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审讯

作品:《少年犯

    李成植站在体育馆外的树荫下,掏出纸巾擦拭额头的汗。


    已经过了十月中旬,秋老虎依然肆虐,连续两天下过雨后,气温没有降低分毫,反而更加闷热。


    他一边扇风一边环顾四周,听说正在进行什么活动课程,学生们三五成群地在体育馆内外穿梭,手上还拿着各种球类用具,边走边谈笑风生。


    令人怀念啊。


    李成植心想,自从二十年前大学毕业之后,几乎再也没有踏进过校园;这些看起来稀松平常的体育活动,自己上了年纪之后,也很久没有跟朋友们一起玩了。


    这案子解决之后,约二队那几个老家伙一起去打场乒乓球怎么样?


    他将视线移向馆内,靠近入口的地方摆着两台乒乓球桌,几名学生正在有来有回地打着。


    那女孩是什么社的来着?乒乓球?不,不对,是网球。


    李成植脑海中浮现起对方瘦弱的身影,那是在去年冬天留下的记忆,也是他们上一次见面的时候。


    这一年间经历了很多事,升职、办案,还有开不完的会和写不完的报告。本来说好寒假再去看望,但因为刚好出了案子,一直没顾得上。


    没想到,会因为这样一个契机而将再次见面。


    至于这个契机……


    李成植仰起头,回想昨天早上发生的事。


    昨天,也就是十月十七日,上午八点接到群众报案,位于长虹区第三中学附近的巷子里,发现一具尸体。


    由于是刑事案件,被移交给市刑侦队侦办。


    李成植与一队的其他同事很快赶到了案发现场。


    死者为男性,年纪在二十岁上下,死亡时间在昨晚9点到10点之间,死因是被人用铁棍类钝器击打头部,导致颅脑损伤死亡。身上没有其他财物,初步判断为遭遇抢劫后杀害。


    报案人是旁边小卖部的店主,据称,他于早上七点五十分来到店内,为开门营业做准备。


    当他打开位于小巷的后门时,却发现一名男子呈大字型仰卧在地上,全身布满血迹,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报案人还表示,这名死者他认识,是隔壁网吧的营业员。


    “就是这家网吧?”


    程晓蔓指向旁边的店铺。卷帘门紧闭,门头上挂着“飞天网吧”字样的招牌。


    小卖部店主点头称是,“有时候他店里啤酒饮料缺货了,会来我店里进一些回去,我跟他聊过几次,蛮友善的一个人啊,真惨。”


    “附近有监控吗?”李成植问。


    “恐怕没有。”


    李成植环顾四周,这条小巷长且窄,位置偏僻,平时都鲜有人经过,事发时又是半夜,很难找到目击者。如果连监控也没有,那就棘手了。


    他回过头,与小卖部老板游移的眼神撞个正着,后者立刻将视线转开。


    “确定没有吗?”李成植直视着他,“店里或巷子里其他人安装的,不管是什么都可以,如果有线索请尽可能提供给我们。”


    迟疑了一会,店主吞吞吐吐道:“其实……以前是有的,被人强拆了。”


    “谁强拆的?”


    “这家老板。”店主指了指网吧,压低声音:“他不让装……好像因为,做的不是正经生意。”


    “不是正经生意,是什么意思?”程晓蔓皱眉。


    店主匆匆扫视了一圈周围,看他的表情,似乎下定了很大决心:


    “就是小混混组成的团伙,那叫什么来着?对对,就是□□。”


    李成植从口袋里掏出笔和记事本,“麻烦说得详细些。”


    “我在这呆了快二十年了,这家店是三年前开的,刚开张的时候我还纳闷呢,谁会在这么个犄角旮旯里开网吧?虽然是学校附近,但校门口已经有两家网吧了。这地方位置又偏,场子又小,不亏本就不错了。”


    老板接着道:“过了几个月,我发现这家网吧不太对劲。”


    “不对劲?”


    “是的,起先是经常有好多不三不四的小流氓在店里面进进出出,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客人,后来发现他们跟店员混得很熟,一个个称兄道弟的,那口吻那称呼,听着就跟电视剧里的□□似的。”


    “那后来呢?”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那些人会聚在这个巷子里,做一些……可怕的事情。”


    李成植停下写字的手,眼神从笔记本上方穿过来,犀利地注视着店主:“请接下去说。”


    “去年年底,一个男大半夜被他们从后门拖出来,然后一群人围殴他,整个巷子都是惨叫声……差点给我吓死,从那之后都早早打烊了。”


    “您报警了吗?”


    “我……那群人威胁我不要多管闲事,不然连我的店一起砸。”


    李成植抬头,与程晓蔓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获取到对方想表达的信息:这很可能与本次案件有关。


    “网吧老板您认识吗?”李成植问道。


    “我不晓得哪个是老板,但那小伙子聊天的时候提过,还称那个人叫‘笑哥’。”


    程晓蔓随即说道:“我这就去查。”她避到一边,给市局档案室打电话。


    这时,在旁边协助勘验现场的何骐走了过来,“师父,尸体旁边的多根钢管上都沾有血迹,需要鉴证科拿回去化验确定是死者还是其他人的。不过,”


    他顿了顿,右手做出比划:“根据死者头部的凹陷宽度判断,凶器就是这些钢管之一。”


    “有指纹吗?”


