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衣戏班
作品:《恐怖惊悚鬼事》 第一章 夜宿凶栈
戌时三刻,天色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林远道勒住缰绳,胯下老马喷着白气,在泥泞山道上打了个趔趄。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望着前方山坳里那点飘摇的灯火,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是有人家了。”
身后的衙役赵虎打马上前,压低声音道:“林典史,这荒山野岭的,突然冒出个客栈,怕是不妥。”
另一名年轻衙役孙平也附和:“是啊大人,咱们还是再往前走走吧,兴许能赶到柳河镇。”
林远道何尝不知不妥。他是清河县典史,奉命押解一批重要文书前往府城,本该昨日抵达,却因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耽搁了行程。此刻三人浑身湿透,马匹疲乏,若再找不到地方歇脚,只怕要出大事。
“雨势太大,马走不动了。”林远道下马,“且去看看,小心些便是。”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近前,才看清那是座两层木楼,门前挑着两盏白纸灯笼,在风雨中摇摇晃晃,像两团飘忽的鬼火。灯笼上用墨笔写着四个字:福来客栈。
门虚掩着,透出昏黄的光。
林远道推门而入,一股混杂着霉味、香烛和饭菜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堂里摆了七八张桌子,空无一人。柜台后站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穿着暗紫色夹袄,正低头拨弄算盘珠子。
“掌柜的,三间上房。”林远道朗声道。
妇人抬头,眼神在三人湿透的官服上扫过,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客官来得不巧,只剩两间了。西厢房空着,东厢房有两间,但……”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东厢最里头那间,不干净。”
孙平年轻,闻言脸色发白:“怎么个不干净法?”
“死过人。”妇人淡淡道,“十七年前,有个戏班子住店,班主就死在那间房里。之后住进去的客人,都说夜里听到唱戏声。”
林远道皱眉:“既是凶房,为何不封了?”
妇人苦笑:“封过,没用。门锁得好好的,第二天自己就开了。后来索性就留着,有胆大的客人愿意住,还能多挣几个钱。”
赵虎扯了扯林远道衣袖,低声道:“大人,咱们挤挤也行……”
“无妨。”林远道从怀中取出碎银放在柜台,“就要那两间。再备些热食,马匹也要喂饱。”
妇人收钱时,林远道注意到她右手腕上戴着一串暗红色的珠子,像是佛珠,但颜色诡异,透着一股子腥气。
“客官稍坐,这就让伙计备饭。”妇人转身朝后厨喊,“阿福,热三碗面,切盘酱肉!”
后厨帘子掀开,走出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瘦得皮包骨头,眼神呆滞,动作僵硬。他端着托盘走向角落一桌——林远道这才注意到,那里居然坐着个人。
是个白发老者,佝偻着背,面前摆着一壶酒,自斟自饮。
少年将一碗面放在老者桌上,又机械地转身去端另外两碗。经过林远道身边时,林远道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腐肉混着香料,令人作呕。
“老人家,这么晚还独自饮酒?”林远道主动搭话。
老者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眼睛却异常明亮:“等人。”
“等谁?”
“等该来的人。”老者呷了口酒,目光在林远道脸上停留片刻,“官爷是路过?”
“去府城公干。”
老者点点头,不再说话,继续喝酒。
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脆响,像是瓷器摔碎的声音。接着是女子的轻笑,幽幽的,若有若无。
妇人脸色一变,朝楼上喝道:“红玉!安分些!”
笑声戛然而止。
林远道与赵虎交换了个眼神。这客栈处处透着古怪。
面端上来,三人默默吃着。那叫阿福的少年站在柜台边,直勾勾盯着他们,眼神空洞得吓人。
“小兄弟,这客栈开了多久了?”林远道问。
阿福像是没听见,依旧盯着他。
妇人忙道:“客官莫怪,这孩子是个哑巴,耳朵也不大好。”她走到阿福身边,拍了拍他肩膀,“去后院劈柴。”
阿福木然转身,往后院去了。
孙平压低声音:“大人,那孩子走路……脚不沾地似的。”
林远道也注意到了,阿福走路轻飘飘的,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正说着,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款款下楼,穿着水红色襦裙,妆容精致,眉眼含春,与这破旧客栈格格不入。
“哟,来客人了。”女子声音娇柔,目光在三人身上流转,最后停在林远道脸上,“这位官爷好生俊俏。”
妇人呵斥:“红玉,回房去!”
