脑屏幕上定格的画面——年轻的秦昼抱着醉倒的我,眼神专注得像在看全世界——忽然明白了。


    这个视频,是我妈留给我的“答案”。


    她在告诉我:秦昼的偏执不是突然的,是有根源的。而那个根源,部分来自于我。


    我在醉酒时给了他承诺,然后清醒后逃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守着那句话,等了十年。


    十年里,他把那句醉话当成圣旨,把那个拥抱当成契约。


    然后等我回来,用他所有的力量,要“兑现”。


    “姐姐,”秦昼轻声说,“现在你明白了吗?我不是无缘无故关着你。是你在十年前,亲手给了我钥匙。”


    他握住我的手,掌心滚烫:


    “你说要我娶你。我说好。”


    “所以姐姐,别逃了。这次,我们真的在一起,好不好?”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等了我十年,用十年时间把自己变成一座牢笼的男人。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


    屋内,时光停滞在十年前。


    而我站在现在,手里握着过去的承诺,面对着一个偏执的未来。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能抽回手,说: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秦昼点头:“好。我在客厅等姐姐。”


    他离开了书房。


    我重新坐下,看着暗下去的电脑屏幕。


    脑海里回荡着二十一岁的我的声音:


    “等你长大了……娶姐姐好不好?”


    十九岁的秦昼回答:


    “好。”


    一个醉酒的玩笑。


    一个十年的等待。


    一场无法挽回的误会。


    而我妈,把这一切录下来,留给我。


    像是在说:


    晚意,这是你种的因。


    现在,该你收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