    “有。凶手没戴手套,钢管上也没有擦拭痕迹。”


    真是胆大包天。


    李成植:“跟指纹库比对看看,很可能有记录。”


    打完电话的程晓蔓回到二人身边,汇报道:


    “李队,网吧法人名叫谈笑,1988年生人,有多次犯罪前科记录。最严重的一次是在2002年,因酒后伤人入狱,受害人送医后不治身亡,他被判有期徒刑两年。”


    2002年,也就是说犯案时才14岁。


    李成植想,无可救药的少年罪犯,不如在监狱里一直关到死好了。


    下午一点,李成植驱车回到市局。


    飞天网吧的相关人员、连同法人“笑哥”在内一共五名嫌疑人均被控制,在看守所等待第一次审讯。


    警方动作如此迅速的原因,是这几人根本没有刻意躲藏,或者说,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杀了人——


    根据调查结果,刑警来到谈笑租住的公寓,屡次敲门无人回应,破门而入后,发现几人喝的烂醉,躺倒在卧室和沙发上。


    被捕后,几人对案件表示震惊,均不承认死者与自己有关。


    隔着审讯室的透明玻璃,李成植向里面望去。


    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方桌,两边各设一条长凳。一边坐着程晓蔓和何骐,正边问话边记录,另一边,则是个表情不耐烦的年轻男人。


    这人身穿黑色T恤衫,头发两侧剃短,身材偏瘦但露出的胳膊肌肉紧实,还有一截飞龙图案的纹身。


    他就是“笑哥”。


    审讯室的声音通过设备传了出来,只听程晓蔓说道:


    “你刚刚说,昨晚死者金振宇在网吧正常上班,这段时间你在哪?”


    “我是老板,肯定也在店里啊。”


    “那他下班后呢?是否跟你在一起?”


    “下了班谁管他去哪,”男人发出嗤笑,“我又不是他对象。”


    “死者有没有跟人发生争执?”


    “不知道。”


    “也就是说,你对金振宇的死亡过程一无所知?”


    “没错。”男子笃定道,“警察同志,这回你们真抓错了。”


    “那请你解释一下,”程晓蔓拿出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推到他眼前,“为什么案发地附近的钢管上会有你和你几个朋友的指纹?”


    这时,这个叫谈笑的不良青年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他瞟了照片一眼,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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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去:“这……巧合吧,我们店就在旁边,走过路过摸到很正常。”


    “那钢管上有死者的血迹也是巧合?”


    谈笑绷着嘴一言不发,似乎在权衡,只过了不到十秒钟他就再次抬头,坦言道:“行,我自首,是我们干的。”


    事态发展顺利得令人惊奇,程晓蔓朝玻璃窗的方向望了一眼,接着道:“详细描述一下犯案过程。”


    不料,谈笑郑重其事地说道:“先声明啊,我只承认我们打了他,但人绝对不是我们弄死的。”


    程晓蔓皱眉:“什么意思?”


    “昨晚金振宇跟我们起了点小冲突,就到后巷里揍了他一顿,但我们下手都有分寸,绝对不可能弄出人命——”


    程晓蔓打断他的话:“说具体点,是什么冲突?”


    谈笑抿了抿嘴,说道:“他偷店里东西。”


    “偷的什么东西?”


    “几包烟,值不了几个钱。”


    “所以就要打死人?”


    “诶我都说了我们下手有分寸,怎么可能为了几包烟杀人?您别仗着长得美就乱给人扣帽子行不?”


    “严肃点,问你话呢。”


    何骐语气严厉,但似乎完全没起到威慑作用,男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向着程晓蔓皮笑肉不笑道:“你们就算去问我其他几个兄弟,也是这个结果,确实用了钢管,但就是敲几下吓唬他,根本没用多大力气。”


    “前后过程持续了多长时间?”


    “半个钟头吧,最多四十分钟。”


    和死亡时间吻合。窗外,李成植想。


    “施虐持续半小时,你还说只是吓唬?”程晓蔓冷冷道。


    “拜托,我们是真冤枉。”谈笑看上去仿佛受了大委屈,“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呼哧呼哧直喘气呢。而且要是打死人,我们不得逃命啊,还能老老实实呆家里,等着你们上门逮?”


    “死者的死因是外力击打导致的脑损伤,也就是说,死者很可能不是当场死亡。”


    程晓蔓说着,翻开另一张照片,“头部伤痕与你们使用的钢管形状一致,现已确定,就是这道致命伤。”


    谈笑的脸色倏然变了。


    “还有,在案发现场附近发现了这个。”


    程晓蔓拿出证物袋,里面是个沾满血的钱包,男士款式,“上面检测出了死者的血迹和你朋友的指纹。是死者的钱包吧?”


    谈笑低下眼睛,沉默不语。


    “这小王八蛋,到这时候了,还想着怎么狡辩呢。”


    玻璃窗外,李成植在桌上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喃喃自语道。


    “这种小混混不都这样吗,满嘴谎话,一肚子坏水。”


    声音来自身边的同事,韩磊,上个月刚从长虹区分局调来的的副队长,李成植曾经的老搭档。


    “这小子三进宫了,该不该招、什么时候招、招点什么,都琢磨出经验来了。现在他肯定在想,该怎么往其他几个身上推。”李成植掏出烟盒,“来一根?”


    韩磊摆摆手,“不了不了,那四个都要烟,我各陪了一根,嗓子吃不消。”


    “都问完了?”李成植问。


    “粗审了一遍,跟这小子说得大差不差,看到证据没法抵赖,就说只是教训一下他偷东西,没想杀人。老李,”


    韩磊看向他,问道,“算过失还是……”


    “说不准,我总感觉他们的动机怪怪的。”李成植沉吟着,说道:“分开审,用不了半天,就会有人漏口风。”


    韩磊:“交给我吧,你知道,对付这种人我很有经验。况且和写报告相比,我宁可干这个,哈哈。”


    李成植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报告先我不急着写,去一趟飞天网吧回来再说。”


    “那儿还有什么疑点吗?”


    “光靠这么个小网吧,可供不起这几尊佛。”


    李成植拿出手机,给何骐发了条短信喊他出来,接着道,“网吧里可能还有别的‘货’。”