红玉撇撇嘴,却也不争辩,扭着腰肢往后院去了。经过林远道桌边时,一股浓烈的脂粉香飘过,香得腻人。
“让客官见笑了。”妇人赔笑,“这是舍妹,脑子不大清楚,整天胡言乱语。”
林远道不动声色:“掌柜的家中就这几口人?”
“还有个伙计,进城采买去了,明早才回。”妇人道,“客官吃完早些歇息吧,夜里……莫要乱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话里透着警告。
饭后,妇人提着灯笼引他们上楼。楼梯狭窄陡峭,踩上去吱呀作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西厢房是这位小兄弟的。”妇人指了指孙平,“东厢两间,官爷您住外面这间,里面那间……”她顿了顿,“就是凶房。官爷切记,夜里无论听到什么,莫要开门,莫要应声。”
林远道点头:“多谢提醒。”
妇人将钥匙递给他,提着灯笼下楼了。光影在楼梯拐角处消失,走廊陷入一片黑暗。
赵虎低声道:“大人,我守夜吧。”
“不必,你们也累了,好生休息。”林远道拍了拍他肩膀,“警醒些便是。”
三人各自回房。林远道推开东厢外面这间的门,一股陈腐气息扑面而来。房间不大,一床一桌一椅,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年画,画的是《西厢记》,颜色剥落大半,只余模糊轮廓。
他将行囊放下,检查门窗。窗户从内闩死,门锁完好。正要解衣休息,忽然听到隔壁传来细微的声响。
是唱戏声。
幽幽咽咽,是个旦角的唱腔,唱的正是《西厢记》里崔莺莺的段子:“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
声音从墙壁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畔。
林远道屏息细听。唱腔哀婉凄绝,字字泣血,听得人心里发毛。他走到墙边,将耳朵贴上去,声音更清楚了。
突然,唱声戛然而止。
接着是“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在墙上。
林远道后退一步,手按在腰间刀柄上。静待片刻,再无动静。他松口气,正要转身,眼角余光瞥见门缝——
外面走廊上,站着个人影。
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透入,在地上投出长长的影子。那人影一动不动,就站在他门外。
林远道缓缓拔出佩刀,悄步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
是阿福。
少年直挺挺站着,脸贴在门板上,眼睛透过门缝往里看——正对上林远道的目光。
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微光。
林远道猛地拉开门,阿福却不见了。走廊空荡荡的,只有月光如霜。
“大人?”隔壁赵虎开门探出头,“怎么了?”
“没什么。”林远道收起刀,“许是眼花了。”
赵虎却不放心,提刀出来巡视一圈,确实空无一人。
“大人,这地方邪性,咱们还是……”
“夜深了,无处可去。”林远道打断他,“警醒些便是。”
二人各自回房。林远道闩好门,和衣躺下,刀放在手边。他闭目养神,却睡意全无。那唱戏声犹在耳畔回荡,阿福那双泛光的眼睛在脑中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打更声——子时了。
几乎同时,隔壁凶房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咚、咚、咚。
不紧不慢,在房里踱步。
林远道坐起身,手握刀柄。脚步声停了片刻,接着是搬动桌椅的声音,还有……低低的哼唱。
这次不是《西厢记》,而是一段他从未听过的戏文:
“血染戏袍十七载,冤魂不散待君来。当年烈火焚身痛,今朝索命门自开……”
声音凄厉,饱含怨恨。
林远道听得心惊肉跳。他轻轻下床,走到墙边,正要细听,忽然——
“砰!”
墙壁传来重重的撞击声,震得灰尘簌簌落下。
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近得仿佛就贴在他身后:
“官爷……帮帮我……”
林远道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房中却空无一人。
“谁?!”他低喝。
无人应答。只有窗外风声呜咽。
他额上渗出冷汗,握刀的手微微发抖。为官十载,他办过不少命案,见过各种惨状,却从未遇过这等怪事。
这时,门外走廊又传来脚步声。
这次很轻,很慢,一步步靠近。
脚步声在他门外停下。
林远道屏住呼吸,盯着门缝。一张纸从门缝下缓缓塞了进来。
他等脚步声远去,才捡起那张纸。就着月光一看,是张黄表纸,上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文,正中写着一行小字:
西厢房,床下,有真相。
字迹潦草,像是仓促写成。
林远道心念电转。这客栈里,有人在暗中帮他?还是陷阱?
他犹豫片刻,决定冒险一探。轻轻拉开门闩,走廊空无一人。他悄步走到西厢房门前,正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条缝。
孙平睡得很沉,鼾声均匀。
林远道闪身入内,反手关门。房中陈设简单,他蹲下身,看向床底——
那里有个木箱。
他费力拖出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套破旧的戏服,色彩斑斓却沾满暗红色污渍。还有一面破碎的铜镜,几件头面首饰,最底下压着一本册子。
林远道取出册子,就着月光翻开。是一本账簿,记录着客栈十七年来的收支。但翻到中间某一页,他瞳孔骤缩。
那一页被撕掉了,残留的纸边上,隐约可见几个字: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七月十五,收……班银五十两……封口……
账簿旁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清河县衙,林典史亲启。
林远道心中一震。这封信是给他的?而且写明了官职姓名?
他拆开信,里面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十七年前,福来客栈,血衣戏班二十七口,死于非命。凶手仍在。
落款是:知情人。
林远道手一抖,信纸飘落在地。他猛然想起,十七年前,他刚入衙门做书吏时,确实听说过一桩悬案:一个戏班在赴演途中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成了无头公案。
难道就是这“血衣戏班”?
他正震惊,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
林远道急忙将东西塞回箱中,推回床底,刚站起身,门就被推开了。
妇人提着灯笼站在门口,身后跟着阿福和红玉。三人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他。
“官爷,深更半夜,在我伙计房里做什么?”妇人声音冰冷。
林远道强作镇定:“听到动静,过来查看。”
“哦?”妇人目光扫过房间,“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许是老鼠。”
妇人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官爷说笑了。既然无事,就请回房歇息吧。阿福,送官爷回房。”
阿福上前一步,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远道心知不宜硬来,便点头出门。回到自己房中,他闩上门,背靠门板,心跳如鼓。
这客栈,果然藏着惊天秘密。
而他现在,已经陷进来了。
第二章 戏子冤魂
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时,林远道听到后院传来劈柴声。他推开窗,见阿福正在井边劈柴,动作机械,一下又一下。
妇人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盆水泼在地上。水渗入泥土,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掌柜的起得早。”林远道搭话。
妇人抬头,面色如常:“官爷也早。睡得好么?”
“尚可。”林远道试探道,“昨夜似乎听到唱戏声……”
妇人脸色微变:“官爷听错了,是风声。”
“是么?”林远道盯着她,“可我听得真切,唱的是《西厢记》,还有一段什么‘血染戏袍十七载’……”
“砰!”
妇人手中木盆落地,水花四溅。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官爷……莫要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掌柜的心里清楚。”林远道步步紧逼,“十七年前,血衣戏班,二十七条人命。掌柜的,你知道多少?”
妇人连连后退,撞在井沿上。阿福停下劈柴,直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这时,红玉从客栈里走出来,依旧是那副娇媚模样:“哟,大清早的,这是唱哪出啊?”她走到妇人身边,扶住她,“姐姐,你脸色不好,回去歇着吧。”
妇人如梦初醒,深深看了林远道一眼,转身快步回屋。
红玉却不走,笑吟吟看着林远道:“官爷好本事,一夜工夫就查到这么多。”
“你知道内情?”
“我知道的,可比姐姐多。”红玉凑近些,脂粉香扑面而来,“官爷想知道真相?今夜子时,来我房里,我慢慢说给你听。”
说完,她扭身走了,留下一串娇笑。
林远道眉头紧锁。这客栈里的每个人,都藏着秘密。
早饭后,赵虎和孙平收拾行装准备上路。林远道却道:“今日不走了。”
二人愕然。
“这客栈有蹊跷,我要查清楚。”林远道压低声音,“十七年前那桩戏班失踪案,可能就在这里。”
赵虎大惊:“大人是说……”
“血衣戏班,二十七口,死于非命。”林远道将昨夜所见简要说了一遍,“凶手可能还在客栈中。”
孙平脸色发白:“那咱们快报官啊!”
“我就是官。”林远道沉声道,“你们二人,今日去附近村落打听,十七年前这客栈可出过什么事。记住,小心行事,莫要打草惊蛇。”
二人领命而去。
林远道独自留在客栈。大堂里,那白发老者依旧坐在角落,自斟自饮。林远道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老人家,等了这么久,可等到要等的人?”
老者抬眼看他:“等到了。”
“是谁?”
老者不答,反问:“官爷可听说过‘血衣戏班’?”
林远道心中一凛:“略知一二。”
“十七年前,七月初七,血衣戏班二十七人,入住此店。”老者声音沙哑,“班主姓白,有个女儿叫白小玉,年方二八,是当家花旦。那一夜,戏班本该赶去县城唱七夕堂会,却因大雨困在此地。”
林远道屏息倾听。
“半夜,客栈起火。”老者眼中泛起泪光,“火势太大,二十七人,无一逃生。事后清理废墟,找到二十六具焦尸,唯独少了白小玉。”
“少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者苦笑,“有人说她逃了,有人说她烧成灰了。可我知道,她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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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在桌上。玉佩雕成鸾凤和鸣的图案,玉质温润,一看便非凡品。
“这是小玉的贴身之物。火灾后第三天,有人把这玉佩挂在客栈门口的槐树上。”老者颤声道,“她在告诉我们,她还活着,她在等……”
“等什么?”
“等真相大白,等冤魂昭雪。”老者盯着林远道,“官爷,你能帮她么?”
林远道拿起玉佩,触手冰凉:“您究竟是……”
“我是白班主的故交。”老者起身,“该说的都说了,官爷好自为之。”
他步履蹒跚地走了,留下林远道独自沉思。
这时,后院传来争吵声。林远道循声而去,见红玉和妇人正在井边争执。
“你疯了吗?跟他说那些做什么!”妇人厉声道。
红玉冷笑:“怕什么?十七年了,该来的总会来。”
“你懂什么!当年的事若被翻出来,我们都得死!”
“那就一起死!”红玉声音尖利,“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我过够了!”
妇人扬手要打,红玉却不躲,反而迎上去:“打啊!打死我,就像当年打死白小玉一样!”
林远道听得真切,一步跨出:“白小玉是你们杀的?”
二人僵住,缓缓转身。妇人脸上血色尽褪,红玉却笑了,笑得凄厉:“官爷都听到了?也好,省得我夜里再说一遍。”
她指着妇人:“当年,就是她和她那死鬼丈夫,为了五十两银子,在酒里下药,迷晕戏班,然后放火烧店!二十七条人命啊,一夜之间,全没了!”
妇人嘶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红玉扯开衣领,露出颈上一道狰狞的疤痕,“这伤怎么来的?不就是你那死鬼丈夫要杀我灭口时砍的吗?要不是我命大,早跟他们一样成了焦尸!”
林远道拔刀在手:“都别动!赵虎!孙平!”
无人应答——二人外出打听,还未归来。
妇人忽然笑了,笑得诡异:“官爷,你以为就凭你一人,能走出这客栈?”
她拍了拍手,阿福从柴房走出,手中提着一把砍柴刀。眼神不再是呆滞,而是冰冷凶狠。
“阿福,送官爷上路。”妇人淡淡道,“就像十七年前,送那些戏子上路一样。”
阿福举刀逼近。林远道握紧佩刀,冷汗涔涔。他虽有些武艺,但阿福力大无穷,又不怕死,胜负难料。
就在这时,客栈里忽然响起锣鼓声!
咚锵、咚锵、咚锵……
接着是胡琴声,咿咿呀呀,拉的是《霸王别姬》的调子。
阿福动作一顿,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妇人更是面无人色,颤声道:“又来了……又来了……”
红玉却仰天大笑:“听见了吗?他们来了!血衣戏班的冤魂,来索命了!”
锣鼓声越来越响,胡琴声越来越急。大堂里,凭空出现一个个身影——
穿着戏服,画着脸谱,有生有旦有净有丑。他们排成一列,缓缓走动,水袖飘飘,却无声无息。
为首的是一青衣旦角,身段窈窕,莲步轻移。她走到林远道面前,停下,缓缓抬头。
脸谱下,是一双流血的眼睛。
“官爷……”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为我们……申冤……”
林远道强忍恐惧,抱拳道:“姑娘可是白小玉?”
旦角点头,水袖一挥。身后那些戏子齐齐跪下,无声哭泣。
“十七年冤屈,今日该了结了。”林远道沉声道,“凶手是谁?本官为你们做主!”
旦角指向妇人和阿福,又指了指红玉,最后指向地下。
“都在……这里……”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一道向下的阶梯,阴风阵阵,腐臭扑鼻。
阿福狂吼一声,挥刀砍向林远道。林远道侧身躲过,反手一刀劈在他肩上。阿福恍若未觉,又是一刀劈来。
这时,那些戏子冤魂动了。他们围住阿福,水袖缠上他的手脚。阿福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
旦角飘到妇人面前,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妇人双脚离地,脸色紫胀,眼珠凸出。
“饶……饶命……”她艰难哀求。
“当年……可曾饶过我们?”旦角声音凄厉,“二十七条人命……二十七个冤魂……今日,血债血偿!”
红玉瘫坐在地,喃喃道:“报应……都是报应……”
林远道喝道:“白姑娘,且慢!让本官按律法处置她们!”
旦角转头看他,眼中血泪流淌:“律法?十七年……律法何在?”
“是我的错。”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见那白发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小玉,是我对不起你们……”
旦角松开妇人,飘到老者面前:“李伯伯……”
“当年,我收了客栈老板五十两银子,隐瞒真相,只说是一场意外。”老者泣不成声,“这十七年,我夜夜噩梦,生不如死。今日,我愿以死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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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林远道夺下匕首,“一死容易,赎罪难。你把真相说出来,让本官记录在案,还冤魂一个公道!”
老者怔怔看着他,又看看旦角,终于点头。
第三章 真相大白
午时三刻,客栈大堂。
林远道端坐主位,赵虎孙平已归来,持刀立于两侧。老者、妇人、红玉跪在堂下,阿福被捆在一旁。那些戏子冤魂静静站在四周,无声见证。
老者开始讲述,声音苍凉:
“十七年前,七月初七,血衣戏班途经此地,入住福来客栈。班主白老板与我旧识,那晚我们还把酒言欢。客栈老板姓陈,夫妇二人经营。”
他指向妇人:“就是她和她丈夫。当晚,县城张财主派人来,说愿出五百两银子,买白小玉为妾。白老板不允,说女儿已许了人家。陈老板见财起意,暗中与张财主勾结。”
妇人低头颤抖。
“半夜,陈老板在酒中下蒙汗药,迷倒戏班众人。本想只绑走白小玉,谁知白老板中途醒来,撞破此事。陈老板一不做二不休,决定灭口。”老者声音哽咽,“他堵死门窗,浇上灯油,一把火烧了客栈。”
红玉接口道:“我当时是客栈的帮工,撞见他们密谋。陈老板要杀我灭口,砍了我一刀,以为我死了,将我扔进井里。我命大,卡在井壁石缝中,活了下来。”
她扯开衣领,疤痕狰狞:“等我爬出来时,客栈已成废墟。我不敢声张,扮作疯癫,暗中调查,才发现真相。”
林远道问:“白小玉呢?”
旦角飘到堂中,幽幽道:“那夜,我因身子不适,早早回房,未喝那药酒。起火时,我惊醒,见父母和戏班众人皆昏迷不醒。我想救他们,却被陈老板抓住。”
她转身,背对众人,褪下戏服——后背是一大片灼伤疤痕,触目惊心。
“他把我拖到井边,推了下去。”旦角声音平静,却字字泣血,“我在井底,听着上面惨叫,听着父母呼救,却无能为力。井水不深,我挣扎着浮起,抓住井壁石头,才没淹死。”
“后来呢?”
“我在井里躲了三天三夜,直到外面没了动静,才爬出来。”旦角道,“客栈已成焦土,二十七人,只剩我一人。我想报官,可陈老板是地头蛇,与衙门勾结。我无处可去,只能装疯卖傻,暗中收集证据。”
她指向老者:“李伯伯找到我时,我已奄奄一息。他心中有愧,暗中照料我,帮我查案。这十七年,我们一直在等,等一个清官,等一个公道。”
林远道看向妇人:“陈老板现在何处?”
妇人颤声道:“死……死了。火灾后第二年,他就暴病身亡。死时七窍流血,都说……是报应。”
“张财主呢?”
“三年前也死了,家道中落,死于非命。”
林远道沉默片刻,问出最关键的问题:“阿福是谁?”
所有人看向那少年。他一直低着头,此刻缓缓抬头,眼中不再是呆滞,而是深深的悲哀。
“我是……”他开口,声音沙哑,“我是陈老板的儿子。”
众人大惊。
阿福惨笑:“那年我五岁,什么都不知道。父亲做那些事时,把我锁在柴房。等我出来时,一切都晚了。母亲告诉我,是一场意外。可我知道不是,我看见了,听见了。”
他指着自己的耳朵:“父亲怕我说出去,用烧红的铁钎刺聋了我的耳朵。我装疯卖傻,装聋作哑,才能活到今天。这十七年,我夜夜梦见那些戏子,梦见白姐姐在井里哭。”
阿福爬到旦角面前,磕头不止:“白姐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戏班所有人……我愿意偿命……”
旦角看着他,眼中血泪不止。良久,她伸手,轻抚阿福头顶:“你也是……苦命人……”
林远道心中恻然,却不得不问:“那这客栈闹鬼之事……”
“是我做的。”红玉坦然道,“我恨陈老板夫妇,恨张财主,恨这世道不公。我暗中装神弄鬼,让这客栈名声扫地,让他们不得安宁。白姑娘的魂魄,也确实在此,她怨气不散,我不过是……借了她的势。”
真相大白,堂中一片死寂。
林远道起身,朗声道:“血衣戏班二十七条人命案,今日真相已明。主犯陈老板已死,从犯陈李氏、帮凶红玉、包庇者李老汉,皆供认不讳。本官判决:陈李氏、红玉押回府城,秋后问斩;李老汉包庇罪行,但年事已高,且十七年良心不安,判流放三百里;阿福年幼无辜,免于刑罚。”
他看向旦角:“白姑娘,如此判决,可还公道?”
旦角缓缓跪下,身后二十六名戏子冤魂齐齐下拜:“谢……青天……”
冤魂们的身影开始变淡,化作点点荧光,升腾消散。旦角最后看了阿福一眼,轻声道:“好好活着……”
她也化作荧光,飘散空中。
客栈恢复寂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第四章 余音绕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三日后,府城。
林远道将案卷呈交知府,详细陈述始末。知府震惊,下令严查当年包庇此案的官吏,并重修血衣戏班坟墓,立碑纪念。
秋后,陈李氏、红玉问斩。李老汉在流放途中病逝,临终前托人带话给林远道:“多谢大人,让我死前得以解脱。”
阿福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出家为僧,有人说他远走他乡。
林远道因破获陈年悬案有功,升任推官。赴任前,他特地去血衣戏班墓前祭拜。
二十七座坟茔,整齐排列。正中是白班主夫妇之墓,旁有一小坟,碑上刻着:爱女白小玉之墓。
林远道上香焚纸,轻声道:“白姑娘,安息吧。”
风吹过,坟头青草摇曳,仿佛有人在轻声哼唱。
他转身离去时,隐约听到身后传来戏文: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回头望去,只有荒坟寂寂,残阳如血。
三年后,林远道路过福来客栈旧址。那里已是一片废墟,唯有一棵老槐树,枝叶繁茂。
树下坐着个僧人,正在诵经。林远道走近一看,竟是阿福。
“施主。”阿福睁眼,目光清澈,“别来无恙。”
“你……”
“我已剃度,法号了尘。”阿福平静道,“在此为亡灵超度,赎我父罪孽。”
林远道点头,与他并肩而坐。暮色四合,远处村落传来孩童嬉戏声。
“有时我在想,”林远道轻声道,“若是当年有官如我,早早查明此案,是否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
了尘摇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施主能还他们公道,已是功德无量。”
二人沉默良久。
了尘忽然道:“白姐姐……可曾入梦?”
林远道摇头:“从未。”
“那便好。”了尘合十,“说明她已放下执念,往生极乐。”
夜色渐深,林远道告辞。走出很远,回头望去,了尘依旧坐在树下,身影融入夜色。
远处不知哪家戏台开锣,咿咿呀呀的唱腔随风飘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林远道驻足倾听,恍惚间,似乎看见一群戏子,水袖飘飘,在月光下且歌且舞。
他笑了笑,转身离去。
有些故事结束了。
有些故事,永远留在戏文里,唱了一遍又一遍。
而真相,终究会大白于天下。
无论要等多少年。
这便是人间公道,虽迟